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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本无邪》作者:八月薇妮(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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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15:38:14 |只看该作者
    第43章

    胭脂跟缨儿进来里间,胭脂便问:“主子,中午头的菜要不要再加几个?”因为不知道逸儿要来,故而只按照知聆素日的吃食习惯准备,她身子虚食量小,最近虽然改善,却也不能立刻就恢复健康饮食,因此不过三菜一汤,稍显单薄。

    知聆想了想,便问逸儿:“平日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吗?”

    逸儿摇头:“娘爱吃的,我统统也爱吃。”

    知聆忍不住打心里笑出来,把个好孩子抱在怀中:“那仍旧就这些菜吧。”

    娘儿两个挨在一块儿,知聆不时地便夹菜给段逸吃,瞧着这孩子太瘦小伶仃,恨不得一下让他长起来,段逸来者不拒,凡是知聆递过来的菜,均都乖乖张开嘴吃,到最后知聆却不敢再夹菜给他,总觉得这孩子不会有叫停的时候,生怕撑坏了他。

    然而当娘的心,却又怕他真个吃不饱,知聆停了筷子,就问他:“逸儿,还想吃什么?”忍不住探手摸摸他的小肚子,隔着衣裳,觉得肚子鼓鼓地,又吃了一惊。

    果真段逸说:“娘,我饱啦。”

    知聆问:“会不会吃撑了?饱了也不说一声?”她的声音极温柔,并不是个责问的口吻。

    段逸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长长地睫毛遮着眼睛:“娘给我的,我自然要吃了,我也爱吃,娘亲自喂我吃……以前不能够,以后……”

    知聆心头一颤,知道段逸是在担心:这样相处的珍贵时光,对他来说,自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以后不会有,索性就能多吃一口就多吃一口,只因是知聆喂他的,虽然是小孩心性,却更叫人动容。

    知聆假作若无其事,然而不管是什么,吃进嘴里却都毫无滋味,硬撑着又吃了几口,觉得够了,就让胭脂跟缨儿把东西撤了。

    饭后漱了口,胭脂把照顾段逸的新奶母唤了进来,给知聆过目,知聆打量她,见是个二三十岁的女人,样子和善,倒是顺眼。

    女人行了礼,知聆便问:“逸儿跟着你,可还听话?”

    女人道:“回奶奶,小少爷是极听话懂事的。”

    知聆温声说道:“你是大爷亲自选的,我看你也颇好,逸儿年纪小,现不能跟着我,已经是极可怜的,就要你多费心照顾他了。”

    女人好脾性地一笑,忙道:“奶奶说哪里的话,能照料小少爷,是我的福分。我母亲原本是大爷的奶母,我们一家子都受了大爷的恩惠,自然是要竭尽全力伺候主子的。”

    知聆听她说是受了段重言的恩惠,而不说是段家,便知道她是个明白人。若是说段家,那么太太那边,练素爱那边……是不甚待见段逸的,也难见她的忠心,这人虽看着忠厚老实,却也是个有见识的,怪道段重言选她。

    等奶母去了,知聆又问段逸:“她对你可好?”

    逸儿靠着她:“她对我是极好的,比先前的两个人都好,但是不管怎么,还是娘最好了。”

    知聆笑着摸摸他的脸:“对了,上回你爹去找你,没有跟你说什么?”

    逸儿又垂了眼,隔了会儿才说:“娘是说爹找去书房那次吗?并没有就说什么其他。”

    知聆听他的声音隐隐地有些冷冷淡淡地,就试探着问:“逸儿,你……不喜欢你爹吗?”

    段逸沉默不语,知聆低头,唤他一声,他才又抬起头来:“我……”

    知聆望着他的眼睛,逸儿细细地眉毛皱了皱,便扑在知聆怀中:“他对娘不好,也不怎么理我……”

    知聆抱着他,怅然若失,不由自主轻轻拍拍逸儿的背:“逸儿怎么知道他对娘不好?”

    逸儿垂头:“都这么说,有一次……我听有个丫鬟说,娘这样儿,是给爹害得……”

    知聆的心抽了抽:“什么?”

    逸儿到底还小,模模糊糊说:“只听说,外公家遭难时候,爹不要娘了,现在娘才会被人欺负……”

    知聆默然,抱紧了逸儿,她很难说得清楚其中是非,她虽然是方纯明这个人,却并没有完整的属于方纯明的记忆,对所有的一切感情皆淡漠的很,除了对段逸。

    她选择留下,除了赵宁哲的原因,也只有这个,她肯妥协,谋划,打算,也都是为了段逸。

    不能撇下这个小孩子,就算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也好,她只想给他一个更好的出路,不至于半路夭折。

    可喜的是,段逸对她十分依赖,但是对段重言则就不一样,段逸似乎有些畏惧厌恨段重言。

    然而在这府中,段重言却是他们的立身之本,知聆想了会儿,便道:“逸儿,你该知道,这世上有许多的身不由己的,或许你爹,他也有他的为难之处。”

    “有什么为难之处?”

    “朝廷上的事,我也不太懂,只觉得朝局大概是瞬息万变的,有时候以一人之能……或许无法力挽狂澜……你懂吗?就比如一场雨来了,人不能让雨停下。”

    段逸似懂非懂:“那可以避雨啊。”

    知聆见他十分聪明,就笑,抱着他晃了晃,段逸见她笑的嘉许,就也跟着她乱蹭,娘儿两个着实欢喜无比。

    知聆就说:“我的意思是,让你不可太针对你爹,你爹也聪明,若看出你不喜欢他,万一他也不喜欢你怎么办?”这才是知聆最担心的,先前说的那些朝局之类,并非为段重言开脱,却是为了让段逸想通,免得小孩子自己吃亏。

    段逸也知道了知聆的意思,便说:“娘别担心,逸儿明白。”又竭力伸长手来抱她:“但是我心里,仍旧只对娘一个好。”

    知聆哑然失笑,抱着他,低头在他脸上乱亲。

    两人在屋里头说了会儿话,见荫凉了些,就领着逸儿出外玩耍,幸好昨日段重言带知聆出来走了一趟,知聆姑且就做“识途老马”,领着逸儿四处走着看,一大一小两个,一个心神振奋,一个如愿以偿,连眼底的各色景致都越发生动鲜活起来,两人在一块儿走,也觉看什么都是趣味,对着院中的一片石头,一根草木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时而抱着大笑。

    知聆只觉得,自己半生的笑仿佛都在这个下午了,掩口而笑,放声大笑,前仰后合地笑,笑得眼泪也沁出来……酣畅淋漓,如斯畅快。

    从水阁到荷院,过藤架到枇杷园,从会客堂又到听风楼,越过芍药圃到松竹园,穿堂过厅,上山下山,从假山底到花丛下,从竹子里到藤萝架边……逸儿有时候就在前头跑,有时候就跑回来在知聆腿边厮缠,两人走累了便停在旁边歇息,胭脂跟缨儿远远跟着,见他们停了,就送上来茶水,知聆捧了,先喝一口,觉得温热正好,才给逸儿喝。

    如此走走停停,也把整个院子看了一遍,逸儿竟仍不觉得累,知聆却有些累了,坐在假山石头边上掏出帕子擦汗:暗觉这身子还未全养起来,实在令人担忧。

    两人回到屋里头,知聆见逸儿满头大汗,小脸也红通通地,便叫丫鬟们备水,亲自给他洗了澡,逸儿平日在府里头,虽是小小年纪,却总阴沉冷漠,难见他活泼带笑的时候,然而跟着知聆,从头至尾像是换了个人,双眼也始终是亮闪闪地,任凭知聆替自己洗了澡,擦干身子,只穿薄薄地一件小衫子就跑出来,不由分说又腻住了知聆,叫嚷:“娘,我太开心。”

    是夜,知聆便搂着逸儿睡,因白日玩得太快活,双双都累得紧了,故而睡得早,也睡得沉,因此等段重言回来的时候,两个竟都未醒觉。

    段重言特特放轻了手脚,让胭脂跟缨儿也无须声张,胭脂见他仍是离开时候那身衣裳,便知道他是外头事忙,故而才回来晚了,恐怕也没吃什么东西,于是悄声问道:“爷吃了晚饭不曾?”

    段重言犹豫了会儿,看一眼床上恬然睡着的两人,想去凑一会儿的欲望竟盖过了肚饿的感觉,胭脂见他不语,就知道意思,低声又道:“奶奶晚上吃过后,觉得胭脂鹅脯跟莲子燕窝粥极好的,怕爷没吃晚饭,厨下还备着,不如去让切几片,就着饭吃一碗?”段重言见简单利落,加之的确饿了,便答应,胭脂忙抽身去了,缨儿就来伺候他换衣裳。

    段重言只着雪白的里衣,也不先穿衣裳,片刻饭来了,就在外头窗口边吃了。又去匆匆地沐浴了,整理过了头发,才又换了一套新的里衣,重进了卧房。

    胭脂把衣裳给他搭了,缨儿捧着灯罩,伺候他上了床,便转出外头。段重言卧在外侧,见里头知聆把逸儿搂在怀里,小家伙散着头发,脸贴在她胸前,睡得十分甜美,小手臂探出搭在知聆腰间,另一手捏着她的一缕发丝,衣襟斜开,露出半边嫩呼呼的肩膀。

    段重言见状,倒是有些羡慕这小家伙,他看了会儿,便往里凑了凑,张手轻轻地抱住知聆,知聆若有所觉,便喃喃了声,段重言竖起耳朵听了会儿,没听出什么来,却也松了口气,长腿往前凑了凑,低头在她脸颊边亲了口,望着一大一小两个安睡容颜,只觉得此生何求,安安稳稳地也闭眼入梦。

    段重言也是监察院的红人,这几日更加事忙,他有心在别院里多呆些时候,却不可得。只一个“人在朝中,人不由己”。

    如此,段逸在别院住了两日,第三天上,段兴玮却急急地跑来,有些为难地说要带段逸回去。

    知聆才宽心美意地过了两天,这会儿要把孩子送回去,简直是要挖她的心。奈何她也知道,若非不得已,段兴玮也是不会这样急跑来的,知聆便问:“出了什么事不曾?”

    段兴玮也不瞒着她,道:“头前哥哥让我想法儿带逸儿回来,好歹过了老太太那关再说,因此我就起了个谎,说永安王爷的王妃想看逸儿,于是才带了出来,谁知道昨儿晚上不知是谁多嘴,说逸儿不在王府,太太一听就急了,知道是我捣鬼才压着,没敢叫老太太知道,故而我想先带他回去露个面,改日依旧找个由头带出来……”

    知聆镇定地听着,这才知道带逸儿出来是段兴玮从中行事,不过想来也是,段重言才带她出来另住,再带逸儿,会有多少人闲话,也会有多少人不乐……知聆原本也还惊奇为何竟这么快就妥当地带了逸儿出来呢。

    知聆也知道段兴玮说的在理,但是眼中却忍不住泪珠滚动,双臂更是把逸儿越抱越紧。

    段逸缩在她怀中,恨不得就粘着一刻也不分开才好,段兴玮很是不忍,想来想去,终于道:“罢罢罢,索性我恶人做到底,我不带逸儿回去就是了。但这事是哥哥让我做的,也不能让他好过了,如今我有个主意:我回去跟太太说,说我原先是带逸儿去王府的,谁知这事给哥哥知道了,哥哥就拦了他过来,如今太太要逸儿,只管跟哥哥去要,如何?把事全推到哥哥的身上……”

    知聆见他竟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不由地又破涕为笑,段逸正担忧地看她,见状才也露出笑影,软软地唤了声:“娘……”

    知聆摸摸逸儿,说道:“三爷,你别为难,就带他回去罢,就算强留,事情惹出来,恐怕府里头不答应,要找过来……我跟逸儿也是不得清净的。不如先带他回去,再缓缓地徐图后计。”

    段兴玮见她如此了然,便叹了声:“唉,我又何尝不知,可就是不忍心……”

    知聆低头看看逸儿,摸摸他的小脑袋:“你乖乖跟三爷回去,凡事多留神,只要你好好地,横竖咱们还能再……在一块儿。”

    段逸抱住她,皱着眉心便哭了:“娘!”

    段兴玮见状,便转过身去,跺跺脚低低说道:“我最见不得这个,想来都怪哥哥,当初若是咬住牙不娶那什么,一心就等着你就是了……这会子又怎么会这么凄惶的。”冲口说了不该说的,暗暗有些后悔,段兴玮抬手擦擦眼角,“我去外头等。”出了门去。

    旁边的胭脂跟缨儿见状,也都跟着落了几滴泪。

    知聆才高兴了两天,段逸给带走之后,宛如把她的魂儿也给牵走了,一整天懒懒地不想动弹,下午时候正浑身无力半梦半醒,忽地察觉胭脂急急地推她:“主子快醒醒,有人来了,是宫里头来人了!”

    知聆皱眉,睁开眼睛莫名看她:“什么宫里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yubl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7-2219:55:03好眼熟XD抱抱~

    更得晚了些,其实本来想在文案上请个假的~

    对了,说起文案,我又改了一个……貌似比较通俗易懂喜闻乐见……

    今晚上晋江又抽抽的,知知加油,早点成为小家伙的全权监护人(可以这么说的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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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16:55:20 |只看该作者
    第 44 章

    承鹤在香炉里添了一小块龙涎香,静静看着香锭子被燃着,发出明明灭灭地光,来自海底的名贵香料发出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承鹤的眼中也有明明灭灭地火光,然而就在他转身之后,眼中却重又变得一团幽寒沉寂。
    承鹤往前一步,躬身轻声说道:“皇上,别太操劳了,也该歇会儿了……”
    赵哲坐在龙案之后,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无非是些文房四宝应用之物,只有在他左手边上近桌角处,放着个美人耸肩的羊脂玉花瓶,两支芍药花依旧地美艳绝伦,两相斗妍。
    赵哲翻过面前的折子,闻言便微哼了声,道:“什么操不操劳,这些事,要做惯了才好,不然一日抛下,以后变得惫懒了,朕的皇帝,也不必做了……何况如今的烦心事竟一日甚似一日,若是不理,倒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承鹤道:“是奴婢一时失言了,只是凡事也要一件一件地去做,皇上今日劳累够久了,不如先喝口参茶,定定神,大热天的怕伤了神上了火。”
    “上火?”赵哲眉头一动,却又哼道,“还有什么上火的……”
    目光虚晃,就看向那两朵芍药,灯下看花,却比白日更多一番美态,赵哲定定看着,一时竟移不开眼睛,鼻端嗅到龙涎香的气息,同芍药的芬芳纠缠不休,修成一股令人蚀骨销~魂的香味。
    赵哲喉头微微一滑,身子往后一靠,头往后仰过去,隔了会儿,忽然声音沉沉地冒出一句:“此刻我倒是想到了一句,‘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承鹤在旁看着,唇角微挑,却又极快地重又面无表情:“皇上好像有心事?”
    赵哲却并不言语了。承鹤看他一眼,复又半垂下头,眼睛看着地面,眨了几下,才又慢慢说道:“皇上,今儿从外头回来后,段昭仪召见了奴婢。”
    赵哲不以为意,“嗯”了声。
    承鹤道:“娘娘好似十分关心皇上去了哪里……就问奴婢……”
    赵哲哼道:“朕出一趟宫,段重言就如临大敌地,以为朕十分无状,没了规矩,却不知道这宫里头的人都知道朕的行踪了。”
    承鹤道:“这大概是都知道皇上喜欢‘微服私访’,乃是好事……”
    这位帝王,自先前为太子的时候就喜欢微服游逛,登基之后,隔三岔五也还喜欢四处走走,这习惯竟未曾改。
    赵哲仍旧不置可否,只问:“她问你什么?”
    承鹤道:“昭仪自然是问奴婢,皇上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吃的可好……又让奴婢好生伺候之类。”
    “是吗?”赵哲这才重又直了身子,抬手端起参茶,略喝了口,又漫不经心似地看向承鹤,“那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承鹤笑得恰到好处:“奴婢自然是实话实说了。”
    “实话实说?”
    “无非是皇上要去见段大人,结果差点儿失之交臂……但倒也不曾失望的,终究是见到了。”
    “就这些?”
    “还有……奴婢说,皇上十分喜欢那别院之中的芍药花,特意让折了两支回来,留在宫中……”
    承鹤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语速极慢,几乎是几字一停,一边说一边微微看赵哲。却见皇帝的眉头挑动,在听到最后四字的时候,唇边竟漾出笑意来。
    承鹤一见,便知道自己说对了。赵哲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笑道:“你倒是有心。只是昭仪那个人性子古板,怕是不会明白朕喜欢这些的心意。”
    承鹤便垂了头:“皇上,昭仪虽然有些……却并不是个愚笨不堪的人呢。”
    赵哲抿着嘴,隔了会儿,忽地笑了数声:“好,好……”他说着,便站起身来,自桌后转出。
    承鹤忙道:“皇上要安歇?不知今晚上要去哪个宫?”
    赵哲想了想:“今晚上兴致好,不如……就再跑一趟,找那个人说说话倒是雅致,只就不知道她有没有空。”
    承鹤笑道:“若是别人自是没有空的,若是皇上,那自然要另当别论。”
    赵哲点头:“那好……”迈步欲走的功夫,忽然停了步子,对承鹤说道:“方才那参茶,让人送一碗去给素荷宫。”
    “素荷宫”是段昭仪所居之处,承鹤心领神会,躬身道:“奴婢遵命。”
    知聆欠身起来,胭脂忙扶着她下地,缨儿过来给她穿了鞋子,知聆道:“无端端的,来什么人,想是找他的,找错了地方?只打发他们,说去府里找就是了。”
    胭脂道:“怕不是找大爷的,那位小公公说……是宫里的娘娘赏赐了东西,要给主子的!”
    知聆有些吃惊:“给我的?是不是弄错了人?以为是别人在这里?”
    胭脂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宫里的娘娘,何等矜贵的身份,若是赐东西,得赏赐的也该是段府的那些人,比如练素爱,以及段重言的弟弟们,弟妹,或者是段娴。
    缨儿便说道:“不是不是,就是给主子的,一再问是不是方家的**呢!”
    知聆皱着眉:“那我不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本以为如果是其他人也得了赏赐,那么顺便给她一份估计也是有的,然而这么红口白牙地问明白是“方家的**”,却又不像是段府其他的人也得了的模样。
    胭脂道:“主子不必猜思,横竖是好事,咱们先去接了便是了。”其实胭脂跟知聆是一个心思:宫里的娘娘赏赐东西,断没有直接就给知聆一个的,必然是府里头的人也都得了,只不过这亲自送来别院此处……的确是有些古怪。
    知聆出来外头,果真见个抱着拂尘的小太监等在外头,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盘子,盘子上盖着一块黄绸,那小太监见了知聆出来,眼前一亮。
    知聆在胭脂的示意下,百般无奈地行礼下去:“见过公公。”
    小太监点点头,示意身后的随从靠前,将那盘子上的黄绸子掀起来,便微微仰着脖子说道:“咱家是奉昭仪娘娘命前来,赏赐方**奶这几样东西:一百零八颗的翡翠佛珠手链,一串海珠项链,两个金花,并两朵新样宫花儿。”
    说着,便将盘子亲托过来,递给知聆,知聆双手接了,看着盘子中整整齐齐放着的东西,怔了会儿,忙道:“谢娘娘恩典。”
    小太监满意地点点头,旁边胭脂跟缨儿把知聆扶起,胭脂接了东西去,知聆道:“公公辛苦了,不如且坐回喝口茶。”
    小太监道:“不必啦,咱家给娘娘办事何谈辛苦,还要回去跟娘娘复命呢。”
    他说走就走,就要转身,知聆忙道:“公公且留步。”小太监停下步子:“还有事?”知聆道:“公公,这些东西,娘娘也赏赐给府里的诸位了吗?”
    小太监有些惊讶:“咱家只是负责来此处的,并不曾听过其他。”
    知聆问:“那公公可知道娘娘为何要赏赐……”
    小太监道:“娘娘只说要赏赐,哪里会跟我说什么?横竖是宝贝,你就欢欢喜喜收下便是。”看着知聆双眼,才又笑道,“是了,差点忘了,咱家临出来的时候,听娘娘身边的宫女由青姐姐说,是上回娘娘得喜的时候,**奶正病着,无法同喜,如今听闻奶奶的病好了,故而特意赏赐这些,也让奶奶你沾一沾皇家喜气,身子自然更好了。”
    小太监说完之后,便自去了。等宫里的这两人一走,缨儿即刻欢欣鼓舞,跑去看那些宫内之物,见佛珠深碧带瑞,海珠颗颗大而圆润,金花灿烂,宫花精致,一时喜不自禁。
    胭脂脸上的喜色却并不见那么明显,看一眼那些东西,便看知聆,却见知聆坐在临窗的桌边上,有些出神。
    胭脂便悄悄地问:“主子,在想什么?为什么也不见高兴?”
    知聆回头看一眼她,欲言又止:“没什么。”这会儿缨儿挽了那串佛珠过来,不由分说就捉了知聆的手,替她绕在手上,欢喜道:“这珠子颜色正纯,衬着主子这手上的颜色更好看了!主子,我替你戴朵花儿看看……”
    她是个急性子,说着就要转身,胭脂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别急……你去倒碗茶过来给主子喝。”缨儿看一眼她,又看知聆沉默,这才觉察的有些不对,答应了声去了。
    知聆默默地把珠子褪下来,放在桌上,就叹了口气。胭脂道:“主子……不喜欢这些?”
    知聆说道:“不是不喜欢,我就是觉得,忽然送这些东西过来,有些奇怪。”
    胭脂自也这么觉得,她想了想,就道:“就像是方才那位公公所说,或许是娘娘知道主子的身子大好了,故而赏赐了东西,一来沾点喜气,让皇恩保佑主子,二来是为主子贺喜。”
    知聆淡淡一笑:“我如今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段府的贵**,如今皇帝身边的人,何等的矜贵,又何必对我这样好?”
    胭脂被堵了一堵,她心思活络,便又猜到:“那……难道是因为知道大爷对主子好,所以……娘娘也……”
    知聆摇头:“爱屋及乌?罢了,不用去猜了,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等他回来了,给他看就是了,或许他会明白。”胭脂低低答应了声,拿了珠子,重放回了托盘里,拿黄绸子盖好,放在旁边。
    谁知这一晚上,段重言却并未回来,只叫了个小厮回来说让不用等他,今晚上怕是不会过来。
    胭脂跟缨儿略觉失望,知聆却想他一直都在外陪她才不正常,府内必然要闹起来的,何况段逸如今在府里,段重言留在府中倒也是好,强似来此,因此她心中反觉正好。
    一直到次日,知聆才听说,昨晚上段三爷在外头出了事,段重言一晚上奔走,忙得无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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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京城之内有几位声名远播的纨绔子弟、好事之徒,其中又有三位格外引人注目,段三爷也算榜上有名,跻身前三之列,其他两位却也是了不得的人物,第一便是闲散王爷永安王,当今圣上胞弟,同段兴玮玩得极好,另一个,虽跟他两个同样“出名”,却因太过邪气,故而平日没什么交集。

        昨晚段兴玮出了何事?却要从金花楼的钟京娘说起。

        那钟京娘先前虽十分傲气,但架不住段兴玮性格温柔,人又体贴,虽然是高门公子,却并无半点骄横粗俗气息,之前他屡屡来金花楼中,钟京娘虽听过他的名头,却并不怎地相信,故而几次不见,难得是段兴玮毫无不忿或者怒意,总是笑呵呵来,笑微微去,加上他人物似金玉一般,连楼里的鸨母跟姑娘们都对他另眼相看,因此钟京娘未见其人,倒是先闻其声。

        而后钟京娘终究见了段兴玮几次,果真见他是个真好性情的,并不是那等专门装出来骗人的,且身上果真半点豪门的骄奢之气都无,待人是最和善亲密的,才慢慢地对他假以颜色,两人逐渐交往密切了些。

        因此这一夜段兴玮便约见了京娘,两人本正同屋说的好好地,忽然之间外头鸨母亲自进来,在京娘耳畔低语数句,京娘脸色微变,等鸨母出去,便才对段兴玮说有个要人要陪,还要他暂时回避改日再叙。

        段兴玮是个知情识趣的,又不会拂逆美人意思,当下便起身,京娘又叮嘱:“三爷悄悄地,别声张,快些去罢。”

        段兴玮答应了,见她眉宇之间约有隐忧,心中便想:“她素来是个不畏权贵的,连王爷都要给她三分颜面,怎地今晚上这样反常,竟似如临大敌般,这来者会是谁?竟有这样大的能耐?亦或者这来者用什么法子吓住了她?”

        段兴玮心念一动,表面上只做要走的模样,实则却避在前院廊下,那鸨母竟也未送出门,平日里却是极殷勤地一径出门的,段兴玮心中越发诧异。

        京娘另有院落独居,前院这边,依然热闹如故,并没有人察觉京娘院中有贵客来到,段兴玮本是想在此处瞧一瞧是哪个要人来的,谁知道站了会子,却仍不见人,倒是见鸨母重又出来,招呼小厮们准备精细茶点,段三爷半晌才明白过来,合着人家竟是从后院门而入,估摸着早进来了。

        三爷好奇心起,站了会儿,虽则心痒想知道那人是谁,但他记得京娘的嘱咐,到底按捺下那好奇心,悄悄地出来了,谁知刚往外走的当儿,就见到迎面有个红姑娘,搀着一个膀大腰圆的主儿,醉醺醺过来。

        段兴玮一看那人,便往旁边让了让侧了身子,想让那人过去了事,谁知那人虽醉了,眼睛却好使,一下便看到段兴玮,当下扔了那姑娘,过来拉住他,叫道:“三爷,这是往哪里去?”

        段兴玮见避不过,便站住脚,笑道:“我正要家去,没想到竟碰见你。”

        段兴玮遇见的这人,乃是他素来认识的,也是显贵之家出身,姓陈名子玉,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最*玩乐的,但因他为人有些粗俗,不识风雅,性格又有些粗莽,仗着家世,时常会做点欺男霸女当街斗殴的勾当,因此有许多人不待见他,但他却又是个颇讲义气的,又*呼朋唤友,加上他出手大方,因此平日里京城里的几个公子酒坐宴席,也少不了他,故而段兴玮跟他也认得。

        陈子玉见段兴玮如此说,便挽住他手臂:“这功夫你要回家去?我今晚来本是想见京娘的,听闻你正在她屋里头,怎么这会儿竟要走?莫非是她赶了你出来不成?”

        段兴玮笑道:“京娘哪里会赶我,只我自己要回家了,陈兄,我就不扰你了。”

        陈子玉叫道:“你却来敷衍我,谁不知道京娘的脾气大?几次三番不肯见我,今晚上我本是想必见她的,谁知听闻你在,那也就罢了,你如今要走,且不管是她赶的或是如何,岂不是该轮到我了?”说着,就放开段兴玮,踉踉跄跄往里。

        段兴玮吃了一惊,他知道京娘招呼的人必然非富即贵是个了不得的,他怕节外生枝,因此竟半点也不跟陈子玉透信,没想到这粗莽之人居然自己要上楼去,当下段兴玮便去拦他:“陈兄,使不得!”

        陈子玉仗着三分酒兴,加上平日受了京娘避而不见的气,此刻又当着段兴玮的面儿,那兴头越发上来,谁也拦不住,竟把段兴玮一推:“你休要拦我,今晚我便要看看她,究竟是金子的人儿,还是个玉做的……”一溜儿斜风地往上而去。

        段兴玮跺跺脚,想要上前拦住,奈何陈子玉已经叫嚷着进了京娘的院子,想要一走了之,想想这人平素行径虽有些不妥,但毕竟跟他相识一场,倒不好就这么撇下,如此两难境地里,那陈子玉已经在京娘院里撒泼:“钟京娘,你做什么把我兄弟赶走了?”

        段兴玮一听这个,暗暗叫苦,急忙出来要拉走他,陈子玉又叫道:“我你不见也就罢了,我兄弟……这样矜贵金玉似的人物,你凭什么也放不到眼里?我今日倒要看看……”

        陈子玉酒力发作,且又本身有那股凶横之气,说着便迈步往里就闯,段兴玮紧紧拉住他:“陈大哥,我们走罢,休要在这里胡说了。”

        “三爷,你怕什么!”陈子玉脚下一个踉跄,又扯住段兴玮,“今儿我来给你讨个公道……”

        正说道这里,便听到里头有人出声说道:“是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如此不知死活,竟敢在此胡闹。”

        段兴玮听着这声音冷飕飕,有些阴柔,大热的夜晚心头有些发寒,抬头看,却不见人,只瞧见京娘屋门口的帘子底下站着个人影,薄薄地剪影似的,笼着手站着,一动不动。

        段兴玮是个好脾气的,又有些明白,忙陪笑道:“抱歉,我这位哥哥吃嘴了酒,胡说了些,请别见怪,我即刻带他走。”

        那人冷冷地哼道:“不想死的,就即刻让他住嘴,滚出去!”

        段兴玮听他说话十分不客气,虽然他也有些皱眉,但到底是陈子玉闯入在前,何况他也不愿给京娘惹事,便只管赔礼:“我们即刻就走。”

        他这里一再退让,陈子玉却不依不饶,叫道:“是谁在爷爷面前胡吹大气?有种的滚出来!”

        这一下子,便似捅了马蜂窝了。

        段兴玮心头一声“苦也”还没叫出口,就听到里头的人一声哼,而后抬掌,双掌轻轻一击,发出轻微声响。

        刹那间,也不知从哪里跳出几个黑衣人来,动作十分迅速,段兴玮来不及反应,那些人便涌上来,将他们二人围在其中,生死关头,段兴玮听到里头京娘的声音,有些惊慌似的:“此事不与三爷相干。”

        却已经有人按住了段兴玮,段兴玮虽然粗通拳脚,却全不是对手,何况他也不是个能跟人斗殴的,又加听见京娘的声音,于是半点也不反抗。

        倒是陈子玉,挥舞拳头同几人对上,却很快地就落了下风,全不是人家的对手。

        段兴玮心中震惊,不知发生何事,只道:“有话好好说……我替他向阁下赔礼道歉就是了。”

        他叫着,竭力抬头看向前方,却见那帘子后的人影仍旧静静站着,不动声色似的,隔了会儿,才听到屋里头,有个略清冷懒散似的声音说道:“既然京娘都求情了……”

        那帘子后的人听了,才说道:“把他放了。”

        那些黑衣人撒手,段兴玮得了自由,却见陈子玉已经被人踩在脚下,嘴里“哎吆”不停,虽想挣扎,却挣扎不得,显然吃了大亏。

        段兴玮摸摸手腕,只觉得双手腕极疼,他定了定神,道:“我这位兄弟吃醉了酒,胡言乱语了些,冲撞了阁下,还请阁下高抬贵手,也放了他,我向您赔不是了。”说着,便双手作揖,一揖到底,足见恭敬。

        谁知里头的人却只“嗤”地一声轻笑,似是不屑一顾。

        段兴玮一怔,却听京娘道:“三爷,你少惹事,此事不跟你相干,你快走罢!”

        段兴玮心头一震,听京娘的声音之中竟带一丝畏惧似的,但在这时候她如此说,自然是维护他的意思,段兴玮心中宽慰,道:“多谢姐姐,只是,本是我方才出去的时候遇见了他,才另生出这宗事端来的,虽然他是个莽撞的性子,惹祸不知深浅,但好歹我跟他也相识一场,这会儿怎能撇下他离开?”

        京娘咬牙,低低说道:“惹祸不知深浅的是你!”

        段兴玮又怔了怔,里头那冷淡的声音又一笑,轻声道:“京娘,你急了?人家不领你的情,你要如何?”

        京娘低声道:“爷……就饶了他罢,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

        那人又道:“你倒是,颇护着他……”

        京娘便不再言语。

        段兴玮听了一头露水,正要再说,却听里头那人道:“今儿的兴致都给坏了,罢了……回去罢。”

        帘子后的人影一听,便道:“主子,那这两人?”

        那人沉默片刻,冷冷道:“交给顺天府罢。”

        顺天府衙门的差人押着两人往回的时候,段重言正要往别院去,听了消息,吓得脸色一变,急急忙忙改道往顺天衙门去。

        偏顺天府府尹跟监察院有些嫌隙,此刻见段重言来了,知道他是监察院的红人,便阴阳怪气,拿腔作势。段重言好不容易才打听明白些发生何事,却又不解:为什么竟惊动了顺天府尹?又是什么人,如此大的来头,一句话就把人拘了?段重言到底是在监察院历练过的,知道事情有异,于是并不就急着发作,只想先见段兴玮。

        段重言受了那府尹的一番奚落,才见了段兴玮,段三爷莫名吃了牢狱之灾,虽有些惊惧,却幸喜不曾有皮肉之苦,精神还好,隔着牢门道:“哥哥,我惹了祸事了!”把事情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才道,“此事你切勿让家里知道,免得父亲动怒,太太老太太又悬心……对了,还有一事,你若得闲,便去跟京娘说一声儿,说我无事,也别叫她担心,告诉她等我出了牢狱,亲自向她赔礼。”

        段重言正在搜肠刮肚地想究竟是谁人有恁般大能耐,听段兴玮此刻还念念叨叨记挂钟京娘,不由喝道:“住口!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说那个**!你就是因她而吃了罪,不思悔改,反而还念着她,我曾劝过你多少次,让你多在学业前途上上心,你倒是好,越发出息,竟因女~色而入了监牢……”越说越怒,他在监察院以洁身自好著称,偏有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此事一出,不知又有多少人指指点点。

        但当务之急,却是把人给救出来,段重言道:“你真不知道里头的人是谁?不是听人家说了话的么?”

        段兴玮道:“听是听了,但面儿却不曾见到,只知道里头跟京娘说话的一个是主子,外面的一个人隔着帘子站着,说话有些古怪,声音……听起来……”

        段重言见他皱着眉,就问:“听着如何?”

        段兴玮琢磨了会儿,便道:“听着有些轻,又有些……略阴柔了,对里头的那人极恭敬,哥哥,你说他们是什么人?难道比永安王爷来头还大?”

        后面一句乃是无心戏言,然而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段重言脑中轰然一声,整个人有些恍神:的确是有个人比永安王爷来头还大,这人一句话,别说是把段兴玮入狱,就算是立刻砍了他的头也是有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当今的九五至尊,皇帝赵哲。

        段重言一念至此,不由咽了口唾沫,向来冷静,此刻却有些不知何以为继。

        作者有话要说:13144625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2520:45:33

        画扇绿水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2502:01:48

        =3=虎摸萌物们~~

        明天看看,加个油争取早点更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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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17:43:34 |只看该作者
    第 46 章
    段重言想通一则,心中虽震惊赵哲竟然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但想来,那人素来的荒唐事也够多,不差这一宗,若说里头的人真的是他,倒是可能的。段重言想起方才顺天府那种看好戏似的眼神,心中暗恨。

    段重言知道在此处磨毫无用处,面无表情出来顺天府,思来想去后便上马,慢慢地往府里头去,人走到半路,就见段府一个仆人同样飞马而至,见了他,便滚地下拜,道:“可找到大人了,大人快请回府,家里头一团乱,听说三爷给顺天府押起来了,都慌得不成,内眷都着急要见大爷问端详!”

    段重言吃了一惊:“糊涂,谁透的消息?”

    仆人说道:“是一个跟三爷的小厮,见三爷被押走,他就慌了……忙跑回去报信,才惊动了里头。”

    段重言越发咬牙:“混账东西。”却也无法,只好快快回府。

    府里头果真是一团乱,段兴玮虽是个不成器的风流性子,,却很得夫人老太太喜爱,何况同是段家子孙,不容有失不说,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段兴玮被押了,段家上下也没颜面。

    段重言心中盘算着,恐怕不好说段兴玮是在**出事的,然而一想,那小厮如此口快,难保早就说了,段重言暗中磨了磨牙,又想:不管如何,是不能泄露段兴玮得罪的究竟是谁的。

    入府之中,果真一团忙乱,内眷们都聚在一块儿,段重言入内行了礼,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我已经去顺天衙门见了三弟,他精神还好,没吃什么苦头。”

    老太太先头本已睡了,被惊动后匆匆起身,此刻双眼中含着泪,即刻喝骂道:“胡说,人在牢房里,还有什么精神好不好?你别拿这话来唬我,是什么顺天府衙门,居然敢就这么拿人,你竟然怕了他?不能把你弟弟带回来?想必是你惦记着你的好名声,怕落个‘以权谋私’的罪名,故而不肯救人是不是?”

    段重言见这话说的重,知道老人是又气又急有些糊涂,便不顶嘴。他娘在旁边,也有些不得插嘴,毕竟是自个儿儿子,若此刻替他说话,老太太必以为又是偏向。

    还是段娴开了口:“祖母息怒,哥哥素日跟三哥哥那么好,怎么会这样?不能把人带出来,这其中必然有个缘故,哥哥在外头也素来是清正廉明的,若是顺天府无故拿人,哥哥也会立刻制他们的罪,这样才是成全他的名声,祖母想想看……如今哥哥并未如此,可见事情另有原因。”

    老太太一听,才微微动容,又看向段重言,到底是老人,内里精明,略一镇定,便让些下人都退了,连段夫人跟段娴也让她离开,只她自己,对着段重言一个,老太太道:“真的如二丫头说的一样,内里另有原因?如今没有别人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如此?”

    段重言见状,便道:“的确另有内情,孙儿不说,是怕吓到了祖母,祖母且宽心,横竖有我跟父亲在,不至于就扔了三弟不管。”

    老太太皱眉:“你这话说的不懂,为什么叫吓到了我?”

    段重言垂头:“此事干系重大……请恕孙儿不能说。”

    老太太气得一咬牙:“兴玮还在监牢,你却又跟我说这些虚言假套?我又不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怎么就吓倒了?你快说!”

    段重言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孙儿就直言了,孙儿觉得……三弟这回得罪的人,是、是当今圣上。”

    段重言说罢,老太太“啊”了一声,变了脸色,身子晃了晃,差点往后仰倒,段重言慌忙起身扶住老人:“祖母,祖母!”抬手在背后替她顺气。

    老太太喘了几口气,叹道:“孽障、孽障……”又道,“你……确认真了?真的是……圣上?”

    段重言道:“那人一句话,就让顺天府把人拿了,架子比永安王爷还大……又加上三弟所说,纵然没有十分,也有□分了。”

    老太太思谋了会儿,手握住段重言的手腕,心头乱跳:“那你说,老三这回会如何?会不会……”

    段重言摇头:“这个您放心,估计只是小惩大诫,我特叫人去查探过,说本来在那里的时候三弟就该挨打的,却明儿大概就会放出来。”

    “真的明儿就会放出来?”

    “我是这么推测的,若要罚三弟,早就动手,何必容情?如今怕也是恼三弟冲撞,才略施惩戒,不至于就……”另有一句话段重言未说:倘若因为此番惩戒让段兴玮幡然悔悟,以后不要再总做些无谓之事,那这一场牢狱之灾也算吃得应当。

    老太太含泪点了点头,又道:“先头你爹听了消息,不知是怎么回事,听人查探回报,便出了门,大概是去了你岳父家里头商议了,如今看来,倒似不必,免得他们不知道内情,反而不美,对了,你快派人去跟你父亲说,别让他轻举妄动……只是难道就没有法子让老三此刻就出来?他素来娇生惯养,这一夜,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段重言一听父亲去了练家,心头一动,便说道:“这倒未尝不可,练大人是相国那边的,跟顺天府有些交情,倘若他出面,纵然救不出三弟,也会让顺天府不至于这样针对三弟,会待他好些。”

    老太太一听,这才抚着胸口,道:“儿孙多了,都是冤孽,唉……”又对段重言道,“你是个好的,我方才气急了,说重了两句话,你别在意。”

    段重言道:“祖母有训,孙儿只当受着。另外,孙儿所说这件事乃是机密,祖母记得休要对其他人说起,不然的话……”

    老太太肃然道:“这个你放心,我自知道。”

    段重言辞了老太太出来,又跟太太略说了几句,便到了外院。

    他原先本想去找永安王爷出面的,却又想到:“若真的是皇上,王爷跟他是兄弟,两人却都对那个钟京娘……王爷若知道此事倒也罢了,若是不知道,岂非好一顿尴尬?王爷之前还要纳侧妃,兄弟两个同争一个女人,实在是……唉!何况这件机密事情,又怎能宣扬出去。”

    子时将过,段康段尚书回来,同段重言见了,说起去顺天府见过段兴玮,练尚书也是一块儿跟从的,果真顺天府给他三分颜面,把段三爷迁到条件较好的监牢里去,练尚书又探听顺天府的口风,仿佛是个不至于太严重的,几人又坐了会儿,才各自回府。

    段重言不知该不该把段兴玮得罪的人是皇帝这件事给自己父亲说,正在踌躇,段康却叹道:“你实话跟我说,今晚上那人,是谁?”

    段重言一怔,段康说道:“以你的性子,若是此事非老三的过错,你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然而你反而默默无言,难道说老三得罪的,真是不能得罪的人?”

    段重言一听,就知道段康也有些明白了,于是再无隐瞒,就将自己的疑心说了出来。段康听罢,连叹数声:“我的担忧终于成真了。”

    段重言忙宽慰:“父亲别急,圣上不过只是一时恼了,故而小小惩戒,应不至于有什么。”

    “不至于?”段康冷冷一笑,“你素来聪明,怎么这回竟糊涂起来,若那人真是圣上,圣上是何等的心胸城府,怎会因为此等小事为难我家?”

    段重言身上一凉:“父亲的意思是……”

    段康说道:“我是户部尚书,你在监察院里行走,前些日子你们又参了皇妃省亲该节俭,连同我们户部也牵连在内,皇上气恼,就把我好一顿申饬……恐怕是把对你的气撒在我的身上。最近,你们又在盯太湖石之事,件件都是刺圣上眼珠子的事,件件都是你首当其冲……我怕圣上对我家已然不悦,故而借机发作,给一个警示。”

    段重言默默:“然而这些,件件都是劳民伤财……一国之君该当……”

    段康不等他说完,道:“你虽然为国忠心,办事得力,但到底太年轻,锋芒毕露了恐有后患,当初,我不顾你的反对解除你跟方家婚约,你因此一直恼我,却不知道,若不是如此当机立断划清关系以示立场,又跟练家结亲,我家便可能是第二个方家……我只以为断了你的念想,也没想到你居然又把方家的**给藏了,最后还接进府里,她毕竟是官奴,你要行事,也等那风波平息再说,你却偏顶风而上……幸好圣上知道你是个能臣,才姑息这些,但伴君如伴虎,又怎能知道下一刻圣意如何呢?这回兴玮之事,你当细思,以后行事无比要越发地谨慎小心,不可让人有可乘之机。”

    段重言低头:“是。”

    此夜,段府之中几乎无人入眠,子时已过,段重言辞别父亲回屋,走在廊中,见中天月色浅淡,只觉胸口一阵烦闷,他信步而行,等停了步子,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知聆所住的院子之外。

    段重言想到她的容颜,一阵怅惘,恨不得此刻立即相见,却偏不可得。

    院门锁着,他略站了站,迈步顺着墙边离开,走到旁侧一堵较低矮的墙边上,瞧见那边花枝摇动,仿佛有人似的,便定神静看,谁知道看了会儿,才察觉果是有人的,似在那里晃来晃去不知做什么,段重言以为是哪个没规矩的仆人,便喝道:“谁?”

    那人一惊,低呼了声,段重言快步上前,见状吓了一跳,张开双臂接过去,把人接了个正着,借着月色,却看得清楚,怀中的居然正是段逸。

    段重言大惊失色,看看段逸,又看看面前的墙壁,半晌才喝道:“逸儿,你这是干什么?”

    原来段逸方才竟顺着墙边的一些石头爬上了墙壁,被他一惊,却又差点跌下来,幸好给他抱个正着,不然的话,跌在这石头上,竟会如何?

    段逸瞪圆了眼睛,想不到自己竟在此刻被捉个正着,小家伙挣扎着要下地,段重言小心将他放下,才道:“深更半夜的你怎在此?莫非是出来贪玩?你若是跌伤了,你娘知道了,该当多伤心!”

    段逸一听,才急忙说道:“爹,你别跟娘说。”

    段重言盯着她,段逸揉了揉小手,垂头说道:“我……我是太想娘了,可又不能去找她,我就想……跑到她的房子里睡,也是好的……”

    段重言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说,意外之余,眼中仿佛撞上什么来,看着段逸,却见小孩又说:“我再也不这样了,求爹你别跟娘说……”

    段重言说道:“你来过几次了?也没有人看着你?”

    段逸道:“奶母是极好的人,爹别怪她,我是趁她睡着了才偷跑出来的……再也不敢了!”

    段重言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

    段逸松了口气,本想再问一句话,却又不敢,只小声说道:“那、那我回去了……”

    小家伙刚要走,就被段重言拉住,段逸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却见段重言道:“以后你不能这样爬上爬下,极为危险……”

    段逸还没来得及回答,段重言将他抱起来,道:“别乱动,抱紧了我。”自己一脚踏上石头,往上几步,段逸吃惊,本能地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段重言提一口气,翻身跃过墙头,双脚轻轻落地,才将小孩儿放下。

    段逸如在梦中,隔了会儿才叫道:“好厉害,像是飞起来一样!”段重言见他面露激动之色,才低低一笑,看了一眼前头的房门,牵起他的小手,领着他往里,段逸从不知道段重言身手竟是极好,此刻见识了,不由地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于是便也乖乖地跟着他入内。

    一大一小到了里屋,段重言把窗户都开了,让风透进来,此刻天也不算太热了,段重言躺在床上,拍拍旁边,段逸也爬过来,却不敢靠近,段重言转头看他一眼,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他靠着自己肩头。

    段逸轻轻地松一口气,小心地靠着他,小脑瓜思前想后,开口说道:“爹,你睡了吗……”

    段重言“嗯”了声:“没有,你怎么也不睡?”

    段逸道:“我想娘呢,爹,你什么时候你能再带我去见娘?”

    段重言不吭声,过了片刻,段逸才又低低说:“那么,爹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段重言轻轻一笑:“你想学么?”

    段逸眨了眨眼:“想学,我想变成一个厉害的人,能保护娘。”

    段重言眼睛睁大了一下,看着空茫夜色,过了片刻,才无声地探臂把段逸搂过来,让小脑袋靠着自己胸:“嗯,先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yubling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26 09:4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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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18:03:27 |只看该作者
    第47章
    一夜翻覆。次日,果真如段重言所料,顺天府先放了段兴玮出来,外头等候一夜的小厮忙上去接了,簇拥着三爷上马,有惊无险地回了府,三爷草草地先换了一身衣裳,才去见内眷们,拜见母亲跟祖母,说了些不孝悔过的好话,一番压惊暂且不提。

    段重言抽空到底来了别院一趟,相见了知聆,把近来发生的事简短说了一遍,又说:“纯明,近来我会忙一些,或许会出京,大概不会常来此处,等我办好了这件差事……”他并未就说下去,略微犹豫了一下,便道,“逸儿那边,我求了祖母,过两日,他就会过来跟着你,故而你要安心在这儿,不管如何,先将养身子。”

    知聆答应了,段重言果真并未久留,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此后两天,也不见人。

    就在段兴玮脱离牢狱之灾的第三天,三爷姗姗而来。

    段三爷风采依旧,并没什么萎靡颓丧之色,落了座,手中扇子轻轻一敲,便道:“前日我来,姐姐留我吃茶,我没有吃,今番特来补上,姐姐别嫌我烦就是了。”

    知聆忍不住笑道:“三爷大喜啊。”

    段兴玮略微惊诧,却仍笑笑地看着知聆,问道:“姐姐说笑了,我遭了这一番,不知多少人耻笑呢,父亲更是大骂我丢光了段家的脸,一副恨不得将我诛而后快的模样,也害了母亲跟祖母担惊受怕,哥哥昨晚上更是被我连累着奔波了一夜,姐姐怎么反说我大喜?”

    知聆看着他容光焕发的模样:“三爷遭逢急变却仍如此乐观,毫无垂头丧气之态,已经有大智若愚的胸襟跟风度了,岂不是大喜?”

    段兴玮哈哈一笑:“姐姐净说些好听的让我宽心,其实我是外头欢喜,里头苦,只不过我就算是再颓丧,做出来的事却已经成了定局,已经是改变不了什么了,索性就想开些。”

    知聆微笑:“那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段兴玮道:“就是上回说的……我去见京娘,又多生了些枝节,幸好有哥哥奔走。”

    段兴玮是个冒失的性子,因此段重言并没有敢就把他得罪的那人是赵哲的事说知,不然的话,就算他不是有心透露,但跟人说起话来,偶尔无心之间也会脱口而出,到时候越发满城风雨,可不好收拾。

    知聆倒是颇感兴趣似的,便又问,段兴玮见她好奇,就把事情原原本本,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段兴玮说完之后,知聆看了胭脂一眼,胭脂明白意思,便出了里屋。

    段兴玮全未在意,见人走了,反觉得放松了些,信口就说:“姐姐你看,这件事是否极为古怪?那个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呢……哥哥大概也是不知的,否则不会不跟我说。”

    知聆想到前一回一面之缘,见过赵哲跟他的贴身太监承鹤,又听了段兴玮的描述,加上他所说的段重言的反应,她心里当然有几分明白,也略有几分惊疑,却并不表明,只道:“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好的。”

    段兴玮深觉这话有理。知聆便问:“三爷跟那位京娘交情甚好?”

    段兴玮道:“蒙她青眼,我也算是个能在她跟前说话的人,怎么,姐姐对她也有兴趣?”

    知聆微笑摇头,段兴玮道:“是了,说起来,京娘是知道姐姐的,曾有一回,还当着我的面赞叹姐姐人品来着。”

    知聆道:“我如今又有什么人品。”

    段兴玮道:“镜破不改光,兰死不改香,姐姐万万不要妄自菲薄,何况在我眼中心里,姐姐仍是昔日一般清净高洁的人物。”

    “所谓‘过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又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其实并非是好事,不过也罢了,”知聆淡淡一叹,话锋一转:“三爷,我听说曾经永安王爷想纳这位京娘为侧妃,去了她官奴的身份,不料她竟没应,可是真的?”

    段兴玮敛了心神,点头:“这倒是真的,王爷还跟我叹来着,说京娘真是个奇女子。”

    知聆道:“是啊,别人想脱那身份,还没有机会呢。”

    段兴玮一怔,见她神色幽幽,知道她是自伤身世,刚要抚慰两句,知聆又道:“三爷,你可知道我家里以前的事?”

    “姐姐指的是什么?”

    “我家因何而遭难的,三爷可知?我是个深闺女子,因此竟不怎么知道,大概都是些朝堂上的事情,三爷必然是明白的。”

    段兴玮见她居然并不忌讳此事,反而提及,想了想,就也说道:“我也不是个关心朝堂的,记得家里头跟你们家解除婚约的时候,我插嘴了一句,又被父亲骂了,后来……我便听说,是方大人跟相国不对付,恰巧当时方大人有个得意门生犯了事,竟在边疆叛投了番蛮,且领着番蛮打了几次胜仗,相国趁机参奏了大人一本,皇上大怒之下,就……”

    知聆一听,心中才算明白,这几日她冥思苦想,总想不起分毫来,这会儿从段兴玮的嘴里才知道真相,原来是被“牵连”了。

    想到这里,知聆顿了顿:又是这样,竟然是被自己一手提拔的门生给害了,方家明明是无罪,却也被牵连了。

    然而在现代她的父亲,却也是殊途同归,替一个看似可靠忠厚的人抵押借贷,谁知那人生意失败之后暗中潜逃,债务便落在了方家头上,只闹了一个水尽鹅飞。

    但是,就在那一段她不堪回首的日子里,最终却是赵宁哲出面,把剩下的债务给还清了,知聆一直当赵宁哲是她命中的救星,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空里,他却是拿捏他们家生杀大权的那个,难道在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反的?

    想到赵宁哲的脸,毕竟曾是爱过,就算是现在,虽然他作出了那些事来,若让她断然说是不爱,也似有些违心的,知聆心头隐隐做疼,抬手在胸口一按,又喘了几口气,才缓和过来。

    知聆胡思乱想之中,段兴玮叫了数声,才将她惊醒,段兴玮见她恍然如梦的模样,道:“姐姐怎么问起这些来了?”

    知聆叹了口气,道:“只是觉得我这一生,浑浑噩噩,什么也不能做了……”

    段兴玮想了想:“姐姐你别伤心,其实那件事,说起来跟方大人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圣上是在气头上才如此,其实有许多人都替方大人喊冤……听说在最后的时候,圣上有些反悔,但方大人是个忠烈的性子,却在牢房之中……这些姐姐该知道的。”

    知聆心头隐隐刺痛,虽然听着似是个不认识的人的事,但心里却如此沉重,十分难受,就仿佛身临其境见过那等惨状似的,整个人有些窒息,比之方才想到赵宁哲还要厉害。

    段兴玮见话题不好,就也急忙转开:“对了,我听说方大哥哥好像还活着,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若是能找回来就好了。”

    知聆垂头笑了笑,轻声说道:“就算是找回来,不过也是个奴婢的身份,又能好到哪里去?”

    段兴玮脸上一红,也有些发呆,过了会儿,却又叫道:“对了,我怎么忘了,我可以去求王爷,若是王爷能做主,替姐姐跟方大哥哥先去了这官奴的身份岂不是好?而后再图其他。”

    知聆抬头看他,眼中一亮,那光芒却稍纵即逝,知聆静静说道:“三爷,这个怕是不行,不然的话,你哥哥应该早去求了的……”

    段兴玮想了片刻,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哥哥那人有些古板,跟王爷怕是不太投契,这些话倒不如我去说,再者,若是哥哥说过了,我再去说一遍也不妨事,或许王爷就答应了呢!横竖去试试也好。”

    知聆见他如此热心,便急忙起身,向段兴玮行了个礼:“不管成与不成,我在此先谢谢三爷了。”

    段兴玮忙虚虚一扶:“姐姐你休要这样,可是折煞我了,是了,择日不如撞日,我说去就去,姐姐只等我消息便是。”

    他果真是个急脾气,说走即刻就起身,知聆便也起身,两人正要往外,却见门口胭脂跑进来,有些惊疑地说道:“奶奶,宫里头又来了人。”

    知聆一怔,这几日事情多,加上她暗中“冥思苦想”,竟把这件事给忘了,闻言一惊,段兴玮也站住脚:“咦,宫里头的人?”

    知聆就问胭脂:“可还是娘娘派来的人?”又对段兴玮说道,“我也不甚清楚,上回宫里头娘娘派了人来,赏赐了我几样东西,本来想给你哥哥看的,谁知道仓促间就忘了,这次来,不知又是何事?不如三爷暂留步,同我看看是如何?”

    段兴玮闻言,又惊又喜,看着知聆便道:“你说的是宫里的姐姐啊,她竟赏给你东西?看来她果真也是对你另眼相看的!好好!”

    知聆见他竟纯粹地一派高兴,意外之余,心头微微苦笑。

    两人出了外头,果真见上回来的小太监也在,不过身边还多了个年纪大点儿的,两个公公都也认得段兴玮,等知聆见了礼,两个太监就又跟段兴玮招呼,都是口称“三爷”。

    段兴玮就问:“娘娘派你们来做什么?”

    那年老一点的太监就道:“是昭仪娘娘宫中烦闷,又无有圣恩,不得回府省亲,因此就想找个府里头的内眷入宫见见,因此便召方**奶去宫里头陪陪,说个话。”

    知聆顿时就怔住,段兴玮却对知聆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姐姐果真是对你另眼相看的,府里头那么多人,她独独想见你。”

    知聆忙道:“三爷……”将他一拉,低声说道,“三爷,我如今的身份,娘娘让我进宫,于礼不合吧?”

    这话若是问别人,或许会有正经答案,但段兴玮本就是个没“规矩”不喜拘束的,当下反而说道:“只要她瞧得起你,管什么礼不礼的?何况这是好事,叫我说,你自管去!”

    此刻那老太监就也说道:“稀罕,别人听了宫里的旨意,都是赶紧地跪地谢恩,你倒是犹豫起来了,这可是娘娘的恩典,天大的颜面,还想什么呢?何况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磨蹭什么呢!”

    段兴玮便说道:“两位公公,不如先坐了喝口茶,让我方姐姐暂时收拾一下,别的尚可,进宫的话,到底要换件衣裳不是?”

    两个见段兴玮言笑晏晏,才都点头答应。知聆无奈,只好入内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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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18:06:11 |只看该作者
    第 48 章

       素荷宫内,段昭仪放下茶杯,皱眉道:“这茶好像有股怪味,我不喜欢,以后不要了。”

        宫女由青上前,端过来嗅了嗅:“想必是陈年的,不是新茶,内承制越发不像话了,这种东西也送过来,慧儿,你去把剩下的都倒了。”

        旁边慧儿上前,把茶接过去,又道:“我瞧着他们倒是有好的,只不过不往咱们这里送,只怕是忙不迭地送到景玉宫了,早上我还听说,万岁爷又赏东西过去了……”

        由青皱眉道:“让你拿个东西你也这么多嘴,你还听说什么了?”

        她本是呵斥,让她少说两句,慧儿却偏会错意,呆呆道:“是了,我还听说,咱们府里的大爷近来颇为过分,牵头谏言,让万岁把省亲的规制给改了不少,万岁本想运两块太湖石进宫来,都给他们给压下了,说什么劳民伤财……惹得万岁爷很不高兴……”

        段昭仪脸色一变,由青使了个眼色,只差一脚踢过去,慧儿才醒悟过来多嘴了,急忙低头,端着茶退了出去。

        由青拿了把扇子,替段昭仪轻轻扇风,又道:“娘娘,千万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咱们大爷是干练能臣,那帮小人不过是嫉妒他得皇上的宠信,故而暗中诋毁罢了。

        段昭仪微微叹了口气,淡淡说道:“你也不必遮掩,我心里是知道的,我哥哥行事,也的确是有些太过了,如今是仗着皇恩浩荡,若有一日,终于惹了天子真怒,那时候还不知会有什么祸患呢。”

        由青忙道:“娘娘是想多了,大爷是知道进退的,自有分寸。”

        段昭仪垂眸:“你也不用先说好听的,哥哥只一味往前,却不想想我在这宫里会是如何,上回听闻皇上召见了父亲,好一顿申饬,原因就是哥哥他们监察院进谏的省亲一事,父亲自然是受了哥哥的牵连,皇上在哥哥那吃了气,就借题发挥,再这样下去,保不定哪一天就轮到我了,是了,皇上或许不会像是对父亲那样呵斥我,只消不理我便就成了,比如像是现在,他大概连素荷宫怎么走都不知。”

        由青默默:“娘娘,可要宽心才好,万事最怕全往坏处想,皇上不来咱们这儿,也少去别的地方,此刻也就景玉宫那位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保不准哪一天,就也轮到娘娘的好儿了呢……”

        段昭仪深吸一口气,微微昂起头道:“嗯,你说的是……我既入了宫,自然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她顿了顿,又道,“对了,前日承鹤所说的话,你觉得,真有那个意思?”

        由青略微抬头,对上段昭仪沉思的双眸,道:“承鹤公公深得皇上宠信,后宫里多少妃嫔想要巴结他,他却对谁都是冷冷淡淡,并不格外亲近,前儿能跟娘娘说那么久的话,已经是有些奇怪,何况公公从来都是个惜字如金的,怎么会跟咱们说什么芍药花?”

        段昭仪不由冷哼:“你说的很是,哼!芍药花,他什么花没见过,又怎么会忽然爱上两支莫名其妙的芍药!还巴巴地捧回来供着!他没有去府里,却去了赐给哥哥的别邸,是啊,方纯明才去了那别邸,若说其中没有所指,我也不信……”

        由青说道:“咱们问完了承鹤公公的当晚上,皇上就命人赐了碗安睡的参汤给娘娘,意思……是不是说娘娘猜的对?还是说,让娘娘安心,不必去猜思?”

        “我也正想这个,”段昭仪点点头,“我进宫已经颇有一段日子了,却并不怎么得圣眷,外头的局势又如此令人忧心,长此以往,岂不又是一个‘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少不得……要兵行险招。”

        由青道:“娘娘召方氏入宫,做的极对,召她进来,就是投石问路,反正不过是个妾室……若是能利用她讨皇上欢心,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皇上并无此意,咱们也并无什么损失。”

        段昭仪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甚是。”

        由青道:“若昭仪真的趁此高飞,哼,那一帮没见识只知道巴结的小人,他们才知道真假呢。”

        段昭仪看向她,抬手握住由青的手,微笑低低说道:“管他们是如何,只要你在我身边、对我忠心就行了。”

        两人正说着,外头慧儿快步进来,行礼道:“娘娘,小英子跟老冯带了人进宫了,已经快到了。”

        段昭仪缓缓抬手,整理了一下鬓发:“很好,我也想看看如今的方纯明是什么样儿了,可还是昔日一般的风采……对了,皇上现在在哪?”

        慧儿道:“方才奴婢去打听,这时侯,皇上仍是在御书房,但是方才奴婢见到景玉宫的人往那边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去请皇上过去。”

        段昭仪点点头:“很好,不用理会。”

        知聆自进宫后就处处留心,并不随意四处张望,只是垂眸随着太监而行,一直到了素荷宫门口,小太监道:“你等会儿,我进去向娘娘通报一声。”

        知聆才站片刻,就见小太监从里小跑出来:“娘娘传了,快快……”

        知聆迈步入内,往前走了数步,见远远地上面坐着一位衣着鹅黄的美貌女子,眉眼精致,气度高雅,头上斜插一支金钗,右鬓边别着一朵浅粉色宫花,自然就是段昭仪了。

        知聆往前数步,停下来拜下去:“参见昭仪娘娘。”段昭仪一抬手:“起身,赐座。”慧儿引着知聆后退,落了座,段昭仪又道:“看茶。”自有人又奉了茶上来。

        知聆垂眸道:“谢娘娘赐茶。”

        段昭仪看了一眼由青,由青一抬手,屏退了其他宫女,只留慧儿。

        段昭仪才道:“我跟你,总算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如今这里并无他人,权当我们是旧人重逢,自在说话便是。”

        知聆道:“娘娘是宽宏之人,只是我的身份卑微,又怎么敢跟娘娘相提并论。”

        段昭仪微微一笑:“妹妹何出此言?先前你我也算是相识,且如今你也算是我段府的人了,不管前后,也都算是旧人相逢,就不用论起那些世俗高低之论。”

        知聆听她说话不疾不徐,不紧不慢,颇有风度,最后那一句话,竟像是段兴玮所说的,心中不由地略生了一丝好感。

        段昭仪说罢,就又问起些知聆在府内的事,知聆一一答了,段昭仪便又问起其他人,譬如段重言,段兴玮等诸人。

        知聆略回答了,段昭仪便叹:“我那大哥,什么都好,就是为人是太过端直了些,你大概也听说了,近来他做了好些让圣上不喜的事……真不知这究竟……”

        知聆垂眸:“大爷在外头做事,从来不跟我说,因此我全然不知。”

        段昭仪点头:“你在内府,不知道也是有的。对了,近来兴玮又闹出一件事来,你可知情?”

        知聆说道:“这件事我略有耳闻,听闻是有惊无险过了的。”

        段昭仪叹道:“我大哥是那个性情,三弟却又是这个性情,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倘若两人之间平衡一些,一个不那么端直严谨,一个不那么贪玩好乐,那我才敢略微放心。”

        知聆见她诉起苦来,便只是低头听着。段昭仪说到这里,忽然之间又问道:“是了,我忘了问,不知逸儿如何?”

        知聆听她忽然问段逸,心中略微诧异,却也微笑道:“回娘娘,逸儿倒是乖的。”

        段昭仪望着她微笑的模样,便道:“逸儿如今,还不在你身边?”

        知聆怔了怔,然后无声地点了点头。段昭仪叹了声,只缓缓道:“难为你了。”

        两人坐了有两刻钟,说的无非是些家常话,段昭仪的态度十分随和,谈话的内容也很是平淡寻常,连知聆都开始相信段昭仪不过是想要召自己进来叙旧的而已,她觉得坐的时间够久了,心中便欲告辞,只是段昭仪似乎谈兴正浓,便只好仍旧“陪坐”。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知聆见段昭仪面上似流露几分焦急之色,正不知为何,却听得宫门外有人道:“皇上驾到。”

        知聆吃了一惊,心也骤然缩紧,垂眸之时,却没见到段昭仪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由青轻轻握住段昭仪的手,段昭仪才蓦然醒悟,面上喜色一闪而过,反露出几分诧异:“皇上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缓缓地站起身来。

        知聆闻声抬头,却见段昭仪似意外似欢喜地望着宫门口,她便也随之起身,只觉得心怦怦乱跳。

        知聆到底不是古代人,不知这个光景该如何应付,想了想,凭着本能便道:“娘娘,我是不是该退避?”

        段昭仪正往前走了一步,闻言便停下来,看了知聆一眼,道:“不必……此刻走,也来不及了,更显得像是我有什么避着皇上,倒是不好,不如不做那等畏畏缩缩之态,光明应对。”

        段昭仪这话说的十分有风度,知聆一听,倒是啼笑皆非,她有什么可怕那个人的?想在现代,她最熟悉不过的,就是他了。

        同时知聆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这里逗留的太久了些,因此一举一动也有些像是个古代人一般,小心谨慎,全不似在现代时候,她从来也不把谁放在眼里,有人喜欢自己也罢,厌恶自己也罢,是好也罢,歹也罢,她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不喜欢费尽心机地思量什么,哪里像是现在,每一步都怕出错,每一步都怕有陷阱。

        然而转念一想,她之所以会如此“畏惧”,多半却是因为心有牵挂了,她的牵挂,便是段逸。

        知聆心中想了会儿,不由暗自放松了不少,此刻段昭仪已经往前几步,正好宫门口赵哲现身,段昭仪便拜下去:“不知皇上驾到,未曾出迎……”

        赵哲抬手将她一扶:“免礼。”目光从段昭仪身上移开,便落在她身后不远的知聆身上。

        知聆正在打量他,刹那间目光相对,知聆只觉得这双眼睛实在酷似赵宁哲的,若不看打扮,简直就是同一人,此时此刻相见,真让她起了一种“人生如梦”的感觉。

        赵哲上位坐了,便对段昭仪道:“没想到你竟有客在,早知道,朕就不来了。”

        段昭仪笑道:“是臣妾有些想念家人,故而才去内丞处请了命,幸而获准了……”

        段昭仪说话的功夫,赵哲宛若无意般,目光便从她面上滑到知聆脸上,此刻知聆已经垂了眸子,赵哲看着她的脸,目光描绘着她的眉眼,心想万幸自己还是过来了这一趟……目光就像是粘住了似的,怎么也拉不开,只觉得要这么长长久久地看着,才喜欢,至于段昭仪在说些什么,已经全听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哆啦笨熊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27 00:43:18

        yubling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26 22:11:21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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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18:14:30 |只看该作者
    第 49 章

        赵哲在素荷宫坐的时间实则不长,大概只是一刻钟多点就起身离开,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次平常的探访、只是“恰巧”遇上了宫里有人而已。——起码在外人看来如此。

        但段昭仪却知道,他这一次忽然来到,意义如何。

        本来是要去景玉宫见瑾妃的,她素荷宫有什么能耐,能让皇帝忽然之间换了主意?

        皇帝坐在这里,虽则仍似平日般的淡然疏离,但是当眼睛看向方纯明的时候,那眼神就变得像是能吃人一样。段昭仪自然看得出来,更不用提由青。

        知聆倒是没什么感觉。一来是当她看赵哲的时候,他往往就不动声色地转开眸子,让人无迹可寻。

        二来是当着段昭仪的面,她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地打量皇帝。

        只在起初的时候那一眼,却又被他撞了个正着,然而就是那一眼,知聆却也看得出来,皮相虽则是一样的,可是里头的灵魂怕是不同,——要知道面前这位先生,是帝王出身,性子里的冷酷跟种种她不愿接触的因素是不可免的了。

        何况知聆虽只跟他见了两面,耳闻却极多,譬如方家的生死,就因此人而定,他一句话,他们全家覆灭。自不用提其他的边边角角事。自古帝王家,又有哪个是善茬。

        只是在心里头知聆忍不住猜思:她对赵宁哲自然是是很熟悉的,赵宁哲的性格,行事,喜欢吃的菜,穿衣裳的品味,钟爱的颜色,等等种种……她是最熟悉不过的,不知道这位皇帝赵先生又是什么样,会不会有一些像是赵宁哲。

        等赵哲去了,知聆便想告辞,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段昭仪请自己来的这一趟,或许多多少少跟赵哲有关,但是看赵哲跟段昭仪的反应,却都不像是事先设计好的。

        段昭仪忽然说道:“却不知你竟有如此福分,正巧皇上会来这一趟,然则也是好,我看皇上待你也算和颜悦色,那就放心了。”

        知聆有些惊讶,便问道:“娘娘放心什么?”

        段昭仪微微一笑:“当初哥哥纳了你,可是正顶风而上呢……我日夜担惊受怕,生怕皇上不喜,降罪下来,对你、对哥哥……至于我们家都是不好的,现在看来,大概是我们多心了。”

        知聆只好回答:“原来如此。”

        段昭仪答应了声,舒心似地出了口气:“我放了心,就好了,以后再传你入宫,也就便宜许多。”

        知聆惊愕,便看向段昭仪:“娘娘还要传我?”

        段昭仪问:“怎么,你不愿意?”

        知聆思忖着:“倒不是不愿意,只不过家里头那么多人,娘娘或许可以传各房奶奶,或者三爷,二**……”她的身份哪里就特殊的比段娴段兴玮都跟这位昭仪娘娘亲厚了?

        “娴儿那个性子你也知道,她是不愿意进宫的,至于三弟,他是个无职的,我倒是想让他进来,一来规矩不准,二来还真怕他进来惹祸,至于其他人……也自是有个缘故。”段昭仪却回答的有条不紊,说到这里又停了停,看向知聆,“我倒是觉得跟你说说话,心里头会松快些,你不会不喜吧?”

        知聆想到段兴玮的话,便道:“那是娘娘的恩典,我哪里会不喜呢。”

        说了这会儿话,知聆便果真起身辞别,段昭仪也并未留她,只道:“听闻你如今住在别院,我要传人,也好一些,不必惊动那些人,你且回去,好好养身子,由青……”轻轻一声唤,宫女由青端了个匣子出来,段昭仪道:“你初次入宫,我听听你说话,心里很是欢喜,我也没什么好的给你,这柄小玉如意,是我素来玩赏的,很是喜欢,就送给你罢。”

        由青打开匣子,段昭仪把那柄小玉如意拿出来给知聆看,知聆看那玉色素净无瑕,触手滑腻,果真是上品,一时有些不愿收,奈何段昭仪似极坚决,知聆便只好收了,段昭仪才命人送她出宫。

        知聆乘着轿子一路回到别院,心里头左思右想,猜不透怎么段昭仪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横竖车到山前必有路,索性不去想那些。

        入了别院下了轿子,胭脂扶着才进门,缨儿就撒欢地跑了来:“主子可回来了,大喜大喜!”

        知聆以为她又是说自己入宫见娘娘这件事,于是便不以为然一笑,胭脂问道:“毛毛躁躁地,你又说什么大喜?”

        缨儿道:“说是什么喜我也不知道,只是三爷方才来了,坐了有一会儿了,说是有件大喜事,要跟主子说,我问他是什么,他却不跟我讲,那我就跟主子说几声大喜,想来自是没错的。”

        胭脂笑道:“既然如此,果真没错,却不知是何喜?”

        知聆心头乱跳一阵,来不及猜思,赶紧往里头走,将到水阁,就见段兴玮得了消息迎出来,知聆撇开胭脂自己往前,胭脂跟缨儿便避嫌,站在后面。

        知聆迎上段兴玮:“三爷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自是有事,还是喜事,”段兴玮望着知聆,笑道,“先前不是跟你说我要去找永安王爷说替你脱了那官奴身份的事儿么?先前你走后我便去了,王爷正好在,我就跟他说了,谁知他一口答应,王爷既然应承,这件事怕是没有跑了,你说是不是喜事?”

        知聆心头一颤,眼前像是见到了一丝细细微光:“若果是真的,我倒要大大地相谢三爷了。”

        她先前引段兴玮说起这宗,本来是上次无意中听到胭脂跟缨儿议论钟京娘的身世,她就留了心,故而稍微提及……没想到段兴玮果真包揽下来,更没想到永安王爷竟真的答应了!

        这真是于细微处见光明。

        段兴玮见她果然开心,便又问:“好姐姐,你这回可要好好地谢谢我才是。”

        “要怎么谢三爷?”知聆欢喜,人也活泛了些,笑吟吟地看段兴玮。

        段兴玮看着她喜上眉梢的模样,心头一动,便叹道:“唉,还谢什么,姐姐这会儿的喜色,便是最好的谢礼了。”

        知聆怔了怔,就看段兴玮,段兴玮望着她,说道:“姐姐家里自出了事,我就很少见到你笑,先前虽也冷清少笑,却不似如今这般,现在这会儿……我才……”他是个性情中人,说着说着,眼圈微红。

        知聆心头感动,便道:“三爷……”想说一声“谢谢”,又觉得太轻了些,但心里始终是感激的,因段兴玮对她是一片真心,丝毫无瑕。

        段兴玮自己察觉失态,便咳嗽了声,重新展露欢颜:“姐姐才高兴了些,我不惹你又伤心,是了,你这次进宫可好?娘娘对你如何?”

        知聆便也微笑,道:“娘娘对我极好,还送了我一柄玉如意。”说着,便示意胭脂过来,胭脂捧着盒子过来,知聆打开,段兴玮一看:“果真是好物!”捧着细细端详,面露喜色。

        知聆便对胭脂说:“把东西交给三爷随身的小厮。”

        胭脂一怔,却急忙答应。段兴玮叫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知聆说道:“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承蒙三爷在王爷面前为我的事劳心,我一心想谢三爷,但一声‘谢’,委实太单薄了,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正好娘娘给了我此物,倒是个珍贵的物件,只可惜我没什么把玩的心思,只是明珠暗投,三爷既然喜欢,就送给三爷,岂不是正好,这物件得了喜欢它的人,也算是归了其所,也是欢喜的。”

        段兴玮是个不虚伪直性情的人,听了知聆这两句,一拍手道:“一些俗人只道那些物件都是死的,却不知道东西其实也是有灵性的,姐姐你这话说的好,那么我就不推让,收下就是。”

        知聆笑道:“三爷是个痛快人。”两人相视一笑,察觉对方是跟自己差不多性情的人,不由地彼此都十分欢喜。

        段兴玮未曾逗留多久,亲口对知聆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便离开了。到了晚间,外头忽然一阵吵嚷,缨儿忙去看端详,片刻后缨儿飞跑进来,道:“怪事,怎么府里头忽然有人来,说是要接主子回去?”

        知聆便问:“是谁要接?”

        缨儿说道:“看来不像是大爷,若是大爷派人,恐怕一早就先来传信了,而且我看那些,没我认识的……”

        胭脂有些忧心:“那又是谁,不会又生了什么事儿罢?爷临走的时候吩咐了,让主子在这里静静地养身子,又会是谁忽然要接人回去?”

        缨儿说道:“可不是呢?我再去问问,这半夜三更的,不如就不不理他们。”

        正说着,外头却已经有人进来,是个半老的婆子,身边还跟着一个,胭脂觉得几分脸熟,细看忽然一惊,认出是太太那房里行走的。

        这会儿便没了胭脂跟缨儿说话的份,知聆问道:“两位嬷嬷,这么晚了来,不知有什么事?”

        头前那位看着知聆,说道:“**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吧,是太太让我们来接您回府的,小少爷得了病,叫唤着要找他娘呢。太太慈悲,就……”

        知聆听到那句,瞬间有些灵魂出窍:“什么?逸儿病了?”

        那婆子碎碎念道:“可不是呢……故而这半夜三更地打发我们出来,太太可真是恩典……”

        知聆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对胭脂说道:“我回去看看,你们就不用跟着了,时候晚了,就先睡吧。”

        胭脂看着那两个婆子,不知为何心里怦怦乱跳,就捉住知聆手腕:“主子,这身边没个跟着的人怎么行?缨儿毛躁,还是我跟着去吧。”

        知聆一心一意牵挂段逸,此刻见她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来不及多想,就点头道:“那也好。”

        胭脂忙对那两个婆子说道:“两位嬷嬷稍等一会儿,晚上怕是会冷,我去收拾一件衣裳就走。”

        两个婆子催促了声,就走到外头,知聆也跟着走到门口,却又回身看胭脂,却见胭脂一拉缨儿:“你跟我来,把主子那件长的披风找出来……”缨儿一愣神功夫,就被她拉着转到屏风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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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18:26:44 |只看该作者
    50

        出了别院,上了马车,在夜色之中往前而行,马车摇铃,忽而颠簸,知聆的心也跟上上上下下,她试着问那婆子段逸如何,却只说是在里头,她们在外面,见不到端详。

    知聆见她们语焉不详,索性不问。如此小半个时辰到了段府,下了车后进门。

    一路进了内院,知聆发现这路不像是往练素爱房中去的,按理说段逸如今在那里,应该是往那边的,正在疑惑,却见前头已经是老太太的房,知聆忍不住就问带路的丫鬟:“逸儿如今在老太太房里吗?”

    那丫鬟回头看她一眼:“奶奶去看了就知道了。”

    知聆心中不由地茫然起来,胭脂轻轻在她臂上握了握,知聆转头看她一眼,暗中呼了口气。

    大房之中,老太太跟太太都在,见人进来了,太太便道:“你们都退下吧。”伺候的丫鬟们鱼贯退出,连胭脂也退了出去。

    知聆上前拜了,先说道:“听闻逸儿病了,不知现在如何了?”

    老太太道:“你还惦记着他吗?”

    知聆听这话有些不像,就道:“我听说逸儿病了,才着急回来看看的,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皱着眉:“你若是惦记他,又怎么能自己在外头安心自在地住了那么些日子。”

    知聆轻声回道:“我也不想离开逸儿身边,只是大爷让我住在外头的。”

    “你不用拿他来做由头!”老太太陡然震怒,道,“那么,让老三去永安王府求永安王爷替你脱了官奴身份的,也是他?”

    知聆一惊,不知为何这件事她竟知道了,莫非是段兴玮透露出来的?然而知聆并不慌张:“这件事是因我跟三爷无意之中谈论起来,三爷说起可以向永安王爷求情……却也不知道成不成,就姑且一试。”

    “好一个姑且一试,”老太太眼中透着怒意,“若不是你暗中挑拨,他那样单纯的人,会想到去向王爷讨情?”

    知聆道:“实在是无意中说起来的,三爷是一片好意,我便想试试也可,成也好,不成也好,而且若是能成,难道于我、于段府不是一件好事?我不明白为何您会为此大动肝火。”

    此刻知聆已经有些怀疑段逸并未生病,说他生病,恐怕是骗她回来的一个法儿,但要她回来,又何必非说段逸如何?因此心里仍是有些牵挂。

    知聆说罢,太太便道:“你住口!老太太问话,你就该老老实实回答就是了,竟敢顶嘴?果真是让诺之把你宠坏了!”

    知聆垂头:“我也是有什么就回答什么,若有冒犯,还请太太老太太原谅些。……不知道逸儿是不是真的病了?如果病了,可否准我去看一眼?”

    老太太喝道:“你听听,好一个无法无天的,当着你我的面儿,竟还如此嚣张!”

    太太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老太太:“您先别动怒,不是还有一件事吗?不如一并问了。”

    老太太平息了一下怒意,才道:“听闻,你今日入宫了?”

    知聆此刻已经不觉得如何意外:“是,是昭仪娘娘派人来召我入宫的。”

    太太问道:“是娘娘召你,此话当真?”

    知聆依旧垂眸:“正是。前些日子昭仪娘娘赐了几样物件,说是上回她于宫里得喜,我正病着,故而并没沾到喜气,所以此番补上,我只是感激娘娘恩德,谁知道今日,却又有宫内的公公出来,传我入内,说是娘娘想念家里人,故而传我入内说话。”

    “你算什么家里人。”老太太按着床榻,面色阴沉,几分不屑。

    知聆波澜不惊:“我也是这么对昭仪娘娘说的,但她说二**爱静,三爷又无职,其他的各有缘故……我怕惹娘娘不喜,只好应了。”

    知聆一一应答,毫无迟疑畏缩。老太太跟太太盘问了这半日,彼此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后,太太才重又开口:“既然如此,不是你主动巴结?”

    知聆道:“我又有什么法子能巴结到宫内的娘娘,再说娘娘何等的贤明,若是不愿意亲近我,我再巴结,也是无用。”

    老太太哼道:“那你的意思,是娘娘主动亲近、巴结你了?”

    知聆摇头:“我实在没有这个意思,我跟娘娘的身份是天壤之别,娘娘或许真的是思念府中之人,故而才叫我去。”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胸口略微起伏,脸色依旧阴沉。太太面色犹疑,隔了会儿,便道:“这里并没有别人,你老实说,真的不是你故意指使老三去向王爷求情的?”

    “我自然是想脱了官奴身份,三爷又是一片美意……若是不信,可以去找三爷对质。”

    老太太道:“老三那个糊涂性子,自然是护着你的!”

    知聆停了停,就问:“太太跟老太太连夜召见我,就是为了这两件事?那逸儿……”

    太太说道:“你为何一心想脱了官奴的身份?”

    知聆只觉这话问的奇怪,又见她一再避开逸儿不谈,就道:“想来不会只是我,若是任何一个人背负官奴身份,都不会乐意,都想要除了去,我自然也是如此,——太太,不知逸儿到底如何?”

    太太跟老太太对视一眼,太太才道:“逸儿还好,你不必一再地问。”

    知聆道:“那可否许我去看一眼?”

    太太道:“等老太太问完了话,就许你去。”

    知聆听了,就看向老太太:“不知老太太还有什么事要问?”

    老太太的眼睛很小,略往里凹陷,此刻闪烁着狐疑的光芒,左右逡巡思谋片刻,便又看向知聆:“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不光彩,那你还进宫去见娘娘,岂不是也带累了娘娘?”说着便冷冷又道,“娘娘身份尊贵,心底宽容,不同你计较,你也不要得意忘形!更不要妄想利用娘娘……若是被我发觉的话,我决不轻饶!”

    知聆心头一动,却只低头:“是。”

    老太太又道:“另外老三那边,你也少招惹,更不许让他再替你做什么!免得又横生事端。”

    知聆暗暗叹了口气:“是,听老太太的。”

    知聆回完了,老太太喝道:“你别打量着我年老了,耳不聪目不明,就跟我虚与委蛇的。”

    知聆道:“自然不敢。”

    老太太沉吟,知聆见她不做声了,就看太太,太太便看老太太,眼神互换,太太就说道:“夜深了,逸儿怕是睡了,你便去看他一眼,不要吵醒了他。”

    知聆听了这个,只觉得先前所受的这些气刹那都也值得了。

    知聆退了出来,外头胭脂已经等得心焦,见她好端端地出来,才松了口气,赶紧迎上,太太身边的丫鬟碧荷便道:“我带**奶去见逸哥儿。”

    知聆盼见段逸,脚步也轻快许多,片刻功夫就到了练素爱的院落,才在院门处,就听到里头说:“奶奶不喜这药味,快加点熏香过来。”

    另一个丫头嘀咕道:“都是那小东西害得,无缘无故竟病了,这药味,熏死了!只是加熏香的话,那小东西怕又咳嗽,岂不是又讨奶奶的嫌?”

    “那你就不会赌上他的嘴?”

    “我哪里敢,他那个奶母厉害,把那小东西护的死死的,还说若是咱们亏待了小东西,她就跟大爷说呢。”

    “果然是狗仗人势的东西!”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屋门口,碧荷自然也听到里头说话了,脸色有些难看,便咳嗽了声。

    里面的丫鬟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来,慌忙出来,见是碧荷,后面又跟着知聆和胭脂,都有些慌张,却很快镇定下来:“碧荷姐姐怎么有空过来了?”

    碧荷道:“我奉太太命,带**奶过来看看逸哥儿,逸哥儿如何了?”

    “已经大有起色了,”丫鬟笑着说道,“姐姐回去,让太太只管放心。”

    碧荷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带**奶过去看一眼吧,别吵醒了逸哥儿,我就先回去了。”

    知聆一言不发,看了两个丫头一眼,此刻屋里头有人问道:“谁在外面。”正是练素爱的声音。

    其中一个便退回房中,回道:“奶奶,是太太那边送了**奶过来看逸哥儿。”

    知聆听他们在此啰嗦,便打量这屋子,嗅了嗅,觉得药味从左手边传来,她便迈步往那边去,跟着的那个丫头叫道:“**奶……”

    胭脂便也跟上,低声说道:“我记得逸哥儿便是住在这后面的屋里……”知聆听了,越发笃定,理也不理那丫头,自己往后面去。

    如此走了一会儿,果真就听到隐隐地咳嗽声,知聆听着是段逸的声音,十分揪心,三两步到了门口,就听里头有人说:“逸哥儿,还难受么?我给你扇着风,你快些睡吧,等明儿病就好了。”声音十分温柔。

    段逸咳嗽了两声:“我知道了,奶母。”果真就忍着不咳了。

    知聆听着两人的话,脚在门口,却迈步进去,谁知帘子一掀,竟是那女人出来,一手在眼角轻轻擦拭,猛地抬头看到知聆,惊得脸色一变,却又不敢高声。

    知聆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她出来,才问:“逸儿怎么了?”

    那奶母含着泪,小声说道:“**奶,逸哥儿病了两天了,说是风寒,请太医来熬了药吃了几幅,却一直不见好,这可如何是好?”

    知聆又是心疼又有点慌:“怎么一直不见好,请的大夫可是好的?”

    奶母神情略有点畏缩,吞吞吐吐道:“这两天大爷一直都不曾回来……也不管这里的事,是大奶奶派人请的大夫,应该、应该……”

    知聆见她说话的模样,口吻,心一下就凉了,知道练素爱肯定请不了什么可靠的大夫。

    奶母揪着衣袖:“**奶既然回来了,那就……进去看看逸哥儿吧,这两天他昏睡的时候,经常喊‘娘’……”说着,便又掉了两滴泪。

    知聆何尝不想赶紧进去看看段逸,但是只怕见了他,就不想要分开了。而老太太跟太太那边,是绝不会许她留在段逸身边的,若是生生离开,恐怕更刺激了段逸。

    知聆正犹豫中,却听里头一个稚嫩的声音咳嗽了两声,忽然唤道:“娘……”

    知聆听了这个声音,再无犹豫,掀起帘子便要冲进去。却听身后有人道:“**奶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在外头逍遥快活的很吗?”

    知聆回头,却见练素爱被丫鬟扶着,缓步过来。

    练素爱走到知聆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外头的日子果然好过,你看起来比以前更出落了,怪道大爷日夜都不愿在家了。”

    知聆不愿跟她多说,只是瞪了她一眼,转身仍要进房,冷不防练素爱伸手,便攥住知聆的手腕:“我还没有说完,你要去哪里?在外头住的久了,就连规矩也忘了?”

    知聆察觉她用力极大,手腕竟被她捏的生疼,她不愿大声吵到里头的段逸,便道:“放手。”

    练素爱看着她,忽然之间略微低头,在知聆耳畔低声缓缓说道:“不用在我跟前作出这一幅委曲求全的模样来,你在外头缠着他的时候,不知道多得意快活,现在记得你有个儿子了?能生不能养,活在世上也白白受苦,倒不如让他病死了还痛快一些。”

    知聆浑身颤抖:“你、你说什么?”这些话委实太恶毒,她虽然知道练素爱不是善茬,却想不到居然会狠恶到这个地步。

    练素爱冲她一笑:“你听得很明白,就不用我重复了吧。”

    知聆本不想跟她多费口舌,横竖先见过了段逸再说,然而此刻却忍不住,目光相对,便道:“逸儿现在在你这里,你就该好好对他,他病了,就该请名医来诊治,他这样的小小孩子,总不会得罪你,你若恨我,就冲着我来,别对他下手,若是逸儿有个长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练素爱目光一厉:“谁跟你说我没有请名医了?”说着,目光便往旁边一扫,旁边的奶母隐隐听到两人的话,一时之间后退几步,低头不语。

    练素爱又冷笑道:“他的确是养在我这里,只可惜心不在我这里,我怕我辛苦一场,只是养大一条白眼狼,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你心疼了?我听说你近来在外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三爷替你奔走不说,今儿连宫里的娘娘都见到了,方纯明,你能耐……你若不放心,有本事的,就跟大爷再吹枕边风,用你那下流法子……把人要回去自己养啊,反正你对此道是驾轻就熟的,对不对?”

    知聆深吸一口气,才令自己忍住,然而眼睛却忍不住红了,却不是伤心,而是气狠:“是啊,我是驾轻就熟,可就算我不熟此道,大爷也依旧是爱着我,又有什么法子?我说一句话,的确是管用,你若是知道,就对逸儿好一些,免得等大爷回来,我再跟他吹枕边风,留神大爷以后夜夜都不回来府中,又如何?”

    练素爱脸色一变,她可以百般诋毁方纯明,先前那个无人敢诋毁侮辱的、如今可以信口踩贬,虽是嫉妒恨意驱使,却更有一丝变态的快感,然而听知聆毫不在意似的,反借机反驳,说的又是实情,句句刺中她的隐痛……

    练素爱抬手,一巴掌打向知聆面上,知聆闪避不及,被打的头一歪,练素爱道:“不要脸的婊~子!浪货!你怎么不去死!”

    知聆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练素爱道:“你笑什么?”

    知聆冷冷说声:“你嘴里这样骂着,心里是不是恨不得自己也是这样的婊~子浪货,好缠着段重言?别急,若有朝一日你练家倒了,你便也有机会了。”

    练素爱没想到她的嘴竟如此厉害,话也说得狠毒,挥手便要再打,知聆握住她的手腕,右手抬起,同样一巴掌挥过去。

    练素爱惨叫一声,也被打得歪了头,整个人懵住,继而火焰上窜。

    这会儿练素爱的丫头佩玉跟知聆的丫头胭脂都惊呆了,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先前为了避嫌,两个都退了开去,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要一拥而上,是劝还是……

    偏生在这当口,身后有人道:“这里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知聆身后的门口处,段逸竭力顶开帘子,从低下探头出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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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18:57:0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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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说道:“方家的女孩儿,不是个安分的主,你难道相信她说的?先让老三去给她脱籍,又跟娘娘牵上关系,你觉得她会放过这个机会?若是给她趁机接近了皇上,保不准她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太太道:“诺之就是太心软了,才收留了她,只不过……过了这么些年她都安安分分地,怎么忽然间就会……是不是我们多心了?”

    “诺之的心软还不是跟你学来的?”老太太哼了声,“原本看她病怏怏地,就想由她去,没想到近来竟反而大好了,我思来想去,这始终是个祸胎,老大这两天不在京内,不如就……”

    太太身子颤了下,垂头不语。

    老太太看她一眼,面上不屑之色一闪而过:“罢了,这些就不用你理了,你就先回去吧。”

    太阿嚏起身之时,外头有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进来,叫道:“老太太,了不得了!”

    老太太皱眉,喝道:“没有规矩,又怎么了!”

    小丫鬟躬身:“老太太,这回可是真真的,方才碧荷姐姐送**奶去见逸哥儿,我就跟着李嬷嬷在后面,后来碧荷姐姐回来了,李嬷嬷不放心,去瞧了瞧,谁知正看到方**奶打了大奶奶一巴掌,两个人似乎是争吵起来。”

    老太太阴沉着脸,看向太太,太太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去看看。”

    段嘉安的夫人,段府**奶秦莹很意外自己居然看到了如此精彩的一幕:一向冷冷淡淡连表情都少有的方纯明,居然抬手打了向来高高在上的练素爱。

    秦莹呆了一呆,疑心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然后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我来的不巧……”她平日都是笑脸迎人,此刻或许是惊喜交加,故而虽然知道自己该严肃一些,却仍旧忍不住在声音里透出几分喜气来。

    练素爱转头一看,羞怒交加,又听她似“幸灾乐祸”,更怒:“你来的正好,想必你也看到了,有人简直是反了!”

    秦莹见她恼羞成怒似的,全没有平日里的淡然,心道:“平日里高贵的什么似的,这会儿是装不下去了……方纯明可真不愧是她的对头,竟能把她气得如此失态。”

    秦莹便故作惊诧道:“我本以为是寻常口角,怎么竟动起武来了?嫂子这样的好脾性也给惹急了,可真是不像话!”

    这会儿知聆已经蹲下去,把段逸抱起来,小家伙在里头听见声音,便挣扎着下床,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才到门口,此刻见果真是知聆,便也紧紧地将她搂住:“娘!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做梦了!”

    知聆抱着他,只觉得小身子滚烫,她心头发颤,一手去摸他的额头,手底下的小脑袋也烫手的很,知聆胆战心惊,听到秦莹的声音,便转过头去:“**奶,逸儿病的厉害,请你去请个好的大夫回来给他看看。”

    练素爱身边的丫鬟佩玉如梦初醒,想到方才练素爱被打自己并未及时出面,此刻便欲将功补过,忙道:“快住口!奶奶已经请了大夫来看,他自身子弱不肯好有什么法子,你竟不识好人心反而对奶奶恩将仇报!”

    知聆并不跟她多嘴争辩,只看着秦莹,秦莹身后的丫鬟红玉走到知聆身边,抬手在段逸额头上一试,慌地缩回手来:“天神,怎么这么烫!”

    秦莹咳嗽了声,看了一眼练素爱,便说红玉:“少在那里大惊小怪的……她慌了,你也跟着慌?”却也走过来,看了一眼,见段逸脸儿发红,便一惊,瞥了练素爱一眼:“不过这的确像是有点不好。”

    练素爱见她居然不理会自己被打之事,竟又去看段逸,心火越烧,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打死。

    段逸被知聆抱着,心满意足,虽然烧得难受,有些发晕,却不愿也不敢昏厥过去,便竭力抱着知聆的脖子:“娘,我没事,你别离开我了……我很快就好了。”

    知聆一听,泪乍然就落了下来,红玉也跟着湿了眼圈,秦莹看看两母子,又回头看一眼练素爱,她虽不喜练素爱,却不愿就在这时候跟她彻底反目。

    秦莹就说道:“这……该如何是好?”

    练素爱气极:“家里一向是你做主,这会儿又问我做什么?”

    秦莹咳嗽了声:“这不是你都已经请过大夫了吗,我如果再……于你的脸上不好看不是?”

    练素爱冷道:“我这脸早就不好看了,方才给她打了那巴掌,难道你没有看见?”

    秦莹斜睨她一眼,便说:“我看是看到了,就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练素爱吃了这个亏,也不肯再做高贵了,恨道:“你这话说的奇怪……是她打了我,难道还要找我的不是不成?”说着,又冷看知聆,“不过是个妾,奴才似的人,什么时候奴才打主子,还要追究主子的错儿了?”

    知聆抱紧段逸,听了这话,就道:“在我的眼里没有什么主子奴才,只有善与恶、好人跟坏人之分!为难一个生了病的孩子,你简直是丧心病狂!倘若你若要说理,那就说理,逸儿也算是段家的子嗣,你又凭什么这样虐待他?”

    段逸模模糊糊中听到知聆在替自己说话,便又唤了声:“娘……”把脸贴过来,知聆觉得靠在自己颈间的脸儿极热,心头一颤,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秦莹:“**奶,求你快去请个好的大夫……”

    练素爱大怒之下有些失控,叫道:“不许!”

    秦莹不敢直接就打练素爱的脸,便犹豫着:“这、这个我也不好说啊,不然的话……我去问问太太?”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说:“不用问我,我已经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在场的人回头,却见一盏提着的灯笼在前,段夫人板着脸,快步走了过来,把三人扫了一眼:“半夜三更的,在吵嚷什么,还都是大家闺秀出身呢。”

    练素爱见她出面,就垂了头:“太太若是不来,我怕是活不出了。”

    段夫人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练素爱道:“明明已经请了大夫给逸哥儿看病,偏说我不尽心,刚才大骂我一顿,又打了我一个耳光,太太若迟来一步,怕是要扑上来生吃了我。”

    段夫人闻言目光扫过秦莹,最后落在知聆面上:“老太太开恩,让你来看一眼逸哥儿,你在这儿闹什么?竟还动上手了!上回的事因为是一场误会故而饶了你,这次又怎么说,现在还惊动了老太太,有的你好看!”

    知聆抱着段逸,这会儿也镇定下来:“太太要把我如何都使得,只是逸儿病的厉害,只求太太给逸儿找个好大夫,只要他的病好,我怎么都成。”

    段夫人看了一眼段逸,皱眉淡淡道:“病还没好?白天不是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怕又是遇到欺世盗名的庸医了!”说着,就转头看秦莹道:“还愣着干什么?这后院不是你当家?还不赶紧去请个顶用的大夫过来?”

    练素爱脸色一变,秦莹这才应了声,叫红玉去传命。段夫人这才又道:“你这会可放心了吧?碧荷,你来抱着逸儿。”她身边的碧荷便过来,要把逸儿抱过去。

    段逸朦胧中听见了,自不肯放手:“娘、娘……”

    知聆一时也不想放开,段夫人喝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要不要他好了?”

    知聆狠了狠心,略松开手,碧荷把段逸抱了过去,知聆又将段逸抱着自己脖子的手松开,尽量哄道:“好逸儿,你乖乖地,等病好了娘再来看你。”

    段逸病中,格外虚弱,便也格外依赖母亲,竟哭着不肯放手。知聆一咬牙,松开他滚烫的小手,背过身子去。

    碧荷抱着段逸便先回太太房里去,段夫人看着知聆,吩咐身后几个婆子:“把她押进柴房里头,看着她,别让人探视,也不许她出来!”

    秦莹吃了一惊,练素爱本来正心怀不忿,听了这话一惊之下,却面露喜色。

    胭脂在旁边看着,便扑上来:“太太开恩啊!”

    知聆深吸一口气,看着胭脂,轻轻摇摇头,又看段夫人,却见她板着脸,毫无表情,只道:“还不快照办?”几个婆子上来,押了知聆下去了。

    此夜,段重言在入夜时候匆匆进了城门,连家门也来不及进,就直接入了监察院,向左都御史汇报了情况,正要出来,却听杜御史道:“小段留一下。”

    段重言以为长官是有什么吩咐,却见杜御史一挥手,其他的同僚无声退出,屋内连伺候的侍从都无,只剩他两人,段重言见这势头,心中一沉。

    杜御史道:“你才刚回来,理当好好休息,本来想这件事明儿再跟你说……但是想想,宜早不宜迟。”

    段重言道:“大人要说什么?”

    杜御史道:“听说你……最近想要为为方家翻案?”

    段重言一惊,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杜御史一笑:“放心,这儿没有别人,看你的样子,像是真的了。”

    段重言垂眸:“大人如何知道。”

    杜御史道:“你忘了我们是身在哪里了,这京城之中多半的官员身边都有我们的卧底探察,包括我们院里的人,也不例外。”

    段重言暗叹了声,杜御史道:“小段,你是个聪慧能干的,我又十分器重你,这件事若是别人我也不会同他多说,但既然是你……我不忍心看你走向歧途。”

    段重言道:“大人的意思是……”

    杜御史道:“有些事,过去则过去了,不要总想着翻案之类的,尤其是方家之事,你又不是不知当时的具体情形,也该知道若是涉及的话会有多大凶险,何必又自去招惹?”

    段重言道:“但是下官觉得其中有些蹊跷,而且所谓投敌的……”

    “不是‘所谓’!”杜御史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这件事已经定案,牵连甚广不说,还是皇上御批了的,你如今想要推翻,就是说皇上决断不对,唉,你又不是不知道,近来咱们所做的几件,已经颇让皇上不喜了,不要再惹火烧身了。”

    段重言垂头不语,杜御史道:“小段,听我一句,罢手吧,别自毁前程!”

    段重言出了监察院,看着头顶星空,怅然之余,一瞬竟不知要往哪里去。

    知聆坐在柴房之中,抱着膝盖出神,柴房里头一片黑暗,有几次她想着想着,精神有些恍惚,仿佛要睡过去一样,半梦半醒里,却好像听到耳畔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知聆的眼睛不知不觉闭上,但是却依稀地瞧见一团光,有人在光影里微动:“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她至今都没有醒?”另一个声音道:“先前你不是亲眼见过她睡去又醒来?这一次,或许是有什么……‘特殊’……”

    知聆知道说话的是谁,前一个是赵宁哲,而后一个,是段深竹。

    知聆心想:“难道这是在现代了?不然为什么会听到他们说话,而他们的意思,好像是知道了我睡着了能够穿越的事?”

    知聆还想继续听一听,心头却忽然跳了跳,模糊中想:“糟了,我如果回到了现代,那么这里呢?方纯明会不会是好好的?逸儿呢……逸儿的病会如何?我不能就这么放下他……”

    然而冥冥之中另一个声音却诱惑似的说:“回去吧,回去当然好,起码不似这里这样,行动都要看人脸色,就算赵宁哲**,凡事都要面对……总能有解决的法子,起码决定权都在自己手中。”

    先前那个声音道:“回去有什么好?丈夫背叛,家人离散,更没有人真心的对你好,但是这里,起码有逸儿,逸儿是真的喜欢你,也离不开你,你舍得离开这么懂事的孩子吗?舍得把他交给这**居心叵测的人?”

    后一个声音怒道:“难道要为了一个孩子而赔上自己?段逸毕竟不是你自己生的,他是方纯明的……丢下又有什么了不起,人应该为了自己活着!只要自己觉得开心快活,比什么都重要。”

    那两个小人,像是一白一黑,在她心中反复争斗争辩。

    而知聆眼前,那团模糊的光影里,赵宁哲说道:“到底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法子让她醒来?”

    段深竹道:“我正在查……但具体怎么样,还没有系统的方法。”

    赵宁哲有些愠怒:“这会不会只是你的胡言乱语?什么平行空间,什么穿越古代,我不信……”

    知聆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眼睛有些发热,她曾经爱过的,信过的,最熟悉的男人……如今……

    知聆忍不住唤道:“宁哲。”

    就在她叫完之后,光影之中的赵宁哲猛地一抖,抬起头来:“知聆?”

    知聆吓了一跳,这一瞬间,她有一种感觉,好像只要她答应一声,她就会立刻苏醒过来,回到现代,不再留在这个黑暗的柴房里头。

    “知聆!”赵宁哲似在惊呼,“我听到她在叫我!我听见了!知聆,知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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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18:57:3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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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聆的心急促地跳了起来,几乎忍不住地要回应赵宁哲的呼唤,然后听到有个声音叫道:“娘!娘……”这带着哭腔的呼唤就像是一个咒语,刹那之间把先前的迷津破除。

        知聆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谁知耳畔的唤声越来越清晰,知聆睁开眼睛,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起身往前数步,听到声音是从门口传来。

        门口上,胭脂紧张地扒在门边,怀中半抱着段逸,低声说:“主子,你在吗,主子,逸哥儿来了,非要吵着见你。”

        段逸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烧的厉害,咳出来的热气都令人心惊,小孩儿微弱地唤:“娘……”

        知聆靠上门边:“胭脂,我在,逸儿……怎么来了?他病着该好好休息才是!太太请了大夫回来了吗?”

        知聆说着便探手,在门扇处摸来摸去,外头段逸也伸出手来,摇摇晃晃地却怎么也握不到一块儿,胭脂忙握住段逸的手,把他送到知聆手边去,知聆摸索着,终于捏住那热热的小指头。

        胭脂道:“大夫来过了,也给开了药,刚喝了一碗,精神才好了些,就问主子在哪,一直在哭,我没法子……”

        段逸靠过来,似乎想从微微开着的门扇缝隙里钻进来似的:“娘,你好不好?”

        这一刻,知聆就想到自己方才半梦半醒中的犹豫不定,一瞬泪落:幸好她并没有自私地离开。

        知聆握着那小手,在自己唇边亲了两口,才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逸儿,快回去,刚吃了药该好好休息,你要是记挂娘,就好好地回去快点好起来。”

        段逸哭得双眼红肿,大颗大颗地泪落不停:“我不要,娘在哪里我也要在哪里……我要跟娘在一起……”

        自从知聆跟他见了,小家伙虽然年幼,却从来不至于像是普通幼儿一样动辄爱哭爱笑,最真情流露的时候,却是在别院里跟知聆独居相处的那几天,知聆现在还记得,刚洗过澡的段逸,只穿着一件薄衫,笑着依偎在自己怀中撒娇的情形……

        但至于如现在一样的哭泣,上气不接下气似的,却是头一遭。

        看守的小厮忙叫道:“小爷,别这么大声,想把人招来不成?”

        胭脂忙哄着段逸,段逸平日虽懂事,但一病,便露出孩子气来,握着知聆的手死活不放,只想要到他娘身边儿去。

        正难舍难分时候,却见廊下来了两人,打头的是练素爱身边的佩玉,见状走上前,便冷笑了声:“奶奶说就算是把你关起来你必也不安分的,没想竟给奶奶说中了!你们都是死人!怎么看守的?太太都说了,不许人探视不许她出来,这是怎么说,想我回了太太,把你们打一顿不成?”她发火骂起来,两个小厮忙陪笑:“姐姐别气,他们正来,我们也正要赶他们走呢!”便拉扯胭脂跟段逸。

        知聆握紧了逸儿热热的小手,却觉得那手要渐渐地滑出去了,不由一阵揪心:“逸儿!”

        段逸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娘!”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那小厮拉扯的手不由一缓,佩玉见状,便冲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走上前,拔下头上钗子在知聆的手腕上刺了两下,知聆吃痛,却咬牙不松手,听着段逸的哭声,只觉肝肠寸断。

        那婆子拽住段逸,将他一把拉扯出来,胭脂抱不住他,段逸一下跌在地上,也不知是哭得太厉害还是撞到哪里,顿时便晕过去,一声也不吭了。

        在场众人顿时都静下来,胭脂扑上去叫道:“逸哥儿,逸哥儿!”

        佩玉咽了口唾沫,狠心道:“都跟他娘是一个模样的,都是病恹恹,素来喜欢装死的……快把他们赶走!”

        知聆直了眼睛,从门缝里看着这一幕,几乎连喘气儿都忘了,过了半晌才颤声问:“逸儿、逸儿……怎么了……”这一刻,倘若得个不好的消息,便什么也不用说了。

        胭脂忍着泪,抱着段逸:“逸哥儿……只是、只是晕过去了,奶奶别担心……”

        知聆一半心稍微放下一半又紧紧揪着,叫道:“给我、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他……”

        这会儿两个小厮已经推赶胭脂:“赶紧走吧,啰嗦什么。”

        胭脂身不由己地往外踉跄两步,哭着叫:“你们小心些,逸哥儿晕了!我还要回太太,你们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小厮们略有点害怕,佩玉虽有些怕,却仗着有练素爱在后,就道:“你别叫嚷,若论罪,你也是头一个,谁叫你违命带了他出来的?快把她赶走!”

        胭脂咬着牙,回头看知聆,含泪道:“奶奶,我带逸哥儿去看大夫……您……”还没说完,就被推搡出去了。

        屋里头,知聆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像是有人把自己的心也掏了去,只是瞪大双眼盯着眼前空茫夜色。

        佩玉是奉命来羞辱她的,见状,觉得可以回去复命了,却又哼道:“什么身份,也敢打我们奶奶!我们奶奶是慈悲,素来不肯跟你计较,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你可明白点吧!惹怒了我们奶奶,谁也不得好儿!”

        她说完后,转身便走,将走到院门处,忽地听到里头一声厉呼,凄惨之极,像是能慑人魂魄,佩玉吓了一跳,回头看一眼,道:“什么……”

        那婆子道:“似是她……”

        佩玉听着那一声,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掩了不安匆匆道:“罢了,管她死活,我们走。”加快步子离开了。

        知聆手握着门扇,双眼已经是血红,手腕上方才被那婆子刺出血来,却浑然不觉,只是死命地摇着门扇:“放我出去,让我见逸儿!放我出去!”

        自然无人应她,知聆脑中像是着了火,腾地从地上起来,拼命地拍打摇晃门扇,门扇晃来晃去,却总不开,知聆便又去打那窗,窗户亦是缩着的,她发了疯似的,把背后的柴举起来,扔向门口,身子踉跄来去,几乎要倒下,知聆却忘乎所以,捡起一根木柴,便向那门扇打过去:一下,两下,伞下……没头没脑地,一边厉声叫着一边用力敲过去……

        一直到力竭。

        知聆半昏迷着,仿佛回到了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那也是她人生之中最糟糕的一段时光,背着债务,还要承受债主的骚扰,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

        一直到那天。

        那男人微笑着要把跌在地上的她搀起来,她眼中含着泪,却忍着不落,冷淡地后退一步:“你是谁?”

        男人望着她,眼睛很亮,像是七八月炽热的太阳光:“你忘了?其实我见过你的。对了,我姓赵,叫赵宁哲。”

        知聆皱眉:“我不记得。”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把他能融化人心的笑扔在身后。

        先前的不谙世事,到现在的警觉冷淡,也是许多丑陋经验得来的,对你笑的不一定就是好人,长得好看的更可能是衣冠禽兽,要记住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尤其是处在她现在这个境地,先前那些对她很好的人,多半一一露出真面目,他们当然不肯替她背负巨额债务,但却想在她身上讨一些甜头,落难的大**,对他们来说更有诱惑力,若不是还有一些父亲交好的长辈暗中护着她,恐怕她早就被毁了。

        后来就算是有人肯替她还债,但看着对方的脸,对上那些暗藏淫~邪的眼睛,知聆觉得:自己还没有到需要卖身的地步。

        因此知聆对于赵宁哲的出现,本不以为意甚至带了一丝厌恶。

        然后却没有想到……

        她跟他厮耗了两年多近三年,这个人却始终对她极有礼貌,极为体贴,像是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一样,并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眼神,他的眼神虽然炽热激烈,但是纯粹,没有杂质。

        就在知聆二十四岁生日的那天,赵宁哲送了她一件礼物,就是那张曾压死了父亲,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借贷抵押合同。

        他并没有要什么条件,也不曾要她的许诺,更不曾强迫。只是自作主张悄无声息地把那张纸拿了出来,他对知聆说:“是你的了,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为什么?”知聆看了一会儿,问,“你想要什么?”

        赵宁哲望着她,笑了笑:“我只想要你……”

        她的心一震,忍不住露出厌恶的表情。

        而他依旧笑得温柔,接着说:“想要你开开心心的,像是以前一样,常常露出笑容就最好了。”

        他做了那么多事,说过许多温柔的话,但就是从这一句开始,让知聆有些沦陷了。

        她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这世上,找一个真真正正对自己好的好人,不容易。

        所以才会爱上他,虽然她不怎么表示,但心里对他是有些依赖的,本以为可以真的开开心心地生活,她也的确有一段神仙般快活的日子,一直到段深竹的车祸……

        再然后,就是他**的那件事,简直像是上天开的恶意的玩笑。

        知聆觉得:自己或许是被诅咒了,是不是她不应该露出笑容,是不是老天觉得她不配、也不该得到幸福?稍微觉得舒心,就会有突如其来的艰难横空而出?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巨力,似乎想将她彻底击垮碾碎一般。

        所以就算是熬过了种种辛苦,就算是忽然间来到这里,重新得到了一个孩子,却又遭遇这样的艰难阻隔。

        她痛不欲生,真正几乎崩溃。

        “知聆……知聆!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纯明,纯明,纯明你醒醒!”

        耳畔响起两个声音,属于不同的两个男人,却同样地焦灼急躁,带着怕失去的惊怕恐惧,交替或者重叠地在呼唤她。

        他们都想要她醒来,要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们都也是人中龙凤,乍然一看无可挑剔,像是天赐良缘。

        但是究竟如何,却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茫茫然之中,却另有一句话,突如其来重又响起,盖过一切:

        ——“若有来世,我宁肯托身草木牲畜,惟愿一生不遭离弃背叛、苦恨折辱,如此而已。”

        这一刻知聆打了个寒噤,像是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地记得这句话,她所经历的种种,岂非正是这句话的写照?这一世界,那一世界,是否今生来世都好,却似殊途同归!不管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也好,再怎么不争不求也好,上天总是要给出诸多不怀好意地考题,像是刻意要将她摧毁。

        这一句话,难道就是她注定的命运?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就得认命?

        一切浮浮沉沉地涌上,一切又嘈嘈杂杂地退却,于无止尽似的黑暗之中,像是有一簇火焰摇摇摆摆升起。

        知聆缓缓地吸一口气,无力垂落的手指轻轻一动。

    我怎么这么逗,我一定是个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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