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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秾李夭桃》作者:闲听落花(完+107页脱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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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ㄣ锋仔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23:29:3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秾李夭桃》作者:闲听落花
    花开春暖 作者新文
    纵横中文首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虽重生于微贱,却于这乱世中逍遥绽放
    他:世间男子,拥红倚翠,有何不可?
    她:既如此,我今生便做男儿,如你般拥红倚翠
    携子之手,坐看天下云生风起,闲听庭院雨落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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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
    皮耶罗灬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0:35:45 |只看该作者
    秾李夭桃正文楔子
    北风凄厉的啸叫着,卷着密集的雪团,在阴暗空旷的天地间肆意暴虐,雪团在狂风的卷送下,硬的如同飞砂般,狂暴的砸向苍茫旷野中一座破庙。
    庙宇已经坍塌的差不多了,只有正殿还算完好,正中的观音像油漆斑驳,端坐在莲台上,半垂着眼帘,悲悯的俯看着世间,观音像左边背风的角落里,四个黄瘦的男子寒缩的围在篝火旁,背靠着观音像的一个高大男子怀里,抱着个瘦的皮包骨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头绵软无力的靠在男子胸前,无知无觉的闭着眼睛,只有鼻中那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是个活物。
    高大男子正一手托着小姑娘的头,一只手拿着勺子,将温热的米粥往小姑娘嘴里灌去。
    殿外突然一声炸雷,闪电瞬间将天地间照的通明,暴风凄厉的啸叫着,卷着雪团,飞速旋转着,仿佛有灵性般,从空旷遥远的天空真直的扑向破庙,穿进殿门,绕过观音像,扑向殿内的人和火,旺旺的火堆应声而灭,
    李小夭不知道自己在那美丽到极致又冰冷到极致的海底沉了多久,一股热热的暖流突然冲进身体里,涣散的意识骤然聚拢,李小夭挣扎着想浮出水面,手脚却半分也动不了,急切慌乱中,李小夭突然觉得眼睛能睁开了。
    “么妹醒了!”
    一声惊喜异常的尖叫刺入李小夭的耳膜,却让她烦躁无比,只觉得身子一侧燥热的仿佛有火烤着,指尖双脚却是一片阴寒和麻木,呼吸间,胸口如针扎般刺痛,耳边的咶噪引得脑子里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的啸叫起来,那声音化作几百只尖利的钢爪,拼命要撕裂她,把她撕成碎片扔出去,痛楚中,胃抽动痉挛着,刚才那股温热直直的喷涌出来,李小夭痛的下意识的想蜷起身子,却半分也动不得,身子仿佛不是她的,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脑子里的声音更加凄厉尖锐,极度痛楚中,李小夭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殿外,远处的风雪仿佛瞬间静默下来,只有破庙周围,高速飞旋着无数支大小不一的旋风,旋着雪团尘埃,低低的呜咽着,凄厉的尖叫着,不愿意退,又不敢进。

    坐拥整片星空、却还会独自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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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凳
    做梦的小兵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1:08:23 |只看该作者
    秾李夭桃正文第一章 卖枣儿的小么
    太平府九桥门街市的长丰酒肆里,茶饭量酒博士大刘捧着食牌从福字甲号雅间里出来,转头四下寻找着,看到过厅一角站着的一个身穿白虔布衫、胳膊上搭着条干净的青花手巾,双手捧着只干净到发亮的红漆托盘的少年郎,忙招手叫道:
    “小么,福甲号客官要吃阿胶枣儿,快去!”
    李小么清脆的答应着,托着托盘,脚步轻快的往福字甲号奔去。
    “客官,送阿胶枣儿的。”
    门帘悄无声息的从里面突然掀起,李小么惊讶的呆了下,忙稍稍弯着眼睛,露出明朗干净的微笑来,说来悲哀,这皮囊,竟远不如她从前那个好看,唯一胜得过从前的,就是这笑容了,照林先生的说法,笑起来如菡萏绽放于朝霞中,令人无法不心喜意动。
    李小么托着托盘进了雅间,围着正中的桌子坐着四位客人,屋子四角却站着七八个眼神犀利的精壮护卫,主座上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少年一身月白绸长衫,头发用一枝水头极好的大云头青玉簪绾着,面部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剑眉星目,眼神亮的让人不敢直视,正带着丝欣赏上下打量着她,
    “太平府果然物华人盛,连酒肆的小厮,也有这样的人品气度。”
    少年缓缓摇着折扇夸奖道,咬字清楚而重,是北地人,李小么微笑着,气度更加安然,这夸奖,她听的多了,要不是这样的人品气度,她的枣能卖的这么贵这么快?
    李小么掀起托盘上盖着的雪白夏布,托了两碟阿胶枣儿放到桌子上,垂下托盘,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两碟枣子多少大钱?”
    坐在最下首的微胖中年男子笑着问道,
    “随公子赏。”
    李小么看着坐在上首的少年,明朗的微笑着、不亢不卑的回道,少年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梢,探头看着两碟枣儿,慢吞吞的问道:
    “公子要是不赏呢?”
    “这枣子能得公子这样风华绝代之人青睐,就是它的福份了。”
    李小么看着少年,认真的说道,坐在少年左边的中年男子‘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右边的青年男子用扇子掩着嘴,笑得肩膀抽动,少年斜睇着一脸认真的李小么,闷‘哼’了一声,抬手示意着,
    “赏他!”
    坐在下首的中年男子从荷包里摸了只二两的小银锞子出来,递给了李小么,李小么笑容不变的接过银锞子,微微躬身谢了少年,退了出去。
    少年盯着李小么,一直看着她退出去看不见了,左边的中年男子看着他,低低的说道:
    “一个有趣点的小厮罢了,二爷,此行事关重大,生不得枝节。”
    “嗯。”
    少年往后靠到椅背上,掂了只枣儿看了看,又丢到了桌子上。
    大刘和厨房铛头报好了菜,小么已经满脸笑容的转了回来,
    “谢谢大刘叔!”
    “卖完啦?”
    大刘看着小么拎在手里的托盘问道,
    “嗯!”
    小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重重的点着头,大刘伸手拍了拍小么的肩膀,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快去后厨找你哥去吧,肯定给你备好好吃的了,你卖完了,那些伢子们也能开市卖东西了!”
    小么弯眼笑着谢了大刘,拎着托盘,雀跃着奔往长丰楼后厨。
    后厨间一片忙碌,李宗贵正忙着拆一只半熟的猪头,见小么进来,忙放下手里的尖刀,就要站起来,旁边的白案厨子老方站起来,拍着李宗贵的肩膀示意着,
    “你忙你的,这猪头铛头急着用呢,我空着,给小么拿吃的去!”
    “谢谢方叔!”
    小么甜甜的谢道,熟门熟路的从门后搬了只高凳出来,放到李宗贵案子旁边,又搬了只小杌子过来,老方从汤锅里拣了碗羊杂,又从灶头边拿了只烤饼过来放到碗上,连碗放到高凳上,再转过去,盛了碗红米粥端过来。
    小么洗了手坐到小杌子上,掂起筷子,深吸了口气,
    “真香!”
    “尝尝这饼!这可是方叔特意给你打的,看看,上面全是胡麻粒!”
    老方笑着说道,小么拿起饼子咬了一口,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就是这个味啊!这才叫烧饼!旁边正揉着面的小秦转过头问道:
    “小么,你的阿胶枣儿这么快就卖完了?”
    “嗯。”
    小么慢慢嚼着饼和肉,含糊的答应着,李宗贵手脚极快的拆完了猪头,一边又拎了只后腿过来准备拆骨,一边转头看了眼小么,
    “没累着吧?”
    “没,我就在过厅里站着,盯着那些隔间卖枣子,不累。”
    小么喝了口粥,看着忙得片刻不歇的李宗贵,
    “贵子哥别说话,别分心,小心手,我吃了饭就去找水生哥去,等会儿和水生哥一起回去。”
    “好,路上小心些,别净顾着看热闹。”
    “嗯。”
    小么慢慢吃完了饭,将碗拿过去洗了,回来将托盘收好,和李宗贵、老方等人打了招呼,出了后厨,从长丰楼后角门出来,沿着狭长的青石巷,往潘楼街的朱家书肆找三哥魏水生去了。
    李小么,应该叫李么妹,还是李小夭?叫什么都行,反正她知道自己是谁就行了,李小么捻了捻荷包里的几小块碎银子和那个银锞子,心情舒畅着眯起了眼睛,这日子总算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在太平府这个繁华的销金窝里,到处是挣钱的路子,也到处是花钱的去处,这样的地方,可是她李小么的大爱!
    李小么转出幽静的青石小巷,转进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迎面是梁家珠子铺,隔壁是李家香铺,再过去是王大麻子分茶店、楼家梅花包子铺,这边是唐家漆器行、大相国寺、钟家药铺,路中间,一对对矫健、骄傲的俊马高昂着头,拉着雕饰精美、垂着绣帘、珠帘,散发着幽香、浓香的车子,优雅的小跑而过,间或有华服公子哥儿骑着俊马,在衣饰鲜亮的仆从簇拥下,呼啸而过。李小么站在街边,满眼羡慕的看着那一辆辆宝马香车,有房有车,是她第一阶段奋斗目标!至少,她要先做回有钱人!
    呆站了片刻,李小么才继续悠悠然往前晃着,今天运气好,福字号那群北地人出手真是大方,一赏就是二两银子!足足二两还挂点零,抵得过她卖几百斤阿胶枣子挣的钱了!今天真是财星高照!
    有了这二两银子,今天就可以找温家果子行谈谈了,她要一粒粒挑着拿阿胶枣儿!她卖的枣子要是最好的才行,这样才能卖出口碑来。有口碑的枣子才能卖出最好的价钱,有了口碑以后才好做自己的作坊,把自己做的枣子卖到各个酒肆去。
    温家果子行管着拿货谈价钱的,是精明能干的温家大娘子,温娘子看到水生哥••••••嘿嘿,她李小么就是看这个眼力最好,温娘子那点小爱慕、小心思,可别想瞒过她的眼睛!水生哥也真是帅气俊俏,高而挺拔,瘦削若竹,柳眉星目,冷峻中带着隐隐的忧郁,功夫好,字写得好,能文能武,就连她刚看到时,也口水心水过呢。
    嗯,不过跟今天这个帅哥比,又差了不少去,今天这个,才是真正的极品啊,看那样子,也是身居高位的人,那样的气势,带了那么多护卫。
    这样的极品帅哥,要是从前,至少能凑上去说说话,要个手机号,时不常的饱饱眼福。如今这皮囊,竟还不如原来那个好看!唉,又想哪儿去了,关皮囊什么事,如今这样的地方,活在最底层,皮囊好了,那就是祸根,就是现在,麻烦就不少了,算了算了,不想这个,不能想这个了,一想起从前,她就难过的想流泪,跟从前比,如今这日子,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啊!
    走哪儿算哪儿,不想这个了,还是想想如何用一用三哥这把利器吧,不用可是白不用,也给温娘子一个尽心的机会不是,那温娘子能干是没话说,就是人长的,也太五大三粗了些。
    李小么一边转头看着热闹,一边胡思乱想着,她如今卖枣子,是耍了滑头的,人家一碟枣子是堆尖了的,她一碟枣子,虽说摆的好看,可比那堆尖了的,正经少了不少,因为这个,她从来不说价钱,只让客人看着赏,这里的人,还真是财大气粗,这看着赏的,只有多的,没有少的,不过都是多个几个大钱,象今天这样的赏,还真是头一回!足足二两银子啊!李小么又捏了捏荷包,满意的叹了口气。
    前面是张记生炒肺,李小么抽着鼻子,闻着那浓郁的香味,顿住脚步,二槐哥最爱吃这个,等会儿回来,买上两三斤,让二槐哥吃个够!她今天发小财了啊。
    李小么左右转着头,看着热闹,晃晃悠悠慢慢逛着街,正要转进潘楼街时,前面一阵骚乱,路中间的车子急急的往路两边避让着,路两边的行人和店铺里的掌柜伙计奔出来看着热闹,李小么被人群挤在后头,眼前除了一只只伸长的脖子,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听着七嘴八舌的热闹议论:
    “哎,来了来了!”
    “这可是正两品的大官呢!啧啧,一会儿就断头菜市场了!”
    “也是该杀,听说南越直打进来百余里,池州府死了多少人哪!”
    李小么忙上前拉了拉旁边一个伙计的衣袖,笑着问道:
    “小哥,这是要杀谁的头啊?”
    作者有话说:
    秾李夭桃,想书名时,一看到这四个字,小闲就走不动了,就它就它,没有比这再美好的字了!
    这四个字,小闲能找到的最早的出处,都是诗经。
    秾李出自《诗经•召南•何彼秾矣》“何彼秾矣,华如桃李”,秾,从禾音农,花木繁盛的意思,整首诗,闲最爱那棠棣之华、华如桃李的描述,成亲男女,都如桃李棠棣般鲜艳;
    夭桃出自《诗经•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细细描述着一个女子,如何的宜室宜家。
    一如我们的李小夭童鞋。
    好了,闲的新文铺子,又开张了,一起来,织梦看故事吧。
    ••••••••••••
    周邦彦有阕叫玲珑四犯的词,开头便用了秾李夭桃,极有味道的一首词,闲喜欢上半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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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气太子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2:06:45 |只看该作者
    正文第二章 枣子的拿法
    伙计转头看了眼李小幺,热情的答道:
    “池州制置使宋公升宋大人,小哥你不知道,去年年底,南越跟咱们吴国又打起来了,这宋公升守着池州府,竟然被南越人直打进来百余里,皇上只好又遣了曲大人过去做统制,不但把南越人打了回去,又打进南越国几十里,这不,皇上就生气了,说宋大人贻误战机,拉出来杀头了。”
    “唉,听说没有?这宋公升还是皇亲呢,他妹子可是皇长子妃,正经的皇亲呢,听说,皇长子为了给他求情,在午门外直跪了大半天,皇上也没答应。”
    旁边一个伙计挤过来,神秘的八卦道
    “嘿嘿,你不知道了吧?听说是吴贵妃不喜欢皇长子,吴贵妃能当皇上半个家!唉,听说那吴贵妃长的跟仙女一样,一笑起来,连神仙都得从云头上跌下来!”
    “再好看也是三十大几的婆姨了,还能笑的神仙跌下来?!一看你就是瞎说!
    李小幺乐不可支的听着伙计们的八卦,掂了半天脚尖,见实在看不到什么,就贴着店铺墙壁一路挤过去,转进了潘楼街。
    朱家书肆后面的抄书间里,魏水生坐在抄书案前,正一笔一划的抄着本书,李小幺一路打着招呼进来,魏水生放下手里的笔,从旁边挪了个板凳过来,示意李小幺坐下,自己起身到旁边的茶水案上倒了杯热茶递给李小幺。
    书肆给佣书匠提供不错的茶叶,李小幺每天在长丰楼吃饱了饭,再到朱家书肆喝几杯茶,看一下午书,就算在有限的条件下,也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让自己生活的有质量、有品味不是。
    李小幺喝了半杯茶,转头看了看满屋低头安静抄书的佣书匠,往魏水生身边凑了凑,低低的说道:
    “水生哥,我刚才来时,看到池州制置使宋公升被押去杀头了。”
    魏水生正要说话,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佣书匠皱着眉头看了李小幺一眼,李小幺吐了吐舌头,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魏水生温和的笑着揉了揉李小幺的头,坐下来继续抄书,李小幺探头看着几案上堆着的几本书,翻了翻,取了一本过来,往后靠到墙壁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起书来。
    送过来抄的书,听说都是极珍贵的,有些是抄了要送人,有些是借来的书,抄一份自己留着,有些,则是自己收的书,再抄个一份两份的,备着万一。
    李小幺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她一个下午可以看完一本书,这些柔软古朴的线装书,每一本都很薄,没有厚的。
    魏水生抄完一页书,就转头看看李小幺的杯子,见杯子空了,就起身再帮她倒满。
    夕阳西落,魏水生收好纸墨,洗了笔砚,擦干净手,脱了身上的青布长衫,仔细叠好收好,叫着李小幺:
    “小幺,该走了。
    李小幺恍过神来,忙放下手里的书,端起杯子,将茶一口喝干,跳起来,拉着魏水生的手:
    “走吧!回家了!
    李小幺拉着魏水生出了门,拉着他往金梁桥街过去:
    “水生哥,咱们从金梁桥街绕回去,我今天发了注小财,有个客人,一份阿胶枣儿,居然给了我二两银子!咱们去成记买一斤荔枝腰子给水生哥你吃,再买一斤胡店的白切肉给大哥,再去张记买个两三斤生炒肺,让二槐哥吃个够!嗯,再买一斤狮子糖,我和贵子哥吃!”
    魏水生被李小幺说的笑了起来:
    “看样子,你是要把这二两银子花光了?!”
    “二两银子呢!哪里花得光!水生哥,你再陪我去趟温家果子行,咱们跟温娘子再说说拿货的事。”
    李小幺笑着眯缝起了眼睛,魏水生低头看着李小幺,奇怪的问道:
    “上次不是说好了,让你赊帐,十天一结,这又要说什么?”
    “咱现在有钱了,不用再赊帐了,我先给她钱,那枣儿,我要一个个挑着拿。”
    “那价钱呢?”
    “价钱当然不变啦!我倒是想再便宜些,就怕她不肯!”
    李小幺理直气壮的说道,魏水生失声笑起来:
    “你还想便宜?这买东西,一个个挑是一个个挑的价线,大把拿是大把拿的价钱,你要一个个挑枣儿,人家肯不肯且不说,就是肯了,那价钱也上去了。”
    “就这价,我先付钱,让我一个个挑着拿,水生哥,咱们去试试,也许人家肯呢,不试怎么知道。”
    李小幺摇着魏水生的手说道:
    “我一天只拿五斤枣儿,又不多,就是一个个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魏水生抬手抚着额头,无可奈何的答应着:
    “好吧,咱就提一提,人家若不肯,就不能再多说了,这么拿人家的货,到底是咱们理亏。
    “嗯嗯嗯。”
    李小幺连声答应着,眼睛里汪满了笑意,她才不理亏呢,美男帅哥也不是白看的!
    两人买了吃食,魏水生拎着,李小幺一路上唧唧呱呱不停的说着话,进了温家果子行。
    温娘子正在里间盘着帐,听到李小幺响亮亲热的叫声,急忙迎出来,抬眼看到魏水生,呆怔了下,下意识的抬手拢了拢头发。
    李小幺眼睛弯弯的笑着,伏在柜台上,将手里的小银锞子伸过去:
    “温姐姐,这是这十天的果子钱,一共二两银子,您称称。”
    温娘子接过银子,一边拎着小秤称着银子,一边满身不自然、却又极力装着若无其事的说笑着:
    “小幺今天倒来的早,买什么好东西了?”
    李小幺笑眯眯的看着温娘子称银子,也不答她的话,只自顾自问道:
    “够不够?”
    “够!倒多了半钱,我钳给你。”
    温娘子放下秤,四下转身寻着夹剪,李小幺忙摆着手边笑边说道:
    “不用不用,我哥说了,温姐姐人最好了,这果子银子,要给足了,只能多,可不能少的!”
    温娘子放下银子,努力显得落落大方的看着魏水生谢道:
    “多谢您,小幺卖些果子也不容易,下次可不要再给多了。”
    魏水生客气的微笑着,踌躇了片刻,诚恳的谢道:
    “这一阵子赊帐,多谢您,如今小幺挣到了本钱,往后就不用赊帐了,”
    温娘子脸上闪过丝失望,魏水生为难的咳了一声,口齿含糊为难的接着说道:
    “前一阵子多亏您赊帐,如今有了本钱,这果子钱就先付,就五日一付,每天还是五斤枣儿,就是……”
    魏水生又咳了几声:
    “小幺想一个个挑着拿枣子,价钱不变。”
    温娘子眨了眨眼睛,有些发怔的看着魏水生,李小幺忙满脸笑容的凑过去解释道:
    “姐姐,你也知道,我一场大病刚好,卖果子时候一长,人就受不住,我哥心疼我,怕我卖果子时候长了累着,姐姐,要是我的果子比别人的好,卖的就快多了,就不会累着了,我哥也就放心了,我一天只拿五斤果子,挑不挑的,您家那么上百斤的枣子,也觉不出来不是。”
    “不是这么说……”
    温娘子瞄着脸上泛起红晕的魏水生,倒比魏水生更为难起来,李小幺从魏水生手里夺过那包狮子糖,推给了温娘子:
    “温姐姐,这是我哥给你买的。”
    魏水生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正要说话,却被李小幺狠狠的踩了一脚,李小幺一边狠狠的踩着他,一边急急的接着说道:
    “姐姐,往后我就这个时辰过来挑枣子,这个时候没人,也方便不是,我哥要是有空,就让他过来跟我一起挑,也就一会儿功夫就挑好了,什么也不耽误您,姐姐对我好,我哥都记在心里呢。”
    魏水生郁闷的看着李小幺,他就想不明白,这幺妹大病一场活过来后,怎么就变得赖滑至此?满肚皮的鬼心思!
    李小幺将手里的银子块塞到魏水生空着的手里,抬着他的手往前送着:
    “姐姐,这是一两银子,不大足,再补十个大钱给您。”
    温娘子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魏水生手里托着的银子,李小幺飞快的在柜台上排出十个大钱,满脸笑容的道着谢:
    “多谢温姐姐。”
    温娘子一枚枚掂起铜钱,看着李小幺交待道:
    “从来没做过这样的生意,你可别外头说去,要是让人知道了,我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姐姐放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姐姐为难!”
    李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边跟温娘子挥着手,一边被魏水生拉出了温家果子行,出了温家果行,李小幺低低的一声欢呼,甩开魏水生,掂着脚尖,在魏水生前面转着圈、雀跃蹦跳着往回走去。魏水生看着喜气洋洋的李小幺,到嘴的责备话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让大哥管教她吧,这丫头,越来越不象话。
    李小幺和几个哥哥租住在一个大杂院里,五个人,租了靠着院墙的一明一暗两间厢房,里间挂了帘子给李小幺住,兄弟四个住在外间。
    他们并不是太平府人,是因了去年南越和吴国那场仗,从池州府逃难过来的,这事,说起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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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茗瑾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2:16:23 |只看该作者
    正文第三章 家史
    李家住在池州府李家村,在乡下算是富足之家,父亲是个拳师,这功夫看来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大约功夫也不错,因为好象在十里八乡还有点小名气,平时在家收收徒,偶尔也应人家邀请走走镖,母亲是秀才家姑娘,识书达礼,勉强算是书香门第出身,李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李宗梁,老二李宗栋,老三李宗福,最小的就是李么妹。
    去年冬天,吴国和南越国的战火烧进了李家村,半夜里李家村也不知道是被吴国的溃兵,还是南越的前锋,围住屠村,李父带着十几个徒弟,虽说能打,可到底敌不过有枪有箭有盔甲、成建制的兵将,被射成了一只刺猬,母亲也被射死,三兄弟中,两个小的被长枪刺死,整个村子三百多人,最后只逃出了他们五个,李么妹被大哥背着,被一根不知从哪里飞出的木棍击中了头,一直晕迷不醒,直到有一天晚上,在一个破庙里,李小夭在这具身子里醒过来。
    李小么,其实就是李么妹,自然是个小娘子,今年十四岁,生在五月初十,九死一生好了之后,硬要把自己充作男孩子,名字也从么妹,叫成了小么,她是最小的那个,吴地的风俗,最小的就叫小么,小么自己又给自己找了份活,每天到长丰楼卖阿胶枣儿,人家卖一斤阿胶枣儿赚二十个大钱,她至少赚四十个大钱,偏卖的还比别人快,过去长丰楼没几天,只要她的枣儿不卖完,别的男孩子的枣儿就卖不动。
    因为这个,几个一直在长丰楼卖枣儿的男孩子在后巷里堵住她,想要教训教训她,最好把她打出长丰楼,却被她一声高喊,喊出了在后厨做工的哥哥李宗贵,几个人倒被李宗贵一通拳脚打的鼻青眼肿,长丰楼的掌柜又偏着她,几个男孩子也只好认了这事,好在李小么一天只卖五斤枣儿,多一个也不卖,倒也没让大家亏去多少,渐渐的,大家也就习惯了,每天等她卖完了枣儿再开始做生意。
    李宗贵小名贵子,是李小么没出五服的堂哥,从小死了父亲,娘没守两年就改了嫁,小么父亲就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养大。
    贵子长得有几分猴相,人生得也真是有几分猴子的长处,头脑灵活,反应极快,耳朵特别好使,说起话来也比别人快上不少,可话却不多,刚到太平府没几天,他最先在长丰楼后厨找了份肉案剔骨的活,李小么也是跟着他,才去长丰楼卖上了阿胶枣儿。
    魏水生原是大富人家的子弟,不过,李小么不太确定他们说的大富,到底是不是她理解中的大富,反正水生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丫头,或者他家里根本就没有丫头,不过魏水生倒有过奶娘,魏水生自小聪明,四五岁上父亲就请了先生到家教他,一心盼着他能考个秀才举人回来,也好光光宗、耀耀祖,可魏水生长到十一二岁,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读书,一心要当个侠客,打听着李家村有高人,就偷跑出去学武,也就是因为这个,才拣了条命,魏家紧邻着南越国,魏水生跑到李家村那年,两国正打着仗,一支溃兵经过庄子时,洗劫了魏家,然后放了一把火,一家人,就魏水生阴差阳错拣出条命,从那时起,魏水生就成了李家的一员,
    魏水生一个人坐着时,总散发着几分淡淡的伤感寥落,他话不多,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人也文质彬彬的象个书生,毕竟读过那么多年的书,比起二槐、贵子,气度优雅从容得多,贵子说他功夫很好,动起手来又准又狠,比他厉害多了,可小么还没机会看他动手,她只看到贵子打人很厉害。
    魏水生写的一手好字,年后在书肆里找了份抄书的活,李小么卖完了枣儿,就去找他喝茶看书。
    李二槐是小么父亲一次走镖拣回来的孩子,到李家时只有两三岁,暂时跟着姓了李,因为是在两棵槐树下拣的,就给他起名叫二槐,原说着等他成人后,就带他回去找找爹娘兄弟,若能找到,也好认祖归宗,不过据李小么看起来,二槐对于姓李极是满意,半分要认祖归宗的意思也没有。
    李二槐长的粗壮,力气大,饭量大,也极能吃苦,几个人中,活都是他干,或者说,脏活累活都是他干,他还干的乐哈无比,二槐手也算巧,编草鞋、筐子、竹席,甚至一些简单的木工活,他都会,编出来的草鞋、筐子,四平八稳,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就是让人觉不出精巧来,怎么看都少了份灵气。
    二槐嘴笨话却多,他说起话来,越是想奉承夸奖,那话说出来,就越让人听着闷气,是出了名的臭嘴槐。
    大哥叫李宗梁,是李小么嫡嫡亲亲的亲大哥,李宗梁和李二槐如今在一家粮食行做伙计,李宗梁识字,反应快、帐头清,脑子极清爽,已经是粮行的小账房了,二槐心思简单,宁出力不操心,在粮行里挣个力气钱,因为特别实在、特别肯干,上上下下人缘极好。
    李小么在破庙里醒过来时,别的都还好,就是两条腿没有半点知觉,几个人带着她先是到池州府求医,池州府的万大夫说是经脉闭塞,让他们到太平府找神针国手王大夫诊治,几个人就从池州府又赶到了太平府,在王大夫那里针了几个月,总算是保住了李小么的两条腿,李小么腿好时,几个人在这太平府,已经算是安稳下来了。
    魏水生拎着几包熟菜,跟在一路雀跃的李小么后面进了院子。
    “看小么这高兴的,有什么喜事?”
    住在李小么隔壁的沈婆子一边弯腰炒着菜,一边扭头看了眼李小么和魏水生,笑着打着招呼:
    “今天有个客人赏了我几个钱!”
    李小么跳进院子,欢快的答道,李二槐正蹲在檐廊下的地锅前,举着几根麻杆烧饭,这么烧饭是李二槐的绝活,大火把米煮开,再换上一大把麻杆,一把麻杆烧完,再闷上半刻钟,一锅饭就好了,香气扑鼻不说,满锅的锅巴金黄酥脆,是李小么最爱的美味,李小么跳到李二槐身边,弯腰俯到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二槐哥,我今天多挣了好多钱,给你买了三斤生炒肺,从张记买的!”
    二槐猛的吸了口口水,转过头,垂涎三尺:
    “我就说,么妹最好!”
    “小么!再叫错以后没得吃!”
    李小么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进了屋。
    魏水生已经进了屋,将手里的荷叶包放到桌子上,大哥李宗梁正仔细的记着帐,忙放下笔站起来,转身拿了几只大碗过来,两人将荷叶包拆开,将菜抖进了大碗里,李宗梁看到李小么进来,忙转过身,抬了抬下巴示意着床上的包袱:
    “么妹快去看看,孙阿婆又让人给你捎衣服来了。”
    李小么跳到床前,打开包袱,抖出条翠绿的裙子和一件淡绿的孺衫比划了下,又小心的迭了起来,叹了口气:
    “我如今是男人了,不能穿裙子的!”
    李宗梁看着魏水生,一脸无奈的笑,魏水生探头看着床上的包袱,感慨的说道:
    “么妹就是福气好,去年咱们在池州城,也不过住了那么几天,孙阿婆就疼么妹疼到心里去了,这大半年,捎了四五趟衣服了。”
    “可不是,也多亏了孙伯,咱们才能顺顺当当的到这太平府,治好么妹的腿。”
    李宗梁也感慨起来,李小么包起包袱,包袱下露出双新鞋子来,李小么拿起来比划着问道:
    “这鞋子也是阿婆捎过来的?太大了,这针角……”
    李宗梁转头看到鞋子,脸色红涨起来,尴尬的说道:
    “不是,那是对门柳娘子送过来的。”
    “噢……”
    李小么瞄着大哥,拖长了声音问道:
    “这么大,肯定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
    魏水生看看李宗梁,又看看李么妹手里的鞋子,也跟着笑着起着哄:
    “么妹拿过来让我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那是人家柳娘子给大哥做的!关你们俩什么事!”
    二槐拍着手进来,凑到桌子前,伸手掂了块炒肺片扔到嘴里,一边响亮的嚼着,一边说道,李小么拍着手里的鞋子,走到李宗梁身边,碰了碰他,低声问道:
    “你真看上她了?”
    “没有!”
    “真没有?”
    李小么仰头看着大哥。严肃的问道:
    “可不能口是心非!你要真没看上,我就把这鞋给人家送回去了?”
    “送回去吧,刚才我就想送回去,看柳伯还没回来,她家就她一个人在,怕惹了闲话,没敢过去,你给送回去吧。”
    李宗梁声音平和,并不在意,李小么长长的舒了口气,那个柳红姑娘,长的倒是不错,削肩水蛇腰,柳眉杏眼,就是嘴唇厚了些,人也良善,没什么坏心眼,确切的说,是根本没心眼,人笨到就一个‘蠢’字,可配不上她家大哥,这娶媳妇是极慎重的事,一个好媳妇,三代好子孙,这么个笨的让人无语,连双鞋子都做不周正的女人,长的再好,也不能做她李小么的嫂子!
    “那我去了?”
    “去吧,别多耽误,赶紧回来吃饭。”
    李宗梁嘱咐道,李小么答应着,拎着鞋子出了门,往斜对门柳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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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寂寞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2:20:56 |只看该作者
    正文第四章 隐忧
    李小么在门口叫了声‘柳姐姐’,柳娘子‘唉’了一声答应着,李小么看着堵在门口,弯着腰滴着汗,用力擀着面的柳娘子,迟疑了下,从柳娘子背后挤过去,将背后的鞋子送到柳娘子面前晃了晃,笑着说道:
    “我大哥让我送回来的,要我谢谢柳姐姐,不过他说他不少鞋子穿,让柳姐姐以后不用费心了。”
    柳娘子直起身子,抬手用手背抹了把汗,额角沾着片面粉,厚厚的嘴唇半张着,呆怔怔的看着李小么,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小么说着,利落的往后退了半步,将鞋子放到桌子上,嘿嘿笑着,从柳娘子身后飞快的闪了过去,却差点撞到站在门口的青年男子身上。
    李小么刹住脚,抬起头,站在门口的是住在柳家隔壁的黄远山,黄远山倒是太平府本地人,父亲嗜赌,败光了家产,把妻女都输给了人家,妻女被人带走那天,黄父说是喝醉了酒,一脚踩进护城河里淹死了,一家人就只剩了黄远山一个,他是最早租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房东知道这些闲话过往,却不知道黄远山如今做什么营生,只猜他大约是个帮闲的闲汉。
    黄远山对柳娘子极好,经常送些小东小西的给她,也时常帮她做些提水劈柴的粗活,不过柳娘子对他却不大上心,从李家兄弟几个搬进来起,柳娘子眼睛里就只能看得见李宗梁了,跟高大挺拔的李宗梁相比,身形单薄、形容猥琐的黄远山是太让人看不上眼了,姐儿爱俏,这到哪个世间都一样!
    黄远山呆站着,身上隐隐渗着阴寒之气,狠狠的盯着柳娘子,李小么心里微微发寒,不敢多停留,陪着尴尬的笑,含糊的招呼了一句‘黄大哥’,就往自家溜去,走了几步,只觉得背后寒丝丝一片,仿佛被什么阴测测的东西盯住一般。
    黄远山盯到李小么进了屋,转过头,直直的盯着柳娘子,目光从她身上又移到了桌子上的鞋子上,突然从柳娘子身后硬挤过去,伸手抓起鞋子,转头看着柳娘子,从牙缝里慢慢挤出几句话来:
    “人家不要,还是给我吧,我不嫌弃这鞋破!”
    说着,紧紧捏着鞋子,转身一把推开柳娘子,大步出了屋。柳娘子被黄远山推的趔趄着歪到门外边,呆怔怔的眨着眼睛,李小么的话她刚明白过来,黄远山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李小么一溜烟回到屋里,李宗梁已经将荔枝腰子、白切肉和生炒肺各拨了点出来放了一碗,见李小么进来,指着碗吩咐道:
    “把这个给沈阿婆送过去。”
    “哎。”
    李小么脆声答应着,端起碗往隔壁送去。
    沈婆子孤身一人,做的一手好针线,靠缝穷为生,经常帮着他们缝缝补补的,二槐平时也经常帮她做些挑水劈柴之类的重活,李宗梁原还想着让李小么跟着沈婆子学点针线活,可李小么实在没那个兴致,根本不愿意掂针,李宗梁也只好作罢。
    李小么送了菜回来,水生已经盛好了饭,晚饭只有他们四个吃,李宗贵每天要到亥初才能回来,晚饭自然是在长丰楼吃。
    水生吃了口饭,仿佛想起什么,看着李小么问道:
    “你下午说,池州制置使宋公升被杀头了?”
    “嗯。”
    李小么咽了嘴里的饭,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去找你时,正好遇上行刑的车子,不过我没挤进去。”
    “杀的好!要不是他放了南越人进来,师父和师娘也不至于……杀得好!”
    二槐一边响亮的嚼着炒肺片,一边恨恨的说道,李宗梁慢慢嚼着饭,转头看着魏水生,
    “宋大人是咱吴国名将,驻守池州城这么多年,南越都没打进来过,怎么去年说打就打进来百十里?这事,我总也想不通。”
    “嗯,大哥,你留意没有?那天晚上,那些人冲进村子就杀人,倒不抢东西,从头到尾,连句话都没说过,那些骑马的,还蒙着面。”
    魏水生拧着眉头,看着李宗梁低声说道,李小么转头看着两人,想了想,岔开了话题:
    “这种事,都是上头争权夺利,最后苦的死的倒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杀了就杀了,杀了谁都不冤枉,二槐哥,你慢点吃!”
    李二槐已经拔完了一碗饭,站起来又出去盛了满满一碗,看着李小么,咧嘴笑着说道:
    “吃这生炒肺,怎么慢?”
    李小么白了他一眼,听着二槐香甜的呼噜噜声,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小碗里的半碗饭。
    李小么有了精挑细选的阿胶枣儿,底气足了,只守着后院的雅间卖枣子,虽说比原来慢了些,可这价钱上却差不多翻了个跟头,长丰楼的郑掌柜晃着李小么的枣篓子,看着里面个头匀称、粒粒饱满鲜亮的阿胶枣儿问道:
    “小么,你这枣儿,是一粒粒挑出来的吧?什么价拿的?贵了多少?”
    “嗯,也没贵多少,能赚回来。”
    李小么仔细的将枣子一粒粒摆到碟子里,离远一点,歪头看了看,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郑掌柜说道:
    “郑叔,您看,这么好的枣儿,就是这碟子太粗糙,配不上,要不,您把那一打缠金银丝汝窑小碟子借给我用用?要不算我赁的,一天十个大钱?要不二十个也行,要是打坏了,我照价赔您,不然,可惜了这些枣儿。”
    郑掌柜点着李小么,一边笑一边摇头,
    “你个小么,这小算盘精刮的厉害,我那汝窑碟子才多大点?你一碟子能装几个枣儿,也照一碟三十个大钱卖?”
    “嗯,郑叔,雅间里回回都是用银子会帐,谁会在乎这几十个大钱,人家要的就是个好看雅致,您说是不?”
    郑掌柜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小么,慢慢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肯用心也聪明,往后绝埋没不了,好,那一打汝窑碟子就借给你用,不用你那几个赁钱,只一样,若打碎了,一个碟子就是二两银子,你可小心着!”
    “郑叔放心!”
    李小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郑掌柜被她笑的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李小么的头,低声交待道:
    “林先生刚打发人来订佛跳墙,明天要和智静师父过来吃,等他们来了,你记着过去好好谢谢人家,这几天又有人打听着想买你回去,亏的智静师父说你妨主……然,唉,你这孩子,这双眼睛生的也太好了些,平日里小心着些,啊?”
    “多谢郑叔照应。”
    李小么低声谢了郑掌柜,心里的沉郁又冒着泡,一点点往上泛起来,智静和尚这个妨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个什么名士林先生,不也是想买了自己回去,捧什么砚么,自己若是个男孩子,再大几年,长开了,发育了,也就没这些事了,可女孩子,再过两年长开了,更是要惹事!
    这个地方,这样的活,不能多做,得赶紧攒够本钱,开果子行做生意去,外头让几个哥哥照管着,自己居中调度,象温娘子,管着温家果子行,大家不都夸她能干么,若能这样,这日子才算是真正安稳了。
    隔天林先生和智静和尚到长丰楼时,李小么的枣子已经卖完了,只专给两人留了两碟。
    林先生四十来岁年纪,是吴国望族林家嫡支,十几岁就以人品出众、才华横溢著称,他的文章诗词,流传甚广,李小么也找来看过,实在没看出好在哪里,比她看过背过的那些诗词文章,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先生名士风范,以放/荡不羁著称,和吴国有名的高僧智静交好,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智静听说出家前也是名门之后、世家子弟,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出了家,都说他佛法高深,勘破前世今生,照李小么看,这两个人,一个是世家子弟中的才华横溢,一个是世家子弟中的佛法高深,只能说吴国的世家子弟,也太不争气了些。
    林先生和智静和尚在长丰楼前下了马,郑掌柜急忙迎上去长揖见着礼,也不敢多话,只侧着身子,让着两人往福字甲号雅间进去。
    李小么小心的挤在柜台后的角落里,打量着两人,林先生头发还是梳得纹丝不乱,用一支羊脂玉梅花簪绾着,一件天青绸长衫,还是不系腰带,衣衫随着步子飘动着,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四十多岁还能有这样的风采,想来年青时,这人品出众一样,倒真是名副其实。
    智静和尚好象又胖了,活脱脱一个能说会笑的粉白大汤团!哪象高僧,分明就是一酒肉和尚,他也真是无酒不行,无肉不欢。
    郑掌柜恭送两人进了福字甲号雅间,看着人奉了茶,忙招手叫着李小么,李小么托起托盘,带着她的招牌微笑,在雅间门口禀报了,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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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活睡死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3:13:27 |只看该作者
    正文第六章 大人们担忧
    沈阿婆拉着李小么在床边坐下,命了针线,就着灯火,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压低着声音说道:
    “傍晚那会儿,你们刚走,柳二一到家,那个黄大,拎着瓶老酒,一块绸布料子,就过去了!没多大会儿,那姓黄的就被柳二打出来了,一块料子扔了出来,洒也扔了出来,洒了一地,柳二跟着跳到外头骂个不停,原来!”
    沈阿婆停了针线,转头看着李小么,满眼的神秘和幸灾乐祸,
    “姓黄的竟是自己给自己求亲去了!你说说,这是什么理儿!哪有自己给自己求亲的?!再怎么着,也得请个媒人,这自己上门给自己说亲,我老婆子活了这些岁数,真是头一回看到!”
    “就是啊,这不合规矩,多让人笑话,其实这媒人,也不用外头找去,阿婆就合适,可不比自己冲上门去的强!”
    李小么心思转的飞快,看着沈婆子,笑眯眯的说道,沈婆子一下子找到了知音,拍着手,连声赞同道:
    “就是这个理儿!我倒不是贪图他那点子谢媒礼,这无媒不成婚,看看,如今这不僵了?!都是邻里邻居的,往后可怎么再见面?这黄大,没爹没娘没人教导,跟你们兄妹行事,差得可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那黄大哥,就这么听着柳二叔骂?还真是能忍。”
    “那个黄大,可不是个善茬!性子阴着呢,走了,从柳二屋里出来,锁了门就走了,那块料子也没要,还是我给收拾起来,从门缝里给他塞了进去。”
    “噢,柳娘子也是长的好看,天也晚了,阿婆你也早点睡吧,这灯暗,别做太长时候,不然要坏了眼睛的。”
    李小么听完了八卦,跳起来告辞道,沈婆子忙跟着站起来,伸手拂了拂李小么的衣服,
    “阿婆没事,你等等!”
    沈婆子说着,从针线筐子里取了只巴掌大小的靛蓝素绸荷包出来,撑开来给小么看着,
    “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李小么接过来看了看,满脸欣喜的谢道:
    “阿婆真厉害,就是这样,比我想的还好,谢谢阿婆!”
    “谢什么!哪这么见外,赶紧回去歇着吧,天也冷了,阿婆今天趁着太阳好,粘了鞋底,粘得可厚着呢!给你们兄妹几个做几双厚鞋穿。”
    “多谢阿婆掂记着,明天我让大哥送鞋子钱过来。”
    “唉哟,这小丫头,阿婆刚粘了鞋底,你就让大哥送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阿婆才是亲的呢!”
    沈婆子满脸满眼的笑容,轻轻拧了拧李小么的腮帮,喜悦的开着玩笑,李小么捏着荷包,笑着出来,转进了自己屋里。
    隔天就是福宁公主出嫁的正日子,李小么算计着,头天只拿了三斤阿胶枣儿,早早卖完了,赶回家里换了件白色夏布夹衣,一条靛蓝裤子,拿了半两银子,几个大钱装到靛蓝荷包里,出了门,往宜城楼奔去。
    宜城楼前已经是人山人海,吴国风气开放,太平府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奢华热闹之地,皇家盛典,从来不禁百姓观看,有时候,这盛典倒更像是民间的节日一般。
    李小么灵活的如同游鱼一般往宜城楼方向挤着,足足挤了一刻多钟,才挤到宜城楼下,宜城楼前站着四五个孔武的伙计,堵着看热闹的人群,免的他们挤进来,惊扰了重金订座的贵客们。
    李小么挤到一个伙计面前,额角渗着汗,笑着问道:
    “智静大师到了没有?是他叫我过来这里找他的。”
    伙计怔了下,正要答话,后面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已经接上了话,
    “是李五爷吧?林先生已经交待过了,您跟我进来吧。”
    头一次被人称作‘爷’,李小么心里浮起股怪异的感觉,伙计侧了侧身子,李小么忙上了台阶,跟着掌柜往里走去,上了楼,掌柜引着两人进了最东边的雅间,
    “五爷请,这可是咱们这里最好的一间了,一览无余,可是能一直看到金水门的。”
    掌柜一边走,一边笑着介绍着,到了雅间门口,掀起帘子,看着李小么进去,才退了下去。
    雅间极宽敞,比长丰楼福字甲间还要宽敞不少,正中放着张雕漆圆桌,桌子上放满了各色点心果品,林先生坐在上首,正和智静喝茶聊着天,李小么进来见了礼,智静用手里的蒲扇点着对面,
    “别讲那些个虚礼,坐坐,今天想喝什么茶?龙井?今天这雪芽真正不错,尝尝?”
    “嗯。”
    李小么点头答应着,长随上前斟了茶,李小么端起来闻了闻,慢慢抿了一口,
    “如何?”
    智静关切的问道,李小么点了点头,
    “嗯,好喝。”
    “我前儿新得了些上好的普茶,正巧今天带着了,你若不喜这个,让人给你沏普茶吧。”
    林先生看着李小么,随意的说道,李小么忙重重点了两下头,
    “这茶很好喝,我不懂茶,就是不知道怎么夸才好,就这个好,多谢林先生。”
    智静哈哈大笑着,用蒲扇点着满桌子的吃食点心,
    “先吃点,婚礼乃昏事,还得一会儿呢。”
    李小么笑应着,探着头,满桌子看了一遍,站起来,挑了碟羊脚子过来,慢慢吃了起来,林先生喝了茶,瞄着她看了一会儿,转头和智静继续说起话来。
    “真要定下来去川南了?”
    “嗯,还是避一避的好,如今朝里暗潮涌动,明面上看着好,可内里凶险得很,我看你也回乡住个一两年的好。”
    智静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蒲扇,看着林先生建议道,林先生扫了眼专心吃着羊脚子的李小么,‘嗯’了一声答道:
    “再说吧,什么时候回来?”
    “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
    智静喝完了杯子里的茶,转身吩咐着仆从,
    “泡壶普茶。”
    仆从答应着,片刻功夫,换了朴拙的粗陶杯子,给三人重新斟了普茶,李小么端起来喝了一口,享受的眯起了眼睛,这舌根处的后味,甜香清爽,旁的茶可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她从前曾经专程飞到云南买那些陈年的普洱熟茶,这是她的大爱,林先生收的普洱,比她当年买到的所谓极品茶还要好,喝起来真是享受!
    智静看着一脸享受的李小么,似有似无的摇了摇头,看着林先生,接着说他们的闲话,
    “听说这苏子诚功夫极好。”
    “嗯,我前儿问过文将军,文将军对他极是忌惮,是个极厉害的角儿,倒不亚于其兄。”
    “苏子义当年灭北宁时,屠了宁安城,唉,罪过啊,百年繁华,毁于一旦,听说直杀的血流成河。”
    智静放下杯子,感慨的说道,林先生面容阴沉下来,
    “北平灭了北宁,一顿饱餐,安静了这四五年,这会儿也消化的差不多了,那苏子义不是个善茬,这回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听说他屠了宁安城后,性子变了许多,如今倒传出些宽厚的名声来,哼!宽厚?!”
    林先生露出满脸的讥笑,
    “他们苏家,那个建安帝倒真是个性子宽厚的,可惜宽厚的一无用处,年青时候一味听死了的孝慈皇后摆布,百官只知有孝慈后,不知皇上,等孝慈皇后死了,又听任儿子摆布。”
    “如今的皇后也生了一儿一女,不知这皇后和皇幼子资质如何?若是能有人指点一二,扶持着这母子起来,倒是咱们吴国之福。”
    林先生沉默了半晌,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低落的说道:
    “我和叔父说起过这事,朝里也有人试过,可惜那苏子义兄弟羽翼已丰,已故的孝慈皇后娘家势力遍布朝野,唉,难哪!”
    “总有可为处。”
    “嗯。”
    林先生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智静打着呵呵转了话题,
    “咱们这是替古人担忧,不说这个了,那苏家兄弟既来求娶福宁,就是想交好吴国,这一时半会的,吴国倒也无碍,咱们且逍遥着,且避过这朝中、宫中的祸端再说。”
    “你说得极是,先顾着眼前,免得没被外人灭了,倒先被自己人打杀了。”
    林先生笑着说道,智静拍着蒲扇站起来,走到窗前,摇着蒲扇往楼下看着,李小么急忙放下筷子,也要跟着站起来,林先生忙抬手止住她,
    “还没到时辰呢,你且安心吃,等听到炮响再过来看也来得及。”
    李小么点了点头,乖乖的坐回去,继续奋斗那一碟子美味。
    林先生走到智静旁边站住,摇着折扇,往下看着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街市,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感慨道:
    “帝京太平日久,白发垂髫,只知鼓舞,不识干戈,一旦战起,如何是好?”
    智静慢慢摇着蒲扇,只不说话,李小么表面看着只专注着碟子里的羊脚子,其实却凝神听着二人的话,这孝慈皇后,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宁安屠城,也象扬州十日么?最搞不懂的,就是屠城这事,打都打下来了,再杀再抢,抢的杀的,不都是自己的子民和钱财了?好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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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ロ觜ロ觜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3:21:38 |只看该作者
    正文第七章 金童玉女
    李小么正慢条斯理的吃着喝着,外面突然炮声响起,震得楼面也跟着颤抖起来,李小么急忙放下手里的筷子,接过旁边长随递过的帕子擦了擦手,急往窗口处奔去。
    远远的,金水门缓缓推开,骑着马的禁军天武官个个年青英俊,都是一样的大红锦衣华服,腰背挺直、神情昂然喜悦,勒着马走着舞步,一对对的自金水门出来,直出来了上百对,林先生默然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太过了,这是太子纳妃的礼数了。”
    李小么仔细看着,实在没看出哪里过了,跟在锦衣禁卫后面的,是一对对穿着小金花长袍,幞头簪花,手持青色华盖的上四军禁卫,紧跟在禁卫后头的,就是一抬抬装着嫁妆的精雕细画的檐子了,每抬檐子由四个身穿紫衫、头戴卷脚幞头的天武官抬着,檐子上依规矩放着内室卧具、文房四宝、古玩摆设、朝服冠带、珊瑚珠玉……林林总总,在夕阳下,亮的恍人眼。
    李小么睁大眼睛,满是口水的看着那流水般不知道过了多少抬的嫁妆檐子,跟在嫁妆檐子后面出来的,是上百名满头珠翠、穿着一模一样的红罗销金长衣和同色披风的宫嫔。
    宫嫔之后,是穿着大红底花开富贵缂丝长袍,端坐在马上的新郎苏子诚,人群里轰然响起一阵阵欢呼声和叫好声,李小么忙往窗外探着身子,努力想看清楚这个传说中十全十美的新郎倌。
    新郎倌面带微笑、端端正正的骑在马上,出了金水门,上了金水桥,下了金水桥,走近了宜城楼,李小么愕然看着端坐在马上的新郎倌,这不就是用二两银子买了她两碟阿胶枣儿的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郎么!
    李小么眨了两下眼睛,有些发怔的看着骑在马上、面含微笑的少年郎,心里莫名其妙的五味杂陈,原来,这才是门当户对的王子公主!
    “竟用了凤舆!也太过了!”
    林先生有些愤愤然的说道,智静摇着蒲扇,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林先生劝道:
    “再繁华也不过是过眼烟云,你又着相了。”
    “嗯。”
    林先生转身要了杯茶,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继续看着热闹,李小么恍过神来,又有些失笑起来,自己这是想哪儿去了!
    李小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越过苏子诚,看向后面的凤舆,这凤舆,简直有一间小房子那么大小,左右各六个身穿大红锦衣的禁卫抬着,凤舆四周雕画着精美的描金龙凤、藤蔓百花,百花中间嵌着的红蓝宝石在夕阳的余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凤舆四周,长长短短的垂着珍珠帘子,随着禁卫的步子轻轻摇动着,珠帘在夕阳下散发着华贵却又极柔和的光泽。
    李小么看不清楚凤舆里的福宁公主,只看到凤舆里闪着一片恍眼的光亮,福宁公主是吴贵妃长女,吴贵妃以美貌著称,这福宁公主再不济,也差不到哪里去,自然也是美人一个,唉,这才是天之骄女。
    凤舆之后,是无数捧着各种各样摆设用具的内侍宫人,林先生和智静转身回到桌边坐下,仆从重新泡了茶上来,李小么又看了一会儿,也转回来坐下喝起了茶,智静看着探着头,在满桌吃食点心中寻找着的李小么,笑着问道:
    “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奢华热闹吧?”
    “嗯!”
    李小么挑了碟子烤蛤蜊出来,笑着答应着,
    “真是好看!那些都是福宁公主的嫁妆?”
    “嗯,除了那个凤舆。”
    “连那些人?”
    “嗯。”
    李小么睁大眼睛,夸张的惊叹了两声,埋头吃起了烤蛤蜊,林先生盯着吃得香甜的李小么看了一会儿,转头看着智静又感慨起来,
    “这满城的百姓只知道看这份繁华热闹,却不知这热闹里藏着的凶险!”
    “小么可看出先生说的这繁华中的凶险?”
    智静没有答林先生的话,却看着李小么,笑眯眯的问道,李小么停了筷子,看着智静,又转头看了眼林先生,小心思飞快的转了几个圈,谨慎的答道:
    “刚才先生不是说了么,北平国那两兄弟野心勃勃,先生担心的凶险,肯定是怕北平国要吞了吴国。”
    “嗯,说的极是,难道你不担心?”
    智静上身往前倾着,满眼兴致的问道,李小么摇了下头,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换一个皇帝,如今的皇上我不认识,再换个皇帝还是不认识,反正都是不认识,随他谁做皇帝去,再说,”
    李小么小心的瞄了眼眉头拧得紧紧的林先生,接着说道:
    “如今吴国和北平国做了儿女亲家,既是亲家么,自然应该合在一处打别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智静往后仰着,哈哈大笑,笑得胸前的肉都跟着颤抖起来,用蒲扇点着林先生,
    “听到没有?我跟你说过,市井之人,谁去管谁做了皇上?黎民百姓,求的不过是份安稳的日子!你也想开些,跟我去川南吧。”
    林先生阴着脸,半晌没有说话,李小么小心的来回瞄着两人,想了想,放下筷子站起来,笑着告辞道:
    “多谢两位先生,我就不多打扰先生了。”
    “嗯,路上小心些。”
    林先生冷着脸没有说话,智静笑哈哈的交待着李小么,李小么清脆的答应着,退出雅间,跳下了楼梯,沿着街边,溜溜达达的先往长盛粮行找大哥和二槐去了,今晚上放灯,干脆拉上大哥、二槐和水生好好玩上一晚上,先去孙记炒蟹面吃碗面,再去好好看一晚上灯!一想到孙记炒蟹面,李小么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活蟹现炒现煮,下上筋道十足的面,鲜掉眉毛!
    李小么缠着大哥李宗梁,要去吃孙记炒蟹面,吃了面再去看灯,李宗梁算了算账,虽说心里极舍不得四个人一顿饭就要吃掉二百个大钱,可到底不忍心让李小么失望难过,这个‘不’字说不出口!只好肉痛的答应了下来,三个人接了魏水生,一起吃了面,寻着热闹处看灯去了。
    今年元宵放灯的时候,几个人刚到太平府没几天,衣食无着,李小么的腿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谁也没有心思看什么灯,现在这金水门前的灯山,虽说见多识广的太平府百姓并不觉得比元宵灯节好到哪里,可看在李小么和李宗梁等人眼里,就只有赞叹的份了。
    远处的乐棚里不停的奏着喜庆的曲子,围着乐棚悬着各式百戏人物走马灯,乐棚左右各用一根高数丈的长竿挑着一串扎成各色花卉形状的转灯,取个花开富贵的好兆头。
    李小么兴奋的拉着李宗梁往那片走马灯群里挤去,李小么对市井百戏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除了跟着魏水生在朱家书肆看看书,这些市井百戏是她了解这个世间,和这个世间的明规矩、潜规则最好的法子了。
    李小么对着灯上的人物,一个个问着李宗梁和魏水生,这个是谁,有什么样的故事,是哪一朝的人,是真的有呢,还是传说传出来的,问得李宗梁和魏水生经常张口结舌,李二槐更是十句答不上一句来,跟在后面低声嘀咕着:
    “就是看个灯,问那些没用的干啥?这小么,都打听的这么明白,要去考状元?你也考不了啊!”
    李小么转过身,狠狠的踩在李二槐脚上,李二槐眉头也不皱一下,继续嘀咕,
    “一点劲也没有,踩也踩不疼,这鞋我昨天刚刷的,今天刚穿,又让你踩脏了。”
    李小么白了他一眼,转过身,一手挽着李宗梁,一条挽着魏水生,继续往前逛着,看百戏走马灯的人并不多,相比于螯山灯海,这里并不算太出彩。
    四个人转了个弯,正要往左边转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壮中年人伸手拦住了四人,脸上带着笑容,低声说道:
    “几位小哥请留步,我家主人在里头,请几位小哥先别处逛逛,一会儿再来逛这一处,可好?”
    李宗梁和魏水生相互看了一眼,推着李二槐,往后退了半步,笑着应了,转身往右边转去,李小么听着那中年人咬字极清楚的北地口音,心里微微一动,走了十来步,李小么拉了拉李宗梁,掂着脚,俯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说不定是福宁公主和北地那个新郎倌呢!”
    “哪有这么巧?”
    “咱们慢点走,看看,说不定是呢,那个北地的新郎倌,我见过一次,上次他到长丰楼吃饭,还买了我的阿胶枣儿,两碟枣儿,给了我二两银子!咱们看看,我想看看公主长的什么样!”
    李宗梁无奈的顿住脚步,四个人兜了个圈子,又往被拦的地方转去,刚走了几步,迎面看到不远处一男一女并肩而来,李小么急忙拉了拉李宗梁,示意他就是这两个人,四个人悄悄往旁边退去,让开一男一女和他们周围的护卫。
    苏了诚一身月白缂丝长衫,束着羊脂玉腰带,背着手,满脸温柔的笑意,侧着身子看着身旁的福宁公主,专注的听她说着话,福宁公主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形娇小柔软,腰肢极细,淡黄的裙子上绣满了折枝牡丹,随着轻盈喜悦的脚步,裙子往后飞扬着,飞出一片流光溢彩,紧跟着苏子诚的步子,仰头看着苏子诚,脸上的甜蜜浓的化不开,低低的说笑间,整个人仿佛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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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真诚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3:23:35 |只看该作者
    正文第八章 门当户对
    四个人看着两人走得远了,才舒了口气,往前走去,李小么被大哥推着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恍过神来,连声赞叹着,
    “这才叫金童玉女,这才叫门当户对,这才叫天作之合,真是好看!两个人都好看!公主长的真好看!”
    李二槐紧走两步,从后面赶上去,点了点李小么,认真的反驳道:
    “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再说了,那个小娘子哪里好看了?也太瘦了,跟只雀儿一样,看那样子就不好生养,生不出娃要她干嘛?这皇家还能少吃的?怎么养成这样?我瞧着不好看,难看的很,女人就是要屁股大腿粗才好看!么妹以后得多吃点。”
    李小么闷闷的‘哼’一声,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也不理会笑得前仰后合的李宗梁和魏水生,顾自看自己的灯去了。
    四个人看到一半,去长丰楼接了李宗贵,又逛了一趟,吃了些宵夜,才回去大杂院。
    李小么躺到床上,拉上被子,长长的打着呵欠正要睡着,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吓得李小么打了一半的呵欠硬生生噎了回去,直噎得连声咳了起来,李小么跳起来,拖着鞋子奔到窗户边,掀起窗帘,推开窗子往外看去。
    好象是柳婆子的声音,柳婆子在一间勾栏里做粗使婆子,每天回来的比李宗贵还晚,李小么好奇的往外探看着,也不知道谁在大门口挂了盏气死风灯,明显显的照亮着院子。
    柳家屋里响起一阵叽哩哐铛声,夹着柳娘子的惊叫声、呼痛声、大哭声,片刻功夫,柳二被人推出门,趔趄着扑倒在地,黄远山光着上身,只穿了件长裤衩,拖着鞋子,手里拎着件衣服来回甩着,姗姗然的跟在后面出了屋。
    柳婆子跟在后面扑打着黄远山,一边打一边骂,
    “你个杀千刀的汉子,竟做出这种事!你还我女儿清白!我打死你!打死你个穷汉子!打死你!”
    黄远山一把推开柳婆子,抬手指着她,阴阴的说道:
    “我跟柳红,往好了说,是两情两悦,往不好了说,是你闺女勾搭我!既然让你们撞破了这事,我也不嫌弃她,赶明儿摆桌酒,娶了她就是!”
    “你个穷汉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娶我闺女,呸!我••••••我要送你去见官!去见官!”?@~~*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柳二爬起来,叫骂着扑上去推搡着黄远山,黄远山侧身闪过,抬脚把柳二又踹倒在地,阴阴的笑了起来,
    “见官?好啊!我可不怕见官,叫柳红出来问问,让她自己说,她那衣服,是我脱的,还是她自己脱的?好啊,见官去!现在就去!”
    柳婆子上前扶起柳二,点着黄远山,只气得说不出话来,片刻,突然转过身,指着屋里,恶骂起柳娘子来。
    隔壁沈婆子屋里的门‘吱’的响了一声,沈婆子推门出来,几步过去劝着柳婆子,
    “柳家嫂子,低声些,这夜深人静的,可听得远,你先听我说,”
    李小么正专心看着热闹,李宗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么妹可不能出去看热闹,听到没有?”
    “嗯。”
    李小么急忙转头答应着,李宗梁交待好李小么,和魏水生一起出了门,搬了凳子过去,拉着柳二和黄远山坐下,
    “有话慢慢说,先坐下,坐下说话。”
    沈婆子靠着柳婆子坐到一条长凳上,低低的劝着她,
    “两个孩子既是两情相悦,你就成全了吧,再说,事到如今,也只好成全了,黄大也算能干,又没有家累,对柳娘子也好,往后孝敬你们二老,也算是门良缘,算了吧,这事,也只好算了,可张扬不得。”
    黄远山嘴角带着讥笑,看着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柳二,和不停的抹着眼泪的柳婆子,跷起了二郎腿,李宗梁示意着魏水生,魏水生上前捅了捅跷腿而坐的黄远山,低声劝着他,
    “这事,到底有些个理亏,你就说个软话吧,往后都是长辈,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黄远山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魏水生点了点头,站起来,拱了拱手,
    “岳父岳母,这事是小婿孟浪了,往后小婿定会好好待着红妹子。”
    柳婆子猛的抬起头,点着黄远山,
    “你!你!你这是……小红是被你算计的!”
    黄远山轻轻‘哼’了一声,甩开衣服披上,又坐了回去,柳二抬手指着黄远山,恨恨的说道:
    “想娶小红也行,你拿十贯彩礼!我的闺女,也不能白给了你!”
    “彩礼?”
    黄远山仿佛听到了极有趣的事,笑的前仰后合,
    “就那破鞋,我娶她就是天大的情份了,还彩礼?聘则为妻奔为妾,照理说,我就该纳了她!你听好了,要彩礼,半分也没有,你不想嫁,我还不想娶呢,外头多少黄花大闺女我娶不得!”
    “你!”
    柳二气得一口气呛进去,猛烈的咳嗽起来,柳婆子呆了片刻,突然拍着大腿号啕大哭起来,沈婆子扶着她,一时说不进话去,李宗梁和魏水生面面相觑,众人正发怔间,柳娘子跌跌撞撞的从里屋扑出来,头发零乱的披散着,上衣领子一半卷在里面,露出半边肩膀,裙子歪歪扭扭的系着,眼睛哭得肿成了桃子,扶着门框,抽泣着看着门外的众人,突然扑过去跪在李宗梁面前,长声号叫着:
    “是他骗了我,是他把我灌醉了,我没有,没有……是他,不是我!”
    李宗梁满脸尴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忙往后退去,黄远山猛的转过头,阴狠狠的盯着李宗梁,魏水生伸手拉过李宗梁,上前一步挡在李宗梁面前,又推着李宗梁往后退了半步,迎着黄远山的目光,抬着下颌示意着黄远山,
    “快扶你家娘子起来。”
    黄远山压着怒气,站起来,满脸铁青的上前拎着柳娘子胳膊,拖着她往屋里拖去,
    “滚进去!别给老子丢脸!”
    魏水生转头看了眼李宗梁,两人又往后退了半步,陪着笑说道:
    “柳二叔想开些,还是人要紧,我和大哥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只管叫一声就行。”
    说着,两人忙不迭的溜了回来。
    李小么一边笑一边摇头,这个柳娘子,也真是蠢的可以,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就这么被黄远山吃到肚子里去了,连丝声响也没有,现在既然被人吃了,就该好好打算打算后面的事,对大哥那点子小心思,就得好好收拾干净这一院子的人,就这么扑到大哥面前,单单给大哥解释,这不是找死么!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早晚得笨死!
    第二天一早,沈婆子收了黄远山一斤肉,一条两三斤重的青鱼,从中说和着,晚上找了家分茶铺子,请了大杂院里的四户人家吃饭,就算是娶了柳娘子了。
    李宗梁可不敢去,可李家又不好不去,就由魏水生带着李小么,过去吃了这顿‘喜宴’,柳二垂着头,只顾不停的大口吃肉,不停的大口喝酒,间或打着嗝哀叹一声,柳婆子哭丧着脸,吃几口就放下筷子,看着柳娘子点几下,悲伤的叹几口气,拿起筷子再吃,柳娘子缩着肩膀,眼睛通红,时不时的抽泣几下,见黄远山靠近,就忙不迭的往旁边躲,黄远山脸色铁青,吃了两口,突然扔了筷子,跳起来扬手甩了柳娘子一巴掌,
    “贱货!你还嫌弃爷了?”
    沈婆子忙上前拉过柳娘子,低低的劝着她,
    “你这孩子,都成亲了,还害什么臊?那是你丈夫,你的爷,从昨晚上起就是你头上的天,你得敬重着他,可不能这样了,你这傻孩子!”
    魏水生也忙站起来,满脸笑容的上前拉着黄远山坐下,
    “新娘子害羞些也是常理,黄大哥别生气,往后慢慢调/教就是。”
    黄远山横了眼还是只顾埋头苦吃苦喝的柳二,和呆怔怔的看着他的柳婆子,抬脚又往柳娘子腿上踹了一记,恨恨的骂道:
    “贱货,看晚上回去老子不收拾死你!”
    李小么缩着肩膀,老老实实的坐着,默然看着柳娘子,心里盘算着,看样子得重新找个住处才行了,这个柳娘子,实在是太过四六不分,若是哪天又搭错了筋,跑过来找大哥,大哥可就要被她害死了,那个黄远山,从头到脚阴森森的,也不像是个好人。
    这顿饭吃的无滋无味,除了饱得打嗝的柳二,谁也没吃几口就散了。
    柳二醉得站不起来,黄远山仿佛没看到,拖着柳娘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分茶铺子,魏水生只好将柳二扛了回去,扔到了柳家屋里床上,柳婆子哭丧着脸,跟在后面进了屋,连个谢字也没心思说去,只顾瘫坐在地上,高一声低一声的号哭了起来。
    沈婆子皱着眉头,也懒得再劝她,和魏水生退出来,随手替她关上了门。招手叫着李小么,
    “么妹子,过来,到阿婆屋里,阿婆烧鱼尾给你吃。”
    李小么忙上前拉住沈婆子的手,跟着她进了屋,魏水生笑着摇了摇头,回去找吃的去了,这顿饭,他一口东西也没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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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C.Rice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3:43:37 |只看该作者
    正文第九章 风起苹末
    沈婆子鱼做得极好,特别是烧鱼头、鱼尾,更是美味无比,李小么怀疑她从前也富贵过,沈婆子和她一样,吃鱼最爱吃鱼头鱼尾,为了这个,沈婆子可没少感慨,感慨里透着无数伤感,不提自己,却只说李小么是富贵脾气。
    李小么窝在沈婆子屋里慢条斯理的吃着鱼尾,听着沈婆子的唠叨:
    “这姑娘家,可是要把持住,看看这柳娘子,这算啥?人不人鬼不鬼的。”
    “黄大哥这不是娶了柳娘子了么。”
    李小么含糊的说道,沈婆子白了李小么一眼:
    “这叫什么娶?三媒六聘,从送草帖子算起,到满月礼成,这中间要过的礼数多得很呢,这礼数越周全,聘礼越贵重齐全,这姑娘家就越尊贵,嫁过去说话就越响亮,姑娘家嫁人,一辈子可就这么一回,你看看,这柳娘子,连个花轿也没坐上!就这么窝囊到一个床上去了,那黄大对她,你看看,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还不是她自找的?唉,这算个什么事儿?这柳娘子,可是说妻就是妻,说妾也是妾!”
    “这事也怪不得别人。”
    李小么低声嘀咕道:
    “就是这话,哪里怪得上别人去?要怪也只能怪她爹娘,唉,她那爹娘,一对混账胡涂东西!你看看,那柳二,就知道死吃死喝,柳婆子,唉哟,姑娘随娘,这话可不假,这黄大,倒是个心思深沉的,这柳娘子但凡明白些,从此死心塌地的跟着黄大过日子,那黄大也亏待不了她,你看看,胡涂吧?你都跟人家上了床嫁了人了,心里还掂记着旁人,这要是在重规矩的大户人家,是要沉塘的!也难怪黄大打她!说起来,这事还真怪不上黄大,昨天晚上,黄大就拎了瓶酒,连菜也是柳娘子备下的呢!”
    “你怎么知道?”
    李小么忙咽了嘴里的鱼肉,睁大眼睛问道,沈婆子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走到门口四下看了看:
    “么妹子,阿婆说给你听,你以后可别象柳娘子这么傻的不通气,那天你和你哥哥去看灯没回来,我上了年纪,这灯也见的多了,可没那精气神看去,就关了门做针线,掌上灯没多长时候,那柳二就回来了,黄大拿了个对牌迎过去,说是胡记分茶铺子的牌子,别人送给他的,他和人约了别处吃酒,去不得了,就给了柳二,那柳二贪着这口吃的,接了牌子就走了,唉!”
    沈婆子叹了口气:
    “这天下哪有能白占的便宜,黄大看着柳二出了门,从屋里提了只气死风灯挂到了院门口,拎了瓶酒就进了柳家的门,中间柳娘子出来过一回,脸儿通红,刚出门就被黄大从后面拦腰抱了回去,再往后,就是柳婆子回来了,那屋里的灯,一直可没熄过,你看看,这黄大有心眼吧。”
    李小么慢慢吃着鱼,凝神思量着,若有所思的看着沈婆子,沈婆子伸手点了点李小么的额头,笑了起来:
    “这么妹子可聪明!阿婆就喜欢你这样聪明的!这黄大可是早有算计,也不知道拿什么话骗了柳娘子和他一处吃酒,不过那柳娘子傻成那样也好骗,花了几个钱,打发柳二去胡记吃酒,这还不算,你看看,他先在院门口挂了灯笼,屋里的灯也不熄,他就是要人看着,他睡到了柳娘子屋里,那柳娘子也只好嫁了他!”
    李小么吐出嘴里的鱼骨头:
    “这黄大肯这么费心思算计,也该是对柳娘子有心的,既然娶了柳娘子,怎么也不对她好些?”
    “有心?”
    沈婆子一边笑一边摇着头,笑了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看着李小么,郑重的交待道:
    “么妹子,你可听好了,这男人要是真心对你好,那就是处处敬重你,凡事依着规矩来,那费尽心思、只想着你的身子,坏了你名节的,都不是真心待你的人!可别被那些个花言巧语给骗了!”
    “阿婆你放心!往后哪个男人敢象黄大这样算计我,我就让他当太监!”
    沈婆子‘噗’的一声笑出了声,上前敲着李小么的头:
    “你个死丫头,知道什么是太监!这可不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可不能瞎说,姑娘家,名声最要紧!”
    当天夜里,睡到半夜,院子门突然被人用力敲打着,叫着开门,李小么一下子惊醒过来,急忙穿了衣服,抓了装着银子的荷包系在腰间,跳下床,奔到窗前往外探看去。
    李宗梁和魏水生等人已经起来开了门,黄远山也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出了屋,院子里涌了七八个官兵进来,保长怀里抱着册子,紧跟在后面也进了院子,保长点着各屋,一个个说着住的是谁,哪里来的,领头的官兵听着保长的话,示意几个士兵进到各屋查看了一遍,李小么仿佛极胆怯的团着身子缩在床上,士兵举着火把进来,看着李小么,竟然咧嘴笑了下,转身就出去了。
    不大会儿,小小的院子就被搜过了一遍,一群官兵如同潮水般‘呼’的涌进,又‘呼’的退了出去。
    黄远山看着李宗梁和魏水生栓上院门,满院的人各自回去,李小么拖着鞋子站在里屋门口,关切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了?”
    “说是查刺客。”
    李二槐一脸的兴奋激动,一边侧着耳朵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接着猜测着:
    “听听,外面动静可大,这刺客肯定厉害,说不定刺的是皇上呢,不然哪有这么大动静?!”
    “别乱说!这可是要命的事!明天出去,谁都不准乱说乱打听!听到没有!”
    李宗梁冷着脸,看着众人吩咐道,李小么忙点头答应着:
    “我肯定听话。”
    李二槐缩了缩脖子,低低的嘀咕道:
    “我就说说,反正我天天跟你一处,肯定不打听。”
    魏水生示意李小么回去睡觉,熄了灯,和李宗梁凝神听了半天动静,直到四下瑞安静下来,才松了口气,躺下睡了。
    第二天,整个太平府照常天不亮就开始热闹起来,仿佛夜间的搜查是一场梦。
    李小么刚卖了几份阿胶枣儿,郑掌柜就招手叫着她:
    “小么,过来,快过来。”
    李小么忙托着托盘过来,郑掌柜伸手接过李小么手里的托盘:
    “智静大师在外头车上,叫你过去说句话儿,快去吧,东西我帮你收着。”
    李小么惊讶间,已经被郑掌柜推了出去,长丰楼外,停着辆宽大精致的桐木大车,智静将车帘掀起条缝,笑着招手叫着她。
    李小么忙上前两步,跳上车,车里一左一右坐着智静和林先生,李小么半跪着,直身见了礼,曲膝坐下,疑惑的看着两人,智静虽说还是笑哈哈的,可笑容里却带着丝沉重,林先生面色显得极是灰暗,懒洋洋的靠着后面的靠枕,看着李小么,直截了当的说道:
    “小么,我和智静下午就启程去川南,你跟我一起走吧,这太平府,往后也太平不了了,跟我走吧。”
    李小么呆怔了下,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多谢先生,我要跟哥哥们一起。”
    “你和你哥哥一处跟我走吧,我给他们安排个出身之道就是,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你和你哥哥。”
    智静眯缝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养着神,林先生顿了顿,接着说道:
    “丫头,跟我走吧,我和智静离了这太平府,还有谁能护得住你,跟着我,过几年你大了,若愿意跟着我,我必不会亏待了你,若不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我备了嫁妆、当女儿一样送你出门就是。”
    李小么刚恍过神来,又被林先生说的呆了一呆,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儿家了?!唉!果然瞒不住明眼人,李小么看着林先生,坚定的摇了摇头:
    “多谢先生,我能护得住自己,人各有志,我和哥哥都不愿意依附于别人,多谢先生厚爱。”
    李小么顿住话,看着满脸失望的林先生,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智静,突然问道:
    “昨夜里满太平府搜查刺客,有人死了么?”
    智静猛的睁开眼睛,敛了脸上的笑容,直直的看着李小么,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
    “驸马苏子诚遇刺,听说伤着了。”
    “公主和驸马不是启程回去北平国,已经离开太平府了么?又不是在太平府遇刺,怎么倒在太平府里搜起刺客来?先生这么急着启程,也是因了这事么?”
    李小么干脆直接问道,智静直起上身,盯着李小么看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林先生,迟疑着说道:
    “北平国的护卫一路追杀刺客,说是看着刺客逃进了太平府,我和林先生启程,也是因为这事,也不是因为这事。”
    智静轻轻叹了口气,顿了顿,看着李小么:
    “丫头,你是不是也觉出了这中间大有曲折?这中间是不简单,牵连极广,只怕各家后手都不能少了,我和林先生是不想给别人做筹码,可若人家一定要拿来做筹码,又不能不做,与其左右为难,不如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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