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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枪编年史2·冬夜之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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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骑士勋章 - 转职为圣骑士可以领取

    没名字的NPC 未点靓 发表于 2015-7-18 00:15:33 |显示全部楼层



    黑暗之后塔克西斯的恶龙军团再度降临世间。四方诸国一致备战,准备捍卫他们的家园、生命,以及他们的自由。然而,同仇敌慷的短暂团结终究不敌长年积累的宿仇与偏见。未战,似已先败。炽烈的战火,无情地拆散了相知相惜的挚友。再相聚,已是一年后倘若彼此都还健在。 笼罩世间的黑影益发深沉,一位贬谪的骑士、娇贵的女精灵,和古灵精怪的坎德人,孤寂地站在冬日惨白的阳光里。 尤其是战争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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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片说明:没名字的NPC 帮助了一群少女赶走了一只意图不轨的怪蜀黍,被答谢 927 两 银子.

    卡片效果:获得 927 两 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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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名字的NPC 未点靓 发表于 2015-7-18 00:17:40 |显示全部楼层

      九英雄物语

      冬天凛冽的寒风在外面吹着,但对卡若理山脉中的高山矮人来说,暴风雪的威力对他们毫无影

    响。当领主要求肃静的时候,群集的人类和矮人们纷纷安静下来,一个矮人诗人走出来欢迎回归的

    英雄。

      威胁由北方降临,正如我们所预知:寒冬的先锋,龙之舞遍及大地,直到从森林里,从平原上太

    地底下,他们九人汇聚,天地变色于前。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

    的传说。

      一位来自岩石的花园,自接入的厅堂,饱经风霜却又凝聚智慧,心和意志毫无迟滞的,在手臂

    的血脉中流窜。

      在他如父般慈祥的臂弯中,众人的灵魂齐聚。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

    的传说。

      一位是从和风拂面的国度降临,随风漂荡,在晃动的草原上,坎德人的国度中,一个小小的麦

    子也有机会,转成青绿,转成金黄,再转成青绿。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

    的传说。

      下一位来自平原,遥远的国度,在天际的家园。

      带着一柄魔晶技,慈悲的压力,光芒闪耀于其手,承受着世界的伤口,她出现在人群之中。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

    的传说。

      下一位亦来自平原,在月亮的阴影下,遵照着仪式,遵照着传统,跟随着月光,他的魔力控制

    着他的一举一动,控制着他战士的血液,控制着他战士的双手,从天空中降落的光芒。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

    的传说。

      一个没有出现的英雄,离开却未及回归,有着火热的心,黑发的女剑客:她的荣耀无法以言语形

    容。

      久年的摇篮曲,身处在半梦半醒中。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

    的传说。

      一位有着荣誉之心,带剑的豪侠,数世纪以来守护着大地的翠马,从索兰尼亚的废墟中出现,

    再升起,当他的心坚守着岗位。

      当他舞蹈的时候,宝剑是他最忠实的伙伴c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

    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下一位是黑暗的对比,单纯的兄长,让握剑的手尝试任何的可能。

      甚至心中纤细的心弦。他的思绪像是被风吹皱的春水连自己也看不见底。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

    的传说。

      下一位是大家的首领,半精灵,两族的血液让他受尽排挤,森林,平地,不管是在人类或精灵

    的世界中。

      为了勇气而战,却害怕单纯的爱,他束手无策的面对着两者。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

    的传说。

      最后一位来自黑暗之中,呼吸着黑暗,殒落的流星藏在话语之中,躯体忍受着无数的伤口,换

    取无上的知识,直到,直到他的祝福也跟着完结。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金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

    的传说。

      旅途中又加进了其他的人们:一个毫无教养,却高贵到无法用教养来评断的女孩;一个美丽的公主

    ,从森林中出现;古老的命运支线,没有人可以确定主角到底是谁。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

    的传说。

      威胁自北方降临,正如我们所预知:冬日暂住,龙类沉睡在暂时宁静的大地上,但人森林里,从

    平原上太地底下,他们九人汇集,决定了眼前天地的运转。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

    的传说。

      每个人,或是至少许多酷爱龙枪的读者,为了要搞清楚在这段诗歌中到底是哪九名英雄而想破

    了脑袋。由于奇蒂拉的出现、造成了许多的困扰;但是,玛格丽特和崔西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说明了历史记载平党的一面:记录历史的人总是会有某种特殊的角度、特殊的思想:谁能够断言克莱

    恩上没有吟游诗人会把奇蒂拉算进这九人当中呢?

      ——麦可。威廉斯


    获得 私藏赃款 一张

    卡片说明:没名字的NPC 在城镇路边捡到 48 两 银子,偷偷放进了口袋.

    卡片效果:获得 48 两 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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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名字的NPC 未点靓 发表于 2015-7-18 00:20:58 |显示全部楼层

    神锤

      第一本小说的结局本来要和第二本小说的开头作出紧密的连结。我们原先准备要把英雄们在骷髅岩的冒险,以及在矮人王国中如何找到卡拉斯神锤,获取矮人领袖的信任。但我们的时间和空间都不够了。这段章节是用来连结所有这些“失落的篇章”,带领读者来到索巴丁的南门,让我们的故事可以继续下去。——西克曼“卡拉斯神锤!”

      高山矮人王朝宽广的大殿回荡着胜利的昭示。接着就是一阵激昂的欢呼声,混杂着低沉的矮人声音,和音调稍高的人类嗓音。这时,帕拉丁的牧师伊力斯坦走了进来。

      虽然这个碗形的空间已经非常宽敞,但对矮人们来说,还是稍嫌挤了些。帕克塔卡斯的难民紧紧地贴墙站着,所有的矮人们则挤在底下的石凳上。

      伊力斯坦走在正中央的通道中,自豪地握着巨大的战锤。众人见到他身上穿着帕拉丁的白色牧师袍,突然间安静下来。适才轰轰作响的吵杂声变成回音,传入地底震动着。

      坦尼斯被这些巨响弄得有些头痛。他被挤在人群中。无论如何,他都不喜欢被关在地底下,虽然这个大殿的天花板高到连火把也没有办法照亮,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是被困在密闭的空间中。

      “如果能够尽快结束,我会很高兴的。”他对着站在一旁的史东耳语道。

      老是显得十分忧郁的史东此时看来比平时更加地阴沉。“我不喜欢这样,坦尼斯。”骑上将双手交叠在胸前。

      “我知道。”坦尼斯不悦地说。“你说过不只一次了,现在为时已晚。我们只能试着改善现况,而且没办法做任何改变了。”

      两人的对话很快地又被欢呼声淹没,伊力斯坦走下走道前,高举起战锤展示给群众看。坦尼斯揉搓着前额,这么多人挤在洞穴的密闭空间内,让他开始感觉有些晕眩。

      伊力斯坦走上走道;站在大殿中央王座,起身迎接他的是宏非尔,海勒族矮人的领主。矮人身后是由七座岩石雕刻成的王座,如今都已空了下来。宏非尔站在最宏伟的第七个王座之前,索巴丁之王的位置。一旦宏非尔收下卡拉斯神锤后③,这个位置将会由他继承。寻获这个古老信物对他而言是无比的收获,因为借着这个信物,他可以将所有的矮人领主统一在他的旗下。

      “是我们拼死夺回这个战锤的。”史东慢慢地说,眼睛看着那光耀的武器。“传说中的卡拉斯神锤,用来铸造屠龙枪的工具。

      消失了数百年之久,曾被找到,尔后又造落。现在就这样白白地送给矮人!“他不屑地说。

      “这个神锤以前确实是赏赐给矮人的神兵。”坦尼斯无奈地提醒他,并感到额头上滴下汗珠。“如果你忘记的话,可以叫佛林特再告诉你一次。无论如何,现在这神锤确实是属于他们的了。”

      伊力斯坦走到王座前,领主穿着厚重的饱子和矮人们喜爱的沉重金色锁子甲等着他。伊力斯坦在王座前跪下,这是一个礼貌的动作,因为假使不这样,即使王座离地足足有三尺高;这高大、浑身肌肉的牧师恐怕还是会与领主面对面针锋相对。矮人们为眼前的景象欢呼,坦尼斯注意到,暗地里,人类对于自己领袖的示弱并不感到十分光荣,有些人甚至在交头接耳地讨论著。

      “请接受我族人的礼物!”伊力斯坦接下来的话语被矮人的另一阵欢呼声所淹没。

      “礼物!”史东不屑地说。“该说是赎金才比较符实。”

      “为了回报,”等到四周寂静下来后,伊力斯坦接着道,“矮人们提供我们住所的慷慨行为。”

      “为了换取被关在墓穴里的荣耀……”史东喃喃道。

      “我们也立誓,只要战争降临,我们将和矮人并肩作战!”伊力斯坦大喊。

      欢呼声响彻大厅,当宏非尔领主弯下身接受神锤时,欢呼声更是震耳欲聋,矮人们跺着脚,吹着口哨,大多站上石凳又叫又跳。

      坦尼斯感觉到一阵反胃。他看着四周,他们暂时还没办法好好休息。宏非尔会发表谈话;另外六个领主也是,更别提还有追寻者高阶议会的那些家伙。

      半精灵碰碰史东的手臂,示意骑士跟随。两个人静静地离开大殿,低身以便通过一个狭隘的通道。虽然他们仍处在这庞大的地底王国中,但他们感到自己像是已经远离了尘嚣,处在沁凉如水的夜空下。

      “你还好吧?”史东注意到坦尼斯大胡子下苍白的脸。半精灵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我现在好多了。”坦尼斯说,因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而脸红。“是因为那温度……还有吵闹声……”

      “嗯,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史东说。“当然,还是要看追寻者议会到底同不同意我们去塔西斯。”

      “喔,你倒不需要担心他们投票的结果。”坦尼斯耸耸肩说。

      “伊力斯坦显然还握有大权,因为他带领着大伙找到了栖身之处。

      没有其他的高阶追寻者胆敢反抗他,至少不敢当面这样做。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我们就可以乘着美丽之城塔西斯的有翼船去航海了。“

      “不包括卡拉斯神锤。”史东忿忿地加上一句。他轻声地背诵着:“传说中,骑上拿到了金色的神锤,被帕拉丁保佑的神锤,只要交给拥有银色神臂的人,就可以铸造出修玛的屠龙枪,龙类的克星,他又将神锤交给名叫卡拉斯,或被称作骑士的矮人,奖励他在战斗中所表现出的节操与勇气。他将神锤以卡拉斯命名。

      卡拉斯神锤就此传入矮人们的地底王国,当世界再度陷入混乱的时候,它将重新出世——“

      “它的确重新出世了,”坦尼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说。他听史东提这个问题不知道几百次了!

      “它出世之后会被留在这里的!”史东打断他的话头。“我们应该带着它到索兰尼亚去,用它来铸造我们自己的屠龙枪——”

      “然后你就会成了修玛再世,手中拿着光耀的屠龙枪,受到大家的景仰喽!”坦尼斯再也控制不住了。“另一方面,你将会使得八百个无辜的人类牺牲——”

      “不,我才不会牺牲他们!”史东大怒道。“我们手头唯一有关屠龙枪的线索,你竟然用来交换——”

      两个人突然间沉默了下来,因为有一个比阴影更为阴暗的人从他们旁边无声无息地冒出来。

      “施拉克”一个声音嘶哑地说,迅即光亮从一个装在木杖上,镶金的龙爪所抓的魔晶球中流泄出来。光芒照耀在一名法师的红施上。

      年轻法师朝着两人走去,倚着法杖、轻咳着。法杖的光芒映在削瘦的脸庞,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皮肤和金色的眼眸构成了一幅诡异的景象。

      “雷斯林。”坦尼斯紧绷着声音说。“你想做什么?”

      雷斯林丝毫没有受到两人愤怒的眼光所影响,似乎早就习惯了每个人对他在场时所表现出来的厌恶。

      他走到两人面前。伸出瘦弱的手,法师念着,“阿库拉——阿兰。苏。塔苟兰。亟思塔哈”一件闪着微光的武器出现在吃惊的坦尼斯和史东面前。

      这是柄步兵用的长枪,几乎有十二尺长。尖端是纯银所铸,上面有着利齿和刀锋,枪柄是极上等的木材做的。尾端是钢铁制的,以便刺入地面。

      “美极了!”坦尼斯吃惊地说。“这是什么?”

      “一柄屠龙枪,”雷斯林回答。

      法师用手抓住长枪,走到两人之中,后者不由自主地退缩着,仿佛不愿意被他碰到。两人的眼睛盯着长枪。雷斯林转过身,把它递给史东。

      “骑士,这就是你的屠龙枪。”雷斯林嘶哑地说着。“没有神锤,也没有银色神臂的帮助,你愿意带着它上战场,和修玛同样获得光荣,却也同时以死收场吗?”

      史东的眼神闪烁着,他屏住呼吸,伸手出去抓屠龙枪。他惊讶地发现,手竟然穿过了它!屠龙枪就在他的手中消失了。

      “该死的幻术!”他大吼着,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如果你是要开玩笑,雷斯林,”坦尼斯静静地说,“这并不好笑。”

      “开玩笑?”法师低声道。他奇异的金色眼眸跟随着骑上的背影。“坦尼斯,你应该更了解我的。”

      法师用着坦尼斯只曾听见过一次的诡异声音,笑了。然后,他讥讽地对半精灵行礼,雷斯林跟着骑土一起消失在矮人地底王国的阴影中。



    获得 弊大于利 一张

    卡片说明:没名字的NPC 被钱袋砸中进医院,牧师治疗花了 330 两 银子.

    卡片效果:损失 330 两 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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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名字的NPC 未点靓 发表于 2015-7-18 00:25:1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白色有翼船希望在布满灰烬的平原上

      坦尼斯坐在高阶追寻者评议会召开的会场中,皱眉倾听着。

      虽然这个伪教算是正式解散了,但领导着八百位难民的政治实体还是沿用这个名称。

      “我们并不是对提供给我们地方居住的矮人毫不感激。”韩德瑞克挥舞着遍布疤痕的手,夸张地说道,“我们都很感激,这点我可以确定。正如同我们感激那些找回卡拉斯神锤,让我们有机会居住在这里的英雄一样。”韩德瑞克对坦尼斯深深地一鞠躬,后者简单地点头回礼。“但我们不是矮人!”

      这番激情的告白引起了一阵低沉的赞赏声,让韩德瑞克花了好些时间静候群众安静下来。

      “我们人类本来就不应该居住在地底下的!”周遭立刻响起大声的应和和鼓掌声。

      “我们以农维生。我们不能在山坡上耕种作物!我们所要的是像我们被迫放弃的家园一样的土地。我认为那些害我们颠沛流离的家伙应该要负责!”

      “他是指龙骑将吗?”史东讽刺地低声对坦尼斯说。“我很确定他们会很乐意有人要来找他们负责。”

      “这些笨蛋能够侥幸活命就应该感谢了!”坦尼斯抱怨着。

      “瞧!他们竟然反咬伊力斯坦一口,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样!”

      帕拉丁的牧师,同时也是这群难民的领袖,站起来回应韩德瑞克。

      “因为我们需要新的家园,”伊力斯坦回答,低沉的声音在洞窟中回响着。“所以我建议派出一个使节团,前往美丽之城塔西斯。”

      坦尼斯以前就听过伊力斯坦的计划。他的思绪飘到一个月前,他和同伴们刚从德肯的墓穴将神锤带回来时。

      现在已服膺于宏非尔领导下的矮人领主们,已经开始准备面对北方邪恶势力的入侵。这些矮人们并非真的畏惧这股势力,毕竟他们的地底王国看来是滴水不漏的。他们也遵守坦尼斯带回神锤时所给的承诺:让帕克塔卡斯的难民们居住在南门,索巴丁地底王国的最南边。

      伊力斯坦把难民带到索巴丁。他们努力试着要重建自己的生活,但这样的安排对他们来说不尽如人意。

      他们的安全当然无虑,但难民们原先大多是农民,很难忍受居住在矮人们的地底洞窟中。春天到了,他们可以在山坡上耕种,但收获只够糊口。人们想要居住在有着新鲜空气和阳光的天空下。他们不想依赖矮人。

      伊力斯坦想起了古老传说中有着关于美丽塔西斯的叙述,以及在它的港口中出人的天鹅形的船只。早在伊力斯坦刚提出来的时候,坦尼斯就坦言这些只不过是传说。自从三百年前的大灾变之后,安塞隆大陆这半边便未曾有人听说过任何关于塔西斯的消息了。因为矮人们在当时封锁了索巴丁王国,也是唯一通过卡若理山脉的通道;有效地阻隔了南北之间的讯息传递。

      坦尼斯忧心忡忡地眼见高阶追寻者议会一面倒地投票支持伊力斯坦的提议。他们计划派出一小队人夫塔西斯,设法联络上进港的船只,乘上船,甚至买下一艘船来。

      “谁要带领这个小队?”坦尼斯默默地问自己,虽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每只眼睛都投向他。坦尼斯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始终只是静静听着、一声不吭的雷斯林便走到议会前,他瞪着他们,眼睛闪着奇异的金光。

      “你们这些蠢货!”雷斯林说,他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怒意,“你们在做着蠢人才会有的美梦。要我说多少次?要我提醒你们星辰的预兆多少次?你们自己看见夜空中出现两个空洞的时候有何感想?”议会的成员们变换着坐姿,还有几个人交换着不耐烦的眼色。

      雷斯林注意到这一点,继续说,他的声音中轻蔑的意味越来越明显。

      “的确,我也听到了你们当中某些人的说法。这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常常会发生的,就像是树叶从树上掉落般。”

      几个议会成员交换着意见,点着头。雷斯林静静地看了几分钟,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然后,他再度开口,“我重复一次,你们都蠢到极点。被称作黑暗之后的星座消失的原因是因为它已经降临克莱恩。从白金碟上知道,代表帕拉丁的星座,也就是俗称的英勇战士,也来到克莱恩抵抗它的入侵。”

      雷斯林停下来。站在他面前的伊力斯坦就是帕拉丁的先知,许多人改信这位神扯。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周遭的人对他妖言惑众的愤怒。神怎么可能会亲自参与人类的事务?难以置信!但被看作妖言惑众对雷斯林而言根本就不会造成任何困扰。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记住我说的话!在‘祷文’中有记载,黑暗之后将会带来它的‘尖啸大军’。这些尖啸大军就是恶龙!”

      雷斯林最后一句话带着嘶嘶声,就像佛林特说的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我们都知道了。”韩德瑞克不耐烦地打断他。因为已过了他晚上习惯喝杯小酒的时间,这才让大神官有勇气开口。只是当雷斯林沙漏状的眼眸像两支黑箭刺穿他后,他很快地后悔了。“你——你要说什么?”

      “和平早已不存在克莱恩的任何一角落上,”法师嘶哑地说着,挥舞着瘦削的手。“就算找到船,你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论你们到了哪里,只要抬起头看着夜空,你们就可以看见两个毫无一丝光亮的空洞。不论你躲到哪里,都会有恶龙追着你们!“

      雷斯林开始咳嗽,他的身体因喘息而扭曲起来,看来摇摇欲坠,他的挛生哥哥及时跑向前,用强壮的臂膀接住他。

      卡拉蒙将雷斯林抱离会场后,看来似乎阴霾散尽。议会的成员摇摇头,声音微颤,苦中作乐地谈着这些童话。要想像整个克莱恩都陷入战火的样子实在太不切实际了。就连安赛隆大陆这个部份的战争都已接近尾声。龙骑将猛敏那已经被击败,龙人大军也被击退。

      议会成员们伸着懒腰离开了议事厅,各自回到家中或酒店。

      他们完全忘记询问坦尼斯会不会带领这个小队。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

      坦尼斯表情凝重地和史东交换了个眼神,离开了洞穴。今晚轮到他守夜。虽然矮人们认为地底王国很安全,但坦尼斯和史东两人始终坚持要在通往南门的外墙边安置岗哨。他们太了解龙骑将,以致于在睡梦中也不敢对这值得‘尊敬’的敌人掉以轻心。

      坦尼斯靠着南门的外墙,神情若有所思。他的面前是一片盖满了白雪的草地。夜空十分冷冽平静。他们身后是卡若理山脉——南门的唯一通道,事实上是一块巨大的突起岩石。这是矮人们固若金汤的防卫系统之一,也是矮人王国在毁灭性的大灾变和矮人门战役之后,能够锁国将近三百年的最大功臣。

      大门有六十尺宽,近三十尺高,强力的机械装置控制它的开合。门的正中央几乎有四十尺厚,除北门外,这可以说是全克莱恩最坚固的大门了。一旦关上,光从外表完全无法查觉出它和岩壁之间的差别,这也是古老的矮人工匠们鬼斧神工的杰作。

      但自从人类进驻南门之后,这里开始点起了火把;让男人、女人和小孩能出去透透气。对居住在地底的矮人而言,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弱点。

      坦尼斯站在那里,看着草原外的森林,感觉不到一丝的宁静,史东、伊力斯坦和罗拉娜则加入了他。这三人本来正在讨论著一些事情;显然和他有关,却突然沉默下来,让人感到不舒服。

      “你看起来很忧郁。”罗拉娜轻声对坦尼斯说,手放到他的手臂上。

      “你相信雷斯林是对的,没错吧。坦塞勒——,坦尼斯?”她要讲出他的人类名字仍有些结巴。但她心里明白,他的精灵名字只会为他带来痛苦。坦尼斯看着放在他手臂上的纤细小手,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掌合上去。

      只不过几个月前,这双手还会让他感到罪恶与挣扎,纠缠在与一个人类女子和一个儿时玩伴的爱情中。但如今罗拉娜的手让他感到温暖与平静,虽然还是会令他心跳不已。他思索着这样的反应,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我从很久以前就学会相信雷斯林的忠告。”他说,同时也明白这会让他们十分的失望。果然,史东的脸色阴沉下来,伊力斯坦皱着眉头。

      “我想这次他还是对的。我们赢了一场战役,但距离全盘胜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我们都知道,北方的索兰尼亚正陷入猛烈的战火中。我们可以轻易揣测出黑暗的势力绝不会只以征服阿班尼西亚作为最后目标。”。,“但你只不过是在揣测!”伊力斯坦争辩道。“别让那名年轻法师身边的黑暗气息干扰了你的思考。他也许是对的,但我们没有理由放弃希望和尝试!塔西斯是个繁荣的海港——至少我们听说的是如此。在哪里我们一定可以打听到其他地方的情形。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一定能再找到某个与世无争的乐园。”

      “听伊力斯坦的,坦尼斯——”罗拉娜柔声说。“他很有智慧。当我们的人民逃离奎灵诺斯的时候,他们不是盲目地逃难。

      他们是逃往一个没有战争的天堂。我的父亲有个计划,虽然他不敢公布——“

      罗拉娜突然安静下来,讶异着她一席话所造成的影响:坦尼斯甩开了她的手,直视着伊力斯坦,眼神中满是愤怒。

      “雷斯林说过,希望只不过是否定现实的表现。”坦尼斯冷冷地说着。

      伊力斯坦带着歉意地看着他,半精灵勉强一笑。“我向您道歉,伊力斯坦。我实在是太累了,请原谅我。你的建议很好,我们是该带着希望前往塔西斯,而不该想那么多。”

      伊力斯坦点点头,转身离开。“你要跟过来吗,罗拉娜?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但在我将领导权交给议会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马上过来,伊力斯坦,”罗拉娜红着脸说。“我——我想要和坦尼斯说说话。”

      伊力斯坦体谅地看着两人,然后和史东一起沿着黑暗的小路回到南门。罗拉娜站在入口的地方,神情逐渐冷漠了下来,因为坦尼斯明显地装作没看见她。

      “你又怎么了?”她最后终于开口。“听起来你似乎正帮着雷斯林打击我所见过最有智慧也最好的人!”

      “不要随便批评雷斯林。”坦尼斯沙哑着、边说边将火把插进水桶中。火光在嘶嘶声中熄灭。“事情不见得都像你们精灵认为的一样只有黑与白。法师救了我们很多次。我开始相信他的推理——我承认我觉得这比盲目的信仰更容易使人相信!”

      “你们精灵?!”罗拉娜大叫。“你的口气听起来还真像个人类!坦塞勒斯,你体内留着的精灵血统比你愿意承认的还要多!

      你以前说留胡子不是为了掩饰你的血统,我相信你。但现在我不敢确定了。我身处在人类之中已经够久,够了解他们对精灵的看法了!我为我是精灵而感到骄傲。但你不是!你感到羞耻!为什么?因为你爱上的那个人类女子,她叫什么来着?奇蒂拉?“

      “闭嘴,罗拉娜!”坦尼斯大吼。他把一只火把丢到地上,大步走向站在门口的精灵女子。“如果你想要讨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你和伊力斯坦呢?他也许是个帕拉丁的牧师,但他也是个男人——相信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我每天都只听到你说——”他开始捏着嗓子学起她的声音,“‘伊力斯坦很有智慧’、‘只要问伊力斯坦,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听伊力斯坦的话,坦尼斯——”

      “你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罗拉娜顶了回去。“我敬爱伊力斯坦,我尊敬他。他是我所见过最体贴,也最有智慧的人。他乐于牺牲自己,一辈子都为了别人而活。但我所爱的只有一个,我只爱过一个人,虽然我开始怀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你在可怕的斯拉莫瑞里曾说过,我的行为幼稚得像个小女孩,所以最好赶快长大。我已经长大了,半精灵坦尼斯。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我看过死亡,也目睹了无数的苦难。我从没有如此害怕过!

      我学习如何战斗,如何去杀死我的敌人。每件事都让我感到无比的难过与挣扎,直到麻木为止。但让我更难过的是看见你依然保持着清澈的眼神。“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圣人,罗拉娜。”坦尼斯静静地说着。

      银色和红色的月亮升起,虽然不是满月,但仍然亮到足以让坦尼斯看见在罗拉娜的大眼中滚动着的泪水。他伸出了手想搂着她,但她退后了一步。

      “你也许从不这样认为。”她忿忿不平地说。“但你显然有意要让我们这样想!”

      她对他伸出的手视若无睹,从墙上抓下一支火把,走进索巴丁王国的黑暗通道中。坦尼斯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晶蜜色的头发反射着火光,看着她婀娜多姿,有如故乡白杨树般的身影渐行渐远。

      坦尼斯站了一阵子,看着她的背影,搔着克莱恩上没有其他精灵长得出的浓密红胡子。他思考着罗拉娜的最后几句话,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奇蒂拉。想起她蓬松的黑色卷发,她暴躁、刚愎自用的个性,和她健壮、肉感的、为了成为女剑客所锻炼出来的身体。但这幅图像随即慢慢消失,被一双清澈、冷静的精灵双眸所取代。

      如雷般的声响回荡在群山中。移动巨大石门的机关开始启动,让石门慢慢地关闭起来。坦尼斯看着它关上,决定不要进去。

      “关在墓穴里。”他笑着想起史东的话,但他的心中同时也感到一股寒意。他静静地站了片刻,看着那扇沉重的石门拦阻在他和罗拉娜之间。石门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响,关了起来。这片山壁变得冰冷,毫无生物的气息。

      坦尼斯叹了一口气,拉紧斗篷,向着森林走去。即使睡在雪地里也比睡在地底下要好多了。前往塔西斯前必经的灰烬平原,此刻想必也被封在层层积雪下。

      边走边想着日后的旅程,坦尼斯抬头看着夜空。它闪着美丽的星光,但两个空洞遮掩了原本无假的美丽,雷斯林所说的两个失踪的星座。

      天空的空洞,我的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空洞。

      在和罗拉娜的激烈争执后,坦尼斯几乎为可以开始接下来的旅程感到高兴。每个人都同意要离开,他知道这群朋友们并不觉得在难民间能找到归宿。

      这趟旅程的准备工作让他有很多事情可以忙。他可以告诉自己不在乎罗拉娜躲着他。在旅程之初,天气让大伙都感到很愉快,几乎有回到秋天的感觉。

      阳光照耀着大地,驱赶一切寒意。只有雷斯林仍披着最厚重的斗蓬。刚开始横越平原的北边时,大伙儿都十分愉悦地彼此调侃着、喀闹着,谈着过去以往居住在索拉斯时的趣事。没有人提起最近所经历的种种黑暗、邪恶的事,仿佛在眼前光明的远景之下,他们可以用意志力让相同的事情不再发生。

      夜晚,伊力斯坦总会在营火旁解说着他刚从随身携带的白金碟上所学习的新知识。他的故事温暖了空虚的心灵,也更坚定了他们的信念。即使是坦尼斯,花了一辈子所寻找的真实信仰如今出现眼前,他却反而用更挑剔的态度检证着;也开始觉得它确实值得相信。他试着想要相信它,但有件事阻碍了他,每当他望向罗拉娜的时候,他的内心便明白是什么在阻挡着他。直到他解决自己内心的挣扎为止,他体内不停交战着的人类与精灵的血统是不会让他安静下来的。

      只有雷斯林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那些快乐的谈笑、嬉闹与营火旁的聊天都与他无关。法师整天都研读着他的法术书。如果被打搅了,他会恶言相向。晚餐之后(他吃得很少),他会自己一个人坐着,看着夜空,那两个空虚的空洞反射在他沙漏状的眼眸中。

      几天之后,大伙的情绪就开始低落。太阳被云朵遮住,寒冷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雪,有一整天他们被暴风雪困在洞穴里无法行动。虽然没有人可以说出原因,但他们晚上派出加倍的守卫,威胁和压力越来越明显。河风担心地看着留在身后的足迹。正如同佛林特所说的,一个瞎掉的溪谷矮人也可以跟踪他们。威胁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人随时在他们的身边侧耳倾听着。

      但会是什么人,会出现在这个几近三百年没有人迹的灰烬平原上?



    第二章 主人与龙之间不情愿的旅程

      巨龙叹口气,伸展着宽大的翅膀,把身体从舒适的温泉之中拉起。他从一片水蒸汽中现身,小心翼翼地走人寒风之中。冰冷的冬日微风刺痛着他细致的鼻腔和喉头。他强自压抑着回到温泉中的冲动,开始攀爬着眼前的悬崖。

      龙恼怒地攀爬着被温泉的高热蒸汽浸酝,随即又结冰的岩石。

      石块在他的脚下碎裂,纷纷滚向底下的山谷中。

      他不小心滑了一跤,暂时失去了平衡。伸开巨大的翅膀,他轻易地恢复了平衡,但这只让他觉得更加不快。

      清晨的阳光照亮着山峰,轻抚着龙的蓝色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但却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温暖。龙再度发抖,踏着冰冷的地面。冬天并不适合蓝龙出没,更不适合在这种地方旅行。特别是在渡过了漫漫长夜后,他脑中一直有着这个念头。蓝天无奈地寻找着他的主人。

      他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找到了他的主人,带着狰狞的头盔和蓝色的龙鳞甲,他的外型十分具有威吓力。龙骑将的披风在身后漂荡着,十分专注地看着脚下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阁下,请回到帐篷中。”让我可以回去泡温泉吧!他内心暗想。“寒风刺骨,您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蓝天猜想,龙骑将或许正观察着地形,安排着部队进退的顺序,及恶龙编队攻击的方式。但事实并非如此,进攻塔西斯的计划老早就由另一名龙骑将擘划完成,就是原先在这块土地上管辖红龙的那位大人。

      红龙和他们的龙骑将控制着北方,但我现在却站在这里,站在这鸟不生蛋的南方土地上,蓝天不悦地想。我身后还有一整队的蓝龙,他低头看着正快乐地浸泡着温泉、以消除这刺骨寒风所带来寒意的弟兄们。

      笨蛋!蓝天嘲讽地想。他们只等着龙骑将的一声令下,便用口吐的致命雷电摧毁城市、消灭敌人。他们对龙骑将的信心十分的坚定,的确,蓝天也承认:他们的主人带领着他们赢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而且末曾折损过一员巨龙。

      他们把问题留给我,因为我是龙骑将的座骑,因为我和龙骑将最熟悉。好吧,是没错,我和龙骑将确实能彼此了解。

      “我们没理由到塔西斯去。”蓝天直言无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并不害怕龙骑将。不像其它的龙类,不情愿地服侍着他们的主人,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掌控者。蓝天尊敬自己的主子,甚至有些敬爱他。“红龙们不希望我们来这里,这是可以确定的。我们也确实犯不着这样作。这座令你如此着迷的城市会轻易地陷落。

      里面没有任何的部队,他们中了我们的计,跑到遥远的边疆地带去了。“

      “我们会来这边是因为探子回报他们也在这里,或是马上就要到了,”尤骑将简短地回答。声音虽低,却压过了强风的声势。

      “他们……他们……”龙自言自语的在岩石上踱步着。“我们放下了北方的战争,浪费了宝贵的时间,放弃了即将到手的钢铁。

      竟然只为了一群恼人的冒险者。“

      “你也知道,财富对我没有意义。如果我想要的话,我可以买下塔西斯。”龙骑将用结冰的手套抚摸着蓝龙的颈背,冰块发出破碎的声音。

      “北方的战争一直都很顺利,艾瑞阿卡斯并不介意我的离开,巴卡瑞斯是个不错的年轻军官,几乎像我一样地了解我的军队。

      别忘记,蓝天,他们可不是一般的通缉犯,这些‘恼人的冒险者’杀死了猛敏那。“

      “啐!那个人早就自掘坟墓了。他着魔了,迷失了真正的目标。”龙看着自己的主人。“这句话也必须拿来警告其他人。”

      “着魔?是的,猛敏那是着魔了。有些人应该更正视他所着魔的问题。他是个牧师,他知道真神的知识一旦在民众中散布开来,会带来多大的伤害。”龙骑将回答。“现在,根据回报,人类之中有个名叫伊力斯坦的领袖,他已经成了帕拉丁的牧师。米莎凯的崇拜者则把医疗的神技带回了大地。不,你错了,猛敏那相当有远见。这件事的确非常的危险,我们应该赶快阻止他,而不是袖手旁观。”

      龙不屑地发出吟声,“这个牧师伊力斯坦并没有领导民众。他带领着的是八百个刚从帕克塔卡斯的矿坑中逃出来,可怜兮兮的难民。现在他们和高山矮人一起被困在南门。”龙坐在岩石上,终于感觉到晨光为他的鳞片带来一丝丝的温暖。“而且,根据探子的密报,他们现在已经往塔西斯前进,今天晚上,伊力斯坦就会成为我们的俘虏。就算是帕拉丁的牧师又怎么样!”

      “伊力斯坦对我们来说没有用处。”龙骑将不感兴趣地耸耸肩。

      “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不是?”蓝天惊讶地抬起头。“那么是谁呢?”

      “有三个我特别感到好奇的人。我会提供给你每一个人的描述!”龙骑将更靠近蓝天,“就是因为他们,我们才会加入明天塔西斯的攻城行动。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些人。”

      坦尼斯走在冰封的平原上,他的靴子一步一步嘈杂地踩在雪地上。太阳自他背后升起,发出许多的光,但却没有多少的热。他抓住斗篷看着四周,确定每个人都跟了上来。大伙一直线地前进,每个人都踏在前一个人的足迹中,前头沉重而强壮的人们为后面虚弱的伙伴开道。

      坦尼斯带领着他们。史东走在他身边,虽然他仍对被迫留下卡拉斯神锤感到遗憾,但他依旧稳步向前。他看起来比以往更加的小心以及疲惫,但他始终紧跟在坦尼斯身边。这并不简单,因为史东坚持穿着他全套的古老战甲行动,后者的重量让他每一步都深陷雪地中。

      跟在史东和坦尼斯身后的是卡拉蒙。他像只大熊般地在雪地中跋涉着,身上的武器吭唧作响,他背着自己的盔甲和干粮,同时也背着雷斯林的份。光看着卡拉蒙就让坦尼斯感到十分的疲倦,因为大汉不但自己轻易地走在雪中,同时也帮身后的人在积雪中拓开道路来。

      在所有的人当中,坦尼斯感到最亲切的是走在卡拉蒙后面的吉尔赛那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但吉尔赛那斯是个精灵贵族,奎灵诺斯领袖的幼子,而坦尼斯只不过是个被强暴的精灵女子所生出来的杂种,只有一半精灵的血统。更糟糕的是,坦尼斯竟然胆敢(虽然当初看来十分的幼稚)偷偷地喜欢上吉尔赛那斯的妹妹,罗拉娜。这不但让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还让坦尼斯总是感觉吉尔赛那斯似乎宁可见到他死。

      河风和金月并肩走在精灵贵族的后面。穿着他们厚重的毛皮披风,天气对他们而言并不算冷。这股寒冷与他们心中燃起的爱火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他们刚刚新婚一个多月,这两位被此间互相信赖,自我牺牲的爱情让全世界有机会重新见到古老的真神,现在变得更为炙热,因为他们找到了新的方法表达这样的情感。

      后面的是伊力斯坦和罗拉娜。伊力斯坦和罗拉娜,坦尼斯觉得自己很奇怪,一方面羡慕的看着金月和河风,一方面却又不由自主地把眼光投向他们、伊力斯坦和罗拉娜,两人总是待在一起。

      总是专注地交谈着。伊力斯坦,帕拉丁的牧师,穿着在雪地中也闪耀着光芒的白饱。虽然胡子花白、头发渐稀,但他的外型仍然十分吸引人。正是那种会吸引小女孩的形象。很少有男人或女人能看着他的眼眸而不感到莫名激动的,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曾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并且找到了更为坚强的信仰。

      他旁边的是他忠实的“助手”罗拉娜。这个年轻的精灵女子孩子气的从奎灵诺斯逃出来,跟随着坦尼斯。她被迫快速地成长,被迫对着这个受苦的世界张开了双眼。知道队伍里面的许多人(坦尼斯也包括在其中)觉得她是个累赘,罗拉娜努力地要证明自己。

      在伊力斯坦的身上她找到了机会。

      身为太阳咏者的女儿,她身体里流着政治家的血液。当伊力斯坦挣扎着要让地底王国中的八百多个人吃饱穿暖时,是罗拉娜挺身而出分担他的烦忧。慢慢地,她对他来说变得不可或缺,一件让坦尼斯很难接受的事实。半精灵咬紧牙根,强迫自己把眼光从罗拉娜身上移开,转移到提卡身上去。

      原本是女服务生的提卡,如今已是名有经验的冒险者。雷斯林的哥哥因为自己必须走在前面,所以要求她走在瘦弱的法师身边,提卡和雷斯林似乎都不太满意这样的安排。红袍法师低着头、迎着风,沉默地走着。他时常被迫停下来,不停地咳着,直到差点晕倒。此时,提卡总会看见卡拉蒙关心的眼神,总会迟疑地试着扶住他。但雷斯林却总是恶目相向地推开她。

      老矮人走在最后面,困难地在雪中走着。他的头盔和顶上“狮鹫兽的鬃毛”是积雪中唯一可见的东西。坦尼斯徒劳无功地试着要告诉他狮鹫兽没有鬃毛,但佛林特总是以自己对马严重过敏来抗辩。坦尼斯笑着摇摇头。

      佛林特坚持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直到卡拉蒙连续三次将他从积雪里挖出来之后才放弃,咕哝着走到最后面去当“后卫”。

      快乐地漫步在佛林特身边的是泰索何夫,他的声音连最前面的坦尼斯都听得见。泰斯正在对老矮人诉说着一个让人惊讶的故事,他某次发现了一只长毛象(管它是什么)被两个怪异的巫师给囚禁起来。坦尼斯叹口气,泰斯总是让他神经紧张。他已经严厉地斥责过泰斯不准再用雪球打史东的头。但他知道这没有用。坎德人本就是为了冒险和吸收新的经验而生,泰斯正享受着这不情愿的旅程中的每一分钟。

      是的,他们的确还在这里。他们的确还跟着我。

      坦尼斯突然转过身,看着南方。为什么是我?他不停地问着自己。我对自己的未来毫无概念,大家却都希望我领导他们。我没有像史东一样有驱逐恶龙,成为修玛第二的理想。我也没有像伊力斯坦有着把真神的知识散布给每个人的神圣使命。我甚至不像雷斯林热衷于追逐强大的力量。

      史东推推他,示意他往前看。一线低矮的山脉出现在地平线上。如果坎德人的地图是正确的,塔西斯城就在这些丘陵的后面。

      塔西斯,有翼的白色天鹅船,白色闪耀的高塔。美丽之城塔西斯。



    第三章 美丽之城塔西斯

      坦尼斯摊开坎德人的地图。他们已经抵达了那荒凉的小山的底下,根据地图,从这里应该可以俯瞰塔西斯。

      “我们不该在白天爬上去,”史东从嘴上拿下围巾说。“我们会变成百哩之内都可以看见的明显目标。”

      “的确不行,”坦尼斯同意。“我们要在山脚下扎营。但我还是要爬上去,先看一下这座城市。”

      “我不喜欢这样,一点都不喜欢!”史东抑郁地自言自语。“有些事情不对劲。你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坦尼斯看见骑上脸上的忧虑神情,摇摇头。“你把其他人组织起来。”他被起冬天的白色披风,准备爬上那座白雪覆盖,怪石遍布的小丘。正准备要往上爬,他感觉到肩膀上有一只冰冷的手。他转身看见法师闪着金光的眼眸。

      “我和你一起去。”雷斯林耳语道。

      坦尼斯惊讶地看着他片刻,然后抬头打量着小丘。这攀爬起来并不简单,他也知道法师不适合太过激烈的运动。雷斯林看见他的眼光,很快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哥哥会帮助我的,”他指着卡拉蒙说,后者吃了一惊,但很快地就跑过来站在弟弟身边。“我要亲眼看看美丽的塔西斯城。”

      坦尼斯不安地看着他,但雷斯林的表情像是钢铁般的固执。

      “很好。”半精灵说,打量着雷斯林。“但你在山坡上会看起来像一块显眼的血迹,找个白袍子把自己盖住。”半精灵邪恶的笑容几乎可以和雷斯林相比。“去向伊力斯坦借一件。”

      坦尼斯站在山的上俯瞰着美丽的塔西斯城,开始低声咒骂着。

      不悦的话语夹杂着水气涌出。他把斗篷的兜帽盖在头上,失望地看着痛下的城市。

      卡拉蒙推推他的双胞胎弟弟,“小弟。”他说。“怎么搞的?我不明白。”

      雷斯林又咳起来。“你的优点是在你使剑的那只手,哥哥。”法师小声地耳语道:“看看塔西斯,传说中的海港,你看见了什么东西?”

      “嗯,”卡拉蒙思考了一下。“这是我看过最大的一座城市。那里还有船——就像传说中的一样——”

      “美丽的塔西斯城中的白色有翼船。你看到了那些船,哥哥,你看见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他们看起来有点破烂。船帆破破旧旧的,而且——”卡拉蒙眨眨眼,倒抽一口冷气。“没有水了!”

      “观察力真敏锐。”

      “但坎德人的地图——”

      “那是大灾变之前的了。”坦尼斯插嘴道:“该死,我应该早就知道的!我应该先考虑这点!传说中著名的海港,美丽的塔西斯现在已经距海很远了!”

      “而且毋庸置疑的,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三百年,”雷斯林耳语道。

      “当天上落下着火的山脉时,它撞出了深海,就像我们在沙克沙罗斯看到的一样。但同时也摧毁了原有的海洋。半精灵,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些难民?”

      “我不知道,”坦尼斯不悦地道。他看着那座城市,然后转过身。“光是站在这边没有用。海不会为了方便我们就跑回来。”他转身缓缓地走下山坡。

      “我们要怎么办?”卡拉蒙问弟弟。“我们不能回去南门。我发现有人或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他不安地看着四周。“即使是现在,我都感觉到有眼睛在观察我们——”

      雷斯林挽着哥哥的手。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两人看起来十分相像,就像是光与影的一体两面。

      “你很聪明,会相信你的直觉,我的好兄弟,”雷斯林柔声说。

      “我们被极可怖的邪恶,极大的危险所包围。我从人们抵达南门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我试着要警告他们——”他突然不停地咳起来。

      “你怎么知道?”卡拉蒙问。

      雷斯林摇摇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回答。然后,当那一阵喘息过去之后,他突然深吸一口气,恼怒地看着哥哥。“你还没学到吗?”他愤怒地说。

      “我就是知道!我就只能这样说,在大法师之塔我用我的健康和理性所交换得来的。我为了——”雷斯林突然往口,看着哥哥。

      卡拉蒙每次提到这个试炼就会变得脸色苍白。他开始想要说话,但却说不出来,然后清清喉咙。“我只不过是不了解——”

      雷斯林叹口气,摇摇头,抽开自己的手。他靠着法杖,开始走下山坡。

      “你本来就不可能会了解的,”他喃喃道。“永远不会。”

      三百年前,美丽的塔西斯城是阿班尼西亚的王城。从这里驶出的白色有翼船开往克莱恩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满载着各式各样的货物回到这里,有珍贵的,有稀奇的,有美丽的,有丑恶的。塔西斯的市场几乎算是一个奇观。街上充斥着水手,他们的金色耳环和小刀一起反射着日光。船只从别的地方带来不同肤色的人种,贩卖着各种稀奇的货物。有些穿着色彩大胆、鲜艳的丝绸,上面还装饰着美丽的珠宝。他们贩卖着香料、茶、橘子和珍珠,还有关在笼子里色彩鲜艳的大鸟。其他人则光着上身,贩卖着稀有动物的华丽皮毛。

      当然,塔西斯的市集里也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客户;几乎像是商人般的多样化。穿着白袍、红袍、黑袍的法师走在广场上,寻找着可以帮助他们施展法术的稀有药材。那时他们就受到大家的猜忌,孤立地走在人群中。只有少数几个人敢跟穿着白袍的法师说话,更别说有人胆敢占他们的便宜。

      牧师们也在这里找寻药水所需要的药材。因为在大灾变之前的克莱恩主,有些人侍奉善良之神,有些持奉中立之神,有些则侍奉邪恶之神。每一种牧师都有绝大的力量。他们的祈祷,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有回应。

      不论何时,在这些各种各样的人们之中,总是有着索兰尼亚骑土;他们维持秩序,保护领土,过著有纪律而又严格的生活,遵照着骑士规章和誓约过活。骑士们是帕拉丁的追随者,并且以他们无私的忠诚著称。

      被城墙包围着的塔西斯有着自己的军队,据说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攻陷过。整座城市在一名领主和索兰尼亚骑士的治理下,维持着理性、和平和公义的骄傲。塔西斯开始变成一个学术集散地;从各地来的智者群聚于此,分享着各自的智慧。学校和巨大的图书馆纷纷建立,雄伟的神庙则献给伟大的诸神。渴求知识的年轻人不远千里来到塔西斯求知。

      早期的巨龙战争并没有影响到美丽的塔西斯城,因为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之中,有着誓死捍卫它的索兰尼亚骑士和规模庞大的舰队,让黑暗之后不敢妄动。在她来得及伸出魔掌,攻击这座王城之前,修妈就将其击败,从天空中将其彻底驱逐。因此塔西斯繁荣兴盛,在“力量的年代”中,成为全克莱恩最富有且骄傲的城市。

      就像其他克莱恩上的城市一样,骄傲都带来了悲惨的收场。

      塔西斯开始向诸神要求更多更多:财富、权力、光荣。他们崇拜伊斯塔教皇,后者在看到人们受苦之后,自大的向诸神要求赏赐:一如诸神赐给谦逊的修玛的力量。即使是遵守着严格的骑士誓约的索兰尼亚骑士,他们的宗教信仰也开始变得徒具形式,没有任何内涵。这一切都是受到伟大教皇的影响。

      然后大灾变降临,一夜天空降下火焰。大地摇动,诸神愤怒地将高山丢向克莱恩,处罚伊斯塔教皇和他骄傲的人民们。

      人们转向哀求索兰尼亚骑士。“你们是拥有权柄的人,救救找!”他们哭喊着。“求上天开恩啊!”

      但骑士也无能为力。大火从天上降下,大地裂开。海水枯干,船只搁浅,城墙倒塌。

      当这可怕的一夜结束之后,塔西斯的海港消失了。白色的有翼船像是受伤的海鸟般躺在干地上。受惊且浑身是伤的幸存者试图重建这个城市。期待伟大的索兰尼亚骑士能够走出他们在北方的巨大要塞,从帕兰萨斯、索兰那斯、敏加堡、泰尔佳走到南方,来帮助这些受困的灾民,再一次地保护他们。

      但骑上没有出现。他们有自己的问题要解决,根本无法离开索兰尼亚。即便他们可以离开,一个新的海洋也分隔了阿班尼西亚的大陆。索巴丁地底王国的矮人们闭关自守,拒绝让任何人进入,连山脉间的交通也跟着断绝。精灵们退人奎灵诺斯,诅咒着人类造成了这场大灾难,疗伤止痛。很快地,塔西斯就和北方的所有城市断绝了联系。

      因此,在大灾变之后,驱逐之日来到。城市的领主陷入了非常尴尬的状况中。他不相信骑士真的堕落了,但他也知道人民需要找到代罪羔羊发泄怒气。如果他选择站在骑士那边,那么他将会失去城市的控制权,因此他被迫闭上眼睛,容忍暴民们攻击城里剩下的少数骑士。骑士们大多数被驱逐,或是被杀害了。

      一段时间之后,塔西斯恢复了秩序,领主重新建立了一支新的军队。但很多事情改变了,以往相信古老真神的人们现在背弃了她。他们崇拜新的神,虽然他们很少对祈祷做出回应。在大灾变前所有的牧师力量都消失了。假信的牧师开始在大陆四处漫游,骗人的江湖郎中则贩卖着他们的万灵丹。

      又过了一段时间,许多人离开了塔西斯。不再有水手们出现在街道上;精灵、矮人和其他的种族也不再出现。留在塔西斯的人们喜欢这样的状况。

      他们开始畏惧,不信任外面的世界。陌生人并不受到欢迎。

      可是塔西斯已经担任货物集散地那么久的一段时间,能够来到这里的商人仍然继续这样做。城市的外观已经渐渐地重建,但内部的神庙、大图书馆、学校则继续荒废着。广场又重新开放,只不过变成农夫贩卖农产品,牧师推销各种信仰的地方。和平的假象像是块毯子盖住了整个小镇。除了城中央的遗迹之外,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这里曾经那么繁荣。

      现在,当然,塔西斯也听闻了战争的消息,大部分的人都一笑置之,虽然领土的确派出了军队去防守南方的平原。但如果有人问起原因,他会说这只不过是场演习。这些传言都是从北方传来的,每个人也都知道索兰尼亚骑士正努力地重建他们的势力。只不过这些骑士们的手段实在让人不齿:竟然散播恶龙重回大地的传闻!

      这就是美丽之城塔西斯,大伙在日出之后不久进入的城市。



    第四章 被捕!英雄分离不幸的分别

      城中仅剩的几个守卫一早起来睡眼惺忪所看到的第一个景象就是这群疲惫不堪,带着武器的旅行者。他们并没有阻止这群人,甚至连盘问他们都嫌麻烦。一个留着红色胡子,话声轻柔的半精灵(塔西斯已经有几十年没看到过这样的人)对他们解释来意,说他们只不过是找个地方休息。他的朋友们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性。守卫们打着可欠,告诉他们到红龙旅店的道路。

      整件事也许就这样收尾。毕竟,最近战争的谣言四起,塔西斯中的奇怪人物也越来越多。但,其中一个人类进城门的时候,他的披风被风吹开,一个守卫瞥见了底下的闪亮盔甲。守卫看见了被此地人唾弃,视为不祥象征的索兰尼亚骑士的徽记刻在古老的胸甲上。一名守卫蹑手蹑脚,一声不响地跟着队伍走上大街,在暗地里监视着。

      守卫确定他们走进了旅店,并且在寒风中等待了片刻,直到他推测这些人已经进了房间为止。之后一声不响地溜进去,对旅店主人说了几句悄悄话。他看见大伙坐在大厅里,很明显的已经准备休息。他立刻回去向当局报告。

      “这就是相信坎德人地图的下场!”矮人一边把空盘子推开,用袖子擦嘴,一边恼怒地说。“带我们到了一个没有海的港口!”

      “这不是我的错,”泰斯抗议道。“我把地图交给坦尼斯的时候就跟他说过这张地图是大灾变前的东西了。‘泰斯,’坦尼斯在我们离开前说,‘你有没有地图可以告诉我们怎么到塔西斯?’我说我有,于是便把这张地图交给他。上面有藏在山脉底下的索已丁王国,也有我们出发的南门,这边就是上面记载的塔西斯,每样东西都在地图上该在的地方。海自己跑掉了又不能怪我!我——”

      “够了,泰斯。”坦尼斯叹气道。“没有人怪你。这不是谁的错,只是我们抱着太高的期望了。”

      坎德人松了口气,收回地图,小心地卷起来,放进他收藏所有珍贵地图的盒子中。然后他用手支着小下巴,看着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的同伴们。他们开始心不在焉地讨论著下一步该怎么办。

      泰斯觉得有些无聊。他想要好好地看看这座城,这里四处都是有趣的景象和声音。佛林特被迫要一路和他拉拉扯扯的才能够到得了旅店。这里的市场充斥着各种各样珍奇的货物,等着像他这样的内行人去鉴赏。他甚至还看到了其它的坎德人,他很想跟他们说话,讨论一下家乡的近况。佛林特从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泰斯叹着气把注意力转回到坦尼斯身上。

      “我们今天晚上在这边过夜,好好地休息,尽量打听一下周遭的状况,然后回报给南门那边的人知道。”坦尼斯说。“也许更南边还会有其他的港口,我们可以派一些人去看看。伊力斯坦,你的想法呢?”

      牧师把面前没有动过的食物推开。“我猜只能这样了,”他毫无生气地说。“但我得回去南门,我不能离开我的同胞太久。你也应该跟我一起来,亲爱的。”他把手放在罗拉娜的手上。“我不能没有我的左右手。”

      罗拉娜对伊力斯坦报以微笑,接着,她的眼光投向皱着眉头的坦尼斯,笑容很快地消失了。

      “河风和我讨论过这点。我们要和伊力斯三起回去。”金月说,她的秀发在穿透过窗户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人们需要我的医疗能力。”

      “这对新人还怀念可以保持隐私的帐篷,”卡拉蒙用清晰可闻的耳语声道。金月差红了脸,她的丈夫则笑了起来。

      史东不悦地看着卡拉蒙,面向坦尼斯,“我和你同进退,好兄弟。”他说。

      “当然,我们也是,”卡拉蒙也热心地说。

      史东双眉紧蹩,看着雷斯林,后者紧紧裹在红袍子里,坐在火炉边喝着能舒缓地咳嗽的奇怪草药。“我不认为他适合长途旅行,卡拉蒙——”史东开口。

      “你突然之间开始关心我的健康了,骑士,”雷斯林用洞察一切的口吻讽刺的说。“但,恐怕你关心的不是我的身体状况吧,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你担心的是我日渐强大的力量,你怕我——”

      “够了!”坦尼斯看见史东的脸色阴沉下来,立刻说。

      “要嘛法师回去,不然就是我回去。”史东冷冷地说。

      “史东——”坦尼斯开口道。

      泰索何夫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离开了餐桌。每个人这个时候都只注意着骑士、半精灵、法师之间的争执。泰索何夫偷偷地溜出红龙旅店(泰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笑,但坦尼斯无法苟同)的大门。

      泰斯边走边想起那件事,一边欣赏着眼前的奇景。坦尼斯脸上最近鲜少出现笑容,他似乎把整个世界的重担都担在肩上。泰索柯夫知道坦尼斯出了什么差错。炊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戒指来,仔细地观察着。戒指是金质的,精灵手工打造,上面雕着长春藤的叶子。他是在奎灵那斯提捡到的,这回可不是他‘借’来的。它是在坦尼斯归还给罗拉娜之后,被心碎的罗拉娜丢在他脚边的宝贝。

      坎德人想到这点,觉得暂时分开,去寻找一些新的冒险是大伙所需要的。

      他当然要跟着坦尼斯和佛林特一起;因为他坚决地认为这两个人没有他活不下去。但在这之前,他得要好好地看看这座城市。

      泰索何夫走到街道的尽头,一回头就可以看见红龙旅店。很好,目前还没有人冲出来找他。他正打算要问一位路人市场怎么走,突然看见一样会让整座城更有趣的东西……

      坦尼斯终于暂时平息了史东和雷斯林间的争执。法师决定留在塔西斯,顺便在大图书馆的遗迹里面找找资料。卡拉蒙和提卡留下来陪他。史东、佛林特(还有泰斯),三个人要继续往南探索,回程的时候则跟这对兄弟会合。其他人则必须失望地回去南门。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坦尼斯准备上前把过夜的费用付给旅店老板。正当他在数着银币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请你把我的房间安排在伊力斯坦的房间附近。”罗拉娜说。

      坦尼斯目光犀利地看着她。“为什么?”他问,试着保持声音的镇定。

      罗拉娜叹气道。“我们不会又要为了这个争吵吧?”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坦尼斯背对着微笑的旅店老板冷冷地说。

      “我这辈子第一次做些有用,对其他人有帮助的事情,”罗拉娜说着抓住他的手臂。“你竟然为了嫉妒的缘故,要让我停止这样的努力——”

      “我不是嫉妒,”坦尼斯红着脸辩解道,“我在奎灵诺斯就已经跟你说过,我们之间的年少轻狂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

      他停下来考虑自己话中的真实性。虽然他口头是这样讲,但他的灵魂仍然陶醉在她的美貌中。是的,年少轻狂的感情的确已经过去了;但会不会这样的感情已经被取代,已经被某种更成熟,更持久的感情取代了?他会不会不经意地放弃了这机会?会不会因为他自己的顽固和死要面于,失去了这难得的机会?自己的行为很像人类,半精灵想。拒绝接受可以轻易到手的东西,却又在失去之后才体会到它的可贵。他迷惑地摇着头。

      “如果你不是嫉妒,那么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伊力斯坦继续不受干扰的工作?”罗拉娜冷冷地说。“你——”

      “嘘!“坦尼斯举起一根手指。罗拉娜生气地想再度开口,但坦尼斯用凶恶的眼光看着她,她无可奈何地闭上嘴。

      坦尼斯倾听着。没错,他是对的。他现在可以清楚听见泰斯的胡帕克杖末端皮制弹弓所发出来的尖锐声响。这个声音非常特殊,是坎德人把它举在头上挥舞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这声音让人感到寒毛倒竖。这也是坎德人警告同伴有危险的方法。

      “有麻烦了,”坦尼斯柔声说。“快去集合其他人。”罗拉娜看见坦尼斯严肃的神情,只能一声不吭地照做。坦尼斯突然转过身,面对正要悄悄溜出柜台的老板。“你要去哪里?”他来势汹汹地问。

      “只不过去查看一下你们的客房,客人。”老板毫不迟疑地回答,然后形迹可疑地消失在厨房中。就在此时,泰索何夫冲进旅店。

      “守卫!坦尼斯,守卫往这边来了!”

      “他们不可能是来抓我们的,”坦尼斯说。他突然住口,看着手脚不大干净的坎德人。“泰斯——”

      “这次不是我,真的!”泰斯抗议道。“我连市场都还没到咧!

      我只不过刚走到街口,然后就发现一整队的士兵往这边冲过来。“

      “又发生什么跟守卫有关的事了吗?”史东走进大厅问道。

      “该不会又是坎德人在编故事吧?”

      “不是。你们听听,”坦尼斯说。每个人都噤声不语。他们清楚地听见穿着军靴的脚步声往他们的方向接近,大伙彼此对望,交换着担心的眼神。“旅店老板也不见了。我想我们进入这个城市也未免太过轻易了点,应该要有一些麻烦的。”坦尼斯抓着胡子,很清楚每个人现在都在等着他的号令。

      “罗拉娜,你和伊力斯坦上楼去。史东,你和吉尔赛那斯留在我身边。其他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河风,你负责指挥他们。

      你,卡拉蒙、雷斯林,负责保护他们。如果有必要的话,雷斯林,不惜使用魔法。佛林特——“

      “我要和你在一起。”老矮人坚定地说。

      坦尼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当然了,好兄弟。我就知道这一点不需要特别跟你交代。”

      佛林特微笑着从背后抽出战斧。“拿着,”他对卡拉蒙说。

      “与其被守卫没收,我宁愿送给你。”

      “这是个好主意,”坦尼斯说。他解下腰间的剑带,死去的精灵国王送给他的魔剑斩龙剑交给卡拉蒙。

      吉尔赛那斯静静地递上他的剑和弓。

      “还有你的武器,骑士,”卡拉蒙伸出手说。

      史东皱起眉头,他带着的这柄古老的双手巨剑是他身为伟大的索兰尼亚骑士的父亲唯一的遗物,他在把自己的妻儿送上逃亡之路后就消失了。史东慢慢解下刻,交给了卡拉蒙。

      平日乐天的战士,看出史东的迟疑,也跟着严肃起来。“我会好好保护它的,你也知道,史东。”

      “我知道,”史东无奈地笑着说。他看着站在楼梯口的雷斯林。“而且,那只叫做卡特皮勒斯的虫也一直在守护着它,不是吗?”

      雷斯林讶异地看着提起这件事的骑士,当时他在索拉斯城曾经利用一点小伎俩来骗过地精,让他们很信史东的剑受到了诅咒。这也是骑士唯—一次接近感谢法师的行动。雷斯林露出短暂的微笑。

      “是的,”他低声说。“那只虫会一直在的。别担心,你的武器是安全的。你托付给我们保护的人命也一样……我们会尽力的……再会了,朋友们。”他嘶哑地说,奇异的沙漏状眼眸反射着光芒。“下次再见面将是很久以后了。我们之中将有人再也没机会见面了!”说完这句话,雷斯林鞠了个躬,抓紧自己的红施,开始走上楼梯。

      我怎么会信任雷斯林?坦尼斯恼怒地想,一边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外。

      “去吧!”他命令道。“假如他是对的,那么我们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大伙迟疑地看了坦尼斯一眼,照着他的指示开始移动,迅速地爬上楼梯。当伊力斯坦拉住她时,罗拉娜害怕地看了他一眼。

      卡拉蒙拔出剑,等待着该走的人。

      “别担心,”壮硕的战士不安地说。“我们会照顾自己的。如果你们日落后还没回来——”

      “不要来找我们!”坦尼斯猜到卡拉蒙的想法,立刻插嘴道。

      半精灵受到雷斯林可怕预告所干扰的程度远比自己所愿意承认的要来得深。他与法师相识多年,看见他的力量逐渐增长,同时也看见黑暗聚集在他的四周。“如果我们没有回来,把留在这里的人通通带回南门。”

      卡拉蒙不情愿地点点头,轰隆作响地走上楼梯,武器彼此撞击发出声音。

      “也许只是一般的临检吧,”史东压低声音,很快地说。现在已经可以从窗户看见守卫的身影了。“他们可能会问我们一些问题,然后就放走我们。但我很确定他们一定有我们每一个人的外貌描述!”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寻常的临检。你从四周的人全都突然消失了就可以看出。他们肯定是要逮捕我们其中的某些人,”坦尼斯说,这时警长和城门的卫兵带着大批的守卫闯进来。

      “就是他们!”卫兵指着他们大喊。“那个就是骑士,就像我报告的一样。那是留胡子的精灵,矮人、坎德人,还有一个精灵贵族。”

      “好的,”警长粗鲁地说。“那么其他人呢?”他比了个手势,身边的守卫全部举起武器指着他们。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坦尼斯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是第一次来塔西斯,只不过要去南方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我们不欢迎陌生人,”警长回答。他的眼光转向史东,从鼻子发出不屑的声音。“特别是索兰尼亚骑士。如果你像你们声称的那么无辜,你们应该不介意在法庭里回答城主一些问题。你们其他的朋友呢?”

      “我的朋友们觉得很累,都回房休息了。我们不想惹麻烦。

      我们四个人会和你一起去回答那些问题的。(“是五个啦!”,泰索何夫努力地要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每个人都对他视若无睹。)没必要惊动我们其他的伙伴。“

      “去把其他人抓来,”警长命令他的手下。

      两名守卫冲上楼梯,突然整个楼梯化成一团火焰!整间屋子满是浓烟,逼得守卫不得不往后退。每个人都开始往外面跑。坦尼斯抓住泰索何夫,后者正睁大眼睛准备~股劲儿地往外冲。

      警长不停地吹着哨子,他的几个属下则准备冲到街上去发布警报。但火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哗——”警长放下他的哨子,脸色苍白地走回旅店里。坦尼斯偷偷地回头一看,不禁打从心里佩服。现在一点烟的痕迹都没有了。他可以依稀听见雷斯林在楼梯上念诵着。警长不安地往上窥探着的时候,念咒声停了下来。坦尼斯吞了口口水,他知道自己一定跟警长一样脸色苍白,他不安地看着史东和佛林特,雷斯林的力量正在增加。

      “法师一定在上面,”警长喃喃道。

      “不错,爱吹哨子的小孩,你要花多久的时间才会明白!”泰斯以一种坦尼斯心知会惹来大麻烦的语调说着。他用力踏了坎德人一脚,泰斯吃痛闭上了嘴。

      很幸运的警长似乎没听见。他看着史东,“你会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吗?”

      “是的,”史东回答。“我向你保证。”骑士加上一句。“不管你们是怎么样看待骑士的,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荣誉就是我的生命。”

      警长的眼光看着黑暗的楼梯问。“很好,”他最后说。“两名守卫给我看着这个楼梯。其他人守着别的出口。仔细检查每个进出的人。你们都知道这些陌生人的长相了?”

      守卫们点点头,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两名被安排到看守楼梯的倒霉守卫害怕地看了它一眼,尽可能地离楼梯远远的。坦尼斯不禁在内心暗笑。

      一行五个人,包括正开心笑着的坎德人,跟随着警长走出旅店一当他们走上街的时候,坦尼斯看见窗口有人影晃动。他看见罗拉娜站在窗口,脸上有着担心的神色。她举起手,用精灵语的唇形说出“对不起”。雷斯林所说的话如今浮上心头,他感觉到~阵寒意。他的心很痛,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整个世界突然为之阴沉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在过去的这几个月中,当龙骑将肆虐,黑暗横行,一切都已绝望的时候,罗拉娜在他心中的地位。她的信念。勇气、和从不放弃希望的精神!她和奇蒂拉是多么的不同!

      守卫戳戳坦尼斯的背。“面向前!不要再和你的朋友们打手势了!”他大吼道。半精灵这时想起奇蒂拉。不会的,那个女剑客绝对不可能有这么无私的举动。她从来不会像罗拉娜一样帮助弱者。她唾弃、轻视那些优她弱的人。

      坦尼斯比较着奇蒂拉和罗拉娜,但他也注意到,原先奇蒂拉的名字所带来的痛苦已经消逝了。如今他脑中只有罗拉娜,那个把月前还只是个被宠坏的精灵女孩。她的名字让他感到全身热血沸腾,他想好好地拥抱她。现在,也许一切都太迟了。

      当他走到街口时,他偷偷回头,希望能够给她一个回应,让她了解自己已明白一切。让她了解他过去始终是个笨蛋。让她明白他的想法——但窗帘却已拉上。



    第五章 暴动失踪阿尔瀚娜·星光

      “该死的骑士……”

      一块石头击中骑士的肩膀。虽然石头并不能隔着他的盔甲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骑士还是抽搐了一下。坦尼斯看见他苍白的脸和微微抖动的胡须,知道这种伤害远比武器所能造成的来得大。

      当他们被捕的消息传开来之后,群众开始聚集。史东不理旁人的嘲弄和辱骂,怀着尊严,抬头挺胸地走着,虽然守卫们试着把群众推回去,但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虚应故事。群众投出更多的石块,甚至许多不洁的东西。很快的每个人全身上下都是瘀伤和割伤,还有些秽物和垃圾挂在身上。

      坦尼斯知道史东绝对不会有任何反击的动作,至少在面对这些群众的时候不会,但半精灵得要牢牢地抓住佛林特。即使是这样,坦尼斯还是担心生气的矮人会冲过守卫,开始攻击那些群众。可是因为把全副的精神都摆在佛林特身上,坦尼斯完全忘记了泰索柯夫这个家伙。

      除了平常不太尊重他人财物所有权的习惯之外,坎德人还有一个特性,就是他们‘骂阵’的天赋。每个坎德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天赋。这才是这种看来并不强壮的种族在战士和骑士,食人妖和巨魔中生存的原因之一。所谓的骂阵就是用言语或行为去侮辱敌人,让他们情绪激动到无法克制,进而失去战斗所必需的冷静,忍不住狂乱的攻击,失去了准头和防御的技巧。泰斯是个骂阵的顶级高手,不过平常在和他的战士朋友旅行的时候鲜少有机会用到这项天赋。但这次泰斯决定好好地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开始回骂那些群众。

      当坦尼斯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已经太迟了。他徒劳无功地试着阻止他。泰斯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坦尼斯站在最后,根本来不及把他的嘴堵住。

      泰斯觉得,“该死的骑土”和“精灵烂货”这种骂人的话缺乏想像力。他决定要让这些人见识一下语言的多变性和它的无限可能性。泰索何夫骂人的话可说是混合了创意和想像力的经典之作。不幸的是,这些话也都非常的直接露骨,而且多半牵涉到他们的家人,虽然说话的人仍是一睑无辜的样子。

      “那是你的鼻子还是某种肿瘤?你身上爬着的那些虱子可以表演走钢索吗?你妈妈会不会是溪谷矮人?”这还只是一开始的牛刀小试。接下来的状况改变之快超乎想像。

      守卫们警觉地看着骚动的群众,警长赶快命令队伍脚步加快。原本他视为战利品展示的游街,现在完全变成了暴动的前兆。

      “塞住那个坎德人的嘴!”他愤怒地大喊。

      坦尼斯绝望地试图接近泰索何夫,但忙乱成一团的守卫和狂暴的群众让这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吉尔赛那斯被打倒在地。史东挡在精灵的前面,试图阻止其他人伤害他。佛林特也暴怒地不停攻击着四周的人群。坦尼斯才靠近泰索何夫,就被一个着茄打中脸孔,一时之间什么都看不见。

      “喂,警长,你知道你可以拿那个哨子来做什么吗?你可以把它塞——”

      泰索何夫再也没有机会可以告诉警长他的哨子有什么其他的用途了,因为就在那一刻,一只大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把他抓出了一团混战当中,另外两只手则抓住了他不停乱踢的小脚。

      一个袋子罩到泰斯的头上,他被这些不知名的人给抱走的时候,鼻子只闻的到麻袋的味道。

      坦尼斯把着茄汁从刺痛的双眼上抹去,听见四周响起更多穿着靴子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当他终于可以看清楚的时候,半精灵很快地环顾四周,确定大伙都安好无恙。史东扶着吉尔赛那斯站起来,一边替精灵额头上的割伤止血。怫林特愤怒地咒骂着,边把一片卡在他胡子里的甘蓝菜拿掉。

      “那个混蛋坎德人到哪里去了!”矮人大吼道。“我要——”

      他停下来看着四周。“那个混蛋坎德人在哪?泰斯?让我把你——”

      “嘘!”坦尼斯命令他住嘴,这时才发现泰斯多半已趁乱逃了出去。

      佛林特气得脸色发青。“那个小混蛋!”他咒骂着。“是他害我们落到这个田地的——”

      “嘘!”坦尼斯怒目瞪着矮人。

      佛林特猛然闭上嘴。

      警长把他的犯人们推进审判厅里面,到了这栋丑恶的砖造建筑物里面之后,警长才发现有一个犯人失踪了。

      “我们要把他找回来吗?”一个警卫问。

      警长考虑了片刻,接着生气地摇摇头。“别浪费时间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要找出一个刻意躲藏的坎德人有多困难吗?不用了,让他走吧。真正重要的犯人还在我们手上。让他们在这边等,我要进去通知议会。”警长走进一扇普通的木门,把守卫和坦尼斯一行人留在一个黑暗、异味浓烈的走道中。墙角躺着一个酒气熏人,大声打呼的工匠。守卫们则一肚子火地把制服上的南瓜、萝卜、青菜屑和各种各样的脏东西弄掉。吉尔赛那斯试着要把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史东努力地清理肮脏的斗篷。

      警长走了回来,站在走廊的尽头。

      “把他们带过来。”

      守卫们把犯人推向前,坦尼斯利用这个机会靠到史东身边。

      “这边是谁在治理的?”他低声问。

      “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领主依然还控制着这座城市,”骑士低声回答。“塔西斯的贵族一向以行为高贵、注重荣誉著称。”他耸耸肩。“况且,他们能用什么罪行来控告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最糟的状况大概会是将我们驱逐出城。”

      走进议事厅的时候,坦尼斯怀疑地摇摇头。他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比外面走廊更阴暗、异味更重的大厅。两位塔西斯的议员甚至拿着内含香料的橘皮囊靠近鼻子来遮掩这股异味。

      六位议员坐在设立于高耸平台上的长凳,领主的左右两边各坐三位。领主自己则坐在正中央的高背椅上。他们进来时,领主抬起了头。当他注意到史东时,微微抬起了一边的眉毛,坦尼斯甚至觉得他脸上的线条变得比较没有那么严厉。领主甚至礼貌地对骑士点点头示意。坦尼斯不禁燃起了希望。大伙走向前,站在审判者的前面。那里并没有给他们坐的椅子。嫌疑犯或是犯人必须站着申诉他们的无辜。

      “这些人的罪名是什么?”领土问。

      警长忿忿地看了大伙一眼。

      “鼓动暴动,大人。”他说。

      “暴动!”佛林特再也忍不住。“我们根本和那场暴动没有关系!是那个笨——”

      一个穿着长袍的身影从后方的阴影中突然出现,低声对着领主耳语。大伙在一进来时没有看见他,现在他们看见了。

      佛林特咳嗽一声,闭上了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坦尼斯一眼。矮人摇摇头,肩膀垂了下来。坦尼斯担心得开始叹气。吉尔赛耶斯用颤抖的手擦去额头上的血迹,脸上充满了恨意。只有史东仍然若无其事的看着那张半人半蜥蜴的丑恶龙人脸孔。

      在其他人被守卫带走之后,留在旅店里的人待在伊力斯坦的房间一个多小时。卡拉蒙手中拿着出鞘的剑,站在门边警戒着。

      河风不停地看着窗外。从这个距离他们就可以听见群众的喧闹声,众人不停地交换着不安的眼神。很快地喧闹声沉寂下来。没有人敢再来打搅他们。旅店陷入像死亡般的寂静中。

      一整个早上都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苍白、毫无热力的太阳在天空中移动着,一点也没办法温暖这寒冷的天气。卡拉蒙把剑入鞘,开始打起呵欠。提卡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河风走到金月身旁,小心地注意她的安全,后者则正和伊力斯坦讨论著安排难民的计划。只有罗拉娜站在窗口,虽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守卫因为一直在街上走来走去,已经感到疲倦,纷纷躲到骑楼底下取暖。她可以听见身后提卡和卡拉蒙轻声地谈笑着。罗拉娜转身看着他们。卡拉蒙用非常小的声音在对着提卡说话,似乎是在描述着一场战斗,提卡注意地听着,眼中闪耀着崇拜的光芒。

      这年轻的女子在他们一起寻找卡拉斯神锤的路上已经历过了许多场战斗的历练,虽然她一直不大会用剑,但她却无师自通地把盾牌攻击发展成了一门艺术。她现在可以轻松地穿上盔甲。

      虽然盔甲不是很合身,但她仍然不停地添加一些配件在身上,同时也不断地遗落一些配件在战场。阳光照耀着她的锁子甲,反光则衬托着她美丽的红发更加耀眼。卡拉蒙和这个女子谈天时,脸上的表情不但生动,而且也比平常要轻松许多。两人并没有肢体上的接触,至少在那双金眸的监视下不会,但两人靠得非常的近。

      罗拉娜叹口气转过身,一想到雷斯林说的话,感觉自己非常孤独,也跟着感觉到非常害怕。

      她听见自己的叹气声有了回应,但那并不是悔恨的叹气声。

      而是恼怒的叹气声。她微微转过身看着雷斯林。法师因上了原先一直在看着的法术书,走到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下。他每天都必须要阅读这一本法术书。这也是法师们所受的诅咒,每个法师每天都必须要背诵这些法术,因为只要稍有懈怠,这些法术就会像火中的余烬熄灭般地消失。每个法术都会消耗法师一部份的体力,让他越来越衰弱,直到体力耗尽,必须要休息为止。

      雷斯林自从和大伙在索拉斯碰面之后,不管是能力还是力量都在提升当中。死在帕克塔卡斯的老法师费资本教了他几种新的法术,他现在也能够轻易施展。随着他能力的成长,大伙也越来越不信任他。没人有敢随便相信他。的确,他的法术救了他们很多次。但他给人一种阴沉、神秘的感觉,仿佛他一直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心不在焉地抚摸着他从沙克沙罗斯得到的深蓝色法术书,并看着底下的街道。金眸中沙漏状的瞳孔闪耀着冷冽的光芒。

      虽然罗拉娜不喜欢和法师说话,但她一定得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很久之后才会再见?

      “当你望向远方的时候,你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她坐在他旁边,轻声地问。她突然觉得自己被未知的恐惧所包围。

      “我看见什么?”他柔声地覆诵。声音中带着强烈的痛苦与哀伤,不像是他平日愤世嫉俗的的口吻。“我看见时光躁蹲着人们。

      人类的血肉在我眼前逐渐衰老,腐败。花朵盛开,在我眼中却已凋谢。满树翠绿,在我眼中却已落叶满地。在我眼中,世界一直处在黑暗中,沉浸在永恒的寒冬中。“

      “那——这是大法师之塔给你的礼物吗?”罗拉娜问,几乎吓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有什么理由吗?”

      雷斯林露出少见的、扭曲的笑容。“为了要提醒自己也只不过是凡夫俗子,为了要让我同情弱者。”他的声音渐渐变低。“我年轻的时候非常桀骜不驯。我是接受测验最年轻的候选者,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我的能力!”她瘦弱的双拳紧握。“喔!我的确让他们知道了。他们破坏了我的身体,折磨了我的灵魂,直到我拥有了——”他突然住嘴,眼光飘向卡拉蒙。“有了什么?”罗拉娜又害怕又好奇地问。

      “没什么。”雷斯林低下头,低声地说。“我不应该说的。”

      罗拉娜看见他的双手颤抖着。前额满是汗珠。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她红着脸摇摇头,咬紧自己的下唇。“我——我很抱歉让你回忆起这么痛苦的过去。我不是有意的。”她迷惑地低下头,让头发遮住她的脸——一个孩子气的举动。

      雷斯林无意识地靠向前,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摸那亮丽、几乎看起来有着自己生命的秀发。接着他眼中看见自己逐渐老化的手,他无奈地微笑、很快地抽回手,靠在椅子上“,唇上挂着那抹无奈的笑容、罗拉娜并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当看着她的时候,雷斯林眼中看到的是他这一生唯一能够欣赏的美丽容颜。以精灵的标准来说,她还是十分年轻的,即使在法师被诅咒的眼光中,她依然是不受任何苍老、死亡包围的。

      罗拉娜对此一点都不知情。她只知道他轻微地动了一下。她想要起身离开,但她觉得被法师吸引,而且他也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我是说——你可以预见未来吗?坦尼斯告诉我你的母亲——他们是怎么说的——预知?我知道有些时候坦尼斯会来寻求你的指引……”

      雷斯林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罗拉娜。“半精灵来找我讨论问题并不是因为我能够预见未来。我不能,我不是预言家。他来找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愿意用脑,而其他的笨蛋们多半没有这种能力。”

      “但——你之前说过。我们之中有些人也许再也不会相见。”

      罗拉娜诚挚地看着他。“你一定预知了什么事情!是什么——我一定要知道!是坦尼斯吗?”

      雷斯林考虑了一下,当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只不过——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我知道——”看起来他努力地在回忆,然后他突然耸耸肩。

      “知道什么?”罗拉娜追问。

      “什么都没有。如果骑士在这里,他一定会说是我想像力过度发达。那么,坦尼斯跟你说过我的母亲,”他说,突然改变了话题。

      罗拉娜虽然有些失望,但仍然期望和他多说些话好得到更多的讯息,所以她点头道,“他说她天生就可以看见未来。她可以看见许多即将发生的事情。”

      “那是真的,”雷斯林低声说,接着露出嘲讽的笑容。“这对她实在太有用了。她第一个丈夫是个北方来的英俊战士。几个月之后两人的热情很快就消逝,彼此都觉得十分难熬。我母亲的身体本来就很屠弱,常常会陷入一两个小时的昏迷中。两人靠着她丈夫当佣兵所赚来的钱艰苦地过活。虽然他有着贵族的血统,但他从来不提到他的家世。我觉得他所用的甚至不是自己的本名。”

      雷斯林眯起眼睛。“不过我很确定他告诉了奇蒂拉。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到北方去寻根的原因。”

      “奇蒂拉。”罗拉娜压抑着声音说。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就像是身上的一处伤口,同时她却也想要多了解这个坦尼斯所爱的女人,“那么,那个贵族战士是奇蒂拉的父亲喽?”她沙哑地说。

      雷斯林用锐利的眼光打量着她。“是的,”他低声说。“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姊姊。比我和卡拉蒙大概大八岁左右。我推测,她应该长得很像她的父亲。一个英俊、一个美丽。暴躁、没耐心。

      喜欢作战、强壮而且毫无畏惧。她的父亲把唯一的知识,也就是武术都教给她。他出门的时间越来越久,有一天就这样不见。

      我的母亲说服了那些追寻者,宣布他已经死亡。然后她嫁给我的父亲。他是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木匠。再一次的,她的预知能力又没有帮上任何的忙。“

      “为什么?”罗拉娜问。她被这个故事所吸引,同时也惊讶于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法师今天竟然这么健谈。但她却不知道法师只是为了要多看看她脸上的表情才会如此多话。

      “我和我哥哥的诞生是其中一件,”雷斯林接着剧烈地咳起来,指着他的哥哥说,“卡拉蒙!我该吃药了!”他嘶哑的声音可以穿透最大声的谈话。“还是你聊得太过高兴,完全忘了这件事?”

      卡拉蒙的笑声硬生生地终止。“不是的,小弟。”他满怀罪恶感地连忙站起,在火上放一壶水。提卡低下头,畏怯地不愿正视法师。

      打量她片刻之后,雷斯林转身面对罗拉娜,后者看着这景象感觉到一丝寒意。他若无其事地接了下去。“我的母亲生过孩子之后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接生婆说我已经死了,要把我放弃。如果不是因为奇蒂拉,我可能真的死了。她常常说,她的第一场仅就是为了我和死神搏斗。是她抚养着我们。母亲当时已经没办法照顾小孩,父亲被迫整天工作以喂饱我们。他在我们十几岁的时候意外死亡了,母亲则在那一天陷入昏迷,”雷斯林压低声音,“再也没有醒过来。后来她活活饿死了。”

      “好可怕!”罗拉娜发着抖说。

      雷斯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双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然后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这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要控制自己的力量,不要让自己被控制!”

      罗拉娜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是她问那个问题的好机会,但这会让眼前这个她不信任。

      并且爱慑的男人看穿她内心的世界。然而她的好奇心和她的爱都太过深切。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脱身的陷阱当中。因为雷斯林很乐于知道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秘密,因为将来也许有机会可以利用他们。

      “那你后来怎么了?”她吞咽着口水问。“奇——奇蒂拉有没有事?”

      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提到她的名字,但她却羞愧地红起了脸,紧张得结结巴巴。雷斯林饶富兴味地看着罗拉娜内心的挣扎。“奇蒂拉那时已经离开了,”他回答。“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家,靠自己的功夫赚钱。卡拉蒙告诉过我,她是个高手,靠佣兵的工作来赚钱对她并不困难。喔,对了,她也常常回来,看看我们过得怎样。当我们年长了些,技巧更熟练以后,她带着找们一起工作。我和卡拉蒙那个时候才学会如何联手作战,我用我的法术,我哥哥用他的剑。然后,在她遇见坦尼斯之后,”雷斯林看着罗拉娜努力保持平静的神情,“她更常和我们一起旅行了。”

      “和谁旅行?你们都去些什么地方?”

      “还有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一个那时起便一直梦想着骑士身份的家伙,坎德人,坦尼斯,我和卡拉蒙。我们和退休之前的佛林特一起旅行。直到路上越来越危险,佛林特放弃了四处旅行的生活。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从朋友身上学到了够多的东西,都觉得有些厌倦了。坦尼斯说,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

      “你们就照着做了?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你们的领袖了?”

      她试着回忆她小时候认识的坦尼斯,那时他还没有留胡子,脸上也没设这种因为操心和关怀留下的痕迹。但那个时候他就常常闷闷不乐地发呆,被自己体内的两种血统折磨,他感觉自己虽然拥有两边的血统,但却又不属于任何一边。那个时候她就不太了解他了。只有当此刻生活在一个全是人类的世界中时,她才明白他的感受。

      “他拥有我们所知道一切适合当领袖的特质。脑筋动得快,聪明、有创造力。但我们每个人也都或多或少的有这些特质。为什么其他人会跟随坦尼斯呢?史东拥有贵族的血统,他属于一个古老光荣的组织。为什么他会服从这个杂种的命令?河风呢?他不相信人类之外的种族,对人类也是半信半疑。但他和金月都随着坦尼斯去地狱走了一遭,并且活着回来了。为什么呢?”

      “我想过,”罗拉娜开口,“我觉得——”

      但雷斯林不管她说的话,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坦尼斯听从自己的感觉,他不像骑士一样压抑自己的感情,或是像河风一样隐藏它们。坦尼斯明白,有些时候领导者必须要用‘心’思考,而不是用脑。”雷斯林看着她。“记住这句话。”

      罗拉娜眨眨眼,呆了片刻,法师语气中的优越感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接着问,“我注意到你略过了自己。如果你像你声称的一样聪明、厉害,那么你为什么要跟随坦尼斯呢?”

      雷斯林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他闭上嘴,接过卡拉蒙小心端过来的一杯热水。战士看着罗拉娜,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阴沉、忧郁,雷斯林每次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他都是这个样子。

      雷斯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卡拉蒙的忧心。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撒了一些绿色的叶子到热水里。一种浓厚、酸苦的味道很快地充斥了整个房间。“我并没有跟随他。”年轻的法师看着罗拉娜。“到目前为止,坦尼斯和我只不过碰巧方向相同而已。”

      “我们的城里不欢迎索兰尼亚骑土,”领主严肃地说,他的眼光投向其他人。“同样的也不欢迎精灵、坎德人、矮人或是任何和他们一起旅行的人。我知道你们的同伙里有一个魔法师,穿着象征中立的红袍。你们都穿着盔甲。你们的武器上面都染着血迹,而且随时都准备拔剑,很明显的你们是有经验的战士。”

      “是佣兵,毫无疑问的,大人。”警长说。

      “我们不是佣兵,”史东走到长板釜则面说,他的态度不卑工几。“我们是从北方的阿班尼西亚平原来的。我们在帕克塔卡斯从龙骑将的手中解救了八百名的壮丁和妇孺。我们躲过龙人大军的追击,躲在小山谷里过活。我们一群人前来南方是为了要寻找传说中塔西斯的渡船。

      我们并不知道这里已经离海很远,不然我们根本不必这么麻烦。“

      领主皱起眉头。“你说你们是从北方来的?不可能。从来没有人可以安全地通过索巴丁的矮人王国。”

      “如果你了解索兰尼亚骑士,你就会知道我们宁愿死也不愿意说谎,即使是面对我们的敌人也从无例外。”史东说。‘俄们进入矮人王国,并找到了失传的卡拉斯神锤,藉此赢得了过路的权刮。“

      领主不安地变换着坐姿,看着坐在他背后的龙人。“我的确或多或少的对骑上有些了解,”他不情愿地说。“因此我相信你说的话,虽然这有点难以置信——”

      大门突然轰的一声打开,两名守卫粗鲁的带进一个犯人。他们推开群众,将犯人推倒在地板上。犯人是个女人。蒙着厚重的面纱,穿着长裙和一件厚重的披风。她在地上躺了一会,仿佛太累或太失望而没有力气站起来。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意志力一般,地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很明显的没人愿意上前帮助她。

      领主皱着眉头,严肃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坐在他身后的龙人站起身,感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女子挣扎着,手脚都被斗篷和长裙给绊住,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然后史东走到她身边。

      骑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于竟然有人这样对待女性。他看了看坦尼斯,一向小心翼翼的半精灵摇摇头,但眼前这个女子挣扎着站起身的景象实在造成太大的冲击。他向前踏出一步,感觉到一把长朝抵在他的背后。

      “你要杀就杀吧!”骑士对守卫说,“我还是要扶起这位女士。”

      守卫眨着眼后退,他看着领主,等待进一步的命令。领土轻微地摇摇头。坦尼斯留心观望着,不禁屏住了呼吸。但他觉得领主笑了笑,又很快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笑容。

      “女士,请容我为你效劳,”史东用这世上早已不通行的正规礼仪询问这个女子。他强壮的手臂将女子扶起。

      “你最好离我这一点,骑士先生,”女子说,隔着一层面纱几乎听不见她的声育。但一听见那语调,坦尼斯和吉尔赛那斯都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她说。“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她是西瓦那斯提的精灵!“吉尔赛那斯低声对坦尼斯说。

      “史东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坦尼斯低声说,“他怎么可能知道?我自己也差点认不出那口音。”

      “她在这里干什么?西瓦那斯提距离这里很远——”

      “我——”坦尼斯刚开口,但一个守卫用力地推推他。领主开口的时候他正好闭上嘴。

      “阿尔瀚娜女士,”他冷冷地说,“我已经警告过你赶快离开这座城。上次是因为你仍具有精灵族外交使节的身份,所以对你特别宽容,这外交礼仪在塔西斯是依然通用的。我当时就告诉过你,一天之内就一定得离开。现在我发现你还留在这里。”他看看守卫。“她的罪名是?”

      “尝试雇用佣兵,大人,”警长回答。“她在老水源路上的一座旅店前被抓,大人。”警长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史东。“幸好这两群人没有遇在一起。当然,塔西斯城里面没有人会愿意帮助精灵。”

      “阿尔瀚娜,”坦尼斯自言自语说。他在吉尔赛那斯耳边说。

      “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

      “难道你离开的时间太久,连这个名字都认不出来了吗?”精灵低声的用精灵语回答。“我们住在西瓦那斯提的表亲只有一位叫做阿尔瀚那。阿尔瀚那。星光,星辰咏者的女儿,全族的公主。

      因为她没有兄弟,一旦她的父亲去世,她就会统治整个西瓦那斯提。“

      “阿尔瀚那!”坦尼斯开始回忆起来。数百年前,当姬斯——卡南率领族人逃离可悲的阅墙战争时,他们逃到了奎灵那斯提。

      但双方的领导者仍然用神秘的方法维持着联络,“从风中阅读讯息,用银色月光的语言说话。”现在他想起阿尔瀚那是谁了。传说中拥有倾城美貌,是所有精灵女子中的最美丽的精灵公主,面貌就像她出生那天明亮的月光般纯洁无瑕。

      龙人靠向前,在领主的耳边说话。坦尼斯看见他的脸色一沉,看起来似乎不同意,但他咬着嘴唇,叹口气,点了点头。龙人又再度退回到阴影中。

      “阿尔瀚那女土,你被捕了。”领主沉重地说。守卫走向前,史东也趋前一步保护她。史东望向左右,用眼神警告着守卫。他即使手无寸铁,看来却仍如此的高贵、有自信,守卫们也不禁呆了一下。但领主的确向他们下了一道命令。

      “你最好想个办法,”佛林特压低声音说。“我很赞成骑士精神,但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

      “你有什么建议吗?”坦尼斯不悦地回嘴。

      佛林特没有回答。他们也都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什么人,但史东死也不会让这些守卫碰她一根寒毛。她是谁根本就无关紧要。他心中感到十分挫折,却又对朋友十分钦佩,他悄悄拉近自己和一名守卫间的距离,知道自己至少可以解决掉这个守卫。他看见吉尔赛那斯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精灵虽然平常不是很用心,但他毕竟仍是个法师。见到坦尼斯脸上的表情,佛林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准另一个守卫低下头,准备用头盔撞上去。

      接着突然领主开了口,他的声音轻微颤抖着。“住手,骑士!”声音中有着数世纪以来代代传承的权威与自信。史东听见后,立刻放松下来。坦尼斯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不会让这个大厅染上鲜血。这位女上触犯了这块土地的法律,在过去的年代中,你们骑士发曾誓要维护的律法。但我同意,没有理由粗鲁地对待她。守卫,你们要以如同对待我一般的礼仪护送这位女士进牢房。而你,骑士阁下,由于你对她如此关切,你将得和她同行。”

      坦尼斯推推吉尔赛那斯,后者惊醒过来。“的确,就像史东说的一样。领主历代都是相当明智,重荣誉的。”坦尼斯耳语道。

      “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好高兴的,半精灵。”佛林特听见他们的悄悄话,嘟哝着说。“先是那个坎德人引起了一场暴动,然后这个罪魁祸首消失了。现在这个骑士又被关进监狱。下次,记得提醒我和法师走近些。至少我事先知道他很疯狂!”

      当守卫们把人犯带开的时候,阿尔瀚那开始在长裙的绔语中寻找某些东西。

      “请你帮个忙,骑士先生。”她对史东说。“我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它是个小东西,但却很珍贵。你可不可以——”

      史东很快地蹲下身,立刻看见那样东西在哪里,它反射着光芒,被她的长裙遮住了一部份。那是个形状像是一颗星星的胸针,上面镶嵌着美丽的钻石。

      一个小东西!他倒抽一口冷气,这一定价值连城。难怪她不想要让那些粗鲁的守卫找到。他用手小心地拾起,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保持着半跪姿望向那女子。

      当那个女子把兜帽脱了下来,拿掉脸上的面纱,史东惊讶地屏住呼吸。有史以来第一次,人类看到了阿尔瀚娜。星光的脸。

      “暮拉拉萨”——黑夜的公主,精灵们是这么称呼她的。她的秀发,有如晚风般的轻柔、乌黑,用着宛若蛛网般精细的网子盘束在脑后,上面点缀着闪亮的宝石。她的皮肤苍白得像是银色的月亮,眼眸则是几近纯黑的深紫,双唇则像是红月的阴影殷红润。

      骑士的第一个想法是感谢帕拉丁,他已经跪了下来。他的第二个想法是,为了保护她,死也是值得的,他的第三个想法是自己得要开口说些话,但是脑中似乎忘却了一切语言。

      “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高贵的骑土,”阿尔瀚娜柔声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史东的眼眸。“我说过,这的确是个小东西。请您起身。我已经很累了,看来我们要去相同的地方,您也许可以帮我个大忙,搀扶我走过去。”

      “谨遵所嘱。”艾东几近痴迷地说着,他迅速站起身,顺手将珠宝放进腰带中。他伸出手臂,阿尔瀚娜将她细柔、洁白的手放在他臂上。在她的碰触下,骑士开始轻轻颤抖。

      对骑上来说,当她再度蒙上面纱的时候,仿佛飘来一片乌云盖住了星空。史东看见坦尼斯跟在他们后面。但他现在脑中只有那张美丽的脸孔,他呆呆地看着坦尼斯,表情一片空白。

      坦尼斯也看见了阿尔瀚娜的脸,觉得自己也跟着激动起来,但同时他也看见了史东的脸。他看见那张股进入了史东的心房,而且将会比毒箭更严重的伤害骑士。因为他知道,这份情感不会有好下场的。西瓦那斯提是个非常骄傲、封闭的民族,害怕外来的污染会让他们失去自己生活的方式,他们完全拒绝和人类有任何的往来。这也是阋墙战争的主因。

      不可能,坦尼斯伤心地想,即使是那银色的月亮也不会比她更遥不可及。

      半精灵叹口气。他们最不愿意碰到的就是这样的状况。



    第六章 索兰尼亚骑士泰索柯夫的真知眼镜

      守卫带着人犯走过门廊的时候,经过了两个站在阴影中的身影。两个人全身上下都被衣服给遮盖住,很难看出来他们的身份。

      他们头上带着兜帽,脸上绑着布条。长长的袍子盖住他们的身体,甚至连他们的手都被像是绷带的布条给绑住了。两人低声地交谈着。

      “你看!”一个人很兴奋地说。“就是他们。他们符合我们收到的描述。”

      “不是每一个吧。”另一个怀疑地说。

      “但你看那个半精灵,那个矮人,还有那个骑士!告诉你,就是他们!我知道其他人在哪边,”那人阴险地加上一句。“我问过守卫了。”

      另一个较高的家伙想了一下,看着那群人犯被领着走上街道。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马上回报给主子知道。”那高大的人转过身,看见另一人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停了下来。“你在等什么?”

      “难道我们不应该要跟下去吗?看看那些笨守卫。你知道那些人犯会试着逃跑。”

      另一个家伙扬起了令人不快的笑声。“他们当然会逃跑。我们也知道他们会逃哪去,当然是回到朋友身边。”高大的家伙走进午后的阳光中。“况且,几个小时之后一切便没有差别了。”高大的人迈开大步,较矮的人随后跟上。

      大伙离开审判厅的时候,外头正好下起雪来。这一次,警长学乖了,他不会再笨到带着人犯走上大街,他带着人犯走进审判厅后面的一条阴暗小巷子。

      坦尼斯和史东交换了个眼色,正当佛林特和吉尔赛那斯准备要动手时,半精灵赫然发现巷子中的影子开始动了起来。三个披着斗篷的身影跳到守卫面前,手中的钢刀闪着光芒。

      警长把哨子拿到嘴边,但他根本没有机会发出声音。其中一个人用剑柄把他打昏,另外两个人则冲向守卫,后者马上一溜烟地逃跑了。披着斗篷的人面对着众人。

      “你是谁?“坦尼斯突然间获得自由,惊讶地问。那披着斗篷的身影让他想起索拉斯城外的龙人。史东把阿尔瀚娜拉到他背后。

      “我们逃过一劫,又陷入了更凶险的局面吗?”坦尼斯命令道。

      “脱下你们的兜帽!”

      但其中一个戴着兜帽的人转向史东,高举着手。“Oth Tsarthon e Paran。”

      他说。

      史东吃了一惊。“Est Tsarthai en Paranaith。”他回答,然后转向坦尼斯。他指着那三个人准备开口。

      “骑士?”坦尼斯惊讶地问。“为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史东·布莱德布雷德,”其中一个骑士用腔调很重的通用语说,“守卫很快就会回来。快跟我们走。”

      “先别忙!”佛林特低吼道,他稳稳地站着。他刚折断一跟长戟来让武器比较称手。“你一定得花时间解释,否则我就不走!你是怎么知道骑士的名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等我们——”

      “喔!就把他撞开吧——”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阴影中说。“用他的尸体喂乌鸦。大概只有他们可以消化矮人,世界上这种动物可是很少有的——”

      “满意了吗?”坦尼斯转向佛林特,后者气得满脸通红。

      “总有一天,”矮人发誓,“我要杀了那坎德人。”

      大伙背后的街上响起了哨声。这群人毫不迟疑地立刻跟着骑士穿梭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泰斯藉词还有事要处理,一溜烟地在坦尼斯来得及抓住他之前溜掉了。半精灵注意到骑士们对这样的状况并不感到惊讶,也没有试着去阻止泰斯。不过他们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着大伙往前走,一直到进入了塔西斯的旧城区为止。

      骑士们停下了脚步,城内这区域现在没有任何人会来。街道空旷而且曲曲折折,坦尼斯想起了沙克沙罗斯城的残破景象。三个骑士拉着史东的手臂,到比较隐密的地方以京兰尼亚语讨论著,其他人则趁此机会休息。

      坦尼斯靠着一堵墙,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座城市仅存的遗迹看来十分雄伟,比现在新建的建筑还要来的气派许多。他终于明白在大灾变之前,美丽之城塔西斯这称号的由来。如今却什么也不剩,街道上只有巨大的石块四散阻住道路。空旷的广场上长满了枯黄的杂草。

      他走到吉尔赛那斯身旁,一起在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后者正在和阿尔瀚娜谈话,精灵礼貌性地为她介绍了坦尼斯。

      “这位是阿尔瀚娜。星光,这位是半精灵坦尼斯。”吉尔赛那斯说。“坦尼斯在奎灵斯提居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是我舅舅妻子的儿子。”

      阿尔瀚那除下面纱,冷冷船打量着坦尼斯。舅舅妻子的儿子,这种拗口的说法只表示坦尼斯并非在道德规范下所生的儿子。不然他只需要以“表哥”来介绍他就可以了。半精灵的脸红了起来,往日的伤痛再度涌上心头,跟五十年前所造成的伤害一样的剧烈。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够摆脱这样的折磨。

      坦尼斯抓抓胡子,沙哑地说,“我母亲在大灾变之后的黑暗年代中不幸遭到人类战士强暴。咏者宽大为怀地在她死后收养了我,视我如已出。”

      阿尔瀚娜的眼神变得更为黯淡,看来像是黑暗的夜空。她抬起眉毛,“你认为有必要因为你的血统感到抱歉吗?”她冷冷地说。

      “不……不……”坦尼斯呼慌地说,感觉到自己的脸像火烧一样。“我——”

      “那么就不必要。”她说,边转过身继续和吉尔赛那斯说话。

      “你问我为什么要来塔西斯?我是来找帮手的。我得要回西瓦那斯提寻找我的父亲。”

      “回到西瓦那斯提?”吉尔赛那斯重复道。“我们——我的同胞并不知道西瓦那斯提的精灵已经离开了古老的故乡。难怪我们会失去联络——”

      “是的,”阿尔瀚娜的声音听来有些哀伤。“将你们,也就是我们表亲逐出奎灵那斯提的那股邪恶力量,如今也降临到我们身上了。”她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来,声音低而轻柔。“我们和这邪恶力量搏斗了很久,最后我们被迫得在全体灭亡和撤退之间做一个选择。我的父亲将人民交给我领去亚苟斯南方。他选择孤身和这股邪恶奋战。我反对他的做法,但他说他有办法阻止这力量摧毁我们的家园。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带领着族人到达了安全的地方,并且把他们留在那里。因为事隔多日,我们却一点都没有他的消息,所以我回来寻找我的父亲。”

      “女士,难道在这么漫长的旅程中没有任何战士保护你吗?”坦尼斯问。阿尔瀚娜惊讶地看着坦尼斯,仿佛不相信他胆敢打断他们的谈话。起先她看起来似乎不准备回答,但,凝视他一阵子之后她改变了原先的想法。“有许多战斗自愿要跟随我,”她骄傲地说。

      “但我说的将人民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过是个最接近的说法。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战士们必须留在那里保护我的人民。我单枪匹马前来,希望能够找到勇士和我一起去西瓦那斯提。依据惯例,我前去谒见这城的领主和议会——”

      坦尼斯摇摇头,面色凝重地皱眉。“这真愚蠢,”他直言不讳地说。“即使在龙人大举入侵之前,你也应该知道这座城对精灵的印象!他们只有把你赶出城是你的狗运好。”

      阿尔瀚娜的脸色变得更加的苍白。她黑色的双眸闪烁着。

      “我只不过是遵循传统,”她冷冷地回答,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愤怒。

      “不这样做跟野蛮人并无两样。当领主拒绝提供帮助的时候,我告诉他我会靠自己的力量来找到帮手,若不是这样,人家会觉得我失了礼数。”

      虽然佛林特只听到他们片段的谈话,但他推推坦尼斯说,“她和那个骑士可真是天生一对。”他不屑地说。“当然,那得他们没先被礼节和荣誉整死才行。”在坦尼斯来得及回答之前,史东走了回来。

      “坦尼斯!”史东兴奋地说,“骑士们找到了古代的大图书馆!

      这也是他们来此的目的。他们在帕兰萨斯城里面找到一些资料,记载着古代龙的相关记录是存放在塔西斯的图书馆里。骑士评议会派他们来这边调查这座图书馆还存不存在。“

      史东以手势比请那三位骑士走向前。“这是布莱恩。多那,位阶是圣剑骑士。”

      他说。“亚兰。桃博,位阶是皇冠骑士,这位是德瑞克。克朗加,位阶是玫瑰骑士。”骑士们向他们鞠躬为礼。

      “这位是半精灵坦尼斯,我们的领袖。”史东说。半精灵看见阿尔瀚娜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仿佛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史东介绍了吉尔赛那斯和佛林特,然后面向阿尔瀚娜。“阿尔瀚娜女土,”他开口,随即红着脸说不下去,发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阿尔瀚娜。星光,”吉尔赛那斯替他说下去。“星辰咏者的长女。西瓦那斯提的精灵公主。”

      骑士再度行礼,这次鞠躬的角度更大。

      “诸位拯救我于困境之中,请接受我衷心的感谢。”阿尔瀚娜冷冷地说。她的目光环视众人,但在史本身上停留最久。她由德瑞克的位阶玫瑰骑士知道他是这群人的领袖。“你找到评议会派你们来找的资料吗?”当她说话的时候,坦尼斯好奇地打量着已经卸下斗篷的骑士们。他从观察中知道,索兰尼亚骑士的统治阶层骑士评议会派出的是他们最精锐的骑士。他特别注意德瑞克,三人中最年长,同时也是最高阶的骑士。只有极少数的骑士可以升到玫瑰骑士的位阶,因为必须要接受漫长而危险的考验。而且只有血统纯正的骑上才有资格接受这样的考验。

      “我们找到了一本书,女士。”德瑞克说。“是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古文书写而成的。但里面有许多龙的图画,所以我们计划把它抄写一份带回圣奎斯特,希望那里的学者能够解读里面的内容。但我们不久前找到了一个可以翻译的人。那个坎德人——”

      “泰索何夫?!”佛林特再也忍不住了。

      坦尼斯嘴巴张得大大的。“泰索何夫?”他不可置信地重复。

      “他只能勉强看懂通用语,根本不可能看懂古代文字的。我们之中唯一有可能看懂那些记载的是雷斯林。”

      德瑞克耸耸肩。“坎德人有一付眼镜,他说那是‘魔法的真知眼镜’。他戴上它之后就可以读懂书里面的记载。上面说——”

      “我可以想像他说些什么!”坦尼斯插嘴说。“有关机器人、传送戒指、飘在空中植物的故事。他在哪里?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泰斯有魔法眼镜?”佛林特嘟哝着。“那我就是溪谷矮人了!”

      众人进入了一栋颓记的建筑。他们爬过一堆瓦砾,跟着德瑞克来到一道低矮的拱门前。青苔和尘埃的味道十分浓厚。里面非常黑暗,大伙刚从正午的阳光下走进来,一时之间什么都看不见。

      德瑞克点起一根火把,他们看见一道通往更深处的狭窄、回旋的楼梯。

      “图书馆是建造在地底下的,”德瑞克解释。“也许这就是它能逃过一劫的原因。”

      众人快步走下楼梯,很快地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巨大的房间。

      坦尼斯深吸了口气,连阿尔瀚娜都睁大了眼睛。这个巨大的房间从地板到顶端都是一望无际的高大木制书架。书架上满满的全是书,各种各样的书,有用皮革当封面的,有用木片当封面的,有用某种早已绝种的树叶当封面的。有些根本没有装订的文件,用黑色的缎带绑在一起。几个书架倒了下来,弄得满地都是及膝深的文件。

      “这一定有上千个书架!”坦尼斯赞叹地说。“你们是怎么找到哪本书的?”

      德瑞克摇摇头,“这并不简单。”他说。“我们花了很久的时间在这边搜索。当我们最后找到它的时候,我们比原先更加地失望,因为很明显的那本书不能随便移动。甚至连我们翻页的时候每一页都开始化成飞灰。我们担心将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够抄写这本书。但那个炊德人——”

      “是的,那个坎德人,”坦尼斯阴沉着脸说。“他现在在哪里?”

      “在这里!”一个尖细的声音说。

      坦尼斯寻着声音的来源,看见这黯淡的房间中点着一枝蜡烛。

      泰索何夫坐在一个高脚椅上,正弯身阅读着一本书。当众人走近他的时候,可以看见他鼻梁上挂着一付小小的眼镜。

      “好吧,泰斯,”坦尼斯说。“你是从哪里弄来这样东西的?”

      “弄来什么?”坎德人无辜地问。他看见坦尼斯眯起眼睛,一付即将发作的样子,他一手摸着那付细边的眼镜。“啊,喔,这个吗?

      我把它放在我的袋子里,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我是从矮人的地底王国——“

      佛林特哀号着用双手捂住脸。

      “它正好放在一张桌子上卢泰斯看见坦尼斯皱眉,抗议道:“真的!附近没有人,我以为有人不小心忘了它。我只不过是代为保管一下而已。也是做件好事嘛!说不定会有贼把这宝物偷走,这很有价值幄!我本来要把它还回去的,但在我们和黑暗矮人、还有龙人作战,夺回那把神锤之后,我就一个不小心忘了。等到我想起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往塔西斯的路上,离矮人王国很远了,我想你不会为了还一个眼镜就走回去,所以——“

      “它的功能是?”坦尼斯赶快打断坎德人,知道如果不赶快转移话题,这个故事可能会一直到后天都说不完。“它棒透了!”泰斯很高兴坦尼斯没有对他大吼大叫,兴奋地说:“我有一天把它放在一张地图上。”泰斯拍拍他的地图盒。“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透过这个眼镜我可以阅读地图上的字!不,这样听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泰斯见到坦尼斯又皱起眉头,赶忙说:“但这张地图上面写的字我以前从来都没看懂过。所以我用它来试了每一张地图,我都可以看得懂。坦尼斯!每一张!甚至连非常非常古老的都可以!”

      “你从来没对我们提过这件事?”史东瞪着泰斯。

      “这个,因为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嘛!”泰斯抱歉地说。“如果你们直接问我,像这样——‘泰索何夫,你有一付魔法眼镜吗?’——我一定会立刻对你们说实话的。但你们从来没有啊,所以,史东。

      布莱特布雷德,不要那样看我。无论如何,我反正可以看懂这本书。让我告诉你们里面说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它是魔法眼镜,而不是某种矮人的仪器?”坦尼斯感觉到泰斯似乎有所隐瞒,于是问道。

      泰斯吞了一口口水。他本来希望坦尼斯不会问这个问题的。

      “喔!”泰斯结巴地说,“我——我想我曾经,呃,碰巧,在你们都忙着的时候跟雷斯林提过这档事。他说这也许是有魔法的,为了证明给我看,他施展了某个法术,眼镜就开始发光,表示它的确是有魔法的。他问我这个眼镜的功能,我示范给他看,他记起来古代有所谓的‘真知眼镜’,是很久以前的矮人法师为了要阅读其他语言所写的书所制造出来的物品,还有——”泰斯停了下来。

      “还有?”坦尼斯追问。

      “还有——呃——它们也可以用来阅读法术书。”泰斯的声音越来越小。

      “雷斯林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如果我胆敢偷看他的法术书,不管正着看还是倒着看,他就要把我变成蟋蟀,一口一口把我——我吃掉。”泰斯结巴地说。他睁大眼睛看着坦尼斯。“我相信他会这样做的。”

      坦尼斯摇摇头。他也相信雷斯林可以编出这种足以吓退坎德人好奇心的恐吓来。“还有说什么吗?”他问。

      “没有了,坦尼斯。”泰斯无辜地说。事实上雷斯林还有提到别的事,但是坎德人一直不能理解那句话。他说过那付眼镜看事情看得太过真实了,这没什么道理,所以他觉得这也许木值得提起。

      而巨坦尼斯也够生气了。

      “好吧,那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坦尼斯不情愿地问。

      “喔,坦尼斯!好有趣喔!”泰斯很高兴拷问终于结束了。他小心地翻过一页,甚至连这样都足以让那张纸在他的小手指下开始破裂。他伤心地摇摇头。

      “几乎每次都是这样。你可以看看这里。”其他人围拢到炊德人身边,看着欢德人指着的部份。“描绘龙的图画。有蓝龙、红龙、黑龙、绿龙。我本来不知道有这么多种龙的。你们看看这个东西——”他翻到另一页。“喔!你们现在看不见了,但那是个巨大的玻璃球。书上记载着,如果你有这样一个玻璃球,你就可以控制各种龙类,并且让他们听从你的命令!”

      “玻璃球!”佛林特吸吸鼻子,打了个喷嚏。“别相信他,坦尼斯,这付眼镜唯一的功用大概只是让他所吹的牛更夸张而已。”

      “我说的是实话!”泰斯自豪地说。“这样东西叫做龙珠,你可以去问雷斯林!他一定会知道的,因为根据上面的记载,这些东西是古代的大法师制造出来的。”

      “我相信你就是了。”坦尼斯眼见泰斯一付沮丧的样子,无可奈何地说。“但这对我们来说恐怕没有什么意义。也许这些东西在大灾变时便已经被摧毁了,我们也不知道要上哪去——”

      “不,我们知道。”泰斯兴奋地说。“上面有一份保存这个东西地点的列表。你看——”他突然停下来,小心地倾听着。“嘘!”他专注地听着。其他人跟着静了下来。片刻间,他们什么也没听见,接着,他们逐渐听到坎德人敏锐的耳朵早已听见的声音。

      坦尼斯感到双手变得冰冷;口中一阵干涩。现在他可以听见,在不远的地方,数百只号角一起吹响的声音——一种他们都曾听过的声音。那低沉、用以宣告龙人大军及恶龙即将前来的铜号角声。

      代表死亡的号角声。



    第七章 注定无缘再见

      第一波恶龙开始攻击塔西斯后,众人才刚好赶到市场边。一伙人不甚愉快地与骑士们告别。骑士们劝他们一起逃进山脉里。

      众人拒绝后,德瑞克要求泰索何夫跟着他们一起走,因为坎德人是世上唯一知道龙珠藏放地点的人。坦尼斯很清楚坎德人一定会先逃之夭夭,只好无奈地拒绝。

      “史东,把坎德人带来,和我们一起走。”德瑞克不顾坦尼斯命令着。

      “长官,我不能这样做。”史东把手放在坦尼斯的手臂上回答。

      “他是我们的领袖。我必须要优先照顾我的朋友。”

      德瑞克冷淡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如果这是你的决定。”他回答,“我不能阻止你。但这将是你的一个污点,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不要忘记你还不是一名骑士。你最好开始祷告,在你的晋升大典中,我不会出现质疑你的资格。”

      史东面色灰败,斜眼瞧着坦尼斯,后者听到这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再想这事了,低沉的号角声,风中传来的嚎叫声,都逐渐接近中。骑士们回到山中的营地,大伙则回到镇上来。

      他们看见许多镇民站在屋外听着这奇怪的号角声,他们以前从未听过这声音,当然也不明白这声音所代表的意义。正在议事厅里的领主听到这声音立刻站起来,他急急地转过身去面对坐在他身后阴影中的龙人。

      “你说过我们不会有事的!”领主咬紧牙关说。“我们还在协商——”

      “龙骑将已经对协商感到厌烦了。”龙人打着哈欠说道。“这座城的确不会有事——当然要等它学到教训之后。”

      领主双手捧住头。其他议会的成员还不完全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当他们看见领主的指缝间流下了泪水时,每个人都明白了现在的状况。数百只红龙在天空中清晰可见。三或五只一组,他们火红的双翼在落日下反射着妖异的光芒。塔西斯的人民只知道一件事,死神就在他们头上飞舞着。

      当龙俯冲下来,第一次掠过整座城的时候,对龙的恐惧掩盖了每个人的心智,这恐慌所造成的破坏远比大火还要来得严重。龙的翅膀遮住阳光时,每个人的脑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逃命。

      然而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恶龙第一次俯冲后,便确信它们不会遇到任何的抵抗,于是它们开始攻击。他们一个接一个盘旋在上空,像一道烈焰般扑向地面,吐出的火焰吞食了许多建筑。逐渐扩散的大火引起了可怖的暴风。街道上满布呛人的黑烟,黎明成了黑夜。灰烬像是黑雨般地撒下。人们陷入了原本名叫塔西斯的灼热地狱中,恐惧的尖叫转变成痛苦的惨叫。

      当恶龙开始攻击的时候,如潮水般的民众在街头狂奔着,没有多少人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有些人大喊着山里会比较安全,有些人则沿着大街没命地乱跑,其他人则努力试着要冲出城门。天空中盘旋着数百只红龙,随自己喜好地烧杀着。

      人潮掩过了坦尼斯和他的伙伴们,把他们冲散。不由自主地撞上旁边的建筑物。呛鼻的浓烟让他们不停地流泪,不停地咳嗽;他们还必须不停地和意图摧毁理性的恐惧奋战。

      温度越来越高,整栋建筑物就这样炸开来。吉尔赛那斯被暴风推撞向墙壁,坦尼斯趁机抓住他。一手抓住精灵的坦尼斯只能无助地看着其他的伙伴被暴乱的民众冲散。

      “快回旅店!”坦尼斯大吼着。“在旅店会面!”只是他也不能确定其他人到底听见了没,只能推测大家应该都会朝那个方向前进。

      史东用强壮的手抓住阿尔瀚娜,连拖带拉地带着她穿过人心惶惶的大街。在浓烟中他试着要看清楚其他伙伴,但一点用处也没有。然后,他开始了最绝望的努力,他不停地和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搏斗着,除了站稳之外,还得要支撑着阿尔瀚娜。

      阿尔瀚娜突然之间一个不稳,被人潮给带了开来。史东飞身上前,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用穿着盔甲的身体开出一条路,好不容易才重新抓住脸色死白、全身发抖的阿尔瀚娜,她用尽全身力量抓住他,好不容易才能够在他身边站稳。一道影子掠过他们,一只恶龙尖啸着冲向街道上盲目的男人、妇女和小孩。史东拉着阿尔瀚娜躲进门廊,当龙俯冲下来时,他用身体护住她。大街陷入烈火之中,撕裂人心的哀号此起彼落。

      “别看!”史东拥紧阿尔瀚娜对她低声说,自己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恶龙终于飞走,突然之间原先吵吵嚷嚷的大街陷入了一片死寂。街上没有留下任何会动的东西。

      “趁我们还有机会的时候,快走。”史东颤抖地说着。两人互相依靠,跌跌撞撞地走上大街。他们失去了所有理智,完全靠着本能行动,最后再也受不了满街的浓烟和大火,被迫得再找一处骑楼休息。

      有短暂的片刻,他们俩人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彼此紧紧相拥着,感谢上天没有让他们落入同样的命运。但却又害怕自己过不了几秒钟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阿尔瀚娜靠着史东的胸膛。那古老的盔甲让她的脸颊感受到些许凉意。它坚硬的金属让人感觉十分可靠,她可以感觉到底下稳定、快速、让人放心的心跳声。接着她的手臂强壮、肌肉结实。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黑发。

      阿尔瀚娜是属于骄傲、严肃民族的纯洁女子,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自己要在何时、何地。何处嫁给谁。他是个精灵贵族,在作好这个安排的这么多年以来,基于俩人的共识,他们从未有过进一步的接触。阿尔瀚娜来寻找自己父亲的时候,他和人民留在一起。她被迫卷入人类的世界,不停受到新价值观的冲击。她不屑他们,却又被他们所吸引,那是种冲动,热烈而不加以掩饰的情感,正当她觉得自己会永远瞧不起这个种族的时候,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出现了。

      阿尔瀚娜抬头看着史东忧郁的脸庞,她可以看见他自豪、高贵、严格而毫不松懈的自我要求,不停地自我磨练和追求完美,那是种永远也达不到的完美。也因此他的眼中才会有这种深沉的哀伤。阿尔瀚娜发觉自己已被这个人类男子深深吸引。她崇拜他的力量,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感到快乐,她感觉到一阵电流,一股暖意将她吞没。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比一千只恶龙所吐出的火焰还要可怕的火焰所包围。

      “我们最好离开这里,”史东低声耳语,却被阿尔瀚娜出乎意料地将他推开。

      “我们就在这边分手。”她的声音有如夜风般凄冷。“我得要回到我的住所了,多谢你的护送。”

      “什么?”史东说,“你自己一个人回去?这太疯狂了。”他伸出手抓住她。“我不能容许——”他立刻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感觉到阿尔瀚娜突然全身僵硬起来。她动也不动地用恨恨的目光看着他,直到他放开手为止。

      “我也有我的朋友。”她说。“就像你一样,你的忠诚只对他们付出,我的忠诚则是献给我的朋友。我们得要分开了。”看见史东痛苦的神情里闪烁的泪光,她的声音不禁迟疑起来。有一瞬间,阿尔瀚娜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勇气继续说下去。但她想到了需要自己领导的人民,于是重新找回了力量。“我感谢你的体贴和帮助,趁着街道还算空旷的时候,我得走了。”

      史东看着她,脸上先是露出痛苦以及迷惑的神倩,然后恢复严肃。“阿尔瀚娜女士,我很高兴能够为你效劳。但你还身处在危险中一请容许我护送你回到你的住所,然后我就不会再打搅你。”

      “不可能的!”阿尔瀚娜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说。“我的居处并不远,我的朋友也在等着我们。我们有自己的方法可以离开这座城。请原谅我没有表达出足够的感激,我一直不大能相信人类。”

      史东的褐色双眼开始闪烁。阿尔瀚娜站得如此靠近骑士,她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全身都在颤抖。她差一点又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

      “我知道你住在哪里。”她困难地吞咽着。“红龙旅店。也许等到我找到我的朋友之后,我们可以帮助你——”

      “不用麻烦了,”史东冷冷地说。“也不需要感谢我。我只不过服从着骑士规章罢了。再会。”他开始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来。他从腰带间拿出那只光彩耀人的钻石别针,他把它放进阿尔瀚娜的手中。“拿去。”他说。

      他看着她的眼眸,突然看见她极力掩藏的痛苦。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很柔和,虽然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做。“我很荣幸你愿意把这样的宝物交给我保管。”他温柔地说,“即使只有几分钟。”

      精灵女子看着这个珠宝片刻,然后她开始发抖。她的眼睛与史东的双眸交会,正如她所想的,他的眼神里不见严厉,只有无比的温柔与同情。

      她再一次被人类所吸引。阿尔瀚娜低下头,难以正视着他,只能轻柔地握着他的手。她把珠宝放进他的手中,慢慢地将他的手合上。

      “送给你。”她柔声说。“当你看着它的时候,请想起阿尔瀚娜。

      星光,并且记得她在某处想着你。“

      泪水突然朦胧了骑士的视线。他低下头,没有办法出声。然后他轻轻地吻了宝石一下,将它小心地放回腰带中,并且伸出手;但阿尔瀚娜面色苍白地躲进门廊中。

      “你走吧。”她说。史东呆立片刻,迟疑不决,但是他因为面子的缘故,不能拒绝她的要求。骑士转身走上恶梦般的街道。

      阿尔瀚娜在门廊中望着他片刻,逐渐硬起心肠。“原谅我,史东——”她低声自语。然后她突然停下来。“不,不要原谅我。”她沙哑地说。“感谢我。”

      闭上双眼,她胸中开始构筑出一幅画面,变换成讯息传送给她藏匿在郊区的朋友,让他们快来将她带离这人类的世界。收到了心电感应的回答之后,阿尔瀚娜叹口气,开始焦急地打量着满是黑烟的天空。

      “啊!”雷斯林听到第一声号角声穿透下午的宁静之后,冷静地说:“我早就料到了。”

      河风边想着该怎么做,边用不满的眼光看着雷斯林。坦尼斯命令他们保护大家不受守卫的伤害是很简单,但要面对龙人,要面对龙!河风暗沉的双眸扫视着大伙。提卡站起身,手放在剑柄上。

      这年轻的女孩勇敢、沉着,技术却不值一提。平原人还可以看见她手上被自己割伤的伤痕。

      “怎么了?”伊力斯坦困惑地问。

      “龙骑将,开始攻击这座城市了。”河风沙哑地回答,试着思考目前的处境。他听见一阵金属的撞击声。卡拉蒙醒了过来,高大的战士看来一点也不紧张。感谢天!虽然河风讨厌雷斯林,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对双胞胎结合钢铁与魔法的战技相当的高明。罗拉娜,他也注意到,看起来也非常地冷静,但她是个精灵,河风还是没有学会真正的相信任何精灵。

      “如果我们没有回来,就尽快出城。”坦尼斯是这样跟他说的。

      但坦尼斯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贸然出城只会在大平原上遇见龙人大军。河风现在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在旅途中一直觉得有人在监视他了。就在第一只龙俯冲向这个城市的时候,他用族中的语言咒骂着,并且感觉到金月紧紧地抱住他。他低头看去,看见了她的笑容,以及她眼中的信任。她毫无保留地信任真神,也相信他。他松了口气,不再感到惊慌失措。

      一阵波动撞击上这栋建筑。他们可以听见街上的惨叫声,可以听见火焰猛烈燃烧的声音。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一层,到一楼去。”河风说,“卡拉蒙,记得把骑上的宝剑和其他的武器一起带着。如果他们——”他本来要说“还活着”,可是看见罗拉娜的神情让他没办法继续。“如果坦尼斯和其他人逃出来,那么他们会回到这边。我们在这里等他们。”

      “这个决定好极了!”法师嘲讽地说,“特别是当我们本来就无处可逃的时候!”

      河风不理他的嘲讽。“伊力斯坦,带其他人下楼。卡拉蒙、雷斯林,你们两个先留下来。”其他人离开之后,他很快地说:“我们最好的做法,依我所见,还是只能待在屋里。封锁这整栋旅馆,上街是死路一条。”

      “你认为我们可以撑多久?”卡拉蒙问。

      河风摇摇头。“也许几个小时吧。”他简单地说。

      两兄弟看着他,脑海中同时浮现了奎苏族遭到屠城的惨状、以及索拉斯被攻陷时的样子。

      “我们不能被活捉。”雷斯林低声说。

      河风深吸一口气。“我们会尽量守住。”他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但如果我们守不住——”他手放在腰间的刀上,却说不出自己将会怎么做。

      “不用这么麻烦。”雷斯林嘶哑地说。“我有草药,只要混合一杯酒,既快速,而且毫无痛苦。”

      “你确定吗?”河风追问。

      “相信我。”雷斯林回答。“草药是我最擅长的知识。”他毫不迟疑地回答,同时注意到平原人的身躯正微微发抖。

      “如果我还活着。”河风柔声说,“我会给她,或他们这种毒药。

      如果没办法——“

      “我明白。你一定要相信我。”法师回答。

      “罗拉娜呢?”卡拉蒙问,“你知道精灵的个性。她不会——”

      “交给我来处理。”雷斯林柔声重复道。

      平原人看看法师,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雷斯林冷静地站在他们面前,双手交叠放在袖子里,兜帽遮住大半的脸庞。河风看着自己的匕首,考虑其他的做法。不,我做不到,至少这种方法不行。

      “很好。”他吞咽着口水说。他停下来,害怕自己要走下楼梯面对其他人,但街上的杀伐声越来越清晰。河风猛然转头走下楼梯,把两兄弟留在楼上。

      “我会奋战到死!”卡拉蒙试着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对雷斯林说。

      但说不到几个字,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答应我,小弟,如果我……你会自己服下这毒药……”

      “不需要。”雷斯林简短地回答,“我的体力根本不足以撑过这么大场面的战斗。我会先因自己的法术耗尽体力而死。”

      坦尼斯和吉尔赛那斯奋力冲出人群,比较强壮的半精灵努力推、挤、拉、扯才逃出了那群失去理性的暴民。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为了躲避龙的攻击而四处寻找掩护。吉尔赛那斯双膝一软,坦尼斯被迫将他扶进骑楼下,精灵全身无力地软瘫在坦尼斯身上。

      半精灵看见红龙旅店之后,不禁赞美伟大的诸神,但很快地,他赞美又变成了咒骂。因为旅店前面几乎已经完全被那些黑漆漆的爬虫类给包围了。他拉着全身无力、盲目跟进的吉尔赛那斯,跌跌撞撞地躲进一个屋檐下。

      “吉尔赛那斯!”坦尼斯大吼,“旅店!它被包围了!”

      吉尔赛那斯抬起头,茫然地往前看。突然间,他明白了。

      “罗拉娜!”他惊呼,随即挣扎着走到街上。“我一定得找到他们——他倒在坦尼斯的怀里。

      “留在这里。”半精灵帮助他坐下来,边说,“你还不能乱走动,我会试着溜过去的。我从后门过去看看。”

      坦尼斯跑向前,沿着街道躲躲藏藏地前进,刚跑过了一个街口左右的距离,便听见了一声嘶哑的吼叫,他看见佛林特疯狂的比着手势。坦尼斯冲向他们。

      “怎么搞的?”他问,“你们为什么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半精灵话说到一半,”喔,糟了!“他低声说。

      矮人脸上满是灰尘和泪水冲刷出的痕迹,跪在坎德人身旁。

      坎德人被一根落在街道上的大柱子压住了。泰斯像是个聪明孩子的小脸上满是灰尘,脸色惨白。

      “该死,这个没脑袋的坎德人。”佛林特哭叫着,“就是喜欢让房子碰到自己头上。”矮人因为试着要把这个需要三个壮汉才能移开的柱子从炊德人身上移开,双手弄得满是伤痕和血迹。坦尼斯把手放在泰斯的脖子上。他的脉搏十分微弱。

      “留在这里看着他!”坦尼斯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我要去旅店,我把卡拉蒙带过来!”

      佛林特面色凝重地看着他,把眼光转向旅店。两个人都听见了旅店外的杀声,也都看见了火光下的武器反光。偶尔旅店里还会有奇怪的闪光,那是雷斯林的魔法。矮人摇摇头,他知道这坦尼斯得用飞的才能够把卡拉蒙平安地带过来。

      但佛林特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当然,小家伙,我会看着他的。再会了,坦尼斯。”

      坦尼斯吞咽着口水,试着要回答,最后还是放弃,沿着街道跑去。

      雷斯林不断地咳嗽着,几乎快要站立不住,他拭去嘴角的血迹,从袍子的最内袋拿出一个黑色皮囊。他只剩下最后一个法术,法力大概也会跟着一起用完。现在他的手疲倦地发着抖,试着要将皮囊中的药材倒进一瓶酒中;这瓶酒是他吩咐卡拉蒙在战斗开始前拿过来的。他的手剧烈地抖动着,一阵咳嗽让他倒了下去。

      他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抬头看见了罗拉娜,她从他瘦弱的手中将皮囊拿了过来。她自己的手上则满是黑绿色龙人的血液。

      “这是什么?”她问。

      “施法所需的药材。”法师咳嗽起来。“把它倒进酒瓶中。”

      罗拉娜照着吩咐把药材倒进酒中,它很快地就溶解进酒中。

      “先别喝。”法师强忍住咳嗽说。

      罗拉娜看着他。“这是什么?”

      “安眠药。”雷斯林眼神闪烁的回答。

      罗拉娜不解的一笑。“你不会认为我们今天晚上还能够睡觉吧?”

      “不是那种安眠药,”雷斯林定定地看着她回答。“这种安眠药可以让你陷入候死。心跳、呼吸几乎完全停止。皮肤变得苍白、冰冷,身体变得僵硬。”

      罗拉娜的眼睛睁大。“为什么——”她说。

      “要当作最后的防线。只要你够幸运,敌人们会认为你死掉了,把你留在战场上。但如果运气不好——”

      “如果——?”她脸色苍白地追问。

      “那么,听说有几个人曾在自己的坟墓中醒来。”雷斯林冷静地说。“但我不认为我们有这种机会。”

      他的呼吸平顺许多,坐了下来,低头躲过了一只飞过他头上的箭,箭落在地板上。他发现罗拉娜的手颤抖着,才明白她原来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的坚强。

      “你想让我们都喝下这瓶酒吗?”她问。

      “这能让我们逃过龙人的凌虐。”

      “你怎么知道?”

      “相信我!”法师虚弱地笑道。

      罗拉娜看着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心不在焉的在盔甲上擦了擦沾满血迹的手指。血迹根本没有消失,但她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一支箭射过她身边,但是她连眼珠都没动一下,只是呆呆地看着它。

      卡拉蒙从冒着浓烟的大厅跌跌撞撞地出现了。他肩膀上的箭伤正在淌血,红色的血和敌人的绿色血液构成了奇妙的对比。

      “他们已经快冲破正门了!”他气喘吁吁地说。“河风命令我们退守到这里来。”

      “注意听!”雷斯林警告大家,“他们不只从正门冲进来!”通往后巷厨房的门也轰然一声破裂。

      卡拉蒙和罗拉娜立刻转过身准备迎战。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坦尼斯!”罗拉娜收起武器,飞奔向他。

      “罗拉娜!”他喘着气说。他将她紧搂入怀,心情一松懈,差点忍不住掉下眼泪。卡拉蒙也跟着上来热情地一把抱住他们俩个。

      “大家都还好吧?”坦尼斯好不容易透了一口气,说道。

      “到目前为止还好。”卡拉蒙边窥探着坦尼斯身后。当他只看见坦尼斯一个人时,脸色一沉。“其他人——”

      “史东不见了。”坦尼斯忧心地说。“佛林特和泰斯在对街。坎德人被压在一根柱子下。

      吉尔赛那斯在大概两个街口远的地方。他受伤了。“坦尼斯告诉罗拉娜。”不算严重,但是他没有办法走到这边来。“

      “欢迎你,坦尼斯。”雷斯林边咳边说。“你刚好赶上和我们一起迎接死神。”

      坦尼斯看见眼前装着黑色液体的酒瓶,也看见了旁边的黑皮囊,震惊地看着雷斯林。

      “不行。”他坚定地说。“我们不会死,至少不会像——”他打断自己的话。“把所有人集合到这里来。”

      卡拉蒙扯开嗓子边跑边喊。河风本来在大厅里捡起敌人的箭回射他们,因为他自己的箭很早以前就射完了。现在他也跟着跑回来。其他人跟在他后面,看见坦尼斯,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满怀希望的笑容。他们的信心让半精灵感到无比的压力。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他们失望的。也许我已经让他们失望了。他生气地摇摇头。

      “听着!”他大喊,试着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外面龙人的吵杂声。“我们可以试着从后门逃出去!攻击这里的敌人只有一小撮。

      主力部队还没有进城。“

      “有人在追我们,”雷斯林喃喃说着。

      坦尼斯点点头。“看起来的确是。我们时间不多了。如果我们可以逃进山里面——”

      他突然抬起头,忘记刚刚讲的话。每个人也都跟着闭上嘴,仔细的听着,他们认出了那尖锐的叫声,皮翅撕裂空气的声音,它们都越来越接近。

      “找掩护!”河风大喊。不过太迟了。

      外面传来一声尖啸和一声闷响。三层楼用高石、木头搭建的旅店开始像是海滩上的沙堡般摇晃起来。尘埃和瓦砾飞溅,火焰包围整座房子。他们可以听见楼上传来木头折断、落下的声音。

      这档建筑看样子是撑不住了。

      大伙惊讶地张大眼看着巨大的屋粱跟着屋顶砸在开始凹陷的顶楼地板上。

      “快出去!”坦尼斯大吼。“这整个地方快要——”

      半精灵正上方的屋梁发出巨大的折裂声,开始慢慢地裂开。

      坦尼斯一把抓住罗拉娜,尽全力将她往另外一个方向推。他最后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伊力斯坦伸手扶在了她。

      坦尼斯头上的屋梁趴哒一声断了开来,他听见法师尖声说了一些话。然后,他觉得自己开始往下掉,仿佛整个世界都落在他头上。

      史东躲在街角,刚好看见红龙旅店在火焰和烟尘中坍了下来,顶上的红龙则在胜利地盘旋着。骑士的心剧烈跳动着,充满了恐惧及悲伤。

      骑土躲进骑楼中,正好闪过一群用着粗鲁、冷淡的语言谈笑着的龙人。显然他们认为这里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正准备要去找别的乐子。三个穿着蓝色制服或是红色制服的龙人似乎对于旅店被摧毁感到非常不悦,对头上的红龙摇晃着拳头。

      史东感到自己几乎被绝望所包围。他无力地靠着大门,呆呆地看着龙人,看看龙人们下一步要怎么做。他们还会在废墟底下吗?也许他们已经逃出来了。然后,他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他看见一阵白色的反光。

      “伊力斯坦!”他看着牧师从瓦砾中出现,拖着另一个人。龙人们拔出剑,跑向牧师,用普通话威胁他们投降。史东口中大喊索兰尼亚骑士的战呼,从走廊中跑出来。龙人转过身,看到骑上的出现似乎有些犹豫。

      史东从眼角看到有个人跟他一起冲出来。他瞄到头盔上的反光,也听见矮人的大吼声。接着他听见了另外一个走廊上传来了咒语念诵的声音。

      吉尔赛那斯虽然站不起来,但还是爬出骑楼,用手指着龙人。

      火焰的飞镖从他的手中直射而出,其中一个龙人被射中胸口,全身着火地倒下。佛林特跳起来,用手中的石块打倒另一个。史东则用拳头打昏剩下的一个龙人。接着他立刻扶住了脚步踉跄,还拖着一个女子的伊力斯坦。

      “罗拉娜!”吉尔赛那斯在走廊上大喊着。

      被烟雾弄得昏沉沉的,精灵女子抬起呆滞的双眼。“吉尔赛那斯?”她喃喃地说,接着她抬起头看到了骑士。

      “史东——”她无意识地说,无力的指着背后。“你的宝剑,我看到它在这里,在那边——”

      史东也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宝剑被压在许多的瓦砾之下,旁边则是姬斯——卡南的神剑,仿佛刚从废墟中挖掘出来。史东不停地将石块移开,努力地清除那些瓦砾,要将这两件武器挖出来。

      骑士也不断注意着底下有没有传来呻吟声、叫声,但只有一片寂静。

      “我们得赶快离开。”他停下来慢慢地说。他看着伊力斯坦,后者正呆视着那堆瓦砾,脸色非常的苍白。“其他人呢?”

      “都在里面了。”伊力斯坦用颤抖的声音说。“半精灵——”

      “坦尼斯?”

      “是的。在恶龙攻击旅店前,他刚好从后门闯进来。他们都挤在一起,就在房子的正中间。我当时站在门口,坦尼斯看见屋梁断裂,他立刻把罗拉娜推过来。我扶住她,然后整栋建筑就倒了下来,他们不可能——”

      “我不相信!”佛林特愤怒地跳上那堆瓦砾。史东抓住他,把他拉回来。

      “泰斯呢?”骑士严厉地问矮人。

      矮人脸色一沉。“被压在杜子下面,”他面色灰败地说。他疯狂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把头盔也给弄掉了。“我得要回去救他。

      但我不能没有卡拉蒙——“矮人开始哭泣,眼泪落在他的胡子上。

      “那只大笨牛!我需要他!他不能这样对我!坦尼斯也是!”矮人咒骂着。“该死,我需要他们!”

      史东伸手拍拍佛林特的肩膀,“快去泰斯那边,他现在需要你,龙人满街跑来跑去,我们不会——”

      罗拉娜尖叫起来,那害怕、恐惧的声音像是利箭般穿透了史东的耳膜。他转过身正好抓住她,阻止她往瓦砾上扑。

      “罗拉娜!”他大喊。“你看看!你看看!”他用力地摇着她。

      “没有人可以逃过的!”

      “你不懂!”她对他尖声大吼,挣脱他的束缚。她趴在地上,试图要举起一块烧黑的石块。“坦尼斯!”但那石块太过沉重,她只能举起尺寸。

      史东心痛地看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接着他听到了答案。

      号角声!成千、成百的号角声响,越来越近。大军已经入侵了。他看着伊力斯坦,后者无奈地点点头。两人冲向罗拉娜。

      “亲爱的。”伊力斯坦柔声说,“你现在也帮不上他们的忙。活着的人还需要你。你的哥哥受伤了,坎德人也是。龙人的大军这个时候又杀过来了。我们现在一定要赶快离开,留一条命和这些该死的怪物作战,要节哀啊!坦尼斯为了救你牺牲了自己,别让他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罗拉娜看着他,脸上满是黑烟、灰尘,泪水和血液所构成的可笑图形。她听见了号角声、也听见了吉尔赛那斯的哀号、更听见了佛林特大喊着泰索柯夫快死了,她还听见伊力斯坦的话。天上下起雨来,因为龙吐出的火焰而融化的积雪,变成水滴由天而降。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冷却了她发烫的肌肤。

      “史东,扶我起来。”她用几乎僵硬的嘴唇勉强说。他扶着她站起来。她的脑中昏昏沉沉,一片混乱。

      “罗拉娜!”她的哥哥哭喊着。伊力斯坦说得对,活着的人还需要她。她得到他身边。虽然她情愿死在这堆瓦砾上,但是她不得不活下去。这才是坦尼斯希望她做的事。他们需要她,她必须要支持下去。

      “再会了,坦塞勒斯。”她耳语道。

      雨势加大,像棉絮般从天而降。仿拂诸神也在为美丽的塔西斯而哭泣。

      水不停地滴在他头上。这种状况让人感到寒冷且不悦。雷斯林试着翻过身,避开这恼人的水滴。但他动弹不得,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他害怕地试着想逃离这场恶梦。恐惧让他完全清醒过来。一恢复理性,恐惧就消失了。雷斯林照着他所学的再度控制了自己,强迫自己观察眼前的状况。

      什么也看不见。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他被迫要倚靠其他感官。

      不过他得先把身上的重量移开才行。他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小心地移动手臂,没有什么特别的痛楚,看来身体没有骨折。抬起手,摸到一个人:这是卡拉蒙,从他穿着的盔甲和味道就可以猜出来。他应该早就知道的。雷斯林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哥哥推到一边,从他身体下爬了出来。

      现在法师可以比较轻易地呼吸,他先将脸上的水珠抹去。在黑暗中摸着哥哥的脖子,测量着他的脉搏,很稳定,呼吸也很平顺,皮肤也还是温暖的。雷斯林放心地躺平在地板上,不管他现在身在何处,至少有人陪着他。

      他在哪里?雷斯林努力回想着最后记得的景象。他记得屋梁开始断裂,坦尼斯把罗拉娜推开。他记得他耗尽体力施了最后一个法术,那个法术把他体内的能量转换,变成一个可以阻挡其他物理攻击的护盾。他记得卡拉蒙用身体护住他,整栋建筑物倒在他们身上,然后一阵坠落的感觉。坠落……

      啊!雷斯林突然明白了。我们一定是从一楼掉到酒窖去了。

      摸索着石制的地板,法师意识到自己已经全身湿透。最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在找的玛济斯法杖。它的魔晶球没有丝毫的破损。

      这支由帕萨理安在大法师之塔中赐给他的宝物只有龙焰能够将它损坏。

      “施拉克”雷斯林低声说,法杖随即大放光明。他坐直身看着四周。

      是的,他是对的。他们在旅店的地下室。打碎的酒瓶把酒撒得一地。装着麦酒的木桶被劈成两半,他四周的液体看来并不完全是水。

      法师用法杖照亮每一个角落。坦尼斯、河风、金月、提卡都在这里,他们都挤在卡拉蒙附近。他飞快地打量了他们一下,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他们四周都是各种各样的瓦砾,断成两半的屋梁有一半掉在地上。

      雷斯林露出微笑,那一道法术真是杰作。他们又欠了他一次人情。

      但那也得我们不被冻死才行,他回归现实提醒自己。他全身都在发抖,几乎拿不稳玛济斯法杖,并且开始咳嗽。这样他会死掉的,大家一定得找到出去的方法。“坦尼斯。”他摇着半精灵。

      坦尼斯躺在雷斯林魔法护盾的最外层。他喃喃自语,全身抽动了一下。雷斯林再摇摇他,半精灵反射性地大喊一声,用手臂护住自己的头。

      “坦尼斯,已经安全了。”雷斯林低声咳嗽着说。“醒一醒。”

      “什么?”坦尼斯飞快坐直身,看着四周。“我们在——”然后他记起来了。“罗拉娜?”

      “走了。”雷斯林耸耸肩。“你把她推到安全的地方——”

      “我想起来了……”坦尼斯躺下去。“我也听见你念了什么咒语——”

      “所以我们才没有被压死。”雷斯林紧紧拌着湿透的饱子,靠近正在满头雾水打量着四周的坦尼斯。

      “我们是在哪个该死的——”

      “我们是在旅店的酒窖里,”法师说。“地板塌了下来,所以我们就掉到这里来了。”

      坦尼斯抬头往上看,“天哪!”他惊讶地说。

      “是的。”雷斯林跟随着坦尼斯的眼光。“我们被活埋了。”

      在红龙旅店的废墟之下,大伙开始思考着自己的处境,看起来不大乐观。金月治好了他们不大严重的外伤:这得要感谢雷斯林的法术。但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底下昏迷了多久,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更糟糕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逃出去。

      卡拉蒙小心地试着移动头上的石块,但是整个瓦砾堆似乎开始摇晃着倒下来。雷斯林立刻提醒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施法保护他们,坦尼斯疲倦地叫大汉先停下手边的工作。他们四周的水开始越积越深。

      正如同河风所说的,差别只是在他们会怎样死掉:缺氧,冻死、被瓦砾压死、或是被淹死。

      “我们可以大声呼救。”提卡全身发抖地建议着。

      “那么还可以再加上一项:被龙人宰杀。”雷斯林说。“他们是上面唯一能听见你叫声的生物。”

      提卡红着脸,很快地用手揉揉眼睛,卡拉蒙看了弟弟一眼,把提卡楼人怀中。雷斯林则用厌恶的眼光看着他们俩人。

      “我没有听到上面有任何的声音。”坦尼斯迷惑地说。“大家应该都觉得龙人大军——”他停下来,卡拉蒙与他的目光交会,两名战士缓缓地点点头。

      “什么?”金月看着他们问。

      “我们已经在敌人的占领区之中了。”卡拉蒙说。“龙人的大军已经占领了整座城,可能还包括附近方圆几十哩。即使我们能逃出去,也无路可去。”

      像是为了强调这件事实一般,大伙听见头上发出一阵声响。

      他们早已熟悉的龙人语言透过瓦砾传了下来。

      “我早告诉你们这是浪费时间。”另外一个地精的声音用蹩脚的通用语说,“这堆废墟里面不会有人活着的。”

      “你们这些吃狗肉的家伙,自己去跟龙骑将说啊!”龙人大吼,“我相信他对你的建议很感兴趣的,或者他的龙也会感兴趣。命令就是命令,每个人都给我开始挖!”

      头上传来挖掘、石头被拖开的声音。泥土和尘埃开始沿着缝隙掉落下来。屋梁发出尖锐的声音,但还是撑住了。

      大伙面面相觑,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每个人都想起了那些攻击旅店的奇怪龙人。“有人在追踪我们。”雷斯林曾说过。

      “我们在这些瓦砾中找些什么?”一个地精用自己的语言问,“银币?珠宝?”

      坦尼斯和卡拉蒙都懂一些地精语,他们仔细地听着。

      “都不是!”第一个发布命令的地精说。“是间谍或是一些龙骑将想要亲自盘问的人。”

      “在这里面?”地精惊讶地问。

      “这才是我要问的!”他的伙伴大吼。“你也看到我现在的下场。那些蜥蜴人说他们本来被包围在旅店里面,后来红龙把整栋建筑弄垮之后没有人逃出来,所以龙骑将推断他们还在里面。如果你问我的看法:那些笨龙把事情搞砸了,我们现在得要替他们擦屁股。”

      挖掘和地精的交谈声越来越清晰,偶尔还会传来几声龙人发号施令的声音。上面可能有五十几个家伙!坦尼斯震惊地想。

      河风很快地把剑从水中拿起,开始擦干它。卡拉蒙平日乐天的脸覆上了阴霾,他放开了提卡,开始拿起自己的剑。坦尼斯的武器不见了,河风丢给他一把匕首。提卡也拿起自己的剑,坦尼斯摇摇头。他们将会在封闭的空间里面作战,提卡会需要很大的空间。半精灵露出疑问的表情看着雷斯林。

      法师摇摇头,“我会试试看。”他低声说。“但我实在很疲倦了;非常疲倦。我没有办法思考,没有办法集中精神。”他低下头,剧烈地发抖。他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咳嗽,以免泄漏了他们的位置。

      一个法术大概就可以让雷斯林倒下。不过他大概还是比其他人要幸运,至少他不会被活捉。

      他们头上的声音越来越大。地精是一群强壮且不易感觉疲惫的工人。他们只想赶快解决掉这边的工作,然后回去收集战利品。

      大伙静静地在底下等待着。一堆泥土混合著雨水从开口泻了下来。每个人都握紧武器,不久之后他们就会被发现了。

      外面突然传来新的声音。他们听见地精害怕的大叫,龙人对他们大吼,命令他们回去工作。但他们可以听见铲子、圆锹丢在地上、和龙人咒骂的声音,似乎所有的地精都开始逃跑。

      接着头顶上传来一声清澈、尖锐的啸声,更远的地方传来相同回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老鹰在平原上翱翔时的叫声,只不过这声音现正在他们头上。

      先是传来一声尖叫。那是龙人的声音。接着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仿佛那家伙被活生生的撕成两半。更多的叫声、金铁交鸣的声音,另一声啸声,和这次更为接近的回应声。

      “这到底是什么?”卡拉蒙睁大眼睛问。“这不是龙。这听起来像——像是巨大的猛禽!”

      “不管它是什么,龙人正被它无情地攻击着!”金月吃惊地说。

      很快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这阵寂静让大伙更加担心。新的邪恶力量降临了吗?

      接着又是一阵挖掘的声音,石块和木头被移到街道上。上面的那些家伙还想要把他们挖出来!

      “它吃掉了所有的龙人。”卡拉蒙低声说。“这下它要过来吃我们了!”

      提卡脸色苍白,紧紧抓住卡拉蒙的手臂。金月吃了一惊,连河风都失去了惯常的冷静,忧心忡忡地看着上方。

      “卡拉蒙。”雷斯林颤抖地说。“闭嘴!”

      坦尼斯同意法师说的话。“我们是在自己吓自己——”他刚开口,头上突然掉——大堆瓦砾,石块和木片掉的他们满身都是。一只巨大的爪子伸了下来,穿透瓦砾难,大伙纷纷找掩护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入侵。

      他们无助地躲在屋梁或是酒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巨大的爪子抽回去,留下一个大洞。四周一点声在都没有。有一一段时间,大伙没有人敢乱动,但外面依旧没有任何的声音。

      “这是我们的机会,”坦尼斯压低声音说。“卡拉蒙,去看看外面有什么。”

      高大的战士已经离开原先躲藏的地方,蹑手蹑脚地开始移动。

      河风拿着剑跟在他后面。

      “什么都没有,”卡拉蒙望向外面,疑惑的回答。

      坦尼斯赤手空拳的走过来站在洞口边往上看着。意想不到的有个黑色的身影遮住亮光,出现在他们头顶上。人影的身后站着一只巨大的野兽。他们只看得见一颗巨大的鹰头,眼睛在火光中闪耀着。锐利的喙反射着火光。

      大伙往后退了一步;太迟了,那个人已经看见了他们。他又走近了一步,河风这时才想到他的弓箭,但也来不及了。卡拉蒙一手将提卡楼人怀中,用另一只手紧握着剑。

      那个身影慢慢地走近洞口,小心地注意着脚下的石块,脱掉头上的兜帽。

      “半精灵坦尼斯,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像是天边星辰般清澈。

      冷洌的声音说。



    第八章 逃出塔西斯龙珠的故事

      恶龙展开翅膀,在塔西斯城上空飞舞着,龙人大军则在底下搜寻着塔西斯城。龙骑将很快便会召回他们,准备下一场的战斗。

      但此时他们可以好好地休息,在空中他们制造出来的炙热上升气流中好好地漂浮,狩猎着那些胆敢出现在街道上的愚蠢人类。红龙在空中翱翔着,保持整齐的编队飞行,跳着死亡之舞。

      现在克莱恩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们。他们知道这点,也尽情地享受着胜利的欢愉。但有些时候还是会有状况打搅他们的飞行。刚刚就有一个中队的队长,收到了在某个旅店废墟旁发生战斗的报告。一个年轻的雄龙领着整个中队到了现场,嘴里喃喃咒骂着地面部队的无能。当龙骑将是一个无能、懦弱的大地精时,你能期待些什么呢?这个大地精甚至连亲自观看攻陷这种软绵绵的城市都不敢。

      红龙叹口气,回忆起猛敏那骑在派烙斯背上,亲自领导着他们时的光耀。他才是个名副其实的龙骑将!红龙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啊,他现在可以清楚地看见那边就是现场。他命令队员停留在空中,自己俯冲下去仔细调查。

      “你给我停下来!”

      红龙煞住自己俯冲的势子,惊讶地抬头望去。这声音十分有力、清晰,而且是从一个龙骑将口中发出来的。他并不是投德!虽然这个龙骑将披着厚重的斗篷、闪闪发光的盔甲和面具,但从声音就可以分辨出来他是个人类,不是地精。这个龙骑将是哪里来的?

      又是为什么而来的?因为红龙惊讶地发现,他骑在一只蓝龙身上,身旁还有许多只蓝龙跟随。

      “大人,您的命令是?”红龙严肃地问。“您并不是管辖这块土地的龙骑将,有什么权力命令我?”

      “人类的命运是我的任务,我不需要考虑这发生在哪一块土地上。”龙骑将回答。“我的力量就足以命令你,骄傲的红龙。我命令你俘虏这些人。我要盘问这些人,把他们抓来给我,你会得到应得的赏赐的。”

      “你看!”一只年轻的雌红龙说,“狮骛兽!”

      龙骑将发出了一声混合著不悦和惊讶的低呼。龙群们低头看着从底下浓烟中飞出的三只狮骛兽,身形不到龙的一半,这些野兽以他们暴烈的性格著称。龙人部队在他们面前像是一盘散沙,狮骛兽用利爪和尖嘴将不幸阻挡住他们去路的龙人撕成两半。红龙恨恨地尖啸,带领着整个中队往下俯冲。但龙骑将挡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被迫停住。

      “我告诉过你们,一定要活捉他们!”龙骑将坚持说。

      “他们已经逃跑了!”红龙愤怒地回答。

      “就让他们走吧!你不需要担心这件事了,我让你回到原来的编制里。如果那个蠢蛋投德问起这件事,告诉他,他是如何弄丢蓝色魔晶杖的秘密并没有因为猛敏那的死而被遗忘。修马斯特。投德的过去仍然有人记得:就在我的脑海里。如果他胆敢向我挑战,我就要让每个人都知道!”

      龙骑将对他们行礼,掉转龙头,飞快地追向那群逃脱的敌人。

      红龙看着蓝色的龙群消失在夜空中。

      “我们也要追上去吗?”雌红龙问。

      “不用了,”雄性红龙看着那龙骑将的身影,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我不需要你们的感激,甚至也不想听到它,”阿尔瀚娜。星光打断了坦尼斯说到一半的感谢词。大伙在风雨中骑在狮鹫兽的背上,双手紧抓着狮鹫兽的羽毛,愣愣地看着底下死寂的城市快速的缩小。

      “也许你听完我说的话之后也不会想要感谢我了。”阿尔瀚娜冷冷地看着在她背后的坦尼斯。“我救你们是有目的的。我需要战士们帮助我去寻找我的父亲。我们要飞去西瓦那斯提。”

      “这是不可能的!”坦尼斯吃了一惊。“我们得和朋友会合!你得飞到山里面,我们不能去西瓦那斯提,阿尔瀚娜。拯救世界的命运落在我们肩上!如果我们能找到龙珠,我们就有机会消灭这些可怕的怪兽,结束这场战争。然后我们就可以去西瓦那斯提——”

      “现在我们就要去西瓦那斯提,”阿尔瀚娜不为所动地说。“半精灵,你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的狮鹫兽只服从我的命令。如果我对他们下令,你们会像龙人一样被撕成两半。”

      “总有一天精灵们会发现自己是一个大家庭中的一份子,”坦尼斯愤怒的声音颤抖着。

      “你们不可能永远都是被宠坏的长子,一切衣食无虞,我们这些人只能等待你们留下来的面包屑。”

      “上天赐给我们的就是我们应得的,你们这些人类和半人类。”

      她声音中的嘲讽有如匕首般锋利,“为了要得到更多而毫不珍惜地抛弃它,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就可以好好活下去。至于你们会怎么样,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现在你看起来并不太排斥我们的帮助嘛!”

      “我会好好赏赐你们的,”阿尔瀚娜回答。

      “西瓦那斯提里面所有的钢铁或是珠宝都不足以——”

      “你们要找的是龙珠没错吧,”阿尔瀚娜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其中一颗在哪里。就在西瓦那斯提。”

      坦尼斯眨眨眼。有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龙珠让他想起朋友的现况。

      “史东呢?”他问阿尔瀚娜。“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和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们分开了。他要回旅馆去和你们见面,我则必须呼唤我的狮鹫兽。”

      “如果你需要战士,那么为什么不找他带你到西瓦那斯提?”

      “这你管不着。”阿尔瀚娜背对太过疲倦而无法清楚思考的坦尼斯。他接着从狮鹫兽鼓动翅膀的声音中听到了人类的叫喊声。是卡拉蒙!战士大喊着指着他们的背后。又怎么了?坦尼斯疲倦地想。

      他们已经飞出了浓烟和遮蔽塔西斯的乌云,飞进了清朗的夜空。顶上的星光像钻石般地闪烁着,反而让那两个失踪星座所留下来的空洞更加明显。银色和红色的月亮已经西沉,坦尼斯不需要他们的光芒也可以分辨出身后紧追不舍的黑影。

      “龙——”他对阿尔瀚娜说,“在追我们。”

      坦尼斯之后一直记不起这场恶梦般追逐的详细经过。冷风不停地打在他们身上,死在龙焰之下似乎也变得诱人起来。众人恐慌地回望,目不转睛地看着龙慢慢地追上来,直到眼睛疲倦得流下泪水,冻结在脸颊上,还是不敢轻易转过身去。深夜时大伙才迫不得已的躲进悬崖上的洞穴中,当他们于黎明时再度飞上天空,却身后的龙依然紧追不舍。

      只有少数的生物能够飞得比狮鹫兽快,但这群他们第一次见到的蓝龙,总是在天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停地追赶着。逼得大伙只能在疲倦的狮鹫兽晚上被迫要休息的时候跟着一起躲藏。食物也不充足,只有阿尔瀚娜带着一些quith-pah ——一种晒干的水果制成的干粮,虽然可以让人支撑下去,却对腹中的饥火没有什么帮助。即使是卡拉蒙也因太过疲倦而没有办法吃下什么东西。

      坦尼斯记忆中唯一深刻的是在他们旅程第二天所发生的事。

      他正在告诉营火旁的大伙有关坎德人在大图书馆中的发现。一提到龙珠,雷斯林的眼睛立刻泛起异彩,他的面孔被一种发自内心的光芒照亮。

      “龙珠?”他低声说。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一”坦尼斯问。“它们到底是什么?”

      雷斯林没有马上回答。他紧紧裹着他和哥哥的斗篷,尽可能地靠近营火取暖,但他瘦弱的身躯仍然止不住地发抖。法师的金色双眸看着坐离众人远远的阿尔瀚娜,后者决定和他们同住一个洞穴,但却仍不屑和他们交谈。但无论如何,她似乎半转过身注意地听起来。

      “你说西瓦那斯提有颗龙珠?”法师看着坦尼斯低声说,“这问题不应该问我吧?”

      “我知道的很少。”阿尔瀚娜苍白的脸孔转过来面对火光日“我们把它视为过往年代的遗物,保留它最大的原因是好奇心。谁知道人类会再度唤醒这邪恶力量,把恶龙带回克莱恩?”

      在雷斯林来得及开口前,河风生气地说:“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人类做的!”

      阿尔瀚娜不屑地看了河风~眼,她觉得和野蛮人争论有失自己的身份,因此并没有回答。

      坦尼斯叹了口气。平原人在精灵服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

      河风花了很多时间才学会相信坦尼斯,更久的时间才学会相信吉尔赛那斯和罗拉娜。怀着相同歧视的阿尔瀚娜现在似乎又造成了新的伤痕。

      “很好,雷斯林。”坦尼斯静静地说。“告诉我们你对龙珠知道多少。”

      “卡拉蒙,把我的药水拿来。”雷斯林命令。战士照着吩咐把那杯热水带过来,卡拉蒙小心把它放在法师面前。雷斯林把草药混进热水中。那股奇怪、酸苦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雷斯林皱着眉,暖饮着药汁边开口道。

      “在梦幻的年代中,正值整个克莱恩都尊敬吾辈法师时,世界上有五座大法师之塔。”法师声音低沉,仿佛在回忆着痛苦的过去。

      他哥哥阴沉着脸,低头看着洞穴的地面。坦尼斯看见这阴影落在双胞胎的脸上,不禁又开始怀疑在大法师之塔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这样彻底地改变两个人,但他知道问也没用,两个人都发过誓不能对外人述说这件事。

      雷斯林再度开口前沉默了片刻,接着深吸一口气说:“当第二次巨龙战争展开时,我辈中最伟大的法师们进入了最雄伟的大法师之塔,也就是位于帕兰萨斯的那座塔,制造出了龙珠。”

      雷斯林的眼神开始涣散,他嘶哑的声音也跟着停了下来。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重生。甚至连声音都变了,变得更为沉稳流沉房晰,也不再咳嗽。卡拉蒙惊讶地看着他。

      “着白袍的法师首先进入了大法师之塔。当努林塔瑞血淋淋地挂在夜空中时,穿着红袍的法师走进塔中。最后,黑色的圆盘,努塔瑞,群星中的一个黑洞升起,只有知道它存在的人才看得见,此时黑袍法师走进大厅中。”

      “这是历史上不寻常的一刻,各种袍色法师间的歧见被摆在一旁。历史上只有两次这样的状况,第二次就是所有法师联合起来对抗这个背弃他们的世界:史称‘失落之战’,但那时还没有人能够须见这样的状况。那时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股巨大的邪恶力量一定得消灭。因为那力量打算摧毁所有的魔法,好让它自己的魔法成为唯一的力量!有些黑袍法师曾经试着和这股力量合作”——坦尼斯看见雷斯林的眼中发出灼热的光芒。“但很快的就发觉自己反而被这股力量控制。

      因此,当天空中出现三个满月时,龙珠就此诞生。“

      “三个月亮?”坦尼斯轻声问,但雷斯林像没听见似地,继续以仿佛不属于他的声音说下去。

      “那天晚上法师们施展庞大且强力的法术,由于威力太大,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承受。最后,连他们都精疲力竭地倒下,肉体的力量和精神的力量都被榨干。第二天早上,台座上放着五颗混合著光与影的龙珠。除了一个被留下,其他的都被紧急地带到其他的大法师之塔去。就在每座塔中,龙珠协助消灭了黑暗之后的邪恶力量。”

      雷斯林眼中狂热的光芒开始消逝。他的肩膀垂下,声音微弱,开始剧烈的咳嗽。其他人屏住呼吸看着他。

      坦尼斯最后清清喉咙。“你刚刚说三个月亮是什么意思?”

      雷斯林呆滞地抬起头。“三个月亮?”他嘶哑地说。“我不知道什么三个月亮。刚刚我们在讨论什么?”

      “龙珠,你告诉我们创造它们的过程。你怎么会——”坦尼斯看见雷斯林躺回席子上,接着闭上嘴。

      “我什么也没跟你们说过!”雷斯林恼怒地说。“你在胡扯些什么啊?”

      坦尼斯看着其他人。河风摇摇头,卡拉蒙咬住嘴唇,脸上满是担心之色。

      “我们刚刚在谈有关龙珠的故事。”金月说,“你正准备要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事情。”

      雷斯林从嘴角擦去血迹。“我知道的不多。”他疲倦地耸耸肩。

      “龙珠是由大法师所制造的。只有我辈中最有力量的法师才能够使用它。如果法力不足的人试着要使用它,就会唤醒巨大的邪恶力量。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了。所有龙珠的相关资料都在那场法师被人们唾弃的战争中湮灭了。据说,两颗龙珠在大法师之塔被攻陷的时候跟着毁了,以免落入暴民的手中。有关其他三颗龙珠的故事则和那些法师一起消失了。”他的声音越变越小。最后他躺回席子,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那场失落之战、三个月亮、雷斯林用不属于他的声音说话,这些都没有道理。”坦尼斯喃喃道。

      “我一点都不相信!”河风冷冷地说。他抖抖被风,准备睡觉。

      坦尼斯本也打算跟着休息,但他看见阿尔瀚娜蹑手蹑脚地走出阴影,站在雷斯林身边。她看着睡着的法师,双手扭搅在一起。

      “法力够强?!”她用充满恐惧的声音说。“我的父亲!?怎么可能!”

      坦尼斯突然明白了一切。

      “你不认为你的父亲会使用龙珠?”

      “恐怕他会。”阿尔瀚娜紧握双手回答。“他说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逐退那邪恶的力量。他一定——”她很快蹲下来。“叫醒他!”她黑色的双眸闪着光芒。“我一定得知道!叫醒他,叫他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危险!”

      卡拉蒙轻柔但坚决地把她拉开。阿尔瀚娜瞪着他,露出混合著恐惧和愤怒的表情,有那么片刻,她像是想赏给卡拉蒙一巴掌。

      但坦尼斯很快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

      “阿尔瀚娜女士。”他冷静地说。“叫醒他不会有任何的好处,他已经把他所知的都告诉我们了。他显然不记得另外一个声音说过些什么。”

      “我以前看过小弟这样过。”卡拉蒙低声说。“仿佛他变成另外一个人。每次这个样子都会让他精疲力竭,最后什么事都不记得。

      阿尔瀚娜扯开自己的手,表情恢复了如白色大理石般的镇静。

      她转身走到洞穴前半部,拉开河风挂在洞穴口的毯子,差点把它扯下来,然后走出洞外。

      “我值第一班卫哨好了。”坦尼斯告诉卡拉蒙,“你先去休息。”

      “我要先照顾雷斯林。”大汉把毯子铺在瘦弱的弟弟身边。坦尼斯跟着阿尔瀚娜走出门。

      狮鹫兽睡得很熟,它们枕着自己柔软的羽毛,锐利的爪子紧抓着悬崖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在黑暗中他一下子找不到阿尔瀚娜,紧接着发现她靠着一块大石头,双手蒙住脸,伤心地哭着。

      如果这骄傲的西瓦那斯提精灵让人看见她柔弱的一面,她永远不会原谅他的。坦尼斯悄悄地躲回毯子后。“我要出来守夜了!”在他再度走出去之前,他故意大声地说。他把毯子掀起来,斜眼看见阿尔瀚娜站起来,急忙用手擦着自己的脸。她转身背对他,他则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给她时间恢复平静。

      “洞穴里面空气太闷了。”她低沉地说。“我受不了。我得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我守第一班的夜。”坦尼斯说,接着他随口问,“你看起来似乎很担心你的父亲会使用这个龙珠。他应该知道这个龙珠的过去吧?如果我没记错,他也应该是个法师才对。”

      “他只知道这颗龙珠是从哪里来的。”阿尔瀚娜虽然极力克制,但她的声音仍然微微地颤抖。“那个年轻法师说的有关失落之战和大法师之塔的沦陷都是正确的。但他说其他三颗龙珠都消失了并不完全正确,我父亲把一颗龙珠带到西瓦那斯提保管。”

      “失落之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坦尼斯靠在阿尔瀚娜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奎灵诺斯没有任何的记载吗?”她不屑地看着坦尼斯。“你们和人类混在一起的结果竟然是变成这样的野蛮人!”

      “这都是我的错。”坦尼斯说。“我从来不注意听族中的史官长老解释过去的历史。”

      阿尔瀚娜瞪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实话还是在讽刺。但看见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加上她也希望有个人陪着,她决定回答这个问题。

      “当伊斯塔在力量的年代中势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伊斯塔的教皇和他手下的牧师十分妒忌法师的力量。牧师觉得世界上已经不需要魔法了,因为他们不能控制这力量,所以对它感到恐惧。法师虽然广受尊敬,但即使是穿着白袍的法师也并不能获得人们全然的信任。牧师要煽动人们对法师的排斥可说是轻而易举。正当日子越来越糟时,牧师开始把罪过怪到法师身上。每个法师都必须通过其中恐怖试炼的大法师之塔,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人们的目标。

      暴民疯狂的攻击这些地方。正如同你朋友所说的,法师们再一次的团结起来捍卫他们的最后堡垒。“

      “他们怎么可能会被打败?!”坦尼斯不可思议地问。

      “你跟你的法师朋友在一起那么久了,怎么还会问出这么无知的问题?他虽然拥有无比的力量,但他还是得要休息。再怎么伟大的法师也需要利用休息的时间来重新记忆这些法术,恢复体力。

      即使那些力量跟着这悲剧一起消失在克莱恩上的最强大法师,也必须要花上数小时的时间来阅读法术书,背诵这些法术。当时也和现在一样,法师的人数并不多。没有多少人胆敢接受大法师之塔里的考验,因为失败就是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坦尼斯低声说。

      “是的。”阿尔瀚娜回答。“你的朋友那么年轻就敢接受试炼,他必定非常勇敢,或是非常有野心。他从来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坦尼斯喃喃地说,”他从来没提过。你继续说。“

      阿尔瀚娜耸耸肩。‘当这场战役变得一面倒的时候,法师自己摧毁了两座大法师之塔,所产生的爆炸力让附近方圆几十里寸草不生。只有三座大法师之塔留了下来。伊斯塔之塔、帕兰萨斯之塔、威莱斯之塔。前面两座塔的毁灭吓坏了教皇,因此他放过了伊斯塔和帕兰萨斯两座塔中的巫师,保证他们毫发无伤,换取他们和平地离开这两座塔,因为教皇很清楚巫师们可以轻易地连带摧毁这两座城市。“

      “于是巫师们前往那座从来没有受到威胁的大法师之塔,位在卡若理山脉中的威莱斯之塔。在威莱斯,他们疗伤止痛,守护着这世界上魔法仅存的一丝火光。他们没有办法随身携带的法术书,因为数量实在太多,而且许多书籍上也有着保护性的魔法;所以都送给了帕兰萨斯城的大图书馆。根据我族的传说,那些法术书至今仍然好好地保存在里面。”

      银色的月亮升起,银白色的光芒照耀着它女儿的脸庞,虽然她一份冷峻的模样,但坦尼斯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欣赏着。

      “你知道有第三个月亮吗?”他颤抖着看向夜空。“黑色的月亮。”

      “我只知道一点点。”阿尔瀚娜回答。“法师们的力量都来自于月亮,白袍法师从银色的月亮吸取力量,红色的月亮赐予红袍法师能力。根据传说,黑袍法师的力量来源也是一个月亮,但只有他们才知道它的名字和如何在夜空中找到它。”

      雷斯林就知道,至少他体内的另外一个声音知道,坦尼斯心里想,但没有说出来。

      “你的父亲是怎么得到龙珠的?”

      “我父亲罗拉克那时还是个学徒。”阿尔瀚娜转身面对月亮,柔声回答。“他前往伊斯塔的大法师之塔接受试炼,他也成功地通过了试炼。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了龙珠,”她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即将要告诉你的故事,我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我之外,我的父亲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会告诉你只因为你有权力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

      “在测验之中,龙珠——”阿尔瀚娜迟疑了一会,找寻比较恰当的字眼,“和他谈话,与他心灵沟通。它似乎害怕某种即将到来的大变动。‘你不能将我留在这座塔中’它说。‘如果我被毁灭了,整个世界的未日也将到来。’我的父亲——我想你可以说他偷走了龙珠,虽然他自己认为是保护了龙珠这无价之宝。法师们放弃了伊斯塔之塔。教皇将它挪做己用。最后法师们也放弃了帕兰萨斯之塔。”阿尔瀚娜打了个寒颤。“它的故事非常悲惨。教皇的手下,当地的政务官,前去查封这座巫师之塔;这是他的说法。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眼神贪婪地打量着这座巫师之塔,因为传说中里面或美丽或丑恶的无穷宝藏早已是全大陆知名。”

      “白饱法师关上了它的黄金大门,用一把银色的钥匙锁住它。

      当政务官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接过钥匙时,塔上的窗口出现了一个黑袍法师。“

      “‘这扇门,这座塔,直到能自由控制过去未来的强者出现之前,将永远无人能近!’他大喊。邪恶的法师跳出塔外,对着大门坠去。门上的尖刺刺穿了他的身体,他在这座塔上施展了最后的诅咒。金色和银色的大门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变成可怖的黑色。原先白色、红色的尖塔变成死气沉沉的灰色,黑色的尖塔则变成一堆瓦砾。”

      “政务官和民众害怕地转身逃跑。从那一天起,没有人胆敢进入帕兰萨斯之塔,甚至连接近大门都不敢。在塔被诅咒了之后,我的父亲才把龙珠带到西瓦那斯提来。”

      “但你的父亲在拿走龙珠之前应该还知道更进一步的资料吧?”坦尼斯追问,“像是如何使用——”

      “就算有,他也没跟我说。”阿尔瀚娜担心地说。“因为我只知道这些了,我得要休息了,晚安。”她自顾自地说着。

      “晚安,阿尔瀚娜女士。”坦尼斯轻声说。“今晚好好的休息。

      不要担心,你的父亲非常睿智,而且很有智慧。我相信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阿尔瀚娜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但她听见话中的同情,迟疑了一下。

      “虽然他通过了试炼。”她声音小到坦尼斯被迫走近注意听。

      “但他并不像你的朋友那样拥有强大的力量。如果他觉得龙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怕——”她哽咽起来。

      “矮人常说,”坦尼斯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鸿沟拉近了不少,轻轻搂着阿尔瀚娜纤细的肩膀。“‘借来的烦恼最后还回去的时候,还得要多加上伤心的利息。’别担心,我们会帮助你。”

      阿尔瀚娜没有回答,她只让自己放松了一瞬间,接着挣脱他的怀抱,走向洞穴的入口。她突然转身,停下来。

      “你很担心你的朋友。”她说,“其实并不需要。他们安全地逃出了那座城。虽然坎德人差点没命,但他还是活了过来。现在他们正前往冰河地带,找寻另一颗龙珠。”

      “你怎么会知道?”坦尼斯吃了一惊。

      “我已经都告诉你了。”阿尔瀚娜摇摇头。

      “阿尔瀚娜!你怎么知道的?”坦尼斯严肃地追问。

      她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我——我把星钻给了他。他当然不知道它的力量,也不知道要如何使用它。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它送给他,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坦尼斯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那么的勇敢,那么的有骑士风度。他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姓名。只因为我有了困难,他就挺身而出伸出援手。而且——”她的双眼泛着光彩。“当恶龙屠杀人们的时候他掉下了眼泪。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大人哭,即使我们被恶龙赶离家园时也没人掉泪。我想也许我们早已遗忘了怎么哭泣。”

      接着她仿佛发现自己说了太多,急忙掀起洞口的毯子,快步走了进去。

      “天哪!”坦尼斯忍不住说。星钻!多么珍贵稀有的礼物啊!

      精灵恋人被迫分离的时候才会交换的宝物,它将两人的灵魂联系在一起。借着它的力量,两人可以分享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从对方身上获取支持的力量。但坦尼斯有生以来从来没听过有人类接受过星钻这样的宝物。它对人类会有什么影响?它会有什么效果?

      还有阿尔瀚娜——她绝不可能爱上一个人类,也不可能回应人类的爱。这一定是某种盲目的感情。她当时既孤单又害怕。不行,这一定会是场悲剧,除非精灵或是阿尔瀚娜自己心中有了什么重大的改变。虽然坦尼斯知道罗拉娜和其他人都安好无恙,并为此感到欣慰,但他不禁同情起史东的处境来。



    第九章 西瓦那斯提进人梦中

      第三天,一行人继续迎着朝阳飞行。他们已经摆脱了恶龙的追逐,虽然提卡不停回首,声称仍然可以看见地平线上的黑影。

      当天下午,当太阳落到他们背后时,他们已经接近东——塔拉斯,王者之河,也是西瓦那斯提和外面世界的疆界。

      坦尼斯可说是从小就听着精灵们叙述西瓦那斯提的美丽风景长大的,虽然奎灵那斯提的精灵并不后悔放弃了这块宝地。他们并不怀念那里的奇景,因为这传说中的奇景已经变成精灵之间分别彼此的重要差异。

      奎灵那斯提的精灵和自然和谐共存,并且随时乐意增加它的美丽。他们在树林里建造家园,用魔法让树干上沾染着金银的色彩。他们用玫瑰色的石英建造家园,也欢迎大自然的一切和他们一起共舞。西瓦那斯提就不同了,他们喜欢独特、与众不同的事物。他们有耐心、有毅力,对于动辄活到几百岁的精灵来说,一个世纪又算的了什么?自然中存在的独特性不够,他们就雕塑自然来适合他们的需求。他们将整个森林重新设计,雕塑、挖掘,把花草树木安排成奇幻的花园。

      他们并不真正的“建造”屋子,而是将土地上的大理石雕塑成适合居住的各种各样稀奇罕有的模样。在各个种族彼此猜忌之前,矮人工匠常常不远千里而来的观赏这些作品,被它们独特的美丽感动而掉泪。据说,来到西瓦那斯提的人类则会深深地陷入那美丽的幻梦中,永远无法离开。

      坦尼斯所知的这些都是传说中的记载,因为在阋墙战争之后,奎灵诺斯就再也没有任何精灵曾经踏足过西瓦那斯提。很多人认为,没有任何人类在这之前的数百年中曾经到过西瓦那斯提。

      “那些故事。”当他们骑在狮鹫兽背上飞越森林时,坦尼斯问阿尔瀚娜,“说是人类一进入西瓦那斯提就会着迷于它的美丽,再也无法自拔。我的朋友们能出得来吗?”阿尔瀚娜回头瞪着他。

      “我知道人类很弱。”她冷冷地说,“但我不认为他们有那么弱。人类不能进入西瓦那斯提是因为我们不准他们进来,我们当然更不可能会想要把他们留在里面。如果我觉得会有任何的危险,我就不会让你们进入我的家园。”

      “即使是史东也一样?”听到她话中所带的刺,他克制不住自己反问的欲望。

      但他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反应。阿尔瀚娜立刻转身面对他,秀发像是鞭子般地抽过他的脸颊。她的脸气得发白,底下的青筋显而易见。她的黑色眼眸似乎要将他活活地吞蚀。

      “不准你对我这样说!”她咬牙切齿地说。“不准在我面前提到他!”

      “但昨晚——”坦尼斯惊讶地回答,双手无意识地摸着自己发烫的双须。

      “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阿尔瀚娜说,“我那时很疲倦、害怕。就像我……我见到史——,那个骑士的时候。我后悔和你提到他。我也不应该告诉你星钻的故事。”

      “你后悔把它送给他吗?”坦尼斯问。

      “我踏上塔西斯的那天就开始后悔了。”阿尔瀚娜用激动的口吻低声说,“我希望我从来没有到过那里!从来没有!”她突然转过身,留下坦尼斯独自一人思考着。

      大伙看见星辰之塔在阳光下闪耀着时,正好飞到河边,狮鹫兽突然停了下来。坦尼斯四处打量着,看不出任何的危险征兆。

      但狮鹫兽仍然急速地下降。

      第一眼看过去,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西瓦那斯提曾经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地面上没有冒起龙人大军驻扎时会冒出的炊烟,整块大地上也没有焦黑、杀戮的痕迹。他可以看见底下的白杨树林依旧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美丽的大理石建筑物仍缀饰着这片宁静的森林。

      “不可以!”阿尔瀚挪用精灵语对狮鹫兽说,“我命令你们!

      继续飞!我一定得到塔中才行!“但狮鹫兽仍然不顾她的命令,不断地盘旋下降。

      “怎么搞的?”坦尼斯问,“他们为什么停下来?我们已经可以看见那座塔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打量着四周。“我没发现什么特殊的状况。”

      “他们就是拒绝继续前进。”阿尔瀚娜脸上露出担心的神情。

      “他们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只表示我们必须自己走到塔那边。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坦尼斯不喜欢这样的状况。狮鹫兽以骁勇、独立著称,一旦他们效忠某个主人,他们一定会誓死服从命令。西瓦那斯提的精灵贵族也因此代代背驯养狮鹫兽作为他们的座骑。他们虽然体积比龙小,但闪电般的速度、锋利的爪子、尖锐的喙、锐利的后爪,都让他们成为绝不可轻忽的敌人。据说狮鹫兽在克莱恩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感到惧怕。他想起一件事:这些狮鹫兽曾经毫不迟疑地穿越成群的恶龙,飞入塔西斯。可是现在这群狮鹫兽竟然胆怯起来,他们降落在河岸边,拒绝听从阿尔瀚娜不断的命令。他们只是燥郁地在河岸边等待,拒绝服从任何的命令。

      最后大伙无计可施,只好从他们背上下来,卸下补给品。这些狮鹰混合的生物带着歉意,优雅地飞上青天。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阿尔瀚娜忽视投向她的愤怒眼光,很快地说。“我们也只能步行,就这样。反正路不远。”

      大伙群聚在河岸边,看着深途的森林。没有人开口,每个人都紧张地搜寻着任何可能的危险。但他们所看到的也只有白杨树林在落日的余晖中反射着夕照,小溪潺潺地流着。森林中一片宁静,只有冬天的气息笼罩一切。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的同胞逃离这里是因为受到攻击?”坦尼斯终于忍不住问阿尔瀚娜。

      “如果这片土地这样也算是在恶龙的控制下,我搞不好还能变成溪谷矮人!”卡拉蒙轻蔑地说。

      “我们当时的确是!”阿尔瀚娜目光搜寻着任何不寻常的事物,回答道,“就像塔西斯一样——恶龙满天飞舞!龙人大军走进我们宝贵的森林、肆无忌惮的烧杀——”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卡拉蒙靠近河风耳边低声说:“根本是捕风捉影嘛!”

      平原人皱起眉头。“如果只是这样,我们未免太幸运了些。”

      他看着精灵女子。“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边来,也许这是个陷阱。”

      卡拉蒙考虑片刻,不安地看着他的弟弟,自从狮鹫兽离开之后,雷斯林的金色眼眸就不曾离开过这座平静的森林。壮硕的战士悄悄地把剑从鞘中松开,走近提卡。看起来仿佛意外船,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提卡害怕地看了雷斯林一眼,但仍紧紧地抓着卡拉蒙。

      法师一直愣愣地看着这一片荒野。

      “坦尼斯!”阿尔瀚娜陶醉于眼前的美景,忘形地将手放在他肩上,乐观地说:“也许那个方法生效了!也许我的父亲打败了他们,我们可以回到久违的家园!喔,坦尼斯——”她兴奋地颤抖,“我们一定得立刻过河去弄个清楚!快来!渡船口就在下面不远的地方——”

      “等等,阿尔瀚娜!”坦尼斯大喊,但她已经沿着青翠的岸边奔跑起来,长裙也跟着飞扬。“阿尔瀚娜!该死。卡拉蒙,河风追上去。金月,试着去和她沟通一下。”

      河风和卡拉蒙不安地交换眼神,但还是照着坦尼斯的命令,沿着河岸跟在阿尔瀚娜身后奔跑。金月和提卡缓慢地跟在后面。

      “有人知道这片森林里面有什么吗?”坦尼斯低声问。“雷斯林——”

      法师似乎没听见。坦尼斯又走近几步。“雷斯林?”他重复道,看见法师出神的看着眼前的景物。

      雷斯林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仿佛刚从梦中醒来。接着法师意识到有人在跟他讲话,他闭上眼睛。

      “什么状况,雷斯林?”坦尼斯间,“你感应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坦尼斯。”法师回答。

      坦尼斯眨眨眼。“没有?”他追问。

      “眼前好像有一片无法穿透的浓雾,一堵空白的墙。”雷斯林嘶哑地说。

      “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应不到。”

      坦尼斯专注地看着他,突然明白雷斯林没有说实话。但是为什么呢?

      法师面无愧色地看着坦尼斯,嘴角甚至带着一抹微笑,仿佛他也知道坦尼斯并不相信他,而他也丝毫不在乎。

      “雷斯林。”坦尼斯低声说,“假设精灵国王罗拉克试着使用龙珠,将会发生什么事?”

      法师看着眼前的森林。“你觉得可能吗?”他问。

      “有可能,”坦尼斯回答。“阿尔瀚娜告诉过我一些事,她说罗拉克在伊斯塔的大法师之塔中接受试炼时,龙珠和他为通,要求他带它逃离即将到来的大难。”

      “他就服从了吗?”雷斯林的话声如同眼前小溪般的轻柔。

      “是的,他把龙珠带回西瓦那斯提。”

      “那么这就是伊斯塔的那颗龙珠,”雷斯林低语。他眯起眼睛,渴望地叹口气。“我对龙珠并不很了解。”他冷冷地强调,“除了我告诉过你的部分。但我知道一件事,半精灵,就算我们能活着离开,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你是什么意思?这里有什么危险吗?”

      “这有什么不同吗?”雷斯林把手收进袖子中。“你也清楚我们势必得进入西瓦那斯提。或者,你愿意放弃获得龙珠的机会?”

      “但如果你看到什么危险,告诉我们!我们至少可以有心理准备——”坦尼斯怒气冲冲地说。

      “那么就先作好准备吧。”雷斯林低声说,接着他转身跟在哥哥的后面缓缓地行走着。

      当夕阳落下时,大伙正好渡过那条河到了对岸。著名的西瓦那斯提森慢慢地被黑暗吞没。黑夜像是刚刚渡船底下的黑色河水般地吞没了整座森林。

      他们的速度非常地缓慢。一艘雕刻精致,借着精细的绳子和滑轮在两岸之前来回的渡船第一眼看起来似乎状况还不错。但当他们一踏上船,开始航向对岸时,他们发现绳子已经腐朽。渡船就在他们的眼前开始破损,河水也开始变色,带着血腥味的红棕色河水不停地拍打着船体。

      他们刚踏上对岸,开始卸下补给品时,绳子就在他们的眼前断成两半,渡船顺水流下。晚霞同时也跟着消逝,夜色将他们完全包围。虽然天空十分的清朗,没有任何的云朵遮蔽,但却看不见任何的星斗。天空中也没有红色或是银色的月亮。唯一的光芒来自小溪,闪烁着妖异、邪恶的光芒。

      “雷斯林,你的法杖。”坦尼斯说。他的声音在这森林中听起来震耳欲聋。连卡拉蒙都退缩了一下。

      “施拉克”雷斯林念出点亮魔晶球的咒语。但它的光芒冰冷。

      惨澹,似乎只有照亮法师奇异的双眸。

      “我们得走进森林。”雷斯林发抖地说。他转身踉跄地走进黑暗的荒野中。

      没人开口,也没人敢动。他们站在岸边,被不可见的恐惧所包围。恐惧来得毫无理由,更因为这种不合逻辑的感觉,众人感到压力沉重。恐惧从地面向他们袭来,恐惧渗入他们的四肢百骸,吸干了他们心灵和肉体的力量,恐惧感直透入脑髓。

      在害怕些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的理由!没有可以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事物,却又对这一片虚无感到无比的恐惧,这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侵蚀着他们的灵魂。

      “雷斯林说得对。我——我们得——得要走进森林——找到——找到可以过夜的地方栖身。”坦尼斯用尽全身力气,牙关打颤地说。“跟——跟着雷斯林。”

      他全身发抖,跌跌撞撞地走向前,不知道背后到底有没有人跟上,也不想知道。他可以听见身后传来提卡的呻吟和金月试着用不听话的嘴唇念出祷文的断断续续声音。他也听见卡拉蒙叫弟弟停下脚步,河风害怕地大叫。但这都无关紧要了,他得要赶快跑,赶快逃出这里!他唯一的目标就是雷斯林法杖上的光芒。

      他绝望地跟着法师走进森林中。当坦尼斯好不容易走到树的旁边时,他发现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他害怕得不能动弹,浑身发抖地跪下来,扑向前,双手抓向地面。

      “雷斯林!”他害怕地说。

      但法师也无能为力。坦尼斯最后看见的一件事就是雷斯林的法杖慢慢地,慢慢地从雷斯林毫无血色的手中掉落,掉向地面。

      这些树,这些西瓦那斯提著名的美丽的树林,经过多年的安排和设计,成了世上少有的美景。坦尼斯四周全都是树,但现在这些树背叛了他们的主人,变成一座活生生、集恐怖之大成的花园。连叶子也散发着诡异的绿光。

      坦尼斯恐惧地看着四周。他这辈子看过许多诡异的事物,但从没有像眼前这么可怕的。他想,这也许会让他疯狂。他急躁地四处乱绕,却找不到逃脱的路径。四周满满的都是树,西瓦那斯提古老的树,变形、狰狞的树。

      他四周的每棵树春来都被禁烟在永恒的煎熬中,仿佛连灵魂也得不到释放。扭曲的树枝像是灵魂的肢体,痛苦地弯折着。曲折的树根露出地面,徒劳无功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树的生命力活生生地从树干上的大洞中源源流出,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成了痛苦的哀号。西瓦那斯提的树木似乎落下红色的血泪。

      坦尼斯完全没办法弄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或是已经经过多久的时间,他只记得自己无意识地向着星辰之塔前进,看着它慢慢地出现树梢。他不停地走着,什么阻挡都没有遇见。接着他听见坎德人害怕的尖叫,仿佛某种受伤的小动物。他转过身看见泰索何夫害怕他指着那些变形的树,突然意识到坎德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身边还出现了脸色灰白的史东,害怕得面无血色,不住哭泣的罗拉娜,恐惧地睁大眼睛的佛林特。

      坦尼斯趋前拥抱罗拉娜,虽然他的手臂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人类血肉的温暖,但他的理智还是清楚的告诉他,她并不在这里。

      即使当她抱着他的时候,这种感觉让人更加不安。

      接着他站在像是监狱的树林前,感觉到恐怖的气氛越来越浓。突然,各种扭曲变形的动物从树林中冲出,扑向大伙。

      坦尼斯拉出武器反击,但他的武器无力地在手中晃动着。他被迫将视线从这些无比恐怖的生物身上移开。

      骑着马,混在这群怪物中的是高大的精灵战士。他们浑身没有一丝肌肉,眼框中没有眼珠,优雅的手臂上更只有白森森的一片。手上拿着闪着幽光的剑在大伙身旁四处冲杀,吸取活人的血液。但只要一被武器砍中,他们就立刻像轻烟般消失。

      但他们所造成的伤害则是千真万确的。正当卡拉蒙和一只身上长着毒蛇的恶狼奋战时,他抬头看见一个精灵战士无声无息地贴近他身边,高举起长矛准备刺下。他尖叫着呼喊弟弟的支援。

      雷斯林念出,“兹。急拉南。凯尔。所司——阿兰/苏。卡力。甲拉兰”一团火球从法师的手中飞奔而出,直射向那精灵……却一点作用也没有。它高举长矛,用不可思议的怪力刺出,穿透了卡拉蒙的盔甲,穿透了他的肌肉,把他牢牢地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精灵战士把武器从卡拉蒙的肩上拔出。卡拉蒙扑倒在地上,他的鲜血和树干的汁液混合在一起。雷斯林怀着难以想像的怒气,从手臂上的暗袋中掏出一把银色的匕首射向精灵,让他连人带马一起消失无踪。卡拉蒙仍然无助地倒在地上,他的手臂和肩膀只剩一丝肌肉连结。

      金月开始低头替他祈祷,但她的信仰在这无边的恐惧中也开始动摇,连祈祷文都无法念得正确。

      “帮助我,米莎凯。”金月祈祷,“帮助我医治我的朋友。”

      恐怖的伤口慢慢地开始愈合。虽然鲜血仍然不停地向外涌出,但死神已经暂时放过了这个战士。雷斯林跪在哥哥身边和他说话。突然法师闭上了嘴。他瞪着卡拉蒙身后的树林,无法置信地张大奇异的双眸。

      “是你!”雷斯林嘶哑地说。

      “谁啊?”卡拉蒙衰弱地问,听见雷斯林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惊讶与恐惧。大汉看着眼前的一片绿光,却什么都看不见。“你是什么意思?”

      但雷斯林专注地和另一个对象谈话,并没有回答。

      “我需要你的帮助,”雷斯林严肃地说。“现在,就跟以前一样。”

      卡拉蒙看见弟弟伸出手,仿佛跨越极大的鸿沟,他莫名地感到无比的害怕。

      “不,小弟!”他慌张地抓住弟弟。雷斯林的手放下来。

      “我们的约定还是照旧。什么?你还要更多?”雷斯林静默片刻,接着叹口气。“你说吧!”

      法师倾听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卡拉蒙仔细地看着他弟弟,注意到他泛黄的脸孔变得苍白。雷斯林闭上眼睛,仿佛正吞着那苦涩的药汁。最后他低下头。

      “我接受。”

      卡拉蒙尖叫着看着雷斯林的外袍,象征他在这个世界上完全中立的红施,开始慢慢地变成血红色,暗红色,最后变得更深……黑色。

      “我接受。”雷斯林更为平静地说。“同时也明白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我们要怎么做?”

      他倾听着。卡拉蒙抓着他的手,绝望地哀号着。

      “我们要怎么活着到达塔中?”雷斯林询问他隐形的导师。他再一次的仔细听着,又点点头。“我会得到我需要的?很好,祝你好运,如果你可怕的旅程中会有好运的话。”

      雷斯林站起身,黑袍在他身边迎风招展着。法师不顾卡拉蒙的啜泣,和金月看见黑抱时的惊讶,开始找寻坦尼斯。他找到了半精灵,后者正靠着一棵树,和一群毫不疲倦的精灵作战。

      雷斯林冷静的从袋子里掏出一撮兔毛和炭笔。他用左手揉搓着它们,伸出右手开始念,“兹。基拉南。凯尔。咖吨。所莎恩/苏。

      卡力。甲拉兰“。他的手指飞窜出数道闪电,划破混着绿光的空气,射向那些精灵战士。他们跟着消失了。坦尼斯跌跌撞撞地后退,似乎筋疲力尽。

      雷斯林站在被树林所包围的空地上。

      “快来我身边!”法师命令同伴。

      坦尼斯迟疑了一下。精灵战士沿着空地边缘不停地往前闯,但只要雷斯林举起手,他们就仿佛撞上一堵隐形的墙。

      “快站在我身边。”自从雷斯林接受大法师之塔中的试炼后,大伙惊讶地第一次他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快点,”他又说。“他们现在不会攻击,他们害怕我。但我没有办法一直阻挡住他们。”

      坦尼斯向前走,红色胡子下的脸色苍白,额上的伤口不住地冒着血。金月扶着卡拉蒙踉跄地走向前。他紧抓着流血的手臂,表情痛苦地扭曲。慢慢地,一个接着一个,大伙都走进了保护圈中,最后只剩下史东站在圈外。

      “我知道最后一定会这样的。”骑士慢慢地说。“我宁死也不接受你的庇护,雷斯林。”

      话声刚落,骑士转身走进森林的更深处。坦尼斯看见精灵的首领比了个手势,他手下恐怖的军团跟在后面。半精灵开始迈步往前,然后感觉到一只出奇强壮的手抓住他。

      “让他走。”法师严肃地说,‘不然我们会全部倒下的。我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们一定要设法走进星辰之塔中。我们得要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因为这恶梦中的每一个可怕的生物、每一个变形的生命都会尽全力阻止我们。但你们得先知道一件事:我们身在梦中,罗拉克的恶梦中。

      也是我们自己的恶梦。我们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也可能反被拖累。记得,虽然我们的身体还是醒着的,但我们的心灵却是沉睡着的。除非我们真的相信,否则死亡只存在你的心灵中——“

      “那我们为什么没办法醒来?”坦尼斯愤怒地质问。

      “因为罗拉克的信念太过强烈,而你的信念没有那么执着。

      当你们最后可以说服自己这的的确确是个梦的时候,就是你们醒来的时候。“

      “如果这是真的。”坦尼斯问,“如果你相信这是个梦,那么为什么你没有醒来?”

      “也许,”雷斯林微笑着说,“我宁愿不要醒来。”

      “我不明白!”坦尼斯挫折地大喊。

      “你会明白的。”雷斯林严肃地预言,“不然你就会死。不管怎么样,反正结果都没有多大的差别。”



    第十章 醒来的梦未来的影像

      雷斯林不顾众人惊愕的眼光,走向正紧抓着流血手臂的哥哥。

      “我会照顾他的。”雷斯林对金月说,一面用穿着黑袍的手扶住哥哥。

      “不可以。”卡拉蒙吃了一惊。“你不够强壮——”当他感觉到弟弟手臂支撑着他时,立即闭上了嘴。

      “我现在已经够强壮了,卡拉蒙。”雷斯林从容地说着,这种态度让战士感到一阵寒意。“靠着我,亲爱的哥哥。”

      因为恐惧和疼痛,卡拉蒙这辈子第一次虚弱到需要雷斯林的扶持。法师扶着他,两人并肩穿过这可怖的森林。

      “发生了什么事,小弟?”卡拉蒙断断续续地问,“你为什么换上黑袍?你的声音——”

      “省点体力吧,哥哥。”雷斯林轻声建议。

      两人往森林的深处走去,不死的精灵战士从树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他们可以感觉到支撑这些死亡躯体的强烈恨意,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空洞眼框中闪烁着的微光。但没有任何人胆敢攻击这穿着黑袍的法师。卡拉蒙感觉到自己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间不断地涌出,滴在地上被黏液所覆盖的落叶上。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开始产生幻觉,觉得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强壮,而自己正一步步地迈向死亡。

      坦尼斯在树林中奔跑着,搜寻着史东。他发现他正在和一群明暗不定的精灵战士搏斗着。

      “这是个梦!”坦尼斯对着正不停劈砍着这些不死生物的骑上大喊。骑士每次砍中敌人,都只让他们暂时消失,接着又立刻出现。半精灵抽出剑,奔向前和史东并肩作战。

      “呃!”一支箭射进骑士手臂,他跟着低呼一声。因为锁子甲护住了他的手臂,伤口不深,但血却不停地喷出。“这会是梦吗?”史东一面拔出洁血的箭簇,一面咬牙说。

      坦尼斯跃至骑士身前,让敌人不致逼近,直到史东能够止住伤口的血为止。

      “雷斯林告诉我们——”坦尼斯刚开口。

      “雷斯林!哈!看看他穿的袍子,坦尼斯!”

      “但是你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西瓦那斯提!”坦尼斯困惑地抗议。他有种和自己争执的奇怪感觉。“阿尔瀚娜说你们在冰墙冰河里!”

      骑士耸耸肩。“也许有人派我来帮助你们。”

      好吧。这是个梦,坦尼斯告诉自己,我将要醒来,但四周没有任何的改变,精灵仍然在眼前,仍然在不停地攻击。史东一定是对的,雷斯林说谎。就像他在进入森林前也说了谎是一样的道理。但为了什么呢?有什么理由吗?

      接着坦尼斯想起来了:龙珠!

      “我们得在雷斯林之前赶到塔中!”坦尼斯对史东大喊。“我知道法师的目的了!”

      骑士只能点点头。从那时开始,坦尼斯只记得自己一寸一寸,不停战斗才能向前迈进。一次又一次,两名战士击退不死的精灵战士,却被更多的敌人攻击。时间慢慢地流逝,但他们对时间一点概念都没有。几分钟前太阳还照亮着这一片诡异的绿,马上夜晚就像恶龙的翅膀掩盖大地。

      就在黑夜来临时,史东和坦尼斯看见了那座塔。用大理石建造的塔反射着白色的光泽。它耸立在一片空地之中,像是只从坟墓中伸出的骷髅手指。

      一看见那座塔,两个人都立刻拔腿狂奔。虽然早已筋疲力尽,但两个人都不想在日落之后留在这片森林中。精灵战士看见到手的猎物就要脱逃,开始愤怒地尖啸,紧追在后。

      坦尼斯不停地跑着,觉得肺部快要爆炸了。史东跑在他前面,不停砍杀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精灵战士。正当坦尼斯快要抵达塔旁时,他觉得有支树根抓住了他的脚。他一头摔在地上。

      坦尼斯紧张地试图挣脱,但树根越抓越紧。正当坦尼斯不停挣扎时,一个不死精灵,脸上的神情扭曲,高举起一支长矛,准备要刻穿他的身体。突然间那精灵睁大双眼,长矛脱手,一柄剑砍穿了他透明的身体。精灵尖叫着消失。

      坦尼斯抬头看看是谁救了自己一命。他看见一个奇异的战士,虽然奇装异服却很熟悉。战土拿下头盔,坦尼斯看见她棕色的双眼!

      “奇蒂拉!”他吃惊地倒抽一口凉气。“你在这里!怎么会?

      为什么?“

      “我听说你需要人帮忙。”她说,她捉弄人的笑容比以往更有魅力。“看来我是对的。”

      她伸出手。

      他握住伸出的手,迷惑地被拉起来。她感觉起来十分真实。

      “前面那是谁?史东?好极了!就像当年一样!我们要进塔里去吗?”她看见坦尼斯脸上惊愕的神情,大笑着问。

      河风独自一人,和不停出现的精灵战士奋战。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接着他听见一声清澈的呼喊。他抬头看见了奎苏的族人!他兴奋地大喊。但,出乎意料的,他看见他们将箭头指向他。

      “不可以!”他用奎苏语大喊,“难道你们不认得我了?我——”奎苏的战士用箭回答了他的问题。河风感觉到乱箭一支接一支的插在他身上。

      “是你把蓝色魔晶杖带来的!”他们大喊。“是你的错!我们的村庄被摧毁是你的错!”

      “我不是有意的,”当他倒在地上时,他低声地说。“我不知道,请原谅我。”

      提卡不停地砍杀着挡路的精灵战士,却看到他们一下子全变成了讨厌的龙人!他们爬虫类的双眼血红,长舌舔着长剑。恐惧让这个酒吧的女服务生感到一阵恶寒。她跌跌撞撞地撞上史东,骑士气冲冲地转过身叫她别挡路。她踉跄地绊到了佛林特,矮人不耐烦地推开她。

      提卡双眼之中满是泪水,害怕地看见龙人的肌肉从白骨上长出,重新加入战斗的行列。之后她失去控制,疯狂地砍杀着每一个会动的物体。

      直到她看见雷斯林穿着黑袍出现在她眼前,她才恢复了神智。法师一言不发地指向前,顺着他的手指——她看见佛林特死在她的脚下,被她疯狂挥舞的剑给砍死。

      是我带他们来的,佛林特想。这是我的责任,我是最年长的,我得要带他们逃出这里。

      矮人卸下战斧,大吼着冲向精灵战土。但他们只是不断地嘲笑他。佛林特愤怒地走向前,却发现自己步履瞩珊。他的关节开始肿大,令人难以忍耐的疼痛。他满布岁月痕迹的手指颤抖着,让战斧也跃到地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接着他明白为什么精灵不攻击他。他们打算让衰老结束他的生命。

      即使他知道了这件事,佛林特感觉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开始不清。他拍着背心的口袋,想不起来自己把老花眼镜放到哪里去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提卡吗?没带眼镜他看不清楚——金月在扭曲、变形的树林中奔跑着。她感觉到孤独、迷失,拼命地找寻着自己的朋友。她听见从很远的地方,河风在金铁交击的声音中呼喊她的名字。接着她听见呼喊她的声音被痛苦的哀号硬生生地切断。她不顾一切地拨开技极冲向前,全身被割得伤痕累累。最后她终于找到了河风,战士躺在地上,全身插满了箭簇——她所熟悉的箭!

      她跑向他,跪在他身边。“治好他,米莎凯。”她像往常一般地祈祷。

      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河风灰白的双颊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血色。他的眼珠依然丝毫不动,定定地看着染着绿光的天空。

      “你怎么不回答呢!治好他!”金月对诸神哭喊。接着她知道了。

      “不要啊!”她尖叫。“惩罚我吧!是我对你们产生疑惑!是我对你们的信念有了动摇!我看着塔西斯被焚,孩子们在痛苦和哀号中死去!你们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事发生?我试着要相信你们,但当我看见那种惨况的时候,我禁不住有了动摇!不要惩罚他……”她啜泣着趴在丈夫的尸体上,对逐渐逼近的精灵战士毫无反应。

      泰索何夫着迷于眼前的恐怖景象,再度离开了小路,这次他发现,不知怎么一回事,他的朋友们摆脱了他。不死生物也不理他。这些靠着恐惧维生的形体在他的小身体里感觉不到任何的恐惧。

      最后,在四处游荡了几乎整整一天后,坎德人终于到了星辰之塔的大门口。在这里,他快乐的旅程到了终点,因为他找到了朋友们:至少是其中一个。

      提卡靠着紧闭的大门,正和一群丑陋的难以想像的敌人奋战。泰斯知道只要她能够躲进塔里,就一定可以逃过一劫。他狂奔向前,小身体轻易地穿过这场恶斗,跑到门口,开始仔细地检查大门的锁,提卡则疯狂地挥舞着长剑,阻挡那些精灵。

      “快点,泰斯!”她害怕得快要窒息。

      那是个非常简单的锁,只有一个构造简单的机关防护着它,泰斯很惊讶精灵们干嘛要费这个手脚。

      “我几秒钟就可以打开这个锁。”他宣布。正当他开始下手的时候,背后有人撞了他一记,让他的手滑了一下。

      “喂!”他转过身,恼怒地对提卡喊。“小心一点——”他把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回去。提卡躺在他的脚边,红发上沾满了鲜血。

      “不,提卡不要!”泰斯低呼。也许她只是受了点伤!也许如果他能够把他带进塔里面,会有人可以救她。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手开始发抖。我得要赶快,泰斯紧张地想。这门为什么不开?构造明明很简单啊!他生气地捶向那个锁。

      销咖哒一声弹开,同时他感觉到手指被轻轻地刺了一下。通往塔内的大门慢慢地打开。但泰索何夫只是愣愣看着手指上的一个小红点。他转头看着锁,上面有一个金色,小小的针反射着光芒。一个简单的锁,一个简单的机关。他应该可以轻松解决的。

      当毒性开始发作,他感觉到全身发热,一低头,却看见一切都太迟了。提卡死了。

      雷斯林和他的兄弟毫发无伤地通过了森林。卡拉蒙惊讶地看着雷斯林用威力强大的魔法赶走敌人,有些时候则是单纯的用言语就击退这些如潮水般涌来的怪物。

      雷斯林非常体贴,细心地考虑到别人。卡拉蒙这一天中必须不停地休息。傍晚的时候,卡拉蒙只能勉力拖着双脚走向前,甚至还得倚靠着他的弟弟。卡拉蒙越变越虚弱,雷斯林则越变越强壮。

      最后,当夜幕低垂,为这恐怖的一天划上句点时,这对双胞胎终于抵达了星辰之塔。他们在这边停下脚步,卡拉蒙全身发热,痛得无法忍受。

      “我得要休息一下,小弟。”他喘息着说。“把我放下来。”

      “当然,哥哥。”雷斯林温柔地说,他扶着卡拉蒙靠上珍珠色的墙壁,用冷静的双眼打量着哥哥。

      “再会了,卡拉蒙。”他说。

      卡拉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双胞胎弟弟。战士可以看见树林的阴影中仍然有绝不放弃的怪物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当他们知道有能力驱逐他们的法师将要离开后,开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逼近。

      “小弟。”卡拉蒙慢慢地说。“你不能就把我丢在这里!我没办法抵挡他们。我没有力气了!我需要你!”

      “也许吧,但你也看得出来,亲爱的哥哥,我不再需要你了。

      我已经获得了你的力量。现在,我终于摆脱了大自然残酷的安排,我又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卡拉蒙无法理解地看着他,雷斯林开始转身离开。

      “小雷!”

      卡拉蒙绝望的哀号让他止住脚步。雷斯林回头看看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他的金色双眼在黑色的兜帽下显得更加炯炯有神。

      “又弱又怕的感觉如何,亲爱的哥哥?”他柔声问。雷斯林转过身,跨过星辰之塔门口提卡和泰索何夫的尸体,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史东、坦尼斯和奇蒂拉刚抵达塔底,就看见草丛中躺着一具躯体。如幻影般的幽灵和精灵战士开始围绕着他,不停地用手中冰冷的武器攻击着,一边尖啸着。

      “卡拉蒙!”坦尼斯心碎地大喊。

      “他的弟弟呢?”史东斜眼看着奇蒂拉,“毫无疑问的是弃他于不顾了。”

      坦尼斯摇着头,众人跑上前去帮助他。史东和奇蒂拉用手中的剑将幽灵们阻挡住,坦尼斯则开始察看身受重伤的卡拉蒙。

      卡拉蒙张开模糊的双眼,在眼前的一片血红中,勉强认出坦尼斯的模样来。他努力地试着要说话。

      “保护雷斯林,坦尼斯——”卡拉蒙咳出一大口血。“我不会继续在他身边了,帮我照顾他。”

      “照顾雷斯林?!”坦尼斯愤怒地问。“他把你留在这边等死,等死耶!”坦尼斯抱紧卡拉蒙,卡拉蒙疲倦地闭上眼。“不,你错了,坦尼斯。是我叫他走的……”战士的头无力地向前一委。

      夜色开始笼罩他们。精灵们消失了。史东和奇带拉并肩站在死去的战士身边。

      “我刚刚跟你说过什么?”史东粗鲁地问。

      “可怜的卡拉蒙。”奇蒂拉蹲在卡拉蒙身边。“我一直知道最后会是这样子的。”她沉默了一会,接着柔声说,“所以我的小雷斯林终于已经拥有了真正的力量,”她嘲讽地自言自语。

      “那是用你弟弟的命换来的!”

      奇蒂拉转头看着坦尼斯,仿佛试着要了解他说的话。接着她耸耸肩,低头看着倒卧在自己血泊当中的卡拉蒙。“可怜的孩子。”她低声说。

      史东用斗篷盖住战士的尸体,众人开始搜索塔的入口。

      “坦尼斯——”史东指着眼前说。

      “喔,不要,不要是泰斯。”坦尼斯喃喃说。“还有提卡。”坎德人的尸体正好在门后面,他小小的肢体因为剧毒的副作用而卷曲着。他身旁躺着提卡,一头红发浸在血泊中。坦尼斯跪在他们身边,坎德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包在;临死前的挣扎中打了开来,东西散了一地。

      坦尼斯看见金色的闪光。他弯下身去捡起了一个精灵所制作的戒指,雕刻着长春藤的模样。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双手捂住脸,泪水开始不争气地滑下。

      “坦尼斯,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史东把手放在朋友的肩上。“我们一定得继续前进,结束这整个恶梦。如果我做不到,那么我至少要杀了雷斯林之后再死。”

      死亡不过是个幻象,这只是个梦,坦尼斯不停地念着。只这是法师所说的话,而他也看见了法师的所作所为。

      我会醒来的,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去相信这是一个梦。但当他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坎德人的尸体仍然无情地出现在他眼前。

      坦尼斯紧握住手中的戒指,跟着其他两个人走进了被青苔所覆盖的大理石走道。精致的绘画高挂在墙上的金制架子上。透过高大、沾满污迹的窗户射进了一道鬼魅般的微光。这条走道也许以前非常的美丽,但现在连墙上的壁画都有着死亡的气息。三个人走着,慢慢地注意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闪烁着奇异的绿光。

      众人可以感觉到绿光中所含的能量,仿佛像温暖的太阳般一阵阵地击打着脸庞。

      “邪恶的中心。”坦尼斯说。他的心中充满各种激动的情绪,愤怒、懊悔、复仇的冲动。他开始跑向前,但那道绿光像是实体般的,夹带着周遭的空气开始挤向他,最后连踏出一步都需要非常大的努力。

      奇蒂拉在他的身边跌跌撞撞地走着,虽然坦尼斯自顾不暇,但他还是伸出一只手搂住奇蒂拉。奇蒂拉的脸上满是汗水,黑色的头发紧贴在湿透的前额上。她的眼中充满恐惧,坦尼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害怕。史东开始剧烈喘息,渐渐支撑不住自己穿着沉重盔甲的身躯。

      一开始,他们似乎一点进展都没有。慢慢地他们发现自己正在一寸一寸地向那个发出绿光的房间前进。那片光芒现在已经强到让人无法直视,每一步都必须花费更多的力气。他们已经疲惫不堪,肺像是有火在烧,肌肉无比酸痛。

      正当坦尼斯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踏出一步时,他听见有个声音呼喊他的名字。他抬起正剧烈疼痛的头,看见罗拉娜站在面前,手中拿着剑,她似乎完全不受周遭压力的影响,欢天喜地向着他跑来。

      “坦赛勒斯!你没事!我一直在等——”她把话吞回去,看着坦尼斯搂着的女人。

      “是谁——”罗拉娜开口问,接着她突然明白了。这就是那个人类女子,奇蒂拉。坦尼斯爱着的女人,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接着转成血红色。

      “罗拉娜——”坦尼斯感觉到不知所措,为了自己竟然让她难过感到十分沉重的罪恶感。

      “坦尼斯!史东!”奇蒂拉指着身后大喊。

      每个人听见她话声中的恐惧,都立刻转过身来看着那染着绿光的走道。

      “Dradus Tsaro,deghtyah!”史东惊讶地用索兰尼亚语说。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绿龙,它的名字叫做湛青。血暴,它是克莱恩上少数的巨龙。只有最巨大的红龙身躯会比它庞大。

      它闻到了钢铁、人类、精灵血肉的味道,在走廊上搜寻着,身上散发出令人难以逼视的绿光。它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大伙。

      他们没办法移动分毫,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无法动弹,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龙摧枯拉朽的撞开整个走廊,仿佛这些大理石都只是干掉的泥巴。它张开血盆大口,湛青沿着走廊走向他们。

      他们什么事都不能做。武器在僵硬的手中无用的晃荡着。他们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死状。正当巨龙渐渐逼近时,一个影子从没人发现的走道中冒了出来,站在他们面前。

      “雷斯林!”史东静静地说。“我以诸神之名起誓,你将为你哥哥的死付出代价!”

      骑士忘记了眼前的巨龙,脑中只有卡拉蒙僵硬的身躯,他高举着剑扑向法师。雷斯林只是冷冷地瞪着他。

      “尽管杀了我,骑土,你就会亲手毁灭了自己和所有的人。

      因为我的魔法,只有借着我的魔法——你们才有机会打败湛青。

      血暴!“

      “站住,史东!”虽然他的心中也同样充满了恨意,但坦尼斯知道法师是对的。他可以感觉到雷斯林的黑袍中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我们需要他的力量。”

      “不可以,”史东摇着头,雷斯林靠近大伙,他则一步步地后退。

      “我以前就说过,我绝不会靠他保护。现在不会。再会了,坦尼斯。”

      在任何人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史东走过雷斯林,朝向湛青。血暴走去。绿龙等待着自从他征服了西瓦那斯提之后第一次的挑战,渴望地摆动着他的头。

      坦尼斯紧抓着雷斯林。“想想办法!”

      “骑士挡住了我。我施的法术也会杀了他的。”雷斯林回答。

      “史东!”坦尼斯大喊,他的声音空洞的回响着。

      骑士迟疑了一下。他侧耳倾听着,但并不是在听坦尼斯的声音。他听见的是一阵清澈、响亮的喇叭声,它的乐声像是家乡白雪覆盖的山脉上冰冷的空气般,清脆、单纯的喇叭声抚平了他被恐惧、绝望所掩盖的心灵。

      史东发出雀跃的战呼回应这喇叭声。他高举起宝剑,那柄他父亲传下来,剑鞘上有着翠鸟和玫瑰的古董。一扇破碎的窗户中照进了一道月光,银色的月光反射在刀锋上,穿透了这浓密、邪恶的绿光。

      喇叭声再次响起,史东也再次回应,但这次他发不出声音来。因为喇叭的乐声变调了,不再甜美清澈,它的声音粗鲁,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不!史东靠近绿龙的时候想。这明明是敌人的号角声!他被骗进陷阱中了!他可以看见四周被龙人士兵包围,嘲笑着他的愚笨和粗心。

      史东停下脚步,他紧抓住刻的手开始在手套里冒汗。无法击败的巨龙就在他面前,四周还包围着无数的士兵,每个都舔着嘴唇,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恐惧在史东的胸口堆积,他的皮肤变得又冰又黏。号角三度响起,这次更加的恐怖、邪恶。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没有意义。

      死亡、毫无荣誉的下场在等待着他。绝望笼罩着他,他无助地看着四周。坦尼斯呢?他需要坦尼斯的时候却找不到他。他无助地不停覆诵着骑士信条,荣誉即吾命,但这些字句在他的耳中听来空洞、无意义。他不是个骑士。这信条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他一直活在自欺欺人的愚蠢幻梦中!史东的宝剑开始颤抖,接着掉下地;他的创躺在地上,他像个孩子般的跪在地上啜泣着,不愿意面对眼前的恐惧。

      湛青。血暴利爪一挥就结束了史东的生命,湛青。血暴用利爪穿透了他的身体,接着不屑地将他丢到地上,成群的龙人蜂拥而上,想要将他砍成肉酱。

      但他们被阻挡住了。一个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的身形跑向骑士的身体。罗拉娜很快地低下身,拿起史东的宝剑。接着直起身,她面对着那些龙人。

      “敢碰他就得死,”她含着眼泪说。

      “罗拉娜!”坦尼斯尖叫着试着跑向前帮她忙。但龙人扑向他。他拼命地砍杀着,试着要靠近精灵女子。当他快要到达罗拉娜身边时,他听见奇蒂拉呼喊着他的名字。他回头看见她正被四名龙人包围。半精灵迟疑地停下脚步,就在那一刻,罗拉娜的身体被龙人一剑穿透,倒在史东的身体上。

      “不要啊!罗拉娜!”坦尼斯大吼着冲向她。但他又听见奇蒂拉再度呼救,他停下来捧住头,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奇蒂拉倒在敌人的攻击下。

      半精灵迷惘地啜泣着,觉得自己快被逼到疯狂的边缘,渴望死亡可以结束这样的痛苦。他紧抓住姬斯——卡南的魔剑,冲向那只绿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杀掉敌人,或是干脆被杀。

      但雷斯林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像是个黑曜石制成的墓碑,站在巨龙面前。

      坦尼斯倒在地上,知道自己的死亡已经注定。他紧抓着手中的金戒指,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接着他听见法师吟唱出威力强大的咒语,巨龙愤怒的大吼。

      两者在死斗着,但坦尼斯不想去管。他紧闭上双眼,不听外界的所有声音,只有一样东西还有意义——他手中握着的金戒指。

      突然坦尼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戒指压着他的手掌:金属的部份感觉起来冰冷,边缘则很粗糙。他可以感觉到上面雕刻着的图案割裂他的手掌。

      坦尼斯闭上眼,用力握着那戒指。金子紧压着他,深深的陷入肉里。痛……真痛……

      我在做梦!

      坦尼斯睁开眼。索林那瑞的银色光芒和努林增瑞的红色光芒照耀着眼前的高塔。他躺在一片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他的手紧紧握着,让自己痛醒过来。疼痛!戒指。恶梦!坦尼斯记起了刚刚的梦境,惊恐地坐起身。但整个大厅里只有一个人。雷斯林软瘫在墙边,不停咳着。

      半精灵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雷斯林。他越走近就越可以看见雷斯林的唇边挂着血迹,就如同他瘦弱身躯上披着的血红色袍子一般。

      梦境。

      坦尼斯打开手。是空的。



    第十一章 梦境结束恶梦开始

      半精灵打量着大厅四周。此地就像他的手般空无一物。朋友们的尸体不见了,绿龙也不见了。一面破墙中吹来一阵冷风,吹过雷斯林身上的红饱,卷起地面上的枯叶。半精灵走到雷斯林身边,正好抓住缓缓倒下的年轻法师。

      “他们呢?”坦尼斯摇着雷斯林问。“罗拉娜?史东?其他人,你的哥哥呢?他们都死了吗?”他看着四周。“还有那只龙——”

      “龙已经离开了。当龙珠知道它没有办法打败我的时候,它就把龙送走了。”雷斯林推开坦尼斯,自己倚墙站着。“当时它没有办法击败我。但现在却连个小孩子都可以打倒我。”他沮丧地说。

      “至于其他人……”他耸耸肩。

      “我不知道。”他奇异的双眼看着坦尼斯,“你活下来了,半精灵,因为你的爱非常的坚定。我活下来则是因为我的野心。我们借此在恶梦和现实间保持连结。我们怎会知道其他人现在如何呢?”

      “那么卡拉蒙还活着。”坦尼斯说。“因为他对你的爱。他用最后一口气求我饶你一命。告诉我,法师,我们刚刚看到的未来不能改变吗?”

      “何必要问呢?”雷斯林疲倦地说。“坦尼斯,难道你现在就要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坦尼斯轻声说,一边想着卡拉蒙的遗言。“也许吧。”

      雷斯林难过地笑了笑。“省省力气吧!”他说。“随着我们站在此地,未来依旧不断改变,否则我们便算不上是诸神的子嗣、而是他们游戏中的棋子。但——”法师离开刚刚靠着的墙,“一切尚未结束。我们得要找到罗拉克和龙珠才行。”

      雷斯林沿着走廊前进,倚着他的玛济斯法杖。魔晶球的光芒照亮刚刚闪耀着绿光的走道。

      绿光,坦尼斯站在走道中,百思不解,试着要将梦幻与现实分开。因为梦中的景物比他此刻所见的还要真实。他看着破碎的墙壁。刚刚真的有只龙在这边?走廊的尽头刚刚真的有让人不能直视的绿光吗?但现在夜幕低垂,走廊一片黑暗。他们刚来的时候还是早晨,那时月亮还没升起,现在却已变成满月。到底过了多少夜?过了多少天?

      接着坦尼斯听见走廊底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小雷!”

      法师停下脚步,肩膀低下,慢慢地转过身。

      “我的兄弟。”他低声说着。

      卡拉蒙毫发无伤地站在走廊中间,在星光下看着他的双胞胎弟弟。坦尼斯听见雷斯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很累了,卡拉蒙。”法师咳嗽,带着嘶嘶声地吸了一口气。

      “在恶梦结束、三个月亮落下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雷斯林伸出瘦弱的手。“哥哥,我需要你的帮助。”

      坦尼斯听见卡拉蒙发出了啜泣声。大汉跑进房间,长剑发出恼人的噪音。他跑到弟弟身旁,搂着他。

      雷斯林倚着卡拉蒙强壮的臂膀。双胞胎一起走过破碎的墙壁,朝坦尼斯看见绿光和巨龙的房间走去。坦尼斯心中忐忑不安、跟着他们前进。

      三个人进入了星辰之塔的待客厅。坦尼斯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他以前常常听见人们称颂着它的美丽。奎灵诺斯的太阳之塔是为了缅怀这座星辰之塔所建。两座塔有些类似,但却又不完全相像。一座充满了光亮,另一座却充满了黑暗。他看着四周。顶上的大理石尖塔闪烁着珍珠色的光芒。

      塔的目的是收集月光,就像太阳之塔是设计来收集阳光是一样的。塔中的窗户是宝石所制造的,专门用以折射、收集两个月亮的光线,让红白两色的光在大厅中交错。但如今宝石全破掉了。

      穿透它们的月光也随之扭曲了。银色的月光像是尸体般的惨白,红色则像是鲜血般。

      坦尼斯颤抖着看向顶端。在奎灵诺斯,天花板上是绘制着星座。两个月亮及太阳的壁画。

      但这塔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刻出来的黑洞。透过那个洞,可以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任何发亮的星辰。像是满天星斗中出现黑色的洞穴。正当他思考着个中含意时,雷斯林开口说话,他转身聆听着。

      就在这会客厅的中央,阿尔瀚娜的父亲罗拉克就坐在那边。

      他萎缩、扭曲的身体几乎消失在一个雕刻着鸟兽的巨大王座之中。

      王座或许也曾美丽,但此刻王座上的鸟兽全成了骷髅。

      罗拉克动也不动地坐着,他的头往后仰,仿佛正无声地呐喊着。他的手则放在一颗圆形的魔晶球上。②“他还活着吗?”坦尼斯感觉到一阵寒意。

      “是的!”雷斯林回答。“无时无刻在忏悔。”

      “他怎么了?”

      “他活在恶梦中。”雷斯林回答,边指着罗拉克的手。“那就是龙珠,显然他企图控制它。可惜他不够坚定,所以反而被龙珠所控制。龙珠唤来了湛青。血暴守护西瓦那斯提,巨龙决定让他活在恶梦之中来折磨他。罗拉克沉睡在这恶梦当中,他深爱着这片土地,所以恶梦成真了。因此我们当初进入的就是他的恶梦。他的梦——以及我们的。因为打从我们走进西瓦那斯提起,我们也同时落入巨龙的掌握之中。”

      “你早知道我们将会面对这事!”坦尼斯抓住雷斯林,把他扳过来,指控他,“你早知道我们会走过这么可怕的地方,早在河边你就知道了——”

      “坦尼斯。”卡拉蒙警告着挪开半精灵的手。“不准这样对他。‘”

      “也许吧!”雷斯林操着肩膀。他迷起眼睛。“也许不。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在他来得及回答之前,坦尼斯听见一声低呼,听来似乎是从王座底下发出的。坦尼斯气急败坏地看了雷斯林一眼,旋即转过身看着声音的来源。他小心地举起剑,走近那个方向。

      “阿尔瀚娜?!”

      精灵女子趴倒在父亲身上,头枕在他的膝盖哭泣着,她没发现坦尼斯,他走向她。

      “阿尔瀚娜。”她温柔地说。她迷惑地抬起头。

      “阿尔瀚娜。”他再说。

      她眨眨眼,浑身发抖地抓住他,仿佛努力抓住现实世界。

      “半精灵!”她低呼,“你是怎么到这来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法师说这是个梦。”阿尔瀚娜害怕地回想。“我——我拒绝相信这个梦。我醒了,却发现恶梦成真了!我美丽的家园变成了恐怖的废墟!”他双手遮住脸。坦尼斯跪在她身边,搂紧她。

      “我在梦中一路走来。花了我好几天的时间。”她紧抓着坦尼斯,“正当我要进入塔中时,巨龙抓住了我。它把我带到这边,带到我父亲的面前,想要叫他杀了我。但即使在恶梦里,我的父亲也无法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所以湛青就用幻觉来折磨他:就是它拷打、羞辱我的景象。”

      “你呢?你也看见了吗?”坦尼斯抚摸着这女子黑色、柔顺的长发,低声问。

      一会儿之后,阿尔瀚娜开口,“没有那么可怕,我知道这是个梦。但我的父亲以为那是真的——”她开始啜泣。

      半精灵用手势叫卡拉蒙过来。“带阿尔瀚娜到她可以躺下来休息的地方。我们会尽量帮助她的父亲的。”

      “我没事的,哥哥。”雷斯林回应卡拉蒙关心的眼光。“照着坦尼斯的话做。”

      “来吧!阿尔瀚娜。”坦尼斯扶着她站起来。她踉跄地走着。

      “有你可休息的地方吗?你需要恢复体力才行。”

      她原本想抗拒,但她发现了自己有多衰弱。

      “带我到我父亲的房间。”她说。“我会告诉你怎么走。”

      卡拉蒙扶着她,两人慢慢地走离这个大厅。坦尼斯回头看着罗拉克。雷斯林站在精灵王之前,坦尼斯听见法师低声地自言自语。

      “怎么了?”半精灵小声地问。“他死了吗?”

      “谁?”雷斯林慌张地眨着眼睛说。他看见坦尼斯看着罗拉克。

      “喔!罗拉克?不是,我相信没有。时候还没到。”坦尼斯这才发觉原来法师是在看着龙珠。

      “龙珠还控制着他吗?”坦尼斯紧张地看着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的东西。

      龙珠是颗巨大的魔晶球,直径至少有二十四寸。它安放在一座扭曲、变形的金制台座上,就像西瓦那斯提受尽折磨的宿命。这龙珠应该就是强大绿光的来源,但现在却只能在它的最深处看到点点脉动着的绿光。

      雷斯林手放到龙珠上,坦尼斯注意到在念咒文的时候,他尽量小心不碰触到它的表面。一阵微弱的红光开始包围着龙珠,坦尼斯往后退了一步。

      “别怕。”雷斯林看着那红光渐渐消失,低声说,“这是我的法术。这颗龙珠本身附有法术,虽然龙已经离开了,但它并没有如我所料的就此失效。它仍然主导着一切。”

      “你是说控制着罗拉克吗?”

      “是控制着它自己。它已经释放了罗拉克。”

      “是因为你的缘故吗?”坦尼斯喃喃说,“是你击败了它?”

      “龙珠没有被击败!”雷斯林立刻回答。“借着其他力量的帮助,我可以击败那只龙。龙珠预知到湛青。血暴将被击败,所以才将它遣走。它之所以释放罗拉克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但龙珠的力量仍然非常强大。

      “雷斯林,告诉我——”

      “我无话可说,坦尼斯。”法师咳嗽着。“我必须要保持体力。”

      雷斯林到底是接受了谁的帮助。他对这个龙珠又知道些什么?坦尼斯打算追问下去,但看见雷斯林的金色双眸后,他闭上了嘴。

      “我们现在就可以释放罗拉克。”雷斯林又说。他走向精灵王,轻柔地将罗拉克的手从龙珠上移开,一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他还活着,至少目前还是。脉搏很微弱。你可以走近一点。”

      但坦尼斯看着龙珠,反而后退了一步。雷斯林饶富兴味地看着半精灵,也跟着后退。

      坦尼斯不情愿地问,“再回答我一个问题,龙珠对我们还有用吗?”

      雷斯林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接着他小声地回答,“还有的,只要我们敢。”

      罗拉克深吸一口气,随即发出了尖叫声。那声音虽然细微,但却让人不寒而栗。他的手像骷髅般的爪子萎缩扭曲着。他的眼睛紧闭着。坦尼斯徒劳无功地试着让他冷静下来。罗拉克持续尖叫到发不出声音来,接着他开始无声的呐喊。

      “父亲!”坦尼斯听见阿尔瀚娜的哭喊。她又出现在大厅中,她推开卡拉蒙,跑向父亲。

      紧紧地握住他瘦弱的手亲吻着,她哭泣着哀求他不要尖叫。

      “休息吧!父亲。”她不停地念着,“恶梦已经结束了。龙已经离开了。你可以休息了,父亲!”

      但他的尖叫仍然持续着。

      “天哪!”卡拉蒙苍白着脸走上前,“我受不了了。”

      “艾亲!”阿尔瀚娜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慢慢地,他挚爱的声音穿破了罗拉克脑中扭曲的影像。尖叫声逐渐变弱,最后变成了细微的哼声。最后,他仿拂害怕眼前景象一般,小心翼翼地张开眼。

      “阿尔瀚娜,我的孩子,你还活着!”他举起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这不可能!我看见你死掉了,阿尔瀚娜。我看见你死了好几百次,每一次都比上次更惨。他杀了你,阿尔瀚娜,他想要我来杀你。

      但我做不到。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接着他看见坦尼斯,他的眼中闪着怒火,夹杂着愤怒的火焰。

      “是你!”罗拉克大喊,他从王座上站起身,双手紧握着王座的把手。“你,半精灵!我要杀了你——无论如何我都会试着这样做、我一定要保护西瓦那斯提!我要杀了你!杀了和你一起的人!”接着他的眼光转向雷斯林,眼中的愤怒转成了恐惧,他发着抖、退离法师。

      “但你,我杀不死你!”罗拉克恐惧的眼神又变成了迷惑。

      “不!”他大喊,“你不是他!你的袍子不是黑色的!你是谁?”他的眼神转向坦尼斯。“你呢?你们不是要伤害这里吗?我做了什么啊?”他呻吟着。

      “不要,父亲!”阿尔瀚娜恳求着,抚摸着他发烫的脸。“你需要休息。恶梦已经结束。西瓦那斯提安全了。”

      卡拉蒙用强壮的双臂抱起罗拉克离开这座大厅。阿尔瀚娜放不下父亲紧握的手,紧跟在后。

      安全了,坦尼斯看着窗外变形的树。虽然不死的精灵战士已经消失了,但罗拉克在恶梦中所造成的损害仍然存在。变形的树仍在泣血。谁想住在这边?坦尼斯难过地想着。精灵们不会回来了。邪恶的生物会进占这座森林,罗拉克的恶梦仍将成真。

      想到这座噩梦般的森林,坦尼斯突然开始想起其他的朋友,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都还好吗?如果像雷斯林说的,他们相信了这个噩梦,这该怎么办?他们会真的死掉吗?他的心情无比的沉重,他知道他得要回到这座可怕的森林中找寻他们。正当半精灵试着强迫自己的身体开始移动时,他的朋友们进入了塔中。

      “我杀了他!”提卡看见坦尼斯,不禁大喊了起来,眼神中充满着遗憾和恐惧。“不!不要碰我,坦尼斯。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杀了佛林特!我不是有意的,坦尼斯,我发誓!“

      卡拉蒙走进房间,提卡哭着倒向他。“我杀了佛林特,卡拉蒙。

      不要靠近我!“

      “嘘——”卡拉蒙温柔的将她搂进怀中。“这是个梦,提卡。小弟说的,矮人根本没来过这里。嘘——”他抚摸着她卷曲的红发,亲吻了她。卡拉蒙紧抱着她,两人都在彼此的怀中找到了慰藉。

      慢慢地,提卡的嘴泣停了下来。

      “朋友。”金月伸出手拥抱坦尼斯。

      半精灵看见她脸上忧伤的表情,紧紧搂住她,同时奇怪地看着河风。他们俩人梦到了什么?但平原人只是摇摇头,脸色同样的苍白、忧伤。接着坦尼斯想到,每个人一定都做着自己的梦,他突然想起了奇蒂拉!

      她看起来是如此的真实!还有濒死的罗拉娜。他闭上眼睛,靠着金月。感觉到河风的手臂搂着他们俩个。两人的爱让他舒缓许多。噩梦所带来的恐惧开始消失了。坦坦尼斯随即想到一件可怕的事。罗拉克的噩梦成真了!他们的呢?

      坦尼斯听见身后的雷斯林开始咳嗽。法师紧抓住自己的胸口,跌坐在罗拉克的王座台阶上。坦尼斯看见仍抱着提卡的卡拉蒙关切地注意弟弟,只是雷斯林却毫不理睬。他理了理抱子,筋疲力竭地闭上双眼,躺在地板上。

      卡拉蒙叹着气、将提卡楼得更紧了些。坦尼斯看着俩人的影子在红色和银色的月光下合而为一。我们都得休息了,坦尼斯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已布满血丝。但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再度安然入睡?



    第十二章 分享的经验罗拉克之死

      但,他们终究还是睡着了。他们尽可能彼此靠近,瑟缩在星辰之塔冰冷的石板上。正当他们沉睡时,有一群人在距离西瓦那斯提遥远而险恶的陌生之地醒了过来。

      罗拉娜第一个醒来。她从熟睡中大喊着坐起身,起先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喊着:“西瓦那斯提!”

      佛林特颤抖着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指仍然可以活动。腿上的疼痛并不比平常来得严重。史东则是慌忙醒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缩在毯子里发抖。他随即听见帐篷外面传来一阵声响。他将手放在剑上,悄无声息地走向前,猛然掀开帐篷的布门。

      “啊!”罗拉娜看见他惊慌的脸色,也吃了一惊。

      “我很抱歉。”史东说。“我不是有意——”接着他注意到她的手颤抖到几乎握不稳烛台。

      “怎么了?”他警觉地问,把她拉近温暖的帐篷。

      “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罗拉娜红着脸说。“但我做了个可怕的梦,现在睡不着。”

      她浑身发着抖、让史东领着她进入帐篷。她手中蜡烛的火焰不断跳动,史东担心她会不小心弄掉蜡烛,连忙将蜡烛接过。

      “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但我听见你的叫声。我的梦境是如此真实!你就在我的梦中——我看见你——”

      “西瓦那斯提是什么样子?”史东打断她的话。罗拉娜瞪着他,“我刚刚就是梦到你在那边!你为什么会这样问?除非……

      你也梦见了西瓦那斯提!“

      史东将斗篷裹着身体,点了点头。“我——”他开口,接着听见帐篷外又传来异声。这次他直接打开布门。

      “进来吧,佛林特。”他疲倦地说。矮人步履沉重地红着脸走进来,似乎是因为见到罗拉娜也在场而感到羞怯,直到罗拉娜对他露齿一笑,他才感觉到比较自在。

      “我们知道了,”她说,‘你也做了个梦。西瓦那斯提?“

      佛林特清了清喉咙,手拣了抹脸。“看来不只我一个人喽?”

      他透过浓密的眉毛看着其他两个人。“我猜你——你们想要说说你们做的梦?”

      “不!”史东连忙说道,脸色十分苍白。“不,我永远也不想提起这场梦。”

      “我也不想。”罗拉娜柔声说。

      佛林特迟疑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很高兴。”他含糊地说,“我也不想说出我所做的梦。

      只是我想要确定一下那只是场梦。这梦境看来如此真实,我还真以为我会看到你们两个——“

      矮人停止发言,帐篷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泰索何夫冲了进来。

      “我刚刚是不是听见你们在讨论做梦的事啊?我从来不会做梦,至少印象中没有过。坎德人是不太做梦,喔不!我想我们也是会的。连动物都会,但是——”他瞥见佛林特的眼神,连忙将话头转回原先的正题。“对了!我刚刚做了一个超级有趣的梦!

      树木泣血。可怕的不死精灵到处乱跑,四处杀人!雷斯林穿着黑袍!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连你们也在那边,史东、罗拉娜、佛林特。每个人都死了,喔不!应该说差不多每个人都死了。雷斯林就没有。那还有一只绿龙——“泰索何夫吞下到了嘴边的话。怎么回事?大家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眼睛牌得大大的?”绿——绿克“他含糊地说,”雷斯林穿着黑袍,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应——应该说是变成黑饱。红色本来就让他看起来有些乖僻——如果你们知道我的意思。……你们不懂,很好,我——我猜我应该回去睡觉了。你们真的不想听下去吗?“他满心期望地看着众人。但没有人回答。

      “那,晚安,”他喃喃地说着,小心退出帐篷,回到床上,困惑地摇着头。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是场梦嘛——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人开口。最后佛林特叹了口气。“我不介意做噩梦。”矮人阴沉地说,“但我打死也不想和一个坎德人讨论这种事情。你们想我们为何会做着相同的梦啊?这表示什么呢?”

      “一个奇异的地方——西瓦那斯提。”罗拉娜说。她拿回蜡烛,开始往回走。接着她猛然回头。“你们——你们认为这是真的吗?他们就像我们所看到的一样死了吗?”

      坦尼斯是不是真和那个人类女子在一起?她这样想,但是没有问出口。

      “我们好端端地在这里。”史东说。“我们也没有死。我们只能相信其他人和我们一样安然无恙。再说——”他暂停一会,“这听起来很好笑,但是不知怎么搞的,我就是知道他们都很好”

      罗拉娜仔细的看着骑士好一阵子,注意到他原先震惊的神情已慢慢地消退。她觉得自己也开始放松了起来。她伸出了手,静静地紧握往史东细长的手掌。接着,她转身离开,没人满天星斗的夜空中。矮人站起身。

      “那么,我想我也睡够了。我要去守夜了。”

      “我和你一起。”史东扣紧腰带,站起身。

      “我想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佛林特说,“我们究竟为何或是如何做了这个同样的梦。”

      “我想也是。”史东同意。

      矮人走出帐篷。史东准备跟着一起走,就在此时,他瞥见一阵闪光。他猜想也许是罗拉娜蜡烛上的火星掉在地上,准备要弯腰去弄炼它。却发现那是阿尔瀚娜送给他的珠宝、从腰间掉落地面。捡起来后,他发现珠宝正自己发着光,之前他从来没有注意到。

      “我想应该是吧——”史东若有所思地说,手中不停地拨弄着那珠宝。

      经过了许多个恐怖的日子后,西瓦那斯提的清晨首次降临。

      但,只有一个人看见,罗拉克透过卧室的窗户看见了阳光普照在这片树林上。其他人则是疲倦地熟睡着。

      阿尔瀚娜整夜未曾离开父亲的身边。但她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罗拉克看着阳光照着她的脸,长长的黑发技落在双颊上,像是白色大理石上的裂纹。她的脸颊被刮伤,伤口还留着干掉的血迹。他看见了美丽,但这美丽却被傲慢所破坏,她就像是族人们的缩影。他翻过身看着窗外的景色,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一阵绿色、剧毒的浓雾仍然笼罩着西瓦那斯提上空,仿佛整个土地也随之腐朽。

      “这全是我干的好事——”他望着那些扭曲的树木、自言自语,看着那些抱着悲惨宿命四处乱窜,一心但盼能早日结束折磨的怪物。

      罗拉克在这片土地上已经住了将近四百年。他亲眼看着这一切慢慢地成形,花朵藉由他与同胞们的手绽放。这里也曾碰到过麻烦;罗拉克是少数活在克莱思上、却仍能记得大灾变的人。

      但,西瓦那斯提的精灵适应得比其他的种族要来得好,因为他们选择与他族隔绝。他们知道为何古老的真神会离开克莱思,他们看见了人类的邪恶;但他们却无法藉此解释精灵枚师也随之离开的原因。

      西瓦那斯提的精灵们从风、从鸟儿们的口中,还有许多其他的奇异方法中得知他们的兄弟、住在奎灵那一斯提的精灵们在大灾变后正受着折磨。虽然他们为了那些谋杀、强暴的故事感到伤悲,但他们自问,这群居住在人类之间的精灵们还想期待些什么?他们退入森林、与世隔绝,对外界毫不关心。

      因此罗拉克觉得自己无从理解这个横扫了北方、如今威胁着他家园的邪恶新势力。他们干嘛要管西瓦那斯提?他和龙骑将们会面,告诉他们西瓦那斯提不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精灵们坚信每个人不管善恶、都有权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他不停地解释,他们也用心地聆听着,一切看来是如此地美好。直到罗拉克某一天,恶龙在天空中飞舞的那天才发现自己被狠狠地欺骗了。

      精灵们并不是毫无准备,毕竟罗拉克活到这把年纪,经历了那么多的变动。船只早准备好要疏散所有的人民,罗拉克令他们听从女儿的命令撤退。直到他独自一个人时,他走进了星辰之塔地下室,他秘密藏放龙珠的地方。

      只有他的女儿和那些早失踪了的精灵牧师知道这颗龙珠的存在。世人都以为它已经在大灾变中被摧毁了。他回想起大法师的警告,试着唤醒所有有关龙珠的记忆。最后,虽然他仍不清楚龙珠是怎么运作的,但罗拉克仍决定尝试以龙珠拯救他的家园。

      他依稀记得那颗圆球,记得里面发出炙人的绿光,当他看着光芒时,光芒便开始脉动着,越来越强。他也知道,打从他将手放上龙珠上的那一秒钟,他就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他既没有足够的力量、也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可以控制它的魔力。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了。龙珠已经控制住他、将他禁锢在其中,他恶梦中最可怕的部份在于他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力逃开。

      如今这场噩梦已成了可怕的现实。罗拉克低下头,嘴里尝到泪水的咸味。接着,他感觉到肩膀上有只温柔的手。

      “父亲,我不能忍受看着你掉泪。离窗户远一点。回到床上,我们的家园会再度复原的。你可以帮忙重新——”

      但,看着窗外的景色,阿尔瀚娜也难以抑止自己的颤抖。罗拉克感觉到她的恐惧,凄然地笑了笑。

      “我们的同胞会回来吗,阿尔瀚娜?”他望着眼前曾生气勃勃、如今却泛着腐朽、衰败的一片碧绿。

      “当然!“阿尔瀚娜想也不想地回答。罗拉克拍拍她的手口”骗人,孩子!精灵几时也会对彼此撒起了谎?“

      “我想,也许我们一直都对自己不诚实。”阿尔瀚娜喃喃地说着,回想起金月所说的话。

      “古老的真神不曾遗弃克莱恩,父亲。一位米莎凯的牧师和我们一起旅行,并且告诉我们她所知道的。我——我不想相信,父亲。我很忌妒,她只不过是个人类。为何真神会将希望寄托在人类身上?但我现在明白了,真神果真睿智。他们之所以选择人类是因为我们精灵根本不接受他们。在我们沉痛的心情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就像你我一样,我们将会学到,我们无法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又不想要跟它有瓜葛。精灵们不只要为了修复这个地方而努力,更应该为了重建整个被邪恶摧毁的世界而努力。”

      罗拉克倾听着,将视线自眼前的景色转回女儿睑上。那张脸有如银月般闪耀着光芒,他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

      “你会带他们回来?带我们的同胞回来?”

      “是的,父亲。”她紧握住他瘦弱的双手保证。“我们会辛勤工作。我们会请求真神谅解。我们会和克莱思上的所有种族共处——”眼中流出的泪水让她哽咽,因为,她这才发现罗拉克已经听不见她所说的话。他的眼神开始涣散,缓缓坐倒在椅子上。

      “我为了这片土地牺牲一切。”他低声说,“把我的尸体理在土里,女儿。我为它带来了诅咒,或许我的死能为它带来祝福。”

      罗拉克的手自女儿手中滑落。无神的双眼直视着西瓦那斯提饱经蹂躏的土地。但他恐惧的神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安详的神情。

      阿尔瀚娜没有时间伤悲。

      当晚,大伙打算离开西瓦那斯提。他们想在夜色的掩护下往北方前进,因为他们知道即将经过的土地笼罩在龙人大军的控制下。他们没有地图可供参考。打从他们被骗往塔西斯起,他们便不敢再相信任何的古地图。况且在西瓦B 渐提所找到的唯一幅地图也有了数千年的历史。大伙决定盲目的从西瓦那斯提向北走,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港口可以通往圣奎斯特。

      他们的装备不多,因为这样可以加快他们的速度。而且也没有什么可以携带的。当他们撤退的时候,精灵们带走了每一样可以吃的东西。

      由法师携带龙珠;这是没人敢跟他争辩的安排。坦尼斯起先还很担心他们要如何携带这颗直径宽达两尺的大魔晶球。但就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傍晚,阿尔瀚娜带着一个小袋子来给雷斯林。

      “我的父亲用这个袋子来携带龙珠。我一直觉得尺寸和那个龙珠不大会,但他说这个袋子是从大法师之塔里面拿到的。也许这会对你有所帮助。”

      法师迫切地伸出瘦弱的手接过它。

      “亟思查。塔哥帕。阿兹。莫以巴蓝。基泥”他喃喃念着咒语,接着心满意足地看着袋子发出粉红色的光芒。

      “没错,这上头确实有魔法。”他低声说。接着他抬头看着卡拉蒙。“去把龙珠抬过来。”

      卡拉蒙吓得睁大眼。“我死也不干!”大汉赌咒着说。

      “叫你把龙珠带过来!”雷斯林愤怒地命令着哥哥。但后者仍然坚决地摇头。

      “喔,别傻了,卡拉蒙!”雷斯林愤怒地说,“龙珠不会伤害不打算使用它的人。相信我,亲爱的哥哥,你根本连一只蟑螂都无法控制,更别说龙珠了!”

      “但它说不定也会把我关起来。”卡拉蒙抗议。

      “啐!它要找的是——”雷斯林猛然住口。

      “是谁啊?”坦尼斯静静地说,“继续说啊!它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

      “够聪明的人!”雷斯林怒目而视。“所以我相信你们这些人很安全。把龙珠带过来,卡拉蒙,还是你想要自己背?还是你,半精灵?还是你,米莎凯的牧师?”

      卡拉蒙不安地看着坦尼斯。半精灵意识到大汉正乞求他的首肯。这对他来讲并不寻常,因为他总是毫不迟疑地听命于雷斯林。

      坦尼斯也发现并不只他注意到卡拉蒙的沉默。雷斯林的眼中正燃烧着怒火。

      坦尼斯这下更为法师感到担心,这不合逻辑。他说服自己这一切只不过噩梦所留下的后遗症而已。但这并没有解决他的怀疑。他们应该怎么处理龙珠?事实上,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选择。

      “让我们面对现实吧,雷斯林是唯一具有足够知识和技巧可以,并且还有胆子可以处理龙珠的人。”坦尼斯含混地说。“我赞成应该由他保管,或者你们之中有人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没有人开口,虽然河风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摇头。坦尼斯很清楚,这个平原人如果有得选择,他会选择离开雷斯林,丢掉龙珠,离开这个地方。

      “去吧!卡拉蒙。”坦尼斯说。“你是唯一能抬起它的人。”

      卡拉蒙满心不愿地将龙珠从黄金台座上抬了起来。他伸出的手忍不住发起科,但,手放上龙珠后并没有发生任何事。至少表面上看来没什么变化。卡拉蒙松了口气,闷哼着把龙珠抬到张开袋口等着的弟弟身边。

      “把它丢进袋子里。”雷斯林命令。

      “什么?”卡拉蒙张大了嘴看着那巨大的龙珠和十分窄小的袋子。“不行,小弟!装不进去的!它会摔破的!”

      雷斯林怒视了他一眼,大汉闭上了嘴。

      “不行!卡拉蒙,等等!”坦尼斯跳向前,但这次卡拉蒙照做了。他看着弟弟的眼光,慢慢地将龙珠丢下。龙珠消失了!

      “什么?到哪里去——”坦尼斯狐疑地看着雷斯林。

      “在袋子里。”法师冷静地回答,一手举起袋子。“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坦尼斯看着袋子里面。龙珠的确在里面,毫无疑问。他看见了里面旋转着的绿色迷雾,仿佛具有自己的生命。他赞叹地想,这一定是缩小了,因为龙珠看起来大小仿佛没有改变,反而让坦尼斯产生了自己变大的错觉。

      坦尼斯不安地退后。雷斯林拉起袋口的绳子,很快地拉紧它。接着一脸怀疑地看着众人,他将袋子收进袍子内无数暗袋的其中之一。正要转身离开时,坦尼斯阻止了他。

      “我们之间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不是吗?”半精灵静静地问。

      雷斯林打量了他片刻,坦尼斯隐约见到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惋惜,希望回到年轻时彼此信任,拥有友谊的眼神。

      “不会的!”雷斯林耳语道,“但这也是我付出的代价。”他开始咳嗽。

      “代价?给谁的?为了什么?”

      “不要问了,半精灵。”法师瘦弱的肩膀因为咳嗽而颤抖着。

      卡拉蒙搂着弟弟,雷斯林虚弱地靠着他。当他好了一点后,他抬起眼帘。“我不能够告诉你答案,坦尼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低下头,让卡拉蒙领着去找个地方在旅程开始前好好地休息。

      “我希望你重新考虑,让我们协助处理你父亲的丧礼。”坦尼斯对着站在星辰之塔前和他们道别的阿尔瀚娜说。“耽误一天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差别。”

      “是的,请容许我们。”金月诚恳地说。“我懂得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事,如果坦尼斯说的没错,我族的传统和你们非常接近。

      我是族中的牧师,我也曾经用浸泡过香料的布条包裹尸体,让它可以——“

      “不了,朋友们。”阿尔瀚娜脸色苍白,坚定地说。“是我父亲希望由我自己来的。”

      这并不完全正确,但阿尔瀚娜很清楚一旦这些人看到她将父亲的尸体理到地底去(只有地精和某些邪恶生物才会这样做)会有多么的讶异,这种想法让她感到退缩。她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标记他坟墓的那棵变形的树,有只丑陋的食尸鸟站在他的墓穴上。很快地,她把视线移开,声音有些哽咽。

      “他的墓穴很——很早以前便准备好了,我自己也有足够的经验。请别替我担心。”

      坦尼斯清楚地看见她的脸上有着痛苦的刻痕,但他没有理由拒绝这项要求。

      “我们懂了。”金月说,金月本能地、像是搂着一个迷路的小孩般地将阿尔瀚娜拥入怀中。阿尔瀚娜起先有些排斥,但很快地,她就放松在金月热情的拥抱中。

      “节哀顺变。”金月将阿尔瀚娜的黑发拨离脸颊,接着退后一步。

      “你埋葬了父亲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当坦尼斯和阿尔瀚娜两人独自站在塔前的阶梯上时,他问道。

      “我会回到我同胞的身边。”阿尔瀚娜凄然回答。“这座森林的邪恶此刻已经消失了,狮鹫兽们会回到我身边,载着我前往亚苟斯的。我们会尽全力协助消灭这股邪恶力量,然后我们会回到家园来。”

      坦尼斯打量着西瓦那斯提,即使是在白天,这里的景象也令人无法承受,晚上则更是无法形容。

      “我知道。”阿尔瀚娜回答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想法。“这将会是我们赎罪的方式。”

      坦尼斯狐疑地挑起眉,知道她日后得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说服同胞回到这里。然后,他查觉了阿尔瀚娜神情里所透露出来的决心。他估计成功的机率将会是一半一半。

      他微笑着改变话题。“你会找时间去圣奎斯特吗?”他问。

      “骑士们会很荣幸你能大驾光临,特别是其中一位。”

      阿尔瀚娜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了两朵红云。“也许吧!”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对自己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但我还得花很多时间才能让这些领悟成为我的一部份。“她叹口气,摇摇头。”也许我永远都学不会如何和他们相处。“

      “像是学着去爱一个人类?”

      阿尔瀚娜抬起头,清澈的双眼看着坦尼斯。“他会高兴吗,坦尼斯?因为我必须回到西瓦那斯提,他势必得远离自己的家园。我知道,我将得面对他的逐渐老去,而我自己却仍青春永驻,你想我会快乐吗?”

      “我问过我自己相同的问题,阿尔瀚娜。”坦尼斯痛苦地想起他面对奇蒂拉时所做的决定。“如果我们否定了给予我们的爱,如果我们因为害怕失去而不肯施予,我们的生命将是一片空虚,我们失去的将会更多。”

      “第一次见面时,我还在想为什么这些人愿意跟随你。”阿尔瀚娜柔声说,“现在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思考你所说的话。再会了,直到你生命的终点。”

      “再会了,阿尔瀚娜。”坦尼斯握住她伸出的手回答。他再也无话可说,只得转身离开。

      但他仍然忍不住要想,就像他以前常想的,如果我果真这么睿智,那么为何我的生命还是一团糟?

      坦尼斯和在森林边缘等候的伙伴会合。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站在那边,对西瓦那斯提的森林萌生怯意。虽然他们知道邪恶已经离开了,但要在这样的森林里面走好几天仍然是让人很难想像的经验。但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他们再次感受到始终紧紧跟随着他们的那股迫切压力。沙漏里的沙不断漏失,没来由的,他们就是知道不能待沙流尽。

      “来吧,哥哥!”雷斯林最后终于说。法师领路走进了森林,手中的玛济斯法杖投射出苍白的光芒。卡拉蒙叹口气跟了上去。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了森林,坦尼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今晚,他们看不见月光,整块土地都被仿佛在哀悼罗拉克死亡的黑暗所笼罩。阿尔瀚娜站在星辰之塔的门口,塔闪闪发亮,散发着数世纪前所捕捉的月光。阴影中只看见阿尔瀚娜的脸,有如银色月亮的灵魂般。坦尼斯看见她举起手,星钻发出了一阵清澈的白光。最后,她也离开了。



    第十三章 冰河大逃亡

      矮人躺着,准备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的四肢无力。肠胃纠结在一起,一阵阵的恶心感淹没了他。他看着挂在头上一盏微弱的油灯。灯光似乎越来越暗。就这样了,矮人想,这就是结束了。我最后将什么都看不见……

      他听见一阵吵杂声,木板嘎吱作响,似乎有人偷偷地走近。

      佛林特有气无力地别过头。“是谁?”他沙哑地说。

      “泰索何夫。”一阵同情的声音传来。佛林特叹口气、伸出满市着老人斑的手。泰斯的小手握住他。

      “啊!孩子。我很高兴你赶来与我道别。”矮人虚弱地说。

      “我要死了,孩子,我就要去见李奥克斯——”

      “什么?”泰斯凑近了身子问。

      “李奥克斯!”矮人恼怒地说。“我要回到李奥克斯的臂弯里。”

      “没这回事,我们没有要去那里。”泰斯说。“我们要去圣奎斯特,除非你说的是一家旅店的名字。我去问问史东好了。李奥克斯的臂膀。嗯嗯——”

      “李奥克斯,矮人之神,你这个笨猪!”佛林特大吼。

      “喔!”泰斯想了一下后说,“那个李奥克斯喔?”

      “听着,小伙子。”佛林特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决心不要留下糟糕的印象。“我希望你能够收下我的头盔。就是那顶你从沙克沙罗斯带来给我的头盔,上头还有狮鹫兽的鬃毛。”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泰斯惊讶地问。“你真是太好了,但这样一来你不就没有头盔了吗?”

      “啊,小家伙,我要去的地方不需要头盔。”

      “圣奎斯特里面可能会需要喔!”泰斯怀疑地说。“德瑞克推测龙骑将打算发动一场全面的攻击,我想一顶头盔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我不是说圣奎斯特!”佛林特怒吼着。准备坐起身来。“因为我快要死了,我不需要头盔了!”

      “有次我也差点死掉。”泰斯认真地说着。把一个热气蒸腾的碗放在桌子上,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开始了他的故事。“就是那次在塔西斯,我们遇到恶龙,一根倒下的柱子压在我身上。

      伊力斯坦说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事实上他并木是这么说的,他说的是神力的介入还是什么的,我今天才能够站在这里。“

      佛林特放声哀号着倒在床上。“难道这也很过分吗?”他对头上摇晃着的油灯说,“我只不过想平静地离开人世,别被坎德人包围!”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尖叫着的。

      “喔,少来了。你知道你不会死掉的。”泰斯说。“你只不过是晕船罢了。”

      “我要死了!”矮人固执地说着,“我感染了某种无药可治的传染病,就快要死了。都是你害的。是你把我拉到这一艘小艇上”是艘大船。“泰斯插嘴。

      “小艇!”佛林特恼怒地重复。“是你把我拉到这一艘被诅咒的小艇上,教我在这间老鼠肆虐的房里等死——”

      “你知道的,我们其实可以把你留在冰河地带,让你和那些海象人——”泰索何夫突然闭起了嘴。

      佛林特再次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但这回他的眼神带着疯狂。

      坎德人站起了身,小心地往门口移动。“呃,我想我最好赶快离开了。我只是下来看看你——呃——想不想吃东西。船上的厨子刚发明了一种叫做青豆汤的食物——”

      罗拉娜在前甲板的冷风中瑟缩着,听着底下的船舱传来她所听过最可怕的吼叫声,紧接着是一连串东西破碎的声音。她看着站在旁边的史东,骑士笑了起来。

      “是佛林特,”他说。

      “我知道,”罗拉娜担心地说。“也许我应该——”

      她看见满身青豆汤的泰索何夫走出来,硬生生地将话吞了回去。

      “我猜佛林特感觉好多了。”泰索何夫认真地说。“只是他还没准备好要进食。”

      从冰河地带离开的旅程十分顺利。他们的小船平稳地飞越过海面,顺着潮流和强烈的冷风往北走。大伙照着泰索问夫的资料,去了冰河城堡一趟,并且取得了龙珠,击败了它邪恶的守护者费尔萨斯;对方是一名强悍的龙骑将。他们借着冰原蛮人的帮助逃出了崩毁的城堡,登上了一艘前往圣奎斯特的船。虽然龙珠现在已经安全地放在船舱中,但是这段旅程的可怖回忆仍然不停地困扰着他们。

      但,冰河地带所带来的恶梦还是比不上个把月前、他们所作的那场栩栩如生的怪梦。没有任何人敢再提起这件事,罗拉娜偶尔会在其他人,特别是史东的脸上,看到那种孤单、恐惧的表情,让她想起那一场梦境。

      除此之外,大伙的精神都很好;矮人当然不算在内。他被强迫带上船,这当日正晕船晕得七荤人素。不过,前往冰河城堡的旅程可说是一次胜利。除了龙珠外,他们还找到了一块据说就是屠龙枪碎片的古物。他们也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东西,虽然当时他们并不知情。

      大伙跟着德瑞克及其他两名年轻的骑士一同由塔西斯前往冰河城堡找寻龙珠。这趟旅行并不顺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面对邪恶的海象人、狼群、和恶熊。大伙开始担心这次的旅行将会徒劳无功。但泰斯不停地保证书上记载着这里的确存放着一颗龙珠,因此大伙不停地搜寻着。

      在旅途中他们发现了一个令人惊异的景象:一只巨大的银龙,超过四十尺长,被完全冰封了起来。巨龙的双翼展开,作势欲飞,神情十分的猛恶,但它所散发出的气息并不如那群邪恶红龙般的贪婪、让人恐惧。反而让人隐隐为这雄伟的生物感到哀伤。

      更奇怪的是,这只龙身上竟然骑了一个人!他们曾经看过骑着龙的龙骑将,但从骑上的古老盔甲看起来,他是个索兰尼亚骑士!他手上还握着一个曾经是一柄长枪的武器残骸。

      “一位索兰尼亚骑士为什么要骑着龙?”罗拉娜心中想着龙骑将,开口问道。

      “有部份骑士走上了邪恶之道,”德瑞克爵士沙哑地说,“虽然我极不愿意承认!”

      “但我感觉不到任何的邪恶,”伊力斯坦说。“只有一股绵延无止尽的忧伤。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我看不见任何致命伤——”

      “这景象看起来很眼熟。”泰索何夫皱着眉插嘴,“好像一幅画。一个骑士骑着银龙,我看过——”

      “呸!”佛林特不屑地说,“你还看过全身长毛的大象——”

      “我是说真的。”泰斯抗议。

      “你是在哪里看到的,泰斯?”罗拉娜看见小炊德人一脸冤枉的表情,柔声问。“你还记得吗广”我想……“坎德人的眼神开始不集中。”这让我想起帕克塔卡斯和费资本……“

      “费资本!”佛林特突然说。“如果你认为还有人会比雷斯林更加疯狂,那个老法师绝对是第一人选。”

      “我不明白素斯说什么。”史东若有所思地看着银龙和他的骑士。“但我还记得我母亲告诉过我修玛在他最后一战时,带着屠龙枪、骑着银龙的传说。”

      “我也还记得我的母亲告诉过我冬季庆典的晚上要在床边留个蛋糕给穿着白袍的老仙人。”德瑞克轻蔑地说。“不,这一定是被邪恶所诱惑的骑士叛徒。”

      德瑞克和另外两个年轻的骑士转身准备离开,但其他人仍依依不舍地看着龙背上的人影。

      “你是对的,史东。那就是屠龙枪。”泰斯充满智慧地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很确定。”

      “你在塔西斯的书里面看过吗?”史东问。他边和罗拉娜交换着眼色,两个人都觉得坎德人的严肃有些不寻常,甚至有些让人害怕。

      泰斯耸耸肩。“我不知道。”他小声地说着。“很抱歉。”

      “也许我们应该带走这玩意儿。”罗拉娜不安地建议。“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快来,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的声音在洞穴中嗡嗡作响。

      “我们也许暂时摆脱了海象人,但他们很快就会跟上我们的足迹的。”

      “我们要怎么拿到它?”史东毫不理会德瑞克的命令,问道。

      “它被冻结在三尺厚的冰块里!”

      “我可以拿到,”吉尔赛那斯说。

      精灵跳上凝结在骑士和龙身旁的冰崖,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开始一寸一寸地往上爬。他从巨龙冰封的双翼开始,手脚并用地爬近骑士手中紧抓的长枪残骸。吉尔赛那斯把手贴上那层厚冰,开始念诵着奇异、拗口的咒语。

      精灵的手掌射出一道红光,快速地将冰层溶解。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已经可以将手伸进去握住长枪的残骸,但骑士的手仍紧紧握着它。吉尔赛那斯用力拉扯、甚至试图将骑士的手指撬开。但他终究耐不住冰层的酷寒,颤抖着跳回地面。

      “我拿它没辄。”他说,“他抓得太紧了。”

      “把手指弄断——”泰斯满心期待地建议。

      史东怒气冲冲地看了坎德人一眼。“我不准你们亵渎这具遣体!”他说。“也许我们可以想点别的方法。我可以试试——”

      “没用的。”吉尔赛那斯眼看着骑上爬上悬崖,边跟妹妹说道。“那长枪仿佛已经变成他手的一部份了。我——”他突然间沉默了。

      正当史东的手握住那残骸的同时,骑士的遗体似乎微动了一下,非常轻微的。他僵硬、冰冷的手指松了开来,把武器让给了史东。骑士吓得差点儿掉下来,他立刻把手放开,沿着巨龙冰封的翅膀爬了下来。

      “是他把武器交给你的。”罗拉娜大喊。“史东!别迟疑,接下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要交给另外一个骑士。”

      “我不是个骑士。”史东难过的说。“但也许这是个征兆,也许这是邪恶的——”他游疑不定地爬回洞口,再度拿起长枪。去世的骑士松开了僵硬的手。史东握住武器的残骸,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出冰层外。他跳到地面上,仔细地打量着这古老的长枪柄。

      “棒极了!”泰斯赞叹地说。“佛林特,你看见尸体复活了吗?”

      “没看见!”矮人暴怒地说。“你也没看见。我们最好赶快离开这里,”他又发抖地加上一句话。

      接着,德瑞克出现了。“我给了你一个命令,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你还在拖延什么?”当德瑞克看见长枪柄的时候,他的脸色愤怒地阴沉了下来。

      “是我要求他拿给我的。”罗拉娜说,声音宛如背后的冰山般冷静。她收下长枪柄,用背包里的斗篷小心地将它捆了起来。

      德瑞克愤怒地打量了她几眼,接着僵硬地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死去的骑上,活着的骑士,我不知道哪一种比较糟糕。”佛林特咕哝着拖着泰斯,跟在德瑞克身后。

      “万一这是柄邪恶的武器怎么办?”当两人在城堡冰冷的通道中前进时,史东低声问罗拉娜。罗拉娜回头看了龙背上的骑士一眼。极南之地的太阳正开始苍白地落下,它的光芒在尸体上投下了水色的残影,让他们的模样看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即使在这个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看见尸体动了一下。

      “你相信修玛的故事吗?”罗拉娜柔声问。

      “我也搞不懂该相信什么了。”史东的声音中带有明显的哀伤。“过去,每件事对我来说只分成黑与白,一切分得清清楚楚,定义得非常明确。我相信修玛的故事。我母亲把它当作真理教导给我。接着我去了索兰尼亚。”他沉默下来,仿佛不愿意说出口。最后,在注意到罗拉娜的表情充满了同情和好奇之后,他吞了口口水,继续说下去。“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坦尼斯也是一样。当我回到家乡的时候,我发现骑上不再是我母亲所说的以荣誉至上、以牺牲自己为美德的团体了。它已经退化成食古不化、注重形式、互相斗争的团体。最好的也不过就像德瑞克,信守荣誉,但是不知变通,也不知如何去替位居其下者着想。更糟的是——”他摇摇头。“当我一提起修玛,他们就会大笑。浪人骑士,这是他们对他的称呼。根据他们的说法,他因为不守骑士团的规定而被逐出骑士团。修玛在乡间四处流浪,做着跟农民相同的事,开始了他的传奇。”

      “但他真的存在吗?”罗拉娜替史乐感到难过,追问着。

      “喔,是的!毫无疑问。躲过大灾变的书面记录将他列名为低阶骑上。但有关银龙、最后征战、甚至连屠龙枪都没人相信。

      就像德瑞克说的,没有证据。传说中,修玛的墓穴是座高耸的尖塔,那是世界的奇观。但你找不到任何看过的人。就像雷斯林说的,我们有的只不过是床边故事罢了。“史东双手捂住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他柔声说,“我从来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但我想念雷斯林。我想念他们每一个人。我感觉我的一部份仿佛被割除了,正如同当年我前去索兰尼亚时的感觉一样。这也是我放弃骑土资格考核回来的原因。这些人,我的朋友们!在这场与邪恶的战争里,比那群排成一列的骑士们付出了更多。就连雷斯林也可以用某种我不能理解的方法解释这些行为的意义。”他用拇指指着冰封的骑士、“至少他会相信这个。如果坦尼斯也在这里——”史东再也说不下去。

      “是的。”罗拉娜静静地说,“如果坦尼斯也在这里——”

      史东想起她的沉沉忧伤远胜自己,忍不住将罗拉娜拥入怀中。两个人静静地站了片刻,因为彼此而让心灵得到了慰藉。接着,德瑞克的声音锐利地穿透了这片刻宁静,提醒他们跟上众人的脚步。

      此刻,破碎的长枪握柄、龙珠以及坦尼斯的斩龙剑一同静静地沉睡在船舱的底层。在箱子的旁边是两位年轻骑上的尸体,他们为了保护其他人而壮烈的牺牲,大伙准备把他们运回家乡安葬。

      从冰河地带吹出来的强烈南风,让他们所搭乘的船顺利地扬帆北去,穿越西历安海。船长说,如果一切顺利,他们两天之后就可以抵达圣奎斯特。

      “那边就是南亚苟斯大陆。“船长告诉伊力斯坦,指着船前方。”我们会先看到它的最南端。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看到克莉丝丁岛。只要风向顺利,我们很快便会抵达亚苟斯。南亚苟斯大陆最近有些奇怪的状况,“舰长看着罗拉娜。”虽然我最近没有去过那边,但谣传那里涌进了许多的精灵。“

      “精灵!”罗拉娜满心焦切地说着,她站近舰长身旁,清晨的风将她的斗篷吹拂得啪哒作响。

      “我听说是逃离了他们的家园。”舰长继续说,“是被龙人大军所赶走的。”

      “说不定他们正是我们的同胞!”罗拉娜紧抓住站在她身边的吉尔赛那斯,目不转睛地看着船舷,仿佛想凭着意志力让目的地早点出现。

      “最有可能的是西瓦那斯提精灵。”吉尔赛那斯说。“事实上,我还记得阿尔瀚娜女士提过关于亚苟斯的计戈。史东,你还记得吗?”

      “不!”骑士突然回答。他转身走到船的另一侧,靠在桅杆上,愣愣地看着染着晨曦的海面。罗拉娜注意到他从腰带间拿出一样东西,爱怜地把玩着。当阳光照耀到它时,闪起了一阵强烈的反光,接着,他将它收了回去,低下了头。罗拉娜本想走上前安慰他,却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南方那头是哪来的奇怪云层?”

      舰长立刻转过身,从背心口袋里掏出望远镜来仔细看着。

      “派一个人上了望台,”他对大副大喊。一名水手立刻爬上了桅杆,一手拉住扬满的帆,一手握着望远镜朝南看去。

      “你可以分辨出来吗?”舰长对着天空大叫。

      “不行,舰长。”男子低头说。‘如果那是云,肯定是种我从没见过的云。“

      “我要看!”泰索何夫主动地说,坎德人开始和水手一样熟练地爬上桅杆,上了了望台后,他和水手一起向南方观望。它看起来的确很像一朵云,非常巨大,白色,并且漂浮在水面上的天空。但它比天空中其他云的移动还要来得快,而且——泰索何夫吃了一惊。

      “借我看一下!”他伸出手向水手要过了那支望远镜。水手心不甘情不愿地交给了他。泰斯望向望远镜,发出了咒骂声。“喔,该死!”他喃喃说着,放下了望远镜,心不在焉地将它收进裤袋中。正当他想顺着绳索溜回甲板的时候,水手抓住他的领口。

      “怎么了?”芬斯吓了一跳。“喔!这是你的吗?真抱歉。”

      他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望远镜,把它还给了水手。泰斯身手矫健地滑下绳索,轻轻巧巧地落在甲板上,气喘吁吁地跑向史东。

      “那是只龙,”他喘息地说着。



    获得 飞来横财 一张

    卡片说明:一个袋子砸在了 没名字的NPC 头上,没名字的NPC 赚了 3267 两 银子.

    卡片效果:获得 3267 两 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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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懵懂兔叽

    圣骑士勋章 - 转职为圣骑士可以领取

    没名字的NPC 未点靓 发表于 2015-7-18 00:33:53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白龙被俘虏!

      这只龙的名字叫做冰雹。她是只白龙,生来体型就比其他种类的龙要小。在极地出生、长大,他们可以忍受极度的酷寒,主宰着安塞隆大陆极南的冰封地带。由于它们体型瘦小,白龙是克莱恩所有龙类中飞行速度最快的。龙骑将通常用他们进行侦查的任务。因此当大伙进入她在冰河的巢穴、搜寻龙珠时,她正好在外执行任务。黑暗之后收到了一份报告指出,有一群冒险者进入了西瓦那斯提,他们不知怎么办到的,竟然击败了湛青。血暴,并且获得了其中一颗龙珠。

      黑暗之后推测他们可能会经过灰烬平原,沿着帝王大道前往圣奎斯特,那个情报显示索兰尼亚骑士正试图重新集结的地方。

      黑暗之后派出冰雹和她属下的一群白龙火速赶往正覆盖在皑皑白雪下的灰烬平原,找出龙珠的所在地。

      冰雹见到底下冰光闪闪的雪地,猜想就算是人类、也不至于笨到在这种情况下试图模越这片冰封的大地。但她仍然服从接到的命令。冰雹将整个队伍打散,命令各小队彻底搜查由西瓦那斯提以西至卡若理山脉以东的每一寸土地。她所属的几只白龙甚至飞到了极北的新岸;那是目前正处于蓝龙控制下的辖区。

      龙群们会合之后,发现没有任何关于这些入侵者的消息,同时冰雹也收到通报,正当她在边境侦查的时候,危险已经悄然来到了它的大门口。

      冰雹怒不可遏地赶回去,却发现太迟了。费尔萨斯已死,龙珠也消失了。但她的海象人同盟,那群塔诺依人,向她描述了这批罪无可追的冒险队伍。他们甚至指出了船扬帆出海的方向,虽然由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方向可以离开那里:北方。

      冰雹将龙珠失踪的消息回报给黑暗之后,对方更加暴跳如雷,并且感到恐惧。竟然失去了两颗龙珠!虽然她知道她的邪恶势力在克莱恩上仍是无以匹敌的,但黑暗之后仍感觉得到正义的力量依旧在大陆上和她对抗着。在这些人当中,也许有人会聪明到发觉龙珠的秘密。

      因此冰雹接受到的命令是找到龙珠,并且直接将它带给黑暗之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黑暗之后都不允许龙珠再度遗失。龙珠本身便拥有极高的智慧,同时也具有十分强大的求生本能。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本能。它们才能在甚至创造者已死的情形下继续地保存下来。

      冰雹飞过了西历安海,她强壮有力的翅膀很快地就让她飞近了大船的视线范围。但此刻冰雹面临一道非常有意思的问题,而她并没有做好面对它的准备。

      也许是为了培养出耐寒的爬虫类所需要之配种及试验的关系,白龙成了龙类中最愚笨的一族。冰雹以往从来不需要自己思考太多事情。费尔萨斯总是会告诉她该怎么做。因此,当她盘旋在船的上空,她对眼前的问题也不禁迷惑了起来:她要怎么样拿到龙珠?

      一开始她打算以极寒的冻气将整艘船冰冻住。但她随即发现这样做只不过是将龙珠封在一团冰冻的木头中,反而让她更难完成任务。在她把船撕裂之前,船有可能会先沉入海底。即使她将船成功地破坏了,龙珠也有可能自己掉入海中。抓起这艘船飞到陆地上又太过吃力。冰雹在空中盘旋着,不停地思考该怎么做,同时,她也清楚地看见底下的人类们像是被吓坏的小老鼠破四处乱窜。

      白龙曾想过以心电感应通知黑暗之后,寻求她的指导。但冰雹实在不愿意让主子发现她的无知和愚昧。这头龙就这样在船上空盘旋了一整天,寻思着该如何处置底下的人。她轻易地飘浮在气流中,让自己散发出的威势把底下的人类吓得六神无主。接着,就在太阳即将下山前,冰雹有了个主意。她想也不想地立刻付诸行动。

      泰索何夫目击白龙的消息很快地让全船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他们武装自己,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他便这是准备战斗到最后一刻。吉尔赛那斯和罗拉娜两个人都是老经验的射手,纷纷开始将箭搭上弦。史东和德瑞克将剑和盾紧握在手,泰索何夫举起他的胡帕克杖。佛林特试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但他连站都站不稳,伊力斯坦则冷静地向帕拉丁祈祷。

      “要我去相信那个老头子和他的神,还不如相信我的剑。”德瑞克对史东说。

      “骑士一直都尊崇帕拉丁的。”史东难以置信地回答。

      “我的确尊敬她,有关她的回忆。”德瑞克说。“布莱特布雷德,我对这些关于帕拉丁回归的传言感到十分困扰。骑士评议会听到时,想必也会跟我抱持一样的想法。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相信在你骑土资格审核时,相同的问题也会出现的。”

      史东紧咬下唇,把怒气像是苦药般吞下。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每个人都心无旁骛看着天空中的白色身影,但是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因此只有继续地看下去。

      他们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白龙一直没有发动攻击。

      她仿佛永无止境地直绕着他们打转,她巨大的身影规律地绕着上空盘旋。毫不迟疑就准备投入战斗的水手开始交头接耳,因为这等待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更糟糕的是,白龙似乎把四周的风也给停住,原先饱满的帆现在毫无生气地垂了下来。船丧失了原先优雅向前航行的动力,开始无助地随波逐流、暴风雨开始在北方的地平线集结,在原本湛蓝的海面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罗拉娜最后终于放下了弓箭,开始按摩自己酸痛的肩膀。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看着天空,疲倦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把他们放送救生艇中,让他们自生自兀”她听见一个饱经风霜的水手故意提高音量说。“也许那只巨兽会放走我们,毕竟她要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她要的也不是我们,罗拉娜不安地想。可能是那颗龙珠。这也是她为什么迟迟不攻击的原因。但罗拉娜不能够告诉其他人,连船长也不能知道。绝不可以对任何人泄漏龙珠存在的事实。

      漫长的下午一分一秒地过去,白龙依然像只可怕且恐怖的海鸟继续盘旋。船长越来越暴躁,不只是因为他要对付一只龙,还有船上可能发生的叛变危机。接近晚餐时分时,他命令大伙走到下层甲板。

      德瑞克和史东都拒绝了,就在情况正要失控的时候——“陆地!左舷!”

      “南亚苟斯大陆!”舰长严肃地说。“海流会把我们带到靠近礁石的地方。”他抬头看着盘旋的白龙。“如果再不起风,我们很快就会撞上去。”

      就在那一刻,白龙停止了盘旋,她陡然拉高,水手以为她即将离开,立刻欢呼起来。但罗拉娜还记得塔西斯的教训。

      “她准备要俯冲了!”她大喊。“她准备要攻击了!”

      “快下去!”史东大喊。水手们迟疑地看了天空最后一眼,开始七手八脚地挤向舱门。舰长跑向舵轮的位置。

      “快下去,”他命令舵手。

      “你不能够待在这里!”史东大喊,他离开舱门,跑向船长。“她会杀死你的!”

      “如果我离开,我们会触礁的!”舰长愤怒起大喊。

      “如果你死了,我们一样会触礁!”史东说。他一拳打中船长的下巴,将他拖进舱中。

      罗拉娜步履瞒册地走下楼梯,吉尔赛那斯紧跟在后。精灵贵族等到史东把船长抱进来之后才将舱门紧紧地关上。就在那一刻,白龙吐出的冻气差点将整艘船翻了过来。船身惊险地摇晃着。

      每一个人,即使是最有经验的水手,也站不稳身子,在拥挤的船舱中撞成一团。佛林特咒骂着摔到地板上。

      “现在是向你的神祈祷的好机会。”德瑞克对伊力斯坦说。

      “我已经在做了。”伊力斯坦冷静地回答,边将矮人扶起来。

      罗拉娜紧抱着柱子,等着那熟悉的烈焰、热风将大伙吞食。出乎意料的,向大伙袭来的是一阵夺人心魄的刺骨寒风,几乎要让人的血液冻结。她可以听见上面甲板传来一阵结冰的声响,船帆的劈啪声也停了下来。当她抬头的时候,她也发现白色的霜开始沿着裂缝渗透下来。

      “白龙并不会喷火!”罗拉娜讶异地说“他们喷冰!伊力斯坦!

      你的祈祷获得回应了!“

      “啐!喷火可能还好一点。”船长摇摇头,摸着下巴说。“冰会把我们结结实实地给冻住。”

      “一只喷冰的龙!”泰斯若有所思地说,“要是我能看到就好了!”

      “会发生什么事?”罗拉娜问,此时船开始发出各种各样的哀号声,慢慢回复原来的姿势。

      “我们死定了!”船长大吼。“系往船帆的绳子会因为冰块额外的重量而超载,将整片帆给扯下来。桅杆会像是根小树枝般地断成两半。一旦无法控制方向,海潮会将船不偏不倚地推撞上礁石,这就是故事的结局。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我们可以试着把她射下来。”吉尔赛那斯说。但史东摇摇头,用力地推了推舱门。

      “上面的冰一定至少有一尺厚。”骑士说。“我们被困在里面了。”

      这就是白龙要夺取龙珠的方法,罗拉娜无助地想。她可以任意的玩弄这艘船,杀了我们,不必冒着龙珠沉入海中的危险。

      “再来一次像那样的攻击我们便会沉入海底。”船长预测,但接下来的攻击再也没有那么猛烈。第二次的攻击更加地轻柔,大伙都意识到白龙在利用她的攻击将船吹向岸边。

      这简直是个完美的计划,冰雹开始感到洋洋得意。她缓缓地在船后方滑翔,让海潮把整艘船带向岸边,偶尔助它一臂之力。但当她看见月光下怪石林立的岸边时,这才赫然察觉她计划的缺陷。

      月光接着被乌云所遮蔽,白龙什么也看不见。天色变得有如黑暗之后的灵魂般污浊。

      冰雹开始咒骂起乌云来,虽然这对北方的龙骑将来说是莫大的助力,但这会儿马云遮住了两个月亮,让冰雹一筹莫展。她清楚地的听见底下传来木头碎裂的声音,船大概撞上了礁石。她甚至可以听见水手的哭喊声,但她什么都看不见!她降低高度到接近海面,希望能够先把这些可怜的生物冰冻起来,到白天再来解决这个问题。接着她在黑暗中听见了另一种更可怕的声音:弓弦拉开的声响。

      一支箭擦过她的头部,另一支正中她巨大翅膀的支撑关节。

      冰雹尖叫着拉起俯冲的态势,底下一定有精灵,她恼怒地想。更多的箭矢在黑暗中飞向她。那些被诅咒的,该死的,可以在夜间视物的精灵!靠着他们的视力,即使在黑暗中他们还是可以轻易地瞄准她,特别是在她一边翅膀受伤之后。

      她感觉到体力迅速地流失,决定立刻飞回冰河城堡。经过整天的飞行,她的确已感到疲惫不堪,翅膀上的伤口更是痛得难以忍受。的确,当她终于想到的时候,她必须要再度向黑暗之后报告这个失败的消息。但这不算是个彻底的失败。她阻止了龙珠抵达圣奎斯特,也确实摧毁了这艘船。她知道这艘船的位置,靠着黑暗之后在亚苟斯上发达的情报网,她应该可以轻易地夺回龙珠。

      白龙疲惫不堪地飞向南方,缓慢地飞行着。第二天早上,她就抵达了她位于冰河地带的老本营。在回报了她的战果之后,她躲进了巨大的冰穴中,慢慢地疗养她受伤的翅膀。

      “她离开了!”吉尔赛那斯惊讶地说。

      “那当然。”德瑞克边疲倦的将船上所有可以用的补给品卸下,边说。“她的视力不比你的精灵视力。而且,你还射中了她。”

      “罗拉娜射中的,不是我,”吉尔赛那斯对着站在岸边,手上还拿着弓的妹妹微笑。

      德瑞克怀疑地吸吸鼻子。他小心地放下手中携带的箱子,再度涉水走回船上。一个身影从黑暗中出现,阻止了他。

      “不必了,德瑞克。”史东说。“船已经沉了。”

      史东背上背着佛林特。罗拉娜看见史东因为疲倦而步履不稳,连忙奔入水中帮忙他。两人合力将矮人抬上沙滩,并且将他四肢伸展平放在地。外海上不停传来的木头碎裂声已经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永不止息的潮汐声。

      劈啪一声,泰索柯夫牙关打颤地在他们身后走上岸,脸上却带着快乐的笑容,身后跟着由伊力斯坦所扶着的船长。

      “我手下的尸体呢?”德瑞克一见到船长便问。“他们到哪里去了?”

      “我们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搬运。”船长厉声说道,“活人用得上的东西,像是食物和武器。”

      “还有很多的好人也葬身于此,你的人不会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点我敢保证。虽然这不算是什么好消息。”船长又补上一句。

      德瑞克又准备开口,但伤心、体力透支的船长开口道,“今晚,我的水手中有六个人牺牲了,骑士大人。他们不像你的部下,航程开始时他们可是活生生的。更不用说我的一切谋生工具都深埋在海底。我不会在乎在底下再多添上一些东西的,如果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骑士大人。”

      “我很遗憾你的损失,船长。”德瑞克生硬地回答。“我敬佩你们的所作所为。”

      船长仿佛迷失了方向,喃喃自语地在沙滩上发呆。

      “我们把你的人送往那个方向的岸边去了,船长。”罗拉娜指着说,“那里有掩蔽的地方,就在树林里。”

      仿佛是要证明她所说的话,一堆巨大的营火亮了起来。

      “笨蛋!”德瑞克咬牙切齿地说。“他们会把龙引回来的。”

      “不这样做我们就准备全部冻死。”船长回头说。“你自己看着办吧,骑士大人。反正我不在乎。”他消失在黑暗中。

      史东伸了个懒腰,试着舒展僵硬、痉挛的肌肉,佛林特缩成一团发着抖,连皮带扣都开始叮当作响。罗拉娜弯下身去用她的斗篷裹在佛林特身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体温低得吓人。

      因为和巨龙作战以及逃脱沉船的紧张,让她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寒冷。事实上她连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都记不得。她记得逃到岸边,白龙俯冲向他们。她麻痹、发抖的手指玩弄着弓弦。她一直在怀疑怎么可能有人可以冷静地逃出这种险境——“龙珠!”她恐惧地说。

      “这里,在这个箱子里。”德瑞克回答。“还有那只长枪柄,和你叫做斩龙剑的那柄长剑。现在我想我们应该要好好取个暖_”

      “我不同意。”一个奇异的声音从黑暗中出现,火把的光芒让所有人都什么也看不见。

      大伙立刻抽出武器,环绕着无助的矮人。但罗拉娜经过了一阵子的慌张后,开始走神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不要动!”她大喊。“是我们的同胞!他们也是精灵!”

      “西瓦那斯提精灵!”吉尔赛那斯满心欢喜地说,他丢下手中的弓,走向方才出声的那名精灵。“我们在黑暗之中旅行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伸出双手用精灵语说。“幸会,同胞——”

      他没有机会打完他的招呼。那一小队精灵的领袖向前一步,手中的木杖正中他的脸孔,把他打昏,倒在地上。

      史东和德瑞克立刻抽出武器,精灵的那个方向也闪出钢铁的光芒。

      “住手!”罗拉挪用精灵语说。她跪在哥哥身边,卸下了兜帽,让每个精灵都可以看见她的模样。“我们是你的表亲,奎灵那斯提的精灵!这些人类是索兰尼亚骑士!”

      “我们知道你们是什么人!”精灵领队不屑地说。“奎灵那斯提的间谍!你们会和人类一起旅行也丝毫没有什么好奇怪。你们的血脉早就被污染了。抓住他们。”他对手下说。“如果他们不愿意束手就擒,做你们该做的事。试着找出他们所说的龙珠的意义。”

      精灵向前走了一步。

      “不!”德瑞克跳向前,挡在箱子之前。“史东,我们不能让他们夺走龙珠!”

      史东已经开始向敌人行礼,抽出剑走向前。

      “看来他们想要战斗,那就来吧。”精灵领袖举起自己的武器说。

      “我告诉你们,这根本没道理!”罗拉娜愤怒地大喊。她挺身挡在闪闪发光的武器之间。精灵惊疑不定地停下来。史东抓住她,想把她拉开,但她挣脱了他的双手。

      “地精和龙人,即使像他们如此的邪恶,也不会抢着彼此征战。”她的话声中带着无比的怒气,“但我看到血统最古老的精灵,竟然争先恐后地彼此残杀!看呀!”她一只手掀起箱子的盖子。

      “这个箱子里面是整个世界的希望!一颗龙珠,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从冰河城堡里面夺来的。我们的船在那边沉没了。我们赶走了想要夺回这颗龙珠的白龙。但最后,我们竟然发现,最大的威胁是我们的同胞!如果这是真的,如果我们真的如此不值,现在就杀了我们!我发誓,我所有的伙伴都不会阻止你们的!”

      史东听不懂精灵语,静静地看了片刻,发现精灵们都放下了武器。“好吧,不管她说了什么,看来总是发挥了效果。”他不情愿地将武器人鞘。德瑞克迟疑了好一阵子,总算把长剑放了下来,但仍迟迟不愿将武器人鞘。

      “我们会慎重考虑你所说的。”精灵开口,随即换成通用语。他静静地看着海岸边传来叫喊声,大伙看见营火旁走动着许多影子。

      精灵往那方向看去,直到一切都恢复平静,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大伙身上,特别是罗拉娜。“我们也许太过急躁,但如果你就在这住久了,你就会明白的……”

      “我永远也不会明白的!”罗拉娜便咽地说。

      精灵从黑暗中出现。“是人类,大人。”罗拉娜听见他用精灵语回报。

      “看起来应该是水手。他们目击了自己的船被龙攻击,因此搁浅在礁石中。”

      “证据呢?”

      “我们发现岸边有许多的残骸。我们明天一早就可以彻底地搜索。那些人类们一副全身湿透、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们没有丝毫的抵抗,我不认为他们在撒谎。”

      精灵领袖转向罗拉娜。“你的故事似乎是真的。”他再度以通用语说着。“我的手下回报他们抓到了那些水手。你不用替他们担心。我们当然会把他们抓起来,手头已经有那么多的麻烦,我们不可能让这些人类四处游荡。但我们会好好地照顾他们。我们不是地精。”他难过地补上一句,“我很遗憾你的朋友——”

      “哥哥。”罗拉娜回答。“他是太阳咏者最小的儿子。我是罗拉娜赛拉莎,这是吉尔赛耶斯,我们是垄灵那斯提的皇族。”

      精灵领袖似乎睑色突然变得苍白,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你的哥哥会受到最好的照料。我会派出我的医师——”

      “我们不需要你的医师——”罗拉娜说。“这个男子,”她指着伊力斯坦,“是侍奉帕拉丁的牧师。他会治好我的哥哥——”

      “一个人类?”精灵严肃地问。

      “是的,人类!”罗拉娜不耐烦地提高音量说。“精灵打倒了我的哥哥!我得靠人类来救他。伊力斯坦——”

      牧师走向前,但精灵领袖一个手势,数个精灵奔上前抓住他,将他的手反扭在背后。史东准备伸出援手,但伊力斯坦用眼神阻止了他,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罗拉娜。史东退了回去,明白了伊力斯坦无声的警告。他们的命都悬在她的手上。

      “放他自由!”罗拉娜命令道。“让他治好我的哥哥!”

      “我觉得这个帕拉丁的牧师不能相信,罗拉娜女士。”精灵领袖说。“每个人都知道当诸神背弃了我们的时候,所有的牧师都跟着消失了。我不知道这个骗子是打哪来的、以及他怎么说服你们去相信他,但我不能允许让这个人类的手碰这个精灵!”

      “即使是敌对的精灵也不行吗?”她愤怒地大喊。

      “即使是杀掉我亲生父亲的精灵也不行。”精灵严肃地说。“现在,罗拉娜女士,我必须要和你私下谈谈,告诉你现在南亚苟斯的状况。”

      看见罗拉娜的迟疑,伊力斯坦开口,“去吧!亲爱的。你是唯一可以救我们的人了。我会待在吉尔赛那斯身边的。”

      “好吧厂罗拉娜站起来。脸色苍白地跟着精灵领袖离开。

      “我不喜欢这样。”德瑞克皱着眉说。“她告诉他们龙珠的事情,这是很危险的。”

      “他们早就听见我们的谈话。”史东疲倦地说。

      “是的,但是她告诉他们龙珠放在哪里!我不相信她和她的同胞。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出卖我们?”德瑞克加上一句。

      “够了!”一个声音说。

      两个人转过头去,惊讶地发现佛林特站了起来。他的牙关仍然打着额,但他看着德瑞克的眼神里,带着令人难以通视的怒气。

      “我——我已经听够你——你这个高贵无比的骑士大人的屁话了。”矮人紧咬着牙,希望能够暂时止住不停的打颤。

      史东站起身来阻止他,但却被怫林特推到一旁去,矮人正对着德瑞克。这光景看起来十分有趣,史东清晰地记在脑海中,准备将来要跟坦尼斯分享。矮人的白胡子潮湿而且有些杂乱,水从他的衣服上掉到地面,汇集成一滩滩的小水洼,他的身高大概刚好到德瑞克的腰带,他瞪视着那个高大骄傲的索兰尼亚骑士,仿佛是在教训泰索何夫。

      “你们骑士住在自己的铁壳里面太久了,脑袋全变成了浆糊!”

      矮人不屑地说。“如果你们一开始有任何的脑筋:我很怀疑这一点。我从小到大看着这个女孩长大,我可以告诉你,克莱恩上没有比她更勇敢、高贵的人。你真正不能容忍的是你竟然被她救了一命,你没有办法接受!”

      德瑞克的脸色在火把的照耀下阴沉下来。

      “我不需要矮人或是精灵保护我——”当罗拉娜两眼闪着泪光跑回来时,德瑞克正开口说。

      “竟然比我想的还要糟糕。”她紧抿着嘴说。“邪恶竟然在我的同胞之中蔓延!”

      “发生了什么事?”史东问。

      “情况是这样的:现在南亚苟斯大陆上住着三个精灵种族”

      “三个种族?”泰索何夫好奇地插嘴,“第三个种族是什么?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我可以见见他们吗?我从来没听过——一罗拉娜受够了。”芬斯!“她严肃地说。”去照顾吉尔赛那斯。

      叫伊力斯坦过来。“

      “但是——”

      史东推了坎德人一把。“快去!”他命令。

      泰索何夫一脸受伤的表情,委屈地蹲在吉尔赛那斯的身边。

      坎德人闷闷不乐地踢着沙子,伊力斯坦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加入了大伙。

      “卡冈纳斯提,通用语中的野精灵,就是第三个种族。”罗拉娜继续说,“在阅墙战争中他们和我们并肩作战。为了奖赏他们的忠诚,姬斯——卡南把亚苟斯的山脉这一带赏赐给他们,这当然是在大灾变把奎灵那斯提和亚苟斯分开之前的事了。你们没听过野精灵我并不感到惊讶。他们是闭关自守的精灵。曾经被叫做边境精灵,他们服从姬斯——卡南的命令,但他们不喜欢城市的喧嚣。他们和督伊德教徒混在一起,并且学到了不少草药的知识。他们过着古老精灵的生活。我的同胞认为他们是野蛮人,就像是你们认为平原人尚未开化是一样的。”

      “几个月前,当西瓦那斯提精灵被赶出了家园,他们逃到这里,希望能够获得卡冈纳斯提的允许暂住在这里。接着我的同胞,奎灵那斯提的精灵也横渡大海,到了这里。所以在几百年之后,彼此分隔的同胞终于再度相见了。”

      “我看不出来——”德瑞克插嘴。

      “你会明白的。”她深吸一口气说。“因为你们是否能理解这座岛上所发生的悲惨事件,与你们的性命息息相关。”她泣不成声。

      伊力斯坦靠近她,将她搂入怀中安慰她。

      “刚开始一切都很和平。毕竟两边被驱赶出来的表亲都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被邪恶的力量赶出自己的家园。他们在半岛上建立了新的家园,奎灵那斯提精灵在东边,西瓦那斯提在西边,中间被一道称为东——沙拉礼安的海峡所隔开,在卡迦纳斯提的语言中是死者之河的意思。卡冈纳斯提精灵则是住在河的北方的丘陵中。”

      “有一阵子,两边甚至试着要重新建立友谊。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因为即使过了几百年之后,精灵们因为新仇旧很,以及各种的误解,双方见面还是分外眼红。”罗拉娜闭上眼睛片刻。“死者之河很快地就可以被叫做东——沙拉罗斯,死亡之河。”

      “现在,小女孩。”佛林特抚摸着她的手说。“矮人们也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你也看见我在索巴丁中所受到的对待,不过是在高山矮人之中的丘陵矮人。在所有的仇恨之中,家族之间的仇恨最难化解。”

      “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的杀戮,但是长者们震惊地发现精灵们可能会彼此相残,因此他们宣布不准任何人跨越这道海峡,否则一律逮捕。”罗拉娜继续说。“这就是我们的处境,没有任何一方相信对方。甚至还有人指控对方出卖消息给龙骑将,双方都有抓到各种的间谍。”

      “这也解释了他们攻击我们的原因。”伊力斯坦哺南说。

      “那些卡——卡——”史东结结巴巴地说着不熟练的精灵语。

      “卡冈纳斯提。”罗拉娜疲惫不堪地叹气。“他们容许我们住进他们的家园,却受到最可怕的待遇。卡冈纳斯提的资源一向并不丰富。以我们的标准来看,他们甚至可以算是十分贫穷。他们居住在山林中,只取自己生活所需。他们是探集者、猎人。他们不种任何的农作物,不铸造任何的金属。我们抵达后,在他们眼中,我的同胞们全身上下尽是华丽的金饰和钢铁制的武器,看来十分的富有。他们之中的许多年轻人来到西瓦那斯提或是奎灵那斯提精灵的领地,希望能够学到制造发亮的金、银——或是钢铁的秘密。”

      罗拉娜咬紧嘴唇,脸色阴沉。“我必需很惭愧地说,我的同胞们利用了野精灵的贫穷,卡冈纳斯提像是奴隶般地为我们工作。

      因此,卡冈纳斯提的长者们见到他们的生活方式被摧毁、年轻人被虐待后,也变得更为好战、野蛮。“

      “罗拉娜!”泰索何夫大喊。

      她转身。“看!”她对伊力斯坦柔声说,“那边就是~个野精灵。”

      牧师顺着她的指引,看见了一个苗条的女子,至少从她的长发看来应该是个女子;她穿着男人的衣服跪在吉尔赛那斯身边,抚摸着他的额头。精灵贵族在她的手下抽搐了一下,痛得呻吟出来。

      卡冈纳斯提精灵从腰间的口袋拿出一个小囊,开始忙碌地将一些东西混合在一个黏土杯中。

      “她在做什么?”伊力斯坦问。

      “看来她就是他们口中的‘医生’。”罗拉娜仔细地打量着女孩。

      “卡冈纳斯提司自督伊德教徒的知识是十分有名的。”

      伊力斯坦仔细地观察着女孩,发视野精灵是个更适当的名字。他以前从没看过克莱恩上有着如此充满野性的智慧生物。她穿着塞进皮靴里的皮裤,似乎是某位精灵贵族丢弃的上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肩膀上。她看来十分苍白、瘦削、似乎有点营养不良,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几乎无从分辨出原来的颜色。但她抚摸着吉尔赛那斯的手却是柔细、美丽的。在她的脸上充满了关切和同情的神色。

      “那么。”史东说,“这下子我们该怎么办?”

      “西瓦那斯提精灵已经同意护送我们回到同胞所在的地方。”

      罗拉娜说着,脸也红了起来,显然是经过一番讨论才得到这样的结果。“一开始他们坚持我得先去见他们的长老。但我说除非我先和我的父亲会面、同他讨论过这些事之后才有可能,否则我什么地方也不会去。他们无可奈何——”罗拉娜微微一笑,虽然笑容中带着一丝忧愁。“照我族的规矩,女儿在到达一定的年龄前,仍算是其父亲的家人。将我强留在这、违背我的意志,将会被视为绑架,是一种公开的敌对行为。双方都还没有心理准备去面对这样的状况。”

      “他们知道了龙珠这回事,却还让我们离开?”德瑞克惊讶地问。

      “他们并没有让我们离开。”罗拉娜打断他的话。“他们只是护送我们到我同胞那边。”

      “但北方有一座索兰尼亚的前哨站。”德瑞克驳斥道,“我们可以在那里拿到一艘船,赶到圣奎斯特去。”

      “如果你试着要逃跑,你根本不可能活着逃出森林。”佛林特打了个大喷嚏。

      “他说的没错。”罗拉娜说。“我们一定得去奎灵那斯提,并且要说服我的父亲帮助我们前往圣奎斯特。”脸上的表情明白告诉史东这绝不会是件简单的任务、“我们已经花了太多时间闲聊了,他们给我时间向你们解释这一切。但他们已经急着要离开了,我得去看着吉尔赛那斯,大家都同意了吗?”

      罗拉娜看着每个骑上的眼光可以让人清楚明白,她并非真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只是知会他们一声。曾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脸上坚毅的神情、自信的眼神,和坦尼斯是那么相似,史东几乎要微笑起来。但德瑞克笑不出来,他感到十分沮丧,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什么也做不成。

      最后,他怒吼一声作为回答,转身气冲冲地拿起箱子。佛林特和史东跟在后面,矮人又打了个喷嚏,差点倒在地上。

      罗拉娜走向她的哥哥,皮靴在沙地上无声地移动着,但野精灵还是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她抬起头来,像是看见人类的动物般地往后退了几步。但刚刚正和她用通用语和精灵语交谈的泰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等一下。”坎德人兴奋地说,“这是那个精灵贵族的妹妹,你看,罗拉娜,吉尔赛那斯快醒过来了。这一定是那种像泥巴一样涂在他头上的东西生效了。我敢打赌他本来应该昏迷好几天的。”泰斯站起来。“罗拉娜,这是我的朋友——他们说你叫做什么来着?”

      女孩眼睛一直停留在地面上,剧烈地发着抖。她的手不停地抓起沙子,又让它自指尖流失。

      她低声说出了一句没有人听得见的话。

      “什么,孩子?”罗拉娜的声音是那么的甜美和蔼,女孩害羞地抬起头。

      “西悠瓦。”她低声说。

      “这在卡冈纳斯提语中是代表‘银发’,对吗?”罗拉娜问。她低下身将哥哥扶起,他神志不清地把手放到西悠瓦敷着一层厚厚的草药的脸颊上。

      “别碰!”西悠瓦警告,并且很快地握住吉尔赛那斯的手。“这会让你好一点。”她的通用语非常的流利、优雅。

      吉尔赛那斯呻吟着,闭上眼睛,双手无力地垂下。西悠瓦满心关切地看着他、手轻柔地抚着他,但她很快地注意到罗拉娜,急忙抽回手,站起身来。

      “等等!”罗拉娜说。“等等,西悠瓦。”

      女孩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般地停下脚步,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恐惧,让罗拉娜不禁又为自己的族人而感到羞愧。

      “别害怕,我想要感谢你照顾我的哥哥。泰索何夫说得对。他的确伤得很重,但我想你让他舒服不少。如果你愿意,请你待在他身边。”

      西悠瓦看着地面,“女士,如果这是你的命令,我会待在他身边。”

      “这不是我的命令,西悠瓦。”罗拉娜说口“这是我的请求,我的名字叫做罗拉娜。”

      西悠瓦抬起头。“那么我会很高兴地留在他身边,女——罗拉娜,如果这是你的意愿。”她低下头,大家勉强可以听见她说的话。

      “我真正的名字是西悠瓦拉,意思是银色的头发。西悠瓦是他们这样叫的。”她看着那些西瓦那斯提的战士,接着又看着罗拉娜。“拜托,我希望你们叫我西悠瓦拉。”

      西瓦那斯提的精灵们用树枝和毯子做了一个克难的担架,他们抬起精灵贵族,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地放在担架上。西悠瓦拉走在他身边。泰索柯夫则跟在她旁边,不停地和她说着话,他很高兴能够找到一个尚未听过他任何故事的听众。罗拉娜和伊力斯坦则走在担架的另一边。罗拉娜紧握着哥哥的手,仔细地看着他。他们身后跟着德瑞克,肩上扛着装着龙珠的箱子,一脸不豫之色。他的背后则是西瓦那斯提的精灵士兵。

      天刚亮,天色还一片灰蒙蒙的。当他们走到树林的边题时,怫林特突然打了个寒颤。他转过头来看着海。“刚刚德瑞克说什么来着?一艘去圣奎斯特的船?”

      “恐怕是的。”史东回答。“圣奎斯特是座小岛。”

      “我们非去不可吗?”

      “是的。”

      “为了要使用龙珠?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骑士会找出用法的。”史东轻声说。“世界的命运全看这了。”

      “哼!”矮人打了个喷嚏。他恐惧地看着黝黑的海面,不悦地摇摇头。“我只知道我溺水两次,一次染上致命的疾病——”

      “你只不过是晕船。”

      “是染上致命的疾病。”佛林特大声地说。“而且船还沉了。记住我说的话,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船只对我们而言象征着厄运。

      自从我们在魔晶湖畔踏上那艘船之后就没碰过什么好事。那个疯狂的法师在那里头一次发现了星座的消失,打从那时起我们的运气便急转直下。再搭船,我们只会一路更加地倒霉下去。“

      史东微笑着看着矮人瞒困地跨越沙滩,但笑容随即成了一声叹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骑士想。



    第十五章 太阳咏者罗拉娜的抉择

      太阳咏者,奎灵那斯提精灵的领袖,坐在卡冈纳斯提精灵用木头和泥巴为他搭的简易行宫里。他觉得这很简陋,但卡冈纳斯提精灵觉得这非常的雄伟、巧夺天工,几乎可以供给五到六个家庭遗风避雨。事实上,当他们听见太阳咏者竟然说这勉强符合他的需要,并且和他妻子单独搬了进去时,着实吃了一惊。

      当然,卡冈纳斯提精灵所不能理解的是,这一栋建筑物成为处理所有奎灵那斯提精灵事务的中心。宫廷的仪队所站立的位置和当初在奎灵那斯提雄伟的宫殿中一模一样。咏者在同样的时间,用同样的礼仪接见宾客,只不过原先的雕粱画栋变成了木墙上顶罢了。

      咏者每天在这边接见所有的人,他的外甥女在一旁静静地当他的书记官。他穿着跟往日相同的抱子,用相同冷静的态度处理政事。但不变中还是有改变。咏者在过去几个月中经历了重大的改变。奎灵那斯提精灵们没有人感到讶异。咏者派出了他的亲生儿子进行一项大家都认为是自杀式的任务。更糟的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私自离开去追随她的半精灵爱人。咏者对于再见到这两个骨肉原本就不抱任何的希望。

      他可以试着接受儿子的死亡,毕竟那还是算是个高尚的行为。

      那个年轻人率领了一整队的冒险者偷偷进入帕克塔卡斯的矿坑中,释放被囚禁在那里的人类,好吸引龙人大军的注意力,让精灵们有逃脱的机会。这个计划出人意料之外的成功了,龙人大军被召回帕克塔卡斯,精灵们有了充足的时间可以逃到西边的海岸,跟着撤退到南亚苟斯大陆来。

      咏者无法接受的是他女儿的失踪,以及她所带来的羞辱。

      咏者的大儿子,波修士冷冷地对他解释了罗拉娜失踪的原委。她自己偷偷地跟着儿时的玩伴半精灵坦尼斯离开了。咏者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来?一个公主竟然跟着混血的杂种私奔!

      罗拉娜的失踪几乎让她父亲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不知幸或不幸,带着他人民逃难的迫切需要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力量。但咏者常常自问,这又有什么用?他可以退休,把王位交给长子。波修士这些天来几乎负责处理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务,除了一些事情他会征询父亲的意见,其他大多都是由他自己做决定。这个少年老成的精灵贵族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的确是个难得的将才,虽然有些人觉得他在应付西瓦那斯提和卡冈纳斯提精灵的态度上面太过强硬,但大体上说来他还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

      咏者私底下也这么认为,因此他不敢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

      有时他会试着告诉波修土,耐心和沟通有些时候比威胁和武力要来得更为有效。但波修士觉得父亲年纪太大,变得软弱、多愁善感。西瓦那斯提精灵们拥有严格的社会阶级制度冲在他们的眼中,奎灵那斯提和卡冈纳斯提精灵不过是精灵中比较低下的种族,他们甚至不把卡冈纳斯提当作精灵来平等对待,就像矮人对待溪谷矮人的态度。虽然他没有告诉父亲,但波修士坚信,这样的对峙一定会以血腥的冲突收场。

      他的看法和对岸一个刚愎自用,冷血的精灵贵族奎那斯不谋而合。据说他就是阿尔瀚娜公主的未婚夫。奎那斯王子在她神秘的消失之后就接管了西瓦那斯提精灵的政权。是他和波修土两人将小岛划分成两个部份,完全不顾第三个种族。

      他们划分完疆界之后通知了卡冈纳斯提,就像主人通知饲养的狗不得进入厨房一样。素以骁勇善战著称的卡冈纳斯提精灵,在听到了他们的土地横遭划分,而且将他们排除在外之后,长老们气得暴跳如雷。在这之前,狩猎的收获已经越来越差,野精灵们赖以为生的野生动物被大量的屠杀来供应难民们的生活。就像罗拉娜推测的,这条死者之河随时都可能被鲜血所染红变成死亡之河。

      因此咏者被迫居住在守卫森严的帐篷中。即使他曾经为了这样的状况感到悲伤,他的情绪也早就被各种接澳而来的冲击给训练得麻木不仁。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动他。他开始深居简出,把越来越多的事情委托给波修土。

      一群人抵达现在被称为奎灵莫瑞的避难所的那一天,咏者起得非常早。这一阵子他每天都很早起床,不只是因为他要日理万机,更因为他大半个晚上都无法入睡,把时间花在呆瞪着天花板上。当帐篷外传来一阵骚动时,他正在随手涂鸦着当天的行程,和各家族的族长见面。这并不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行程,因为每个人都只会抱怨。

      咏者的心沉了下去。又怎么了?他害怕地想。似乎每天都会有一到两次的警报,波修士今天可能抓到了~些少不更事的西瓦那斯提和奎灵那斯提的年轻人在互殴或是抢夺粮食。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涂鸦,希望这骚动自动平息。但这骚动反而越来越接近这里,规模越来越大。咏者推测,大概是发生了比他所想的事情更严重的危机。这不禁又让他胡思乱想起来,难道精灵们又再度地挥刀相向了吗?

      他丢下手中的羽毛笔,披起接待外宾用的袍子,害怕地等待着。他听见门外的守卫立正的声音。他听见了波修士礼貌性请求进入的声音,因为就礼貌上来讲现在还不到可以接见客人的时间。

      咏者担心地看着通往卧室的门,害怕妻子会被吵醒。自从他们离开奎灵那斯提之后,她的健康状况就一直很糟。他颤抖着站起身,像是穿上一件衣服般地恢复他在众人面前所保持的严肃、冷静的形象,并且容许他们进来。

      一名守卫打开了门,似乎准备迎接某个重要的人;他准备要大声地喊出名字,部张口结舌不知所措。来人穿着厚重的皮裘,兜帽遮住整张睑,飞快地跑向咏者。后者惊讶地发现来人身上带着弓箭和长刀,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来人将兜帽褪下。咏者看见晶蜜色的长发一泻而下,半掩住一张即使以精灵的标准来看都很美丽的脸庞。

      “父亲!”罗拉娜大喊着投入他的怀抱。

      为了庆祝早已被视为过世的吉尔赛那斯奇迹式的生还,奎灵那斯提的精灵举行了自从送别大伙前往斯拉一莫瑞之后最盛大的宴会。

      吉尔赛那斯的伤口只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疤痕,身体状况已经足够让他参加这次的宴会。罗拉娜和朋友们都看见了当初伤口有多深,他们不禁对如此神速的康复开始感到疑惑。但当罗拉娜对父亲提及此事时,咏者只是耸耸肩,表示也许卡冈纳斯提精灵从督伊德教徒那边学到了许多的知识。

      充满挫折感的罗拉娜,心里明白这世界上真正的医疗力量是非常少有的,她急着要和伊力斯坦讨论这件事情;但牧师正忙着和咏者密谈,后者很快地就对他的医疗力量感到印象深刻。

      罗拉娜记起当初金月戴着医疗女神米莎凯的护身符来到奎灵那斯提时父亲的态度,因此他对于伊力斯坦能够这么快就被接受感到很欣慰。想起这个,罗拉娜就开始怀念起金月富有人生经验的指导。虽然回到家对她来说十分值得高兴,但罗拉娜慢慢地发觉,家对她来说已经永远的改变了。

      表面上看起来每个人看到她都非常的高兴,但他们用对待德瑞克、史东和泰斯相同的态度来面对她。她被当作外人。在一开始真情流露的热情欢迎之后,连她的父母都有些冷淡。如果他们没有那么热情地对待吉尔赛那斯,也许她不会怀疑到这一点。为什么呢?罗拉娜不能明白。直到波修上解答了她的疑惑。

      这场意外发生在宴会中。

      “你将会发现我们在这里过的日子和奎灵那斯提很不相同,”

      当大伙在卡冈纳斯提精灵建造的一个长形大厅中聚餐时,她的父亲对哥哥说。“但你很快就会习惯的。”他转身面对罗拉娜,十分客套地说。“如果你能够回来当我的书记官,我会感到很高兴。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有空回来帮忙的。”

      罗拉娜吃了一惊。她本来也不打算留下来,但她没有预期到连传统上皇家公主所扮演的角色都会被取代。而且她也很不悦地发现,虽然她一再地对父亲提及将龙珠携带到圣奎斯特的计划,但她的父亲却充耳末闻。

      “咏者,”她压抑怒气,慢慢地说。“我告诉过您了,我们没空在这边停留。难道您完全没有听我和伊力斯坦说的话吗?我们找到了龙珠!现在我们终于有能力可以控制龙,并且将这个战争结束掉!我们得把龙珠带到圣奎斯特才行——”

      “住嘴,罗拉娜!”她父亲突然说,边和波修士交换着眼神。她的兄长严厉地打量着她。“罗拉娜,你对你所说的事情重要性一无所知。龙珠的确是个难得的宝物,所以不应该在这么公开的场合讨论。至于要将它带到圣奎斯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人,这恐怕有些误会吧?”德瑞克站起来行礼,“但您在这件事情中没有说话的资格。龙珠并不是你的。骑士评议会派我来找回龙珠。我成功地达成了任务,并且要照着我收到的命令将它送到圣奎斯特。你没有权力阻止我。”

      “我没有吗?”咏者的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我的儿子,吉尔赛那斯将这个实物带到奎灵那斯提精灵们避难的此处,因此我拥有了它。”

      “父亲,我从来没这样说过,”当大伙的眼光投向他时,吉尔赛那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不是我的,它属于我们全体的人波修士对弟弟投以愤怒的眼光,吉尔赛那斯退缩了一下,闭上了嘴。

      “如果有任何人有权力拥有它,那就应该是罗拉娜了,”佛林特丝毫不管精灵们威胁性的眼光,开口说,“因为是她亲手除掉费尔萨斯,那个邪恶的精灵法师。”

      “如果这是她的,”咏者用比他的年纪还要苍老几百年的声音说。“那么就更应该属于我了。因为她还没有成年,属于她的就属于我,也就是她的父亲。如果我没记错,这是通行于精灵和矮人的律法。”

      佛林特红着脸准备要开口,但泰索何夫抢先一步。

      “这不是很奇怪吗?”坎德人完全没发觉大家话中的严肃性,愉悦地说。“根据坎德人的律法,咳,如果坎德人有任何的律法的话,每个人都拥有每样东西。”(这是没错,坎德人对待他人财物的态度也延伸到自己的财物上。除非被钉在地板上,不然坎德人家里的任何财产都不会停留很久的。一定会有些邻居走进来,发现某样东西很不错,心不在焉地把它带走。坎德人清点一个家庭财产的方式是将所有停留超过三个星期的的物品都包括在内。)

      之后每个人都闭上了嘴。佛林特在餐桌底下踢了坎德人一脚,后者满腹委屈不发一言,直到发现了他身边的精灵贵族有事先离开,把他的皮包留在座位上。泰索何天整顿饭的时间都花在欣赏钱包和里面的财物。

      通常应该会小心看着泰索何夫的佛林特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因为他心中有太多的烦恼;马上会有麻烦要发生。德瑞克一脸气冲冲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骑士严格的自律,他早就将桌子掀翻了。罗拉娜滴水不进地静静坐着。她的脸色死灰,用手中的叉子不停地在光滑的桌布上戳着小洞。佛林特推推史东。

      “我们还以为带着龙珠逃出冰河城堡很困难,”矮人压低声音说。“那个时候我们只需要逃过一个疯巫师、还有一群海象人的追捕。现在我们被困在三族的精灵之中!”

      “我们得和他们讲道理才行,”史东柔声说。

      “道理!”矮人不屑地说。“让顽石点头还比目前的状况要容易多了!”

      佛林特果然是对的。在咏者的要求之下,当晚餐后其他人都离开后,大伙还继续在位置上等待。吉尔赛那斯和妹妹肩并肩地坐着,忧心忡忡地看着德瑞克站在他们父亲面前“讲道理”。

      “龙珠是我们的,”德瑞克冷冷地说。“你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力。它本来就不属于你的女儿或是儿子。在塔西斯被摧毁之后,是我救了他们,并且好心地让他们同行。我很高兴可以护送他们回到自己的家园,我也很感谢诸位的热情款待。但我明天一早就会带着龙珠前往圣奎斯特。”

      波修士站起来瞪着德瑞克。“坎德人也可以说龙珠是他的,反正这无关紧要。”他用轻松有礼的语调说话,声音中的威胁却像刀子划破冷冷的夜空。“现在龙珠是在精灵的手上,以后也会继续保持这个状况。你认为我们会愚蠢到让它又再度落在人类手中,对这个世界造成更多的伤害吗?”

      “更多的伤害!”德瑞克的脸涨红成了猪肝色。“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所面临的危机?恶龙把你们赶出了家园,现在他们即将对我的家园下手!可不像你们,我们打算要坚守岗位奋战到底!这颗龙珠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如果你们坚持要回到你们的家园去被活活烧死,我绝对没有意见,反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波修士回嘴道。“本来就是你们人类唤醒了这个邪恶,由你们和它搏斗也是理所当然的。龙骑将已经从我们这边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没有必要再苦苦相逼。在这里,亚苟斯大陆,龙珠会被安全地保管着。”

      “愚蠢!”德瑞克一拳捶向桌面。“龙骑将唯一的念头就是征服全安塞隆大陆!这当然也包括了这个小的可怜、鸟不生蛋的岛!

      你0]在这边也许可以获得暂时的安全,一旦我们失守,你们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父亲大人,您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罗拉娜甘冒大不讳地说。

      精灵女性根本不应该参加会议,更别提发言了。罗拉娜会留在这里只因为她也是主角之一。她站起身来坦然面对不悦地看着她的兄长。“波修士,在奎灵那斯提时,我们的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们,龙骑将要的不只是我们的土地,还有所有精灵的生命!你忘了吗?”

      “呸!那不过是那个龙骑将猛敏那的念头,他已经死了——”

      “没错,是我们除掉了他,”罗拉娜愤怒地大喊。“不是你们!”

      “罗拉娜!”太阳咏者站直身子,竟然比他最年长的儿子还要高。他的身形比会场中的每个人都要高大。“年轻女子,你失态了。你不应该对自己的哥哥这样说话。在我们逃难的旅程中,他记得自己的责任,并且坚守岗位,吉尔赛那斯也是。他们没有跟着一个人类杂种私奔,像个人类妓——”咏者突然闭上嘴。

      罗拉娜连嘴唇都开始泛灰。她站立不稳,紧抓桌缘支撑着。

      吉尔赛那斯立刻站起来想要帮她忙,但她把他推开了。“父亲,”她用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你刚刚本来要说什么?”

      “别这样,罗拉娜,”吉尔赛那斯恳求,“他不是有意的。我们明天早上再谈这件事。”

      咏者一言不发,脸色灰败。

      “你刚刚本来要说‘像是人类妓女’!”罗拉娜轻声说。她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尖针掉在大家紧绷的神经上。

      “回到你房间去,罗拉娜。”咏者用压抑的声音说。

      “所以这是你对我的看法,”罗拉娜感到喉头一阵发紧。“难怪我靠近每个人的时候,他们都停下原来的谈话,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人类的妓女。”

      “妹妹,听父亲的话,”波修士说。“至于我们怎么想?记得,这是你咎由自取。你还期待会有什么样的评语?你的穿着像个男人。你骄傲地配着一柄沾满了鲜血的剑。你吱吱喳喳,不停的谈论你的‘冒险’。你和这一群人一起旅行,人类和矮人!你和他们不知道一起渡过了多少个夜晚,晚上和你的杂种情人睡在一起。

      他呢?是不是他厌倦了你——“

      火焰反射在罗拉娜的眼中。它的热力扑向她,接着是一阵可怕的寒气。她眼前一片漆黑,感觉自己不停地往下掉。四周的声音仿佛都距离她很远,扭曲的脸孔出现在她面前。

      “罗拉娜,女儿……”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小姐。”

      “什么?我在哪里?你是谁?我——我看不见了!救救我!”

      “不要害怕,小姐,握住我的手。嘘,我在这里,我是西悠瓦拉。

      还记得我吗?“

      罗拉娜坐起身,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握住她的手。

      “你可以喝东西吗,小姐?”

      一个杯子放到她嘴边。罗拉娜啜饮了一口,感觉到是清澈、冰冷的清水。她抓住杯子,急迫地喝着,仿佛它可以冷却她体内沸腾的血液。她恢复了体力,发现自己又看得见东西了。她的床边点着一枝小蜡烛。她待在父亲的房子里,自己的房间中。她的衣服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凳上,腰带和剑鞘就在旁边,背包则放在地上。她的看护坐在床对面的一张桌子边,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熟睡着。

      罗拉娜转头面向西悠瓦拉,后者看见她眼里的疑惑,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

      “小声点,”野精灵回答。“喔,不是为了她啦,”西悠瓦拉看着看护,“在药效过去之前,她会睡上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过房子里面还有其他人可能是醒着的。你觉得好一点了吗?”

      “是的,”罗拉娜回答,感到有些迷惑。“我不记得——”

      “你昏倒了,”西悠瓦拉回答。“他们带你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他们提到的。你的父亲好像很难过。他不是有意要那样说的。只不过你太让他伤心——”

      “你怎么会知道?”

      “我躲在那边,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对我们来说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老看护说你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多休息,他们就离开了。当她去拿毯子的时候,我把药水加到她的莱里。”

      “为什么?”罗拉娜问。这么靠近的观察这个女孩,罗拉娜发现这个野精灵十分美丽。当然,这得要等她把全身上下的污垢、灰尘都洗干净了才看得出来。

      西悠瓦拉注意到罗拉娜仔细打量的眼光,羞红了睑。“小姐,当他们把你们送走的时候,我——我离开了那些西瓦那斯提精灵。”

      “叫我罗拉娜,孩子,请叫我罗拉娜。”

      “罗拉娜,”西悠瓦拉红着脸更正。“我——我是来请求你离开的时候带着我一起走。”

      “离开?”罗拉娜说,“我不准备——”她闭上嘴。

      “你不要吗?”西悠瓦拉体贴地问。

      “我不能决定,‘罗拉娜困惑地说。

      “我可以帮上忙,”西悠瓦拉热心地说。“我知道怎么样穿过山脉,到达那些骑士的前哨站。那里可以看见有鸟翅膀的船。我可以帮助你们逃离这个地方。”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罗拉娜问。“很抱歉,西悠瓦拉,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多疑的,但是你不认识我们,又要为我们冒这么大的危险。你自己一个人要逃走应该更容易。”

      “我知道你们带着龙珠,”西悠瓦拉耳语道。

      “你怎么会知道龙珠的事?”罗拉娜震惊地问。

      “当西瓦那斯提精灵送你们过河之后,我听到他们谈论这件事。”

      “你知道那是什么?怎么可能?”

      “我们的其他同胞们有关于它的传说,”西悠瓦拉翻搅着双手。

      “我——我知道要结束这场战争得要靠它。你的同胞和西瓦那斯提精灵们可以回到故乡,让我们卡冈纳斯提精灵不受干扰地继续生活。主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西悠瓦拉沉默片刻,接着用罗拉娜勉力才能听见的话声说。“你是我遇到第一个知道我名字意思的人。”

      罗拉娜有点迷糊地看着她。女孩看来十分认真。但罗拉娜不相信她。她为什么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帮助他们?也许她是西瓦那斯提精灵派出来盗取龙珠的间谍?虽然不大可能,但——罗拉娜用双手捧住头,试着要思考。他们可以相信西悠瓦拉吗?至少让她带着大家逃出去?显而易见的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他们要逃进山里,他们一定得通过卡冈纳斯提的领土。

      西悠瓦拉的帮助将会非常有用。

      “我得和伊力斯坦谈谈,”罗拉娜说。“你可以带他过来吗?”

      “没有这个必要,罗拉娜,”西悠瓦拉回答。“他就在外面等你醒过来。”

      “其他人呢?我其他的朋友呢?”

      “吉尔赛那斯大人当然也在你父亲的房子里——”不知道是罗拉娜的幻觉还是真的,西悠瓦拉提到这个名字时似乎脸上一红。

      “其他人都待在客房里。”

      “是的,”罗拉娜严肃地说,“我可以想像。”

      西悠瓦拉离开她的身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将门打开,让出一条路来。

      “罗拉娜?”“伊力斯坦!”她兴奋地抱着牧师。头靠着他的胸膛,罗拉娜安心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他强壮的臂膀温柔地紧搂着她。她知道,现在一切都会没事的。伊力斯坦会接手的,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你感觉好一点了吗?”牧师问。“你的父亲——”

      “是的,我知道,”罗拉娜打断他。听到父亲这两个字,她的心中就感到一阵抽痛。“伊力斯坦,你得决定我们该怎么做。西悠瓦拉愿意帮助我们逃跑,我们可以带着龙珠今夜就离开。”

      “如果这是你必须做的,亲爱的,那么你应该立刻动身,”伊力斯坦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罗拉娜不解地眨眨眼,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伊力斯坦,你是什么意思?你一定得跟我们一起——”

      “不了,罗拉娜,”伊力斯坦紧抓着她的手说。“如果你要这样做,你得要靠自己才行。我已经询问过了帕拉丁的神谕,我得要和这些精灵一起留在这里。我相信如果我留下来,我可以说服你的父亲我是个代表真神的牧师。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他就会永远相信你哥哥给我贴上的江湖郎中的标签。”

      “龙珠怎么办?”

      “这就得看你了,罗拉娜。精灵们在这一点上是绝对错误的。

      还好,他们来得及发现自己的错。但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说服他们。我觉得你应该带着龙珠去圣奎斯特。“

      “我?”罗拉娜吃了一惊。“我不行!”

      “亲爱的,”伊力斯坦坚决地说,“你一定得明白,一旦你做了这个决定,带领大家的担子就落到了你的身上。史东和德瑞克两个人彼此不停地争论,而且,他们还是人类。只有你才能和精灵打交道——不管是你的同胞还是卡冈纳斯提精灵。吉尔赛那斯会站在你父亲那边,只有你才有机会成功。”

      “但我没有能力——”

      “你比你自己认为的还要能干许多,罗拉娜。也许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你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再会了,亲爱的。‘伊力斯坦把手放在她的前额。”愿帕拉丁的祝福,还有我的祝福和你为伴。“

      “伊力斯坦!”罗拉娜低声说,但牧师已经离开了。西悠瓦拉静静地关上门。

      罗拉娜倒回床上,试着要冷静思考。伊力斯坦当然没错。龙珠不能够继续留在这里。如果我们要逃跑,一定得连夜离开。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都得要我做决定!我能相信西悠瓦拉吗?

      问有什么用呢?她是唯一可以带路的人。接着我要做的就是拿到龙珠,还有屠龙枪的碎片,并且放走我的朋友们。但他们——罗拉娜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她发现自己刚刚在和伊力斯坦谈话的同时就已经开始计划了。

      这让我陷入了困境,她想。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盗取龙珠,连夜逃亡,并且深入陌生、危险的土地。还有吉尔赛那斯的问题,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不可能就这把他留在这边。但他会反对我们偷走龙珠,就这样逃跑。如果他选择了留在这里,他会不会出卖我们呢?

      罗拉娜闭上眼睛片刻。她无助地把头放在双藤上。坦尼斯,她想,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得要负责?我不想要。

      当她坐在那里时,她突然想起坦尼斯脸上的忧虑和哀伤和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完全一样。也许他也常问自己这些相同的问题。

      我一直觉得他很坚强,也许他和我一样会觉得害怕、无助。他一定觉得被自己的同胞背叛,我们不管他愿不愿意都非常地倚靠他。

      他还是默默地接受了,他做了他相信是对的事情。

      所以我也应该这样做。

      罗拉娜匆忙得不愿让自己多想,抬起头,示意西悠瓦拉走近她。

      史东在他们那间狭长的客房中不断地踱步,无法成眠。矮人躺在床上,大声打鼾。在房间另一端,泰索何夫蟋成一团,像只可怜的小动物般地被链在床上。史东叹气,他们还能惹多少麻烦?

      今天傍晚的事情越来越严重。当罗拉娜昏倒之后,史东只能尽全力阻止暴怒的矮人冲向前。佛林特发誓要把波修土大卸八块。德瑞克宣布他认为自己是被敌人囚禁的犯人,因此他有责任要逃离这个地方;然后他会带着许多骑上来这里用武力夺回龙珠。

      正好当佛林特和史东冷静下来时,一个精灵贵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指控泰索何夫偷了他的钱包。

      现在他们被双倍的警力看守着,好一群太阳咏者的“贵宾”!

      “你一定得不停地走来走去吗?”德瑞克冷冷地问。

      “怎么了?我让你睡不着吗?”史东回嘴。

      “当然不会,只有笨蛋才会在这种情况下睡觉。你让我不能专——”

      “嘘!”史东做了一个警告的手势。

      德瑞克立刻安静下来,史东再比了个手势。年长的骑士和史东一起走到房间正中央,看着天花板。这个木造的房子是长方形的,有一个门,两个窗子,地板的正中央还有一个火炉。天花板上的一个洞则是排烟的地方。

      史东是从这个洞的方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是种骚动的声音。天花板上的大梁发出了叽叽的声音,似乎有些笨重的东西正在上面爬着。

      “野兽,”德瑞克喃喃地说。“我们手无寸铁!”

      “不是,”史东侧耳倾听。“他没有发出吼声。他移动的声音太小了,仿佛他不想要被发现。外面的守卫不知道在干什么?”

      德瑞克走到窗边向外看。“围坐在营火旁。两个人在睡觉,他们对我们不太关心,不是吗?”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们为什么要?”史东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外面有几千个精灵只要喊一声就会冲过来。他们干嘛——”

      一个莫名的形体突然挡住了天花板中央本来可以看见的星辰,史东警觉地往后退。他立刻从火堆里面拿出了一块木头,像是根棒子似的握住它。

      “史东!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那个身影说。

      史东呆呆地瞪着,试着要记起那个声音。那很熟悉。索拉斯的记忆开始浮现在脑海。“泰洛斯!”他吃了一惊。“泰络斯。艾昂菲尔德!你在这里干什么?上次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还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索拉斯壮硕的铁匠挣扎着爬下天花板上的洞穴,把天花板也跟着带下了一部份。他重重落地,把熟睡的矮人也给惊醒,后者睡眼惺松地坐起身看着房间中央的人。“什么——”矮人七手八脚地找着已经不在身边的战斧。

      “嘘!”铁匠命令他。“没有时间问问题了。罗拉娜小姐派我来放你们走。我们要和她在帐篷后面的树林里见面。动作快!我们在黎明前只有几个小时,天亮之后我们就一定得要渡过河才行。”

      泰洛斯走向不停挣扎着,试着要挣脱铁链的坎德人。“贼王啊,我看这次终于有人抓到你了吧?”

      “我不是贼!”泰斯无辜地说。“泰洛斯,你应该知道的,那个钱包是人家放在我身上的——”

      铁匠轻笑起来。他将铁链抓在手中,用力一拉,就将它拉成了两半。泰索何夫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泰洛斯的手臂。他的左手是健康的黝黑色,但另一只手,右手竟然是闪亮的银色!

      “泰洛斯,”泰斯断断续续地说。“你的手——”

      “小贼,等下再问问题,”铁匠严肃地说。“现在我们得要安静,快速地离开。”

      “要过河,”佛林特呻吟着摇摇头,“又要坐船,又要坐船……”

      “我想要见咏者,”罗拉娜告诉父亲房间门边的守卫。

      “太晚了,”守卫说。“咏者已经就寝了。”

      罗拉娜卸下兜帽。守卫向她行礼。“公主,请原谅我。我没认出您来。”他怀疑地看着西悠瓦拉,“和您在一起的那位是?”

      “我的佣人。我晚上不可能独自外出。”

      “是是,当然不会,”守卫连忙说,一边打开了门。“请进,他的卧室是在您右手边的第三个房间。”

      “多谢,”罗拉娜飞快地走过守卫身边。西悠瓦拉里着一件宽大的饱子,俐落地跟在她身后。“箱子在他房间,就在床脚下。”罗拉娜低声对西悠瓦拉说。“你确定你可以拿得动龙珠吗?那很重又很占空间幄。”

      “没有那么大,”西悠瓦拉喃喃说,专注地看着罗拉娜。“只不过这么——”她用手比了个大概跟小孩玩的球一样的大小。

      “不对,”罗拉娜皱眉道。“你没看过它。它几乎直径有两尺宽。这也是我要你穿这么宽大的袍子的原因。”西悠瓦拉惊讶地看着她。罗拉娜耸耸肩。“我们也没时间站在这里争论。到时我们自然会知道。”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过走廊,到了卧房门外。

      罗拉娜屏住呼吸,担心连自己的心跳也太过大声,小心地打开了门。门枢发出了咖叽的声音,让她紧张地咬紧牙关。西悠瓦拉在她身边紧张地发抖。床上一个人翻了个身,那是她的母亲。罗拉娜看见父亲即使在睡梦中,还是伸手出来拍拍母亲的背。罗拉娜眼中满是泪水。咬紧下唇,她拉起西悠瓦拉的手,悄悄地走进房间。

      箱子就在她父亲的床边。它上了锁,但每个人都有一份备份的钥匙。罗拉娜俐落地打开了锁,掀开盖子。接着她惊讶得几乎把盖子丢了下去。龙珠还在那边,仍然发着白色和蓝色的光芒。

      但这不是他们的那颗龙珠!或者是它因什么原因缩小了!就像西悠瓦拉说的,它现在跟小孩子玩的球一样大!罗拉娜伸手进去拿,虽然它还是很重,但她现在可以轻易地举起它。她小心地将它举起,颤抖着将它交给西悠瓦拉。野精灵立刻把它藏到斗篷底下。

      罗拉娜拿起了长枪的碎片,又再一次的怀疑自己为什么要不怕麻烦地带着这个看似无用的东西。

      我会带着它是因为骑士把它交给了史东,她想。他想要把这个武器交给他保管。

      在箱子底下是姬斯——卡南赏赐给坦尼斯的那把斩龙剑。我没办法两个都带走,她想,并且开始把长枪的碎片放回去。但西悠瓦拉立刻抓住她。

      “你在干嘛?”她用唇语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把它带走!一定要带走它!”

      罗拉娜惊讶地看着女孩。接着她匆忙地把长枪收过斗篷底下,小心地关上箱子,把斩龙剑留在里面。当她父亲突然坐起身来,她正好把箱盖轻轻地放了回去。

      “什么?是谁在那边?”他试着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罗拉娜感觉到女孩开始剧烈颤抖,她紧握住她的手,警告她不要出声。

      “是我,父亲大人,”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是罗拉娜,我——我想要告诉你,我很抱歉。父亲,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啊,是罗拉娜啊,”咏者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我原谅你,女儿。现在快回去睡吧,明天早上我们再谈这件事。”

      罗拉娜一直等到他的呼吸声变得平稳之后才带着西悠瓦拉离开房间,手中紧紧地握着斗篷底下的长枪。

      “是谁?”一个人类用精灵语问。

      “问话的是谁?”一个话声清澈的精灵反问。

      “吉尔赛那斯!是你吗?”

      “泰洛斯!老友!”年轻的精灵贵族走出阴影,热情地拥抱这个人类铁匠。有好一阵子吉尔赛那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接着,他惊讶地推开了泰洛斯。“泰格斯!你有两只手!但是我记得索拉斯的龙人砍掉了你一只手呀9如果金月没有治好你,你可能会就这么死掉。”

      “你还记得那只猪,修玛斯特。投德是怎么跟我说的吗?“泰洛斯用他浑厚的声音低声说。”’你要再有一只手,只有可能自己再铸造一只啦!‘我的确照着他说的做了!我找到这只银臂的故事可要说上好一阵子——“

      “现在也不是说故事的时间,”他身后另外一个声音说。“除非你想要邀请几千个精灵~起来听。”

      “所以你还是逃了出来,吉尔赛那斯,”德瑞克的声音从阴影中出现。“你把龙珠带来了吗?”

      “我没有逃出来,”吉尔赛那斯冷冷地回答。“我离开父亲的房子是要来陪伴我的妹妹和她的佣人西悠瓦拉一起走这段路。把龙珠带走是我妹妹的点子,不是我的。罗拉娜,现在要重新考虑还来得及。”吉尔赛那斯面向她。“把龙珠还回去。不要让波修士的无心之言蒙蔽了你的理智。如果我们把龙珠放在这里,它还可以保护我们的同胞。我们可以找出来它的确实功能,我们这里就有很多的魔法师。”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守卫们自首好了!我们还可以在温暖的床上再多睡一会儿广佛林特的口中喷出许多水蒸汽构成的白烟。

      “要嘛就现在警告其他人,不然就让我们走。至少在你出卖我们之前给我们一点时间,”德瑞克说。

      “我没有要出卖你们,”吉尔赛那斯愤怒地说。不管其他人的眼光,他再一次地面向妹妹,“罗拉娜?”

      “我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她慢慢地回答。“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我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伊力斯坦也这样想。西悠瓦拉会带着我们走山路——”

      “我也知道山里的路,”泰格斯开口。“我在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你们需要我才能通过守卫那一关。”

      “这样就解决了。”

      “很好,”吉尔赛那斯叹气道。“我会和你们一起行动。如果我留下来,波修土一定会怀疑我的。”

      “很好,”佛林特立刻说。“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吗?还是要等到我们把所有人都吵醒才行?”

      “走这边,”泰洛斯说。‘’守卫们习惯了我晚上到处乱晃。靠近阴影走。让我来处理所有的状况。“他弯下腰,抓住坎德人的领口,把他举起来,直视他的眼睛。”我指的是你不要乱开口,小贼先生。“壮硕的铁匠严肃地说。

      “是的,泰洛斯,”坎德人微弱地回答,眼睛瞄着那只银臂。被放下地后,自尊似乎有点受到动摇,泰斯调整身上的包包,试着要恢复原来的镇定。

      大伙跟着高大的铁匠沿着营地的边缘悄悄地前进。两个穿戴着全套盔甲的骑士和矮人尽可能地小声前进。对罗拉娜来说,他们制造出来的声音吵闹得像是在进行婚礼般。她紧咬着嘴唇保持镇定,看着两个骑士在黑暗中发出匡当匡当的声音,佛林特则是被每一个树根绊倒,踩进每一个水塘里。

      但精灵们还是毫无警觉地沉睡着。他们觉得自己早就远离了危险,没有人相信危险还会再度找上他们。所以当众人吵杂地逃离时,他们仍然继续地沉睡着。

      西悠瓦拉带着龙珠,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它靠近她身体的时候开始慢慢地变温热,感觉到里面有着生命的脉动。

      “我该怎么办?”她不停地用卡冈纳斯提语自言自语。“是它来到我身边的!为什么?我不明白,我该怎么办才好?”



    第十六章 死者之河银龙传说

      夜晚十分平静而寒冷。浓密的乌云将月光与星光完全遮住。

      没有雨、没有风,只有带着强烈压迫感的等待。罗拉娜觉得天地仿佛都竖起耳朵,疲倦地守候着。在她身后的精灵们,在自己所编织的仇恨和恐惧中沉睡着。罗拉娜的思绪随之飘移;不知道他们的梦中会有什么可怕的怪兽。

      大伙轻而易举地溜过了精灵守卫的防线。守卫们认出是泰洛斯,毫无戒心地和他谈起天来,其他的人则趁这个时候悄悄溜过警戒线。他们在黎明前抵达了河边。

      “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够渡过这条河?”矮人心事重重地看着眼前的河流。“我不想坐船,不过总比游泳要好。”

      “这应该不是问题。”奉洛斯转向罗拉娜说,“可以问问你的小朋友!”他对着西悠瓦拉点点头。

      罗拉娜和其他人一起惊讶地看着野精灵。西悠瓦拉看见这么多人瞪着她,不禁羞红了脸,深深地低下了头。“他说的没错!”

      她前南地说。“在这边等着,躲到树林的阴暗处去广她离开他们,轻快地跑向河边,浑身上下充满了野性美,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罗拉娜特别注意到吉尔赛那斯一直目不转睛看着那个野精灵。

      西悠瓦拉把手指凑到唇边,发出一阵鸟鸣。她等待了片刻,重覆发出了三次相同的声音。几分钟之后,河的对岸传来了回应,相同的声音飘过河的上空。

      西悠瓦拉满意地回到大伙身边。罗拉娜注意到,虽然她和泰洛斯说着话,但眼睛却不时源向一旁的吉尔赛那斯。一发现吉尔赛那斯也在注视着她,女孩便红着脸、连忙转头看着泰洛斯。

      “卡加。萨加龙!”她连忙对泰洛斯说道,“我的同胞们已经来了,但你得跟我一起去解释目前的情形。”

      罗拉娜可以在月光下清楚地看见西悠瓦拉那对蓝色的大眼睛瞟向史东和德瑞克。野精灵微微摇摇头。“我们把这些人类带进他们的领土,他们会不高兴的,更别提这些精灵了。”她以满怀着歉意的眼神看着罗拉娜和吉尔赛那斯。“我会向他们解释的。”

      泰洛斯说。他比着河的对岸。“他们来了!”

      罗拉娜看到两个黑影渡过了深蓝色的河川。她立时醒悟到卡冈纳斯提精灵定然无时无刻地监视着他们。他们片刻间就分辨出了西悠瓦拉的信号。对一个奴隶来说,有这样的自由是极不寻常的。既然逃跑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为什么西悠瓦拉还要继续留在西瓦那斯提精灵那边?没道理……除非——除非她根本就不打算要逃跑。

      “卡加。萨加龙是什么意思?”她突然问泰洛斯。

      “‘拥有银臂的男人’。”泰格斯笑着回答。

      “他们似乎很信任你。”

      “是的。我告诉过你我曾花了很多时间四处游荡。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对劲。这么说吧!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卡冈纳斯提精灵待在一起。”铁匠黝黑的脸上双眉紧锁。“希望我这样讲没有冒犯到你。但是,小姐!你恐怕不清楚你的同胞们让这些精灵们的日子多么难挨:赶走或是抓走他们的猎物,用金、银、钢铁及珠宝来诱惑他们的年轻人。”泰洛斯气愤怒地叹口气。“我已经尽力了。我教导他们如何铸造狩猎的武器和工具。但我担心这个冬天对他们来说将会很漫长。猎物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少。最后说不定会发生饥荒或是同胞阋墙的惨剧。”

      “也许如果我留下来。”罗拉娜喃喃道。“我可以帮上忙——”

      她立时发觉这种想法有多么的不切实际。她能做什么?甚至连自己的同胞都不接受她!

      “你没办法同时出现在那么多的地方。”史东说,“精灵们得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问题。罗拉娜,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她转过头去,看着背后的奎灵那斯提营地。“其实我跟他们没什么不同,史东。”她颤抖着优“我沉迷于围绕着我旋转的美丽小世界,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宇宙的中心。我跟着坦尼斯逃跑的原因是因为我认为我一定可以让他爱上我。他为什么不会?其他人都一定会的。最后我才发现原来世界并非以我为中心而转的。我会变得如何与它毫不相关!我见到人们痛苦而无助他死去。我被逼着大开杀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然就得死在别人的手中。我也看见所谓的真爱,河风和金月的爱,那种愿意为对方牺牲一切的爱。我明白了自己的微不足道。现在我的同胞又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我以前总觉得他们完美无缺,但此刻我才体会到坦尼斯当时的心境,而这也是他离开的原因。”

      卡冈纳斯提精灵的小船抵达了河的这边。西悠瓦拉和泰络斯前去向划船的精灵解释。泰络斯比了个手势,大伙走出森林的阴暗处,走到河岸边,双手离武器远远的。这样一来,卡冈纳斯提精灵便可以确信他们并无敌意。一开始,似乎没有什么希望。精灵们以他们简陋的语言彼此交谈着,罗拉娜只能听懂其中的一小部份。很明显的他们拒绝和这群人有任何的瓜葛。

      他们身后的树林里响起了号角声。吉尔赛那斯和罗拉娜紧张地彼此对望。泰洛斯回头以他银色的手指指着背后的那群人,另一只手比着自己的胸膛,以自己的生命为他们担保。号角声又再度响起,西悠瓦拉也为大伙担保。卡冈纳斯提精灵们终于无可奈何地同意。

      大伙立刻奔进水中,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逃亡已经被发现了,追兵想必已经出发搜索了。

      一个接一个的,他们小心地踏进空树干所雕成的克难小船。

      除了佛林特之外,每个人都走了上去。老矮人无奈地摇着头,趴在地上不肯动弹,以矮人语前哺自语。史东看着佛林特,担心魔晶湖畔所发生的惨剧再度发生,幸好有泰索何夫在。坎德人拼命逗弄他,才半哄半拖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我们会让你变成老练的水手的!‘”坎德人愉悦地说,边用胡帕克杖不停地戳着老矮人。

      “你们才不会!不要再用那东西刺我的背!”矮人大吼。他走到水边,停下脚步,紧张地玩弄着手上的一块木头。莱斯一跃跳进小船中,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伸出双手准备迎接矮人。

      “快点,佛林特,快跳进船里面!”泰洛斯命令。

      “先告诉我一件事。”矮人吞咽着口水。“他们为什么要叫这条河‘死者之河’?”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泰格斯嘟哝着。他伸出壮硕的黑手,把矮人像袋马铃薯般地丢进座位里。“开船!”铁匠告诉野精灵,后者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的木桨已深深地吃入水中。

      木制的小船很快就顺着水流往下飘,向着西方前进。长满树木的河岸飞也似地向后退,大伙瑟缩在船底,因为扑面的冷风让他们几乎无法招架。他们在奎灵那斯提管辖的南方岸边看不到任何的生机。但罗拉娜可以看见北方岸边有着不停出没的身影。她立刻明白,卡冈纳斯提精灵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样的天真,他们毫不懈怠地监视着他们的表亲。她不禁开始怀疑,到底有多少伪装成奴隶的卡冈纳斯提精灵其实是间谍?她的视线不禁投向西悠瓦拉。

      水流带着他们速地来到了两个支流会合的地方。一道由北方流来,他们航行的那条,则是由东方汇流。两条河汇成一条江,向南方奔流入海。泰洛斯突然指着前方。

      “那里,矮人,就是你问题的答案。”他严肃地说。沿着北方的那条河漂过来的是另外一艘船。一开始,他们以为这艘船是从港口漂流出来的,因为他们看不见里面的人。接着他们发现,以空船来说,它吃水太深了些。野精灵将船驾驶到比较浅的河岸边,让他们平稳地停着,低头默默地祝祷。罗拉娜明白了。

      “一艘丧礼船。”她喃喃地说。

      “是的。”泰络斯怀着哀凄的眼神说着。小船继续地向前飘,水流把它带近大伙。他们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年轻的野精灵,从简陋的皮制护甲来看应该是个战士。他交叠在胸前冰冷的双手紧握着一柄铁剑。一把弓和一袋箭放在他身边。他的眼睛紧闭着,陷入了永远不会醒来的沉睡中。

      “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东——萨拉礼安,死者之河了吧!”西悠瓦拉用她低沉悦耳的声音说。“几世纪以来,我的同胞都将逝者的遗体迭回大海,送回我们出生的地方。这也是卡冈纳斯提和我们的表亲们起冲突的原因。”她的视线转向吉尔赛那斯。“你的同胞觉得这是对河川的一种侮辱,强迫我们停止这种习俗。

      “总有一天,飘在这河上的尸体将会是奎灵那斯提或是西瓦那斯提精灵的尸体,身上插着卡冈纳斯提精灵的箭。”泰洛斯预言。“然后就会是全面的战争。”

      “我想,所有的精灵马上就有更要命的敌人要应付。”史东摇着头说。“你们看!”他指着。

      战士的脚下的盾牌,那是他所曾面对的敌人拥有的护具。罗拉娜认出上面可憎的符号,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龙人!”

      逆着东——萨拉礼安的旅程十分漫长且艰苦,因为河流十分湍急。甚至连泰斯都得拿支桨来帮忙划船,但他一不小心就把桨掉到河中,为了捡回来又差点一头掉进去。德瑞克抓住他的皮带,用力地把他扯回来。卡冈纳斯提精灵则用手势告诉他们,如果他再惹麻烦,就要把他丢下去。

      泰索何夫很快就感到厌烦,看着船外奔流的河水,他想要看看河里的鱼。

      “嗯?怎么搞的?”坎德人突然说着,将他伸出小手进河中。

      “大家看!”他兴奋地说着,手上沾满一层闪亮的银光,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水会发光!你看,佛林特。”他对着另外一艘船的矮人大喊?“你看看水里面——”

      “我才不要广矮人咬牙切齿地说着,佛林特奋力地划着桨;当然,他的努力背后有别的理由。他坚决不往水里面看,也因此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事。

      “你真行,坎德人。”西悠瓦拉笑着说。“事实上,西瓦那斯提精灵将这条河命名为东——萨刚,也就是‘银色之路’的意思。你们来的时候天气真不凑巧,一旦银色的月亮正值满月,这条河看起来便会像是流着银浆的河,那才是真正的美景。”

      “为什么?是什么造成的?”坎德人兴奋地观察着他的小手。

      “没有人知道,虽然我的同胞有个传说——”西悠瓦拉突然闭上嘴,双须绯红。

      “什么传说?”吉尔赛那斯追问。他坐在西悠瓦拉对面,也就是船舷边,他划船的技术和佛林特不相上下,因为他对西悠瓦拉的脸比对划船有兴趣多了。每次当她抬起头,一定发现吉尔赛那斯正在看着她。随着时光流逝,她开始迷惘了起来。

      “你们不会有兴趣的。”她看着银灰色的河流,试着躲避吉尔赛耶斯的眼光。“是个有关修玛的童话——”

      “修玛!”史东从佛林特和吉尔赛那斯背后说,流畅的动作弥补了前两个人笨拙的缺憾。“告诉我们这个传说,野精灵!”

      “没错!告诉我们你们的传说。”吉尔赛那斯保持脸上的笑容。

      “好吧!”她红着脸清清喉咙开口道,“根据卡冈纳斯提的传说,在恶龙之战最后的日子里,修玛在世界上四处流浪,试着要帮助那些受害的人们。但他十分无奈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力量阻止恶龙的杀戮和破坏。他向诸神祈求一个答案。”西悠瓦拉看着史东,后者严肃地点点头。

      “是的!”骑士说。“帕拉丁回应了他的祈求,派出了白色的麋鹿。但没有人知道它带他到了什么地方。”

      “我的同胞知道。”西悠瓦拉轻声说,“白色的麋鹿,在经过许多的考验之后,带着修玛来到这里的一座宁静森林,在森林里,他遇见了一名女子。美丽,有着高贵的节操,抚平了他的伤痛。修玛和她两人彼此爱慕。但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他的求爱。最后,她终于无法否认体内那股熊熊燃烧着的爱火,女子接受了修玛的爱。两人的欢愉像是穿透黑暗深夜的皎洁月光。”

      西悠瓦拉沉默片刻,她的眼睛看着远方,心不在焉地摸着脚下盖着龙珠的斗篷。

      “继续说!”吉尔赛那斯要求。精灵完全放下了划船的差事,彻底的陶醉在地美丽的双眼和悦耳的话声中。

      西悠瓦拉叹了口气。丢下手中的斗篷,她的视线越过水面,落在幽暗的森林中。“他们的快乐是短暂的。”她柔声说。“因为那个女子有个惊人的秘密:她并不是人类,而是只龙。她借着她的法力保持人形。但她太爱他,再也不能欺骗修玛了。她害怕地告诉修玛这个秘密Z 一天夜里,她用她真正的外型,以一只银龙的形体出现在他眼前。她希望他会很她,甚至杀了她。因为她太痛苦了,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但骑上看着眼前光辉雄伟的巨龙,在她的眼中看见他所爱女子高贵的灵魂。她的魔法又让她变回人形,她向帕拉丁祈祷,希望她能够赐给她真正的人身。她愿意放弃龙的法力和漫长的生命,在人间和修玛共结连理。”

      西悠瓦拉闭上眼,她的脸色痛苦且泛白。吉尔赛那斯看着她,不明白地为什么如此这般地感同身受。他伸出手,摸摸她的手。她像是只受惊的野兽,飞快地往后退,整艘船跟着摇晃起来。

      “我很抱歉。”吉尔赛那斯说。“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发生了什么事?帕拉丁怎么回答的?”

      西悠瓦拉深吸一口气。“帕拉丁让她如愿,但是有个可怕的条件。她让他们俩个看了两种可能的未来。如果她保持龙身,她和修玛可以拥有屠龙枪的力量,可以击败邪恶的龙群。如果她变成人身,她和修玛可以快乐成婚,但邪恶的巨龙将永远盘据这个世界。修玛发誓,他愿意舍弃一切,包括他的荣誉、他的骑士身份,只求和她终身厮守。但她看见说这话时,他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她明白了自己应该要做出的回答。她绝不能容许邪恶的龙群占领这个世界。而这条银色的河流,据说是当修玛离开她去寻找屠龙枪时,她所流下的眼泪。”

      “好故事,不过有点伤感。”泰索柯夫打着呵欠说。“修玛后来回来了吗?故事有个快乐的结局吗?”

      “修玛的故事并没有快乐的结局。“史东对坎德人皱眉。”但他光荣地战死在沙场上,击败了恶龙的首领,自己也受了重伤。

      我听说——“骑士若有所思地加上一句,”他骑着一只银龙作战。“

      “我们在冰河里面也看到了一只骑着银龙的骑士。”泰斯愉悦地说,“他给了史东——”

      骑士戮了坎德人一下。太迟了,泰斯这才想起来这是个秘密。

      “我不知道银龙怎么样。”西悠瓦拉耸耸肩。“我的同胞对修玛知道的不多。他毕竟是个人类。我想他们会流传这个故事只是因为这个传说、跟他们所钟爱的、眷顾着逝者的这条河有关。”

      就在些时,其中一个卡冈纳斯提精灵指着吉尔赛那斯大声说了句话。吉尔赛那斯看着她,不明白话中的意思。精灵女子笑着说。“他是问你是不是太高贵了,不能够划船;如果这样的话,他要叫你自己游过去。”

      吉尔赛那斯讪讪地对她笑了笑,很快提起桨来干活。那天傍晚时,甚至连泰索何夫都再度拿起了桨;但不论他们怎么样的努力,逆流而上的旅途还是十分的艰辛。当他们靠岸的时候,每个人的肌肉都酸痛不已,双手上面布满了血痕和水泡。众人合力才勉强把船拖上岸,将它藏在岸边。“你认为我们已经摆脱了追兵吗?”罗拉娜疲惫不堪地问泰格斯。

      “这能回答你的问题吗?”他指着下游。

      在渐渐变黑的天色中,罗拉娜清楚地看见下游有几个黑色的身影。虽然他们距离还很远,但罗拉娜明白今天晚上没有什么机会好好的休息了。其中一个卡冈纳斯提精灵对泰洛斯说了几句话,比了比下游。高大的铁匠点点头。

      “别担心。到明天早上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他说他们也需要靠岸休息。没有人胆敢晚上在河中旅行。甚至连通晓每一条支流的卡冈纳斯提精灵们都不愿意。他说他们会靠着岸边扎营。晚上森林里会出现奇怪的生物:长着蜥蜴头的人。明天早上我们走得越远越好,我们很快就必须放弃水路改走陆路。”

      “问问看他们,如果奎灵那斯提的精灵追进他的领土,他们会不会阻止?”史东告诉泰洛斯。

      泰洛斯转向卡冈纳斯提精灵们,笨拙地说着勉强可以听懂的精灵语。卡冈纳斯提精灵摇摇头。他是个看来十分野蛮的生物。

      罗拉娜可以明白为什么她的同胞会觉得这些人和野兽只是一线之隔。他的脸孔上有着人类血统的痕迹。卡冈纳斯提精灵的血统很纳正,所以应该不会有胡子。但他让罗拉娜想起坦尼斯自信而果断的说话方式,他强壮的身躯,还有他生动的手势。她别过了脸,心里满是对他的回忆。泰洛斯对他们解释。他说,“奎灵那斯提精灵还是得照惯例要求卡冈纳斯提的长老们,请求同意他们进入领土搜寻你们。长老们应该会容许,甚至还可能帮助他们。

      他们也像表亲一样不喜欢人类出现在南亚苟斯大陆。事实上,“

      泰洛斯慢条斯理地说,“他很明确地表示,他和朋友们愿意帮助我的原因只是在回报我以往的恩情和帮助西悠瓦拉。”

      罗拉娜视线转向那个女孩。西悠瓦拉站在河岸边,和吉尔赛那斯说话。

      泰洛斯看见罗拉娜的脸色一沉。看见这两个人,泰洛斯可以大概情出她的心思。

      “在你的脸上看见嫉妒实在是很不寻常,特别是根据谣言,你和我的老友私奔,变成了他的情人。”泰洛斯加上一句,“我以为你和你的同胞不一样。”

      “不是因为这个!”她立即感觉到脸上的灼热。“我不是坦尼斯的情人。不管是不是都没什么差别。我只是不相信那个女孩。

      她,怎么说呢?太急着帮助我们了,这没有什么道理。“

      “你的哥哥也许跟这个有些关系。”

      “他是个贵族——”罗拉娜愤怒地开口。接着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她立刻转移话题。“你对西悠瓦拉知道多少?”

      “很少。”泰洛斯用着非常失望的神色打量着罗拉娜,让她毫无来由地生起闷气。“我知道她在她的同类之中十分地受尊敬,也非常受欢迎,特别是她的医疗能力。”

      “还有她的间谍能力吗?”罗拉娜冷冷地问。

      “这些精灵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他们是不得已的。”泰洛斯严肃地说。“你那个时候在沙滩上讲的话跟真的一样,罗拉娜,我几乎要相信你了。”

      铁匠走过去帮忙卡冈纳斯提精灵藏起小舟。罗拉娜又气又羞,满腹委屈地咬着唇。泰洛斯是对的吗?她是为了吉尔赛那斯的态度而感到嫉妒吗?她觉得西悠瓦拉配不上他吗?吉尔赛那斯一直是这样看待坦尼斯的。这次不同吗?

      相信你自己的感觉,雷斯林告诉过她。听起来是很有道理,但她必须先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她对坦尼斯的爱给了她什么启示吗?

      是的,罗拉娜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她不是有意对泰洛斯那样说的。如果她不相信西悠瓦拉,这也跟吉尔赛那斯被她吸引没有关系。是某种说不出口的事。罗拉娜很遗憾泰洛斯误解了她,但她必须相信雷斯林的忠告——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会一直注意西悠瓦拉的。



    第十七章 西悠瓦拉

      虽然吉尔赛那斯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哭喊着要休息,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睡一觉,但他却发现自己一点睡意也没有,两眼圆睁看着天空。天空中依然挂着乌云,带着咸味的西风正将它们吹散。偶然他还会看见一颗颗的星斗,有一阵子甚至连红月都在云间探头,但接着又像是被捏熄的蜡烛般躲回云间。

      精灵试着要睡得舒服一些,他不停地变换着姿势,直到铺盖变成一团乱,他奋力从这团毯子中挣扎起来坐直身。最后他终于放弃,承认在这样坚硬林冷的地面没有办法入睡。

      他哀怨地注意到,其他的伙伴似乎都没有这些困扰。罗拉娜熟睡着,她的手臂枕着头,跟小时候的习惯一模一样。她这阵子的行径实在很奇怪,吉尔赛那斯想。但他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怪她。

      她几乎放弃了一切,才做出这个她认为是对的决定,将龙珠带到圣奎斯特。父亲本来也许会重新接受她,但现在她已经被永远放逐了。

      吉尔赛那斯叹口气,他自己呢?他原本打算将龙珠留在奎灵——莫瑞。他相信自己的父亲是对的……真的吗?

      事情显然不是这样,因为我人在这里,吉尔赛那斯告诉自己。

      天哪!他的价值观几乎已经和罗拉娜一样迷乱。一开始,他对坦尼斯的痛恨,一种许多年以来他一直认为正确无误的感觉现在开始动摇了,被敬佩甚至爱戴的感觉所取代。接着,他也感觉到自己对其他种族的仇恨在慢慢地消退。他根本不知道有哪个精灵像史东。布莱德布雷特一样高贵,愿意牺牲自己。还有,虽然他不认识雷斯林,但他也很敬佩那个年轻法师的技巧。那种技巧是像吉尔赛那斯这种魔法的人门者,永远没有耐心和勇气去得到的。最后,他还得承认自己甚至开始喜欢坎德人和那个啰唆的老矮人。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一个野精灵。

      “喂!”吉尔赛那斯大喊。“我承认。我爱她!”但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爱,还是单纯的肉体上的吸引。一想到这一点,他不禁露出微笑,脑海中浮现西悠瓦拉满脸脏污,纠结的头发,破烂的衣服。

      我的心眼一定看得比我的肉眼还要清楚,他这样想,边好奇地看着她的铺盖。

      他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空着的!吉尔赛那斯立刻打量着四周。他们不敢生火,不只是因为奎灵那斯提精灵的苦苦追赶,也是因为泰洛斯提到过龙人的出没。

      一想到这件事,吉尔赛那斯立刻跳出被窝,开始忙碌地找寻西悠瓦拉。他悄悄地移动,希望能够避免面对德瑞克和史东的盘问,他两人正在守夜。一个念头突然让他全身一阵寒意,他急忙摸索着龙珠。但它还是在西悠瓦拉原先收藏的地方,旁边的长枪碎片仍然在固定的位置。吉尔赛那斯的呼吸平顺多了。他灵敏的耳朵接着听见了水声。侧耳倾听的结果,他确定这不是鱼或是下水捕猎的鸟类。他侧眼看着德瑞克和史东。两人坐在两块俯看管地的石头上,从这里就可以听见他们激烈争辩的声音。吉尔赛那斯悄悄地离开营地,朝向他听见水声的方向前去。

      吉尔赛那斯在森林中毫无声息地前进。偶尔地会从树林间的空隙看见闪耀的河流。他到了一个河流在森林的岩石间汇集成小池塘的地方。吉尔赛那斯在此停步,他的心跳也几乎跟着一起停了下来。他找到了西悠瓦拉。

      在漂流的云雾中围着一圈高大的树木,寂静的夜晚只有被河流沿着五阶流下池塘中的声音所打破,还有那吸引吉尔赛那斯前来的泼水声,现在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

      西悠瓦拉正在沐浴。为了躲避水面上的寒风,精灵女子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她的衣物散落在岸边的一块毯子附近。吉尔赛那斯的精灵视线只看得见她的肩膀和手臂。当她清洗她长长的秀发时,整个头跟着往后仰,亮丽的头发像是乌云般的漂浮在池水之上,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精灵男子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自己该马上离开,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仿佛被魔法定在池边。

      就在那一刻,天上的乌云分开了,银月索林那瑞虽然只是个弯弯的月牙,还是以冷冷的光辉照耀着夜空。他中的水变得像是融化的银浆。西悠瓦拉浮出水面,银色的水珠在她的身躯上散发着光辉,映照着她闪亮的银色头发,最后汇聚成小水流,沿着凹凸有致的曲线往下流,和银色的月光一起彩绘着她的身躯。她的美丽让吉尔赛那斯心中感到一阵揪痛,发出了叹息声。

      西悠瓦拉吃了一惊,担心地看着四周。她野性、浑然天成的美丽,让急着想安慰她的吉尔赛那斯仿佛胸中被哽住了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西悠瓦拉跑到池边放衣服的地方,但她并没有试着穿上它们。

      相反的,她掏出了一柄小刀,准备要保护自己。

      吉尔赛那斯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身体在月光下发着抖,这让他想起了某次狩猎的时候,他和一只困住的麋鹿对望的情景。那只野兽的眼中闪烁着和西悠瓦拉水汪汪的大眼中一样的恐惧。野精灵惊慌地看着四周。她为什么没有看到我?吉尔赛那斯看见她的眼光扫过他数次,靠着精灵的视线,她应该可以清楚地看见我——突然,西悠瓦拉转身拔腿就跑,准备要逃离这个地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却没有办法分辨的危险。

      吉尔赛那斯发现自己的喉咙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不!等等!

      西悠瓦拉!别害怕。是我,吉尔赛那斯。“他用着坚定、沙哑的声音说着,就像那次对那只麋鹿一样。”你不应该单独出来的——这里很危险……“

      西悠瓦拉停了下来,她半站在月光下,半站在阴影中,身上的肌肉颤抖着,随时准备要逃跑。吉尔赛那斯凭着猎人的本能行动,缓慢地接近她,不停地说话以稳定她的情绪,以眼神向她保证安全。

      “你不应该单独出来的。我会和你一起走。我本来就想要找你聊天了。请你听我说。我要和你说话,西悠瓦拉。我也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别抛下我一个,西悠瓦拉。我已经放弃了这么多了。别离开……”

      吉尔赛那斯继续柔声地说着,轻柔地碎步走向西悠瓦拉,直到他发现她向后退了一步。他举起手,在池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让他水变成他们俩人之间的屏障。西悠瓦拉停下来看着他。

      她丝毫不准备穿上衣服,对她来说,安全似乎比面子要来得重要多了。她仍然举着手中的刀子。

      吉尔赛那斯很欣赏她的决断力,却替她赤裸裸的模样感到有些羞愧。任何一个有教养的精灵女子现在早就昏死过去了。他知道他应该避免正眼看她,但她的美丽实在太吸引人了。他的血液开始沸腾,十分费力的,他不停地说着话,有时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无意之间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西悠瓦拉,我在这里干嘛?我的父亲需要我,我的子民们需要我。我却在这里,违背了父王的命令。我的子民在逃难,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帮助它们的龙珠,但我现在竟然冒着生命危险,从他们的手中输出龙珠,帮助人类面对即将来临的战争!这甚至不是我的战争,也不是我同胞的战争。”吉尔赛那斯倾身靠近她,注意到她并没有将眼光自他身上移开。“为什么?西悠瓦拉?为什么我要这样做?我到底对我的同胞做了些什么?”

      他屏住呼吸。西悠瓦拉回头看着背后的树林,又把眼光转到他身上。她要逃跑了,他的心开始碰碰地跳。然后,西悠瓦拉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小刀。她眼中有着沉重的悲伤与哀愁,让吉尔赛那斯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开始怪罪起自己。

      “西悠瓦拉,”他断断续续地说,“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要把你卷进我的烦恼里。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我只知道……”

      “……非做不可。”西悠瓦拉接上他的话。

      吉尔赛那斯格起头。西悠瓦拉用破毯子遮住了身体。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只让他体内的火焰更为高涨。她银色及腰的长发在月光中闪烁着。毯子只能勉强遮住她光滑的肌肤。

      吉尔赛那斯慢慢地站起身,走向她。她仍然站在森林的边缘,随时有可能逃开。他仍然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惧。但至少她已经放下了刀子。

      “西悠瓦拉。”他说,“我做的事情违反了一切精灵的传统。当我的妹妹告诉我要偷取龙珠的时候,我应该直接告诉我的父亲,我应该立刻警告所有的人。我应该自己把龙珠藏起来——”

      西悠瓦拉走近一步,仍然抓着那床毯子。“你为什么没有呢?”

      她低声问。

      吉尔赛那斯站得极靠近池子的尽头。从那边流下来的河水有如银色的帘幕。“因为我知道我的同胞错了,罗拉娜是对的,史东是对的。把龙珠交给人类是对的!我们一定得打赢这场仗!我的同胞们是错的,他们的律法。他们的传统都是错的。我知道——我心里面都清楚!但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让我很痛苦——”

      西悠瓦拉慢慢地走近池边,同时也从另外一边走向那银色的帘幕。

      “我懂。”她柔声说。“我的……我的同胞们也没办法明白我在做什么,或是为什么而做。但我知道什么是对的,而且我相信自己。”

      “我羡慕你,西悠瓦拉。”吉尔赛那斯低声说。

      他踏上了池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西悠瓦拉的银发技散,像是天上的银河掉落在她肩b ,她距离吉尔赛那斯现在不过只有几尺远。

      “西悠瓦拉——”他的声音沙哑。“我离开我的同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明白的。”

      他对她伸出手,手心向上。

      西悠瓦拉退后一步,摇摇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吉尔赛那斯又向前一步。“西悠瓦拉,我爱你!”他柔声说。

      “你看起来非常孤独。就和我一样。求求你,西悠瓦拉!我发誓,我不会再让你孤单的了……”

      西悠瓦拉迟疑地朝他抬起手。吉尔赛那斯快如闪电地将她拉过水面,紧抱住她将她放在身边的石头上。

      等到她警觉到自己掉入格饼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困住她的不是男人的拥抱,因为她可以轻易挣脱。是她对男人的爱让自己深陷其中,他对她深沉无悔的爱决定了两人的命运,也让他一起被困在命运的牢笼里。

      吉尔赛那斯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但看着她的眼睛,他现在明白她是被热情驱使,而不是恐惧。他捧起她的脸,爱怜地亲吻着她。西悠瓦拉一只手仍然紧抓着蔽体的毯子,但她的另外~只手回应了他的拥抱。她的双唇柔软,和他一样的饥渴。突然,吉尔赛那斯感觉到了嘴上有着成威的泪水。他往后退,惊讶地看见她正在流泪。

      “西悠瓦拉,不要哭!我很抱歉——”他放开了她。

      “不!”她用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我不是因为你的热情冒犯而流泪。我是为了自己掉泪,你不会明白的。”

      她羞怯地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脖子,让他靠近。当他亲吻她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另外一只手,原先抓着蔽体的那张毯子的手,无限爱怜地轻抚着他的脸。

      西悠瓦拉的毯子悄悄地滑入河中,顺着银色的水流,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第十八章 追逐别无选择的计划

      第二天中午,因为已经到了河流在山中的源头,大伙被迫要弃船。这里的河水十分浅,并且泛着湍急的白沫。许多卡冈纳斯提精灵的小船也放在岸上。把小船拉上岸边之后,大伙立刻遇上了一群从森林里出来的卡冈纳斯提精灵。

      他们抱着两个年轻精灵战士的尸体。有些精灵抽出了武器,如果不是西悠瓦拉和泰洛斯立刻上前和他们谈话,恐怕他们已经大开杀戒了。

      两人和卡冈纳斯提精灵谈了很长一段时间,大伙则不安地看着下游。一等到卡冈纳斯提精灵们觉得够安全,他们天刚亮就出发了。但他们还是不只一次看到背后紧追不舍的黑色小船。

      泰洛斯回来之后,他黝黑的脸表情更为凝重。西悠瓦拉则是气得满脸通红。

      “我的同胞们不愿意帮助我们。”西悠瓦拉回报。“他们今天已经被浙锡人攻击两次了。他们把这新的邪恶入侵怪罪到那些乘着白色船只前来的人类身上——”

      “这太可笑了!”罗拉娜打断她。“泰洛斯,你没有告诉他们有关这些龙人的事吗?”

      “我试过了。”铁匠说。“但恐怕种种证据都对你们不利。卡冈纳斯提精灵看见了那只白龙在你们的船上,但是却没有看见你们把她赶走。不论如何,他们还是同意让你们通过他们的势力范围,但却不会给予我们任何的帮助。这还是靠我和西悠瓦拉用性命担保才换来的。”

      “龙人在这边干嘛?”罗拉娜的恐怖记忆又回到脑海中。“他们有多少人?南亚苟斯大陆也被入侵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们应该回头——”

      “不,我不认为。”泰洛斯若有所思地说。“如果龙骑将的大军已经准备好要占领这座岛屿,他们应该会派出数以千计的龙人和上百的飞龙才对。他们看起来应该只是让状况更糟糕的小规模巡逻队而已。龙骑将们也许觉得精灵彼此会先自相残杀,而不需要让他们大费手脚。”

      “恶龙军团尚未准备好要攻击亚苟斯。”德瑞克说。“他们在北方还没有足够坚强的阵地。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迫切地带着龙珠到圣奎斯特,在那里召开圣白石议会,决定要怎么处理它。”

      大伙收好自己的补给品,开始在高低不平的地形上前进。西悠瓦拉带领着他们沿着一条靠近河水的小径前进。他们可以感觉到卡冈纳斯提精灵们不友善的眼光始终跟随着他们。

      地形迅速开始攀升。泰络斯很快地告诉他们,这个地方是连他也没有来过的;只能靠着西悠瓦拉带大家前进。罗拉娜对这样的状况感到十分不高兴。她猜测她哥哥和这个女孩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小俩口不时交换着秘密的笑容。

      西悠瓦拉和她的同胞在一起的时候,忙里偷闲换上了一套衣服。她现在穿着卡冈纳斯提精灵女子的日常服装;一整套皮衣皮裤,外面罩着厚重的毛大衣。她的头发梳洗整理之后,每个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其来有自。她的头发是亮银色的,闪耀着奇异的金属光泽,被散在她的肩膀上,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质来。

      西悠瓦拉是一个能力惊人的向导,他们被迫要用急迫的步伐才能赶上她。她和吉尔赛那斯并肩走着,一路上以精灵语不停地交谈。日落后不久,他们来到了一个洞穴口。

      “我们要在这边过夜。”西悠瓦拉说,“我们应该已经摆脱了后面的追兵。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山里面的路。但最好还是不要冒险生火,晚餐恐怕得吃冷食了。”

      白天的攀爬让众人筋疲力尽。用完餐之后,他们在洞穴里面布置睡觉的地方。大伙紧拥着毯子和所有厚重的衣物,瑟缩地睡去。安排守夜的顺序时,罗拉娜和西悠瓦拉坚持要为大伙分忧解劳。整夜没有什么变化,大伙只听得见外面冷风刮过岩石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泰斯从洞穴不明显的人口技出去想要看看风景的时候,他突然退了回来。他把手指放在唇上,用手势叫大家跟着他出去。泰洛斯推开用来挡住人口的巨石,大伙蹑手蹑脚地跟着泰斯走出去。他带着他们来到距离洞口不过二十尺的一个路口,面色凝重地指着地上的积雪。

      地上是清晰的脚印,强风和大雪还来不及将它们掩盖。这些脚印并没有陷入很深的积雪中。没有人开口,因为每个人都可以认出精灵足迹的特征来。

      “他们一定是在晚上的时候超过了我们。”西悠瓦拉说。“我们也不能在这里久待,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追丢了人,开始往回走。我们得立刻离开。”

      “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分别。”怫林特不悦地嘟哝着。他指着他们自己明显可辨的足迹,再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我们就坐在这边等他们更好,省了他们的时间,也让我们不必麻烦。我们根本不可能掩盖我们的足迹嘛!”

      “也许我们没办法掩饰足迹。”泰洛斯说,“但我们还是有机会领先他们个几里。”

      “也许吧!”德瑞克严肃地说。他弯下腰解开剑鞘,往回走进洞穴中。

      罗拉娜抓住史东。“绝对不能流血!”她注意到德瑞克的行动,紧张地低语。

      骑士摇摇头,跟着其他人一起走。“我们不能够让你的同胞阻止我们把龙珠送到圣奎斯特。”

      “我知道!”罗拉娜低声说。她低下头,束手无策地走进洞穴中。其他人马上做好了动身的准备。德瑞克站在洞口,不耐烦地看着罗拉娜。

      “你们先走。”她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她在流泪。“我马上就来。”

      德瑞克不耐烦地离开了。泰洛斯、史东和其他人将脚步放慢,担心地看着罗拉娜。

      “你们先走。”她比着手势。她需要自己独处一阵子。但她脑海中只有德瑞克放在剑鞘上的手。“不可以!”她郑重地对自己发誓。“我绝对不会和我的族人兵戎相见。一旦这样做就等于让恶龙获得了胜利。我会先放下自己的武器——”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转身,她的手反射性的放在剑柄上,罗拉娜呆了片刻。

      “西悠瓦拉?”她惊讶地看见女孩躲在阴暗的角落。“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你在做什么?”

      罗拉娜快步走到西悠瓦拉刚刚跪在地上的位置,她的手似乎在地板上拨弄着什么东西。野精灵很快地站起身。

      “什——什么都没有。”西悠瓦拉喃喃道。“我在收拾东西。”

      在西悠瓦拉身后,冰冷的洞穴地上,罗拉娜认为自己看到了龙珠,它表面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但在她有机会进一步察看之前,西悠瓦拉用斗篷盖住了龙珠。当她这样做的时候,罗拉娜也注意到她一直用身体掩饰着她刚刚在地面上拨弄着的东西。

      “来吧!罗拉娜。”西悠瓦拉说,“我们动作得快一点。如果我拖累了你们,那很抱歉——”

      “一会就好。”罗拉娜严肃地说。她开始走向野精灵身后。西悠瓦拉死命地抓住她。

      “我们得快一点!”她的语气带着十分强硬的口吻。即使隔着罗拉娜厚重的斗篷,她还是抓得罗拉娜隐隐生痛。

      “放开我!”罗拉娜看看女孩冷冷地说,她的绿眼睛中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西悠瓦拉低垂着双眼,放开她的手。

      罗拉娜走到洞穴的后方,低头详细地观察。她看不出任何异样,地上有一些树枝树皮和焦黑的木块,一些石头,如此而已。如果这是某种记号,那么实在非常的简陋。罗拉娜用靴子踢散地上的东西,转过身来抓住西悠瓦拉的手臂。

      “你看。”罗拉娜冷冷地以精灵语说,“你留给你朋友的讯息将会很难辨认。”

      罗拉娜几乎已经对女孩的任何反应做好了防备,她可能生气,或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被发现而感到羞愧。她甚至预料她会采取攻击的行为。但西悠瓦拉开始颤抖,当看着罗拉娜时,她的眼神流露出恳求的意思,几乎带着一丝的哀伤。有那么短短的一阵子,西悠瓦拉试着要开口,但她办不到。她摇摇头,挣脱了罗拉娜的手,跑向洞外。

      “快点,罗拉娜!”泰洛斯大喊。

      “马上就来!”她看着地上一片凌乱。她想要多花些时间调查这地上的图形,但她不敢浪费这些时间。

      也许我对那个女孩的疑心病太重了,其实没有什么道理,罗拉娜快步走出洞外。她差点撞上殿后的泰洛斯,铁匠抓住她的手,稳住她的身形。“你还好吧?”他问。

      “还——还好。”罗拉娜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你看起来脸色很苍白,你看见了什么吗?”

      “没有,我很好。”罗拉娜匆忙地回答,她抬起头看着积雪的悬崖。她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大家怎么会都疏忽了!

      她的脑海中又再度浮现了西悠瓦拉站起身来,用斗篷盖住龙珠的动作。龙珠发着奇异的光芒!

      她正想开口询问西悠瓦拉,但思绪却被打断。一支箭划破天空,射在靠近德瑞克附近的一棵树上。

      “精灵!布莱特布雷德,攻击!”骑士拔出剑大喊着。

      “不可以!”罗拉娜冲向前,抓住他使剑的手。“我们绝不抵抗,绝不杀人!”

      “你疯了!”德瑞克大喊。他愤怒地把罗拉娜推回史东的方向。

      另一支箭射了出来。

      “她是对的!”西悠瓦拉跑回来恳求。“我们不能够对他们拔刀相向,到了前面的隘口我们就可以对付他们了。”另一支箭无力地插在德瑞克的锁子甲上,他恼怒地拨掉它。

      “他们不是要射死我们。”罗拉娜加上一句。“如果他们有这样的念头,那我们早就死了。我们得要逃,在这里一点胜算也没有。”

      她指着浓密的树林,“我们在那边的机会比较大。”

      “德瑞克,放下你的剑!”史东拔出剑,“不然你得先通过我这一关。”

      “你是个懦夫,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气得发抖。“你竟然逃离你的敌人!”

      “不。”史东冷冷地回答,“我是为了朋友们的性命而撤退。”骑土的到没人鞘。“快走,德瑞克,不然精灵们会发现他们到得太晚,只能帮你收尸。”

      又一支箭射到德瑞克身后的树上。骑士气得满脸通红,将剑入鞘,顺着小径往上走。但他最后对史东投以无比恶毒的眼光。

      “史东——”罗拉娜开口,但骑士只是抓住她的手肘,推着她飞快地往上爬。他们速度很快,她可以听见身后奏洛斯间过斜坡的声音,同时他还不停地把石头往下丢。很快的整片悬崖上的积雪都开始往下滑,箭矢也停了下来。

      “这只能拖延他们一下,”铁匠气喘吁吁地赶上史束和罗拉娜。

      “没办法阻止他们太久的时间。”罗拉娜没有回答。她的肺里面像是有火在烧,眼前金星乱冒。她不是唯一这样的人,史东也急促地喘着气,他的手虚弱地抓着罗拉娜。连强壮的铁匠都像赛马似地不停喘气。他们绕过一块大石,发现矮人跪在地上,泰索何夫徒劳地试着要扶起他。。

      “得……休息……”罗拉娜的喉头疼痛。她开始坐了下来,但一只强壮的手扶住她。

      “不行!”西悠瓦拉十万火急地说,“不能待在这里!只要再走个几尺就好!快点!继续走!”

      野精灵硬推着罗拉娜往前,她神智模糊地看着史东扶起佛林特,矮人端着气大声咒骂。泰洛斯和史东联手拖着矮人在小径上走,泰索何夫走在最后,累得没有力气开口。

      最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隘口。罗拉娜扑倒在雪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去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其他人跟着倒在她身边,只有西悠瓦拉专注地看着底下。

      她怎么有那么好的体力?罗拉娜努力理清思绪。但她累得连问问题都没有力气。这个时候,她甚至不想管到底精灵们会不会追上来。西悠瓦拉转过身来面对他们。

      “我们得兵分两路。”她果断地说。

      罗拉娜看着她,不了解她的意思。

      “不行。”吉尔赛那斯试着要站起来,却没有成功。

      “听我说!”西悠瓦拉弯下身急迫地说。“精灵们太接近了。他们一定会追上我们,我们到时候只能投降或是应战。”

      “应战——”德瑞克喃喃地说。

      “还有更好的方法。”西悠瓦拉低声说。“你,骑士,你得单独带着龙珠去圣奎斯特!我们会替你们引开追兵。”

      有一阵子没人开口。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西悠瓦拉,考虑着这个新的可能性。德瑞克抬起头,眼中闪着光芒。罗拉娜用警示的眼神看着史东。

      “我不认为一个人可以负担得起这么重的责任。”史东慢慢地调整好呼吸,“至少要有两个人。”

      “你是说还有你吗?”德瑞克愤怒地说。

      “是的,史东当然应该跟着去。”罗拉娜说。“他比任何人都来得有资格。”

      “我可以画一张通过山区的地图。”西悠瓦拉着急地说。“路并不难走。骑士的前哨站距离这里大概只有两天的路程。”

      “可是我们不会飞。”史东抗议。“我们的脚印怎么办?精灵们一定会发现我们分开了。”

      “制造一场雪崩。”西悠瓦拉建议。“泰洛斯往后丢石块的举动给了我这个灵感。”她抬起头,每个人都跟着她的视线。顶上白雪覆盖的山峰是大伙的目标,积雪看来十分松软。

      “我可以用我的魔法制造一场雪崩。”吉尔赛那斯缓缓地说。

      “这样可以毁掉所有的痕迹。”

      “可是我们能去哪里?”罗拉娜问。“我可不想要没无目的在荒野中乱跑。”

      “我——我知道一个地方。”西悠瓦拉结巴地说,她低头看着地面。“这是个秘密,只有我的族人知道。我带你们过去。”她合起双手。“求求你们,我们动作得要快。时间不多了!”

      “我愿意把龙珠送到圣奎斯特。”德瑞克说,“我可以自己去。

      史东跟着你的朋友走,你们会需要一个战士的。“

      “我们有战士。”罗拉娜说。“泰络斯,我的哥哥,矮人。和我自己都经历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战役——”

      “还有我。”泰索何夫也插上一脚。

      “还有坎德人。”罗拉娜哭笑不得地补上一句。“再说,反正我们不会有流血的冲突。”她看着史东烦恼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的声音软化下来。“当然最后还是要看史东自己的意愿。

      他自己决定怎么做,但我觉得他应该跟着德瑞克。“

      “我同意。”佛林特嘟哝着。“毕竟又不是我们要冒险。我们没有了龙珠会比较安全,精灵们要的是龙珠。”

      “是的。”西悠瓦拉同意。“我们没有龙珠会比较安全。是你们要冒比较多的危险。”

      “那么我的选择就很明显了。”史东说。“我要和德瑞克一起走。”

      “如果我命令你跟他们走呢?”德瑞克说。

      “你根本没有权力管辖我。”史东的眼神变得黯淡。“你忘了吗?我根本还不是个骑士。”

      大伙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德瑞克瞪着史东。

      “的确。”他说。“如果我有机会的话,你永远都不可能是!”

      史东抽搐了一下,仿佛德瑞克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他站起来,重重地叹口气。德瑞克已经开始打包他的行李。史东动作并不快,刻意慢慢收起自己的毯子。罗拉娜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史东身边。

      “来。”她手伸进背包里。“你会需要食物——”

      “你应该和我们一起走的。”分配干粮时,史乐低声说。“坦尼斯知道我们要去圣奎斯特。如果可能,他一定会尽力赶去的。”

      “你说的对。”罗拉娜的眼神开始发亮。“也许这是个好主意——”

      她的视线接着转向西悠瓦拉。野精灵仍然用斗篷裹着龙珠。西悠瓦拉紧闭着眼,仿佛在跟看不见的神灵沟通。罗拉娜叹着气摇摇头。

      “不行,史东,我得和她待在一起。”她低声说。“有些事情不对劲,我不明白——”她停下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那么坚持要单独去呢?矮人说的对,这趟旅程很危险。如果精灵们抓到你,没有我们在场,他们动起手来不会有丝毫犹豫。”

      史东沉下脸,“你能想像吗?德瑞克爵士单独带着宝贵的龙珠,克服重重险阻回到大家的身边——”史东耸耸肩。

      “可是这责任那么重大!”罗拉娜抗议。

      “你是对的,罗拉娜。”史东沙哑地说。“有太多筹码押在这里。

      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多上太多了……索兰尼亚骑上的统御权。我没有时间向你解释……“

      “快点,布莱特布雷德,如果你还要来的话!”德瑞克大吼。

      史东拿起食物,塞进包包中。“再会了,罗拉娜,”他用惯有的尊贵态度向她鞠躬。

      “再会了,史东,我的老友,”她双手环抱着骑士,低声说。他温柔地搂着她,在她前额吻了一下。

      “我们会把龙珠交给智者去研究。圣白石议会将会很快地召开,”他说。“我们会邀请精灵参加,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其中的一份子。你一定得尽快赶到圣奎斯特,我们会需要你的。”

      “我会到的,依着神的旨意。”罗拉娜的视线投向西悠瓦拉,她正把龙珠交给德瑞克。当德瑞克转身离开的时候,西悠瓦拉脸上浮起了一种难以形容、如释重负的表情。

      史东跟大家告别,在德瑞克后面离开了。当他们离开时,大伙都看到盾牌上发出的一阵闪光。

      突然罗拉娜想起什么似的往前一步,“等等!”她大喊。“我得要阻止他们。他们应该要带着屠龙枪碎片一起走才对。”

      “不行!”西悠瓦拉大喊着挡住罗拉娜。

      罗拉娜愤怒地想要推开西悠瓦拉,接着她看见女孩脸上的表情,不禁停下了手。

      “西悠瓦拉,到底是为了什么?”罗拉娜问。“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把他们送走?为什么你这么想把我们分开?为什么把龙珠给他们,又把碎片留下来——”

      西悠瓦拉没有回答,她只是耸耸肩,用湛蓝的眼眸看着罗拉娜。罗拉娜感觉到自己的意志逐渐的屈服在那双水蓝色的眼睛中。她害怕得想起了雷斯林。

      吉尔赛那斯也用着关心的眼神打量着西悠瓦拉。泰洛斯双手抱胸地站着,似乎也开始跟罗拉娜起了同样的怀疑。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动弹。他们都被西悠瓦拉控制住了,她对我们做了什么?

      他们只能呆呆地看着野精灵轻松地走向罗拉娜的背包,打开碎片的包裹,将屠龙枪的碎片高举至空中。

      阳光照射在西悠瓦拉的银发上,反射出类似史东盾牌发出的光芒。

      “屠龙枪要留在我身边。”西悠瓦拉看着四周着了魔的大伙,她加了一句,“你们也是一样!”



    第十九章 黑暗的旅程

      在他们的身后,悬崖上的积雪以千军万马之势奔流而下,彻底掩盖了他们的一切痕迹,阻挡住了来时的路。吉尔赛那斯魔法雷电的回音还在山谷中回荡,或者这声音是属于掉落的石块的,没有人确定。

      西悠瓦拉带领着大伙,小心地沿着东方的小径前进,躲开积雪的道路,只走在岩石上面;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小心地走在前人的足迹上,让追兵没有办法判断到底有多少人。他们太过小心,反而让罗拉娜开始担心了。

      “记住,我们想要他们追上我们,”当大伙爬过一堆乱石时,她对西悠瓦拉说。“别担心。他们要找到我们不会太困难的,”西悠瓦拉回答。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罗拉娜正准备要问,却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吉尔赛那斯扶着她站起来,她龄牙咧嘴地忍痛打量着西悠瓦拉。包括泰洛斯,没有人愿意接受自从骑士们离开之后西悠瓦拉的变化,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跟着西悠瓦拉。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地。”西悠瓦拉回答。“你以为我留了个讯息给他们,你很聪明。我的确这样做了,你运气不好,没有找到。在那些你好心踢开的树枝底下,我画了一个简略的地图,当他们找到的时候,他们会以为我画那张地图是要告诉你们路径。

      你让我的陷阱更为逼真了,罗拉娜!“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之意,直到她的视线和吉尔赛那斯相遇。

      精灵男子背向她,神情沉重。西悠瓦拉屈服了。她的声音开始带着恳求的意味。“我有苦衷——你们会谅解的。当我看到那些足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一定得兵分两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龙珠是怎么一回事?你那个时候对它做了些什么?”罗拉娜。

      追问。

      “没——没什么,”西悠瓦拉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一定得相信我!”

      “我看不出来有任何理由。”罗拉娜冷冷地回答。

      “我没有伤害你们——”西悠瓦拉开口道。

      “万一你是把骑士迭去陷阱中怎么办?!”罗拉娜大喊。

      “不是的!”西悠瓦拉抓住她的手。“我没有!相信我。他们会很安全的。我早就计划好了。龙珠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更重要的,它绝对不可以落入精灵的手中。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把它送走的原因。我帮你们逃出来也是这个理由!”她环顾四周,像是野兽般嗅着空气。“快点,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如果我不愿意和你一起走呢?”吉尔赛那斯沙哑地说。“你对龙珠知道多少?”

      “别问我!”西悠瓦拉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充满哀伤。她水蓝色的眼睛正以吉尔赛那斯难以承受的炙烈爱意看着他。他摇摇头,躲开她的眼光。西悠瓦拉抓住他的手。“求求你,爱人,相信我!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在池塘边的那些话?你说你不得不做某些事,背叛你的同胞,被众人追捕,只因为你相信你做的是对的。

      我说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有相同的困扰。你不相信我吗?“

      吉尔赛那斯低着头呆了片刻。“我相信你,”他柔声说。他伸出手,将她搂近,亲吻着她的银色长发。“我们跟着你。来吧!罗拉娜。”两人互相紧搂着,走进雪地中。

      罗拉娜六神无主地看着其他人。每个人都避免正眼看她。接着泰洛斯走上前。

      “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将近五十年了,年轻人,”他体贴地说。

      “我知道对你们精灵来说并不算久。但我们人类真真实实活过这段日子,我们并非整日虚度。我可以跟你这样说,那个女孩是真心爱你的哥哥。他也用同样的爱回报她。这样的爱不可能有任何的邪念。就冲着他们俩人坚贞的爱情,我愿意跟他们到天涯海角。”

      铁匠跟着两人离开。

      “就因为我的脚快要变成冰棒,我愿意跟他们到天涯海角,只要他们能帮我取暖!”佛林特双脚不停踱地。“快点,我们走了。”他抓住泰斯跟在铁匠后面上路了。

      罗拉娜一个人站着。她只能跟上去,毕竟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想要相信泰洛斯说的话。以前,她也许愿意相信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但现在她的信仰已经遇到过太多的挑战。为什么不相信真爱?

      现在她脑海中只有一样东西,那是龙珠中不停旋转的颜色。

      大伙在逐渐降临的夜色中向着东方前进。他们已经离开了山区,空气也变得不再那么稀薄。冰冻的岩石开始被白雪覆盖的松树所取代,森林又再度包围了大家。西悠瓦拉满怀自信地带领着他们进入了一个云雾绕绕的山谷。野精灵似乎不再考虑要遮掩他们的足迹,她现在只考虑到前进的速度。

      她拼命领着大伙往前冲,仿佛跟天空中的太阳赛跑。当夜色降临时,大伙在森林中的空地休息,累得连饭都吃不下。但西悠瓦拉只让他们睡了几个小时,立刻又赶着大伙上路。

      每当有人疲倦不堪地问,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赶路,她只会回答。“他们靠近了,非常靠近了。”

      每个人都以为她指的是精灵们,不过罗拉娜早就感觉不到后面有任何的追兵了。

      天刚破晓,但这里的雾浓到泰索何夫觉得自己可以抓一把放到口袋里。大伙紧靠着前进,甚至手牵着手避免分开。空气越来越温暖。他们脱下潮湿、笨重的斗篷,沿着突然穿破浓雾,出现在他们脚下的小径前进。西悠瓦拉走在最前面,她银发所反射的微光是他们唯一的指引。

      地面终于开始变得平坦,树变得稀疏,大伙走在冬天变黄的枯草上。虽然没有人可以看穿这片浓密的雾,但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四周是一片广大的空地。

      “这就是迷雾谷。”西悠瓦拉解答了他们心里的疑惑。“很多年以前,在大灾变之前,根据我族的传说……这里是克莱恩上最美的地方。”

      “这里也许还是很美丽。”佛林特咕哝着,“只要我们可以看穿这些该死的雾。”

      “不再是了,”西悠瓦拉凄然说道。“这里就像克莱恩的其他地方一样,美丽已经成了过去式。有一度迷雾谷的堡垒漂浮在大雾之上,像是漂浮在云端。升起的太阳将大雾染成粉红色,中午的时候猛烈的阳光将大雾驱散,傍晚时大雾又再度包围起堡垒。晚上银色和红色的月亮照耀着这浓密的雾。从克莱恩各地来的朝圣者——”她突然住口。“我们今夜要在此扎营。”

      “什么朝圣者?”罗拉娜边卸下背包,边问。西悠瓦拉耸耸肩。

      “我不知道,”她躲避着她的眼光。“这只是我族的一个传说,也许并不是真的。现在大概没人想来了。”

      她在说谎,罗拉娜想,但她没有揭穿。她没有力气管这档子事了。连西悠瓦拉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这一片死寂中听起来都很不自然,震耳欲聋。大伙静静地铺好睡袋,一言不发地吃晚餐,毫无食欲地咬着背袋里的干粮。连坎德人都不想说话,这片雾像是千钧重担般地压迫着每个人,他们耳边唯一听得到的就是滴答、滴答、滴答,水滴滴在落叶上的声音。

      “睡吧。”西悠瓦拉将睡袋铺在吉尔赛那斯身边,“当银色的月亮升到天顶的时候,我们就得马上启程。”

      “这有什么差别?”坎德人打着呵欠。“反正我们都看不见。”

      “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得前进。我会叫醒你们的。”

      “当我们开完圣白石议会之后,从圣奎斯特回来,我们便可以成婚。”吉尔赛那斯和她躺在一起的时候说。

      女孩在他的怀抱里抽动了一下。他感觉到她的秀发搔过他的脸颊。但她没有回答。

      “别担心我的父亲,”吉尔赛那斯笑着抚摸她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头发。‘她可能会顽固、坚持一阵子,但我是他最小的儿子,没有人在乎我怎么样。波修土会唠叨不停,反正也不会死。我们可以不要管他。我们也不需要和族人住在一起,我不大确定我能不能适应你们的生活,不过我会好好学的。我的箭术很好喔!我想要我的子女快乐的在原野中自由的成长……怎么了……西悠瓦拉——你怎么哭了?“

      吉尔赛那斯将她抱紧,她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伤心地啜泣着。“乖,乖——”他边安慰她,边轻笑着。女人真是种有趣的动物,不知道我又说了什么?“嘘嘘,西悠瓦拉,”他喃喃地说。“一切都没事了。”接着,吉尔赛那斯沉沉地睡去,梦中出现一群银发的小孩在原野上奔跑。

      “时间到了。我们得走了。”

      罗拉娜感觉到有只手摇着她的肩膀。她吃了一惊,刚刚所做的恶梦让她分辨不出身旁的人是谁。

      “我会叫醒其他人的,”西悠瓦拉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罗拉娜觉得比没睡之前还要疲倦,动作缓慢地打包好,站在黑暗中发抖。她可以听见身边的矮人又在抱怨,潮湿的空气又让他的关节疼痛起来。罗拉娜突然明白,这趟旅程对佛林特来说十分难挨。他毕竟已经有至少一百五十岁了吧?对矮人来说年纪很大了。由于旅途中的一场大病,他的脸上少了些血色。他被胡子遮掩住大部分的嘴唇开始有些泛青,常常会捧着心口不作声。但他总是坚称自己没事,固执地跟着他们。

      “都好了!”泰斯大喊,他尖锐的声音穿透了浓雾,不知道会不会惊醒什么东西。“抱歉!”他说。“哇!”他对佛林特低语,“好像在座庙里面。”

      “闭上嘴向前走!”矮人暴躁地说。

      西悠瓦拉点亮了一支火把,众人惊讶地看着这新的光源。

      “我们一定得点亮火把才行,”她在任何人来得及抗议之前说。

      “别担心。这座山谷很久以前就封闭起来了。这里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人类的领土,骑士设立哨站的地方,一条通往食人魔的领土;两条路都在大灾变中湮没了。不需要害怕,我带你们走的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还有你的族人,”罗拉娜提醒她。

      “是的——我的族人……”西悠瓦拉说,罗拉娜惊讶的发现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你要带我们到什么地方去?”罗拉娜追问。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一个小时之内就会到了。”

      大伙面面相觑,每个人都看着罗拉娜。

      该死!她想。“不要想从我这边找到答案!”她生气地说。“你们想要怎么办?待在这里,在迷雾中迷失方向——”

      “我不会出卖你们的!”西悠瓦拉无助地低语。“求求你们,再相信我一次。”

      “走吧!”罗拉娜疲倦地说。“我们会跟上的。”

      浓雾似乎更紧密地包围着他们,只剩下西悠瓦拉手中的火把照亮四周。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往哪里走。地形一点都没有改变。他们在及膝的草丛中不停地前进。四周没有树木,偶尔会出现一块大石,其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也丝毫没有野兽或是鸟类的声响。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加紧脚步走在火把照耀的范围里。

      突然,毫无预警地,西悠瓦拉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她将火把举高。火把的光穿透了浓雾。他们可以看到有某种东西笼罩在雾的彼端。一开始,大伙还没有办法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西悠瓦拉又走近了几步,大伙强忍着好奇心,不安地跟在她后沉接着,宁静的夜被水沸腾的声音所打破。浓雾越来越密,空气越来越温暖、潮湿。

      “温泉!”泰洛斯突然明白。“难怪,这就说明了浓雾的成因,这个影子嘛——”

      “是通过温泉的桥,”西悠瓦拉高举手上的火把,照耀着跨越沸腾、冒着蒸汽的泉水的石桥。

      “我们要走过去!”佛林特大惊小怪看着沸腾的水。“我们要走——”

      “这里名字叫做通道之桥。”西悠瓦拉说。

      矮人只是勉强吞了吞口水。

      通道之桥是座简单,平滑的白色大理石所建造的大桥。在两边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骑士雕像,象征性地跨过温泉之上。拱桥的高度非常高,大伙都看不见迷雾底端桥的中央。它十分古老,连佛林特都无法判断出它起于什么时代,出自何人之手。这不是矮人。精灵或是人类可以做得出来的。是什么力量兴建了这么雄伟的建筑?

      他们注意到桥上没有任何扶手,只有白色的大理石上面闪耀着水蒸汽的反光,看来十分湿滑。

      “我们不可能走得过去的。”罗拉娜颤抖地说。“我们被困住——”

      “我们可以走过去,”西悠瓦拉说,“因为我们是被召唤来的。”

      “召唤?”罗拉娜不可置信地说。“是谁?哪里?”

      “等等,”西悠瓦拉命令大家。

      他们静静地等着,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好做。每个人打量着火把的四周,但他们只看见了温泉中冒起的蒸汽,只听见了噗噜噗噜冒泡的声音。

      “是该索林那瑞上场的时候了,”西悠瓦拉突然说,她奋力一挥,把火把丢进水中。

      黑暗吞没了他们。他们不由自主地挤在一起。西悠瓦拉似乎跟着光亮一起消失了。吉尔赛那斯呼喊着她,但没有回答。

      突然大雾变成了闪亮的银色。他们又可以看见周遭的一切,西悠瓦拉,大雾中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影子又再度出现在他们眼前。

      她站在桥的开端,看着天空。她慢慢地举起手,浓雾缓缓地分开。

      大伙抬起头,看见浓雾像是女神优雅的手指般直指向满天星斗的夜空,直指向皎洁的明月。

      西悠瓦拉口中念着奇怪的语言,月光撒在她身上,将她爱怜地包围起来。月光照着底下沸腾的温泉,仿佛赋予了它们生命,让它们在银光中舞动着。月光照在桥上,让永恒不停地跨越石桥的骑士们有了生命。

      但是,让大伙用颤抖双手彼此紧拥的并不是眼前的美景。佛林特用最虔敬的诗文向李奥克斯祈祷,罗拉娜双眼含泪靠着哥哥胸膛、吉尔赛那斯满心敬畏地紧拥着妹妹。这一切一切的举动都并非单纯的由那映照在水面上的月光所造成。

      在他们眼前的是几乎高与天齐、用山岩雕刻、在月光中闪着银色光辉的一只龙。

      “我们在哪里?”罗拉娜压抑地说。“这里是哪里?”

      “当你们越过了通道之桥,你们将会站在银龙纪念碑之前,”西悠瓦拉柔声回答。“它守护着索兰尼亚骑士修玛的陵寝。”



    第二十章 修玛陵寝

      在银月索林那瑞的照耀下,通道之桥看起来像是一串银线串起的珍珠,跨越在温泉之上。

      “别害怕!”西悠瓦拉说,“只有那些心怀邪念的人才会无法渡过这座桥。”

      大伙仍然半信半疑。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上几阶,忐忑不安地踏上了在水蒸汽中显得湿滑无比的通道之桥。西悠瓦拉打头阵,她轻松地走了过去。其他人则是在桥中央小心翼翼地走着。

      一上桥,桥的另外一边便浮现出了银龙纪念碑。虽然他们知道必须小心自己的每一步,但眼睛仍然不由自主地望向它。有许多次,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停下来呆呆地看着,完全忘了底下是冒着蒸汽的滚烫泉水。

      “哇——我打赌这底下的水热得可以煮菜了!”泰索何夫说。

      他趴在地上从桥的最高点往下看。

      “我敢打赌——赌,这——这可以把你煮——煮熟,”吓坏的矮人手脚并用地爬着。

      “你看,佛林特!注意这边。我包包里有一块肉,我可以把它绑上一条线,慢慢地沉进水里面——”

      “快走!”佛林特大吼,泰索何夫只好百般不情愿地阖上包包。

      “你到哪里去都很无聊,”他抱怨,一转眼又立刻屁股着地一路滑了下去。

      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个恐怖的经验,每个人走到另外一边坚实的地面上后,都着实松了一口气。

      当他们通过这条桥的时候,每个人都专注在如何活着走过去,因此没有人和西悠瓦拉讲话。等他们一抵达彼岸,罗拉娜便第一个开口。

      “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边来?”

      罗拉娜迟疑了一下子,视线再度投向那个巨大的龙形雕像,龙头仿佛在群星间。石头刻成的口发出了无声的呐喊,石头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彼方,双翼伸展出山壁之外。一只爪子伸出来,至少有一百棵树干那么粗。

      “你把龙珠送走,又把我们带到一座银龙的纪念碑来!”罗拉娜片刻之后声音颤抖地说。“我们还能怎么想?你带我们到了这个你称做修玛陵寝的地方。结果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人,搞不好他只是个传说。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里是他安息的地方?遗体在里面吗?”

      “没——没有,”西悠瓦拉日气软弱地说。“他的遗体消失了,就跟——”

      “就跟什么一样?”

      “就跟他带着的长枪一样。他靠着这柄屠龙枪摧毁了万色返空龙。”西瓦拉叹着气低下头。“进来吧,”她恳求大伙,“今晚休息一下吧。我保证明天早上,一切的谜团都会解开。”

      “我不认为——”罗拉娜正准备开口。

      “我们进去吧!”吉尔赛那斯坚决地说。“你像是被宠坏的小孩一样,罗拉娜!西悠瓦拉何必把我们带进危险之中?如果这里有一只龙,全亚苟斯的人应该都会知道!它老早就把整座岛上的人全杀光了。我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的邪恶,只有亘古长存的祥和之气。这是个完美的藏身之处!精灵很快地就会知道龙珠已经平安地抵达了圣奎斯特,他们会停止搜捕,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没错吧,西悠瓦拉?这不就是你带我们前来的原因吗?”

      “是的。”西悠瓦拉柔声说,“这——这本来就是我的计划。快点吧,趁着银月还闪耀着的时候赶快吧,我们只有趁这个时候才能进去。”满尔赛那斯牵着西悠瓦拉的小手,走进了那阵闪耀的银色浓雾中。泰索柯夫挤进他们之间,身上的袋子晃来晃去。罗拉娜心中的恐惧并没有减少分毫,吉尔赛那斯的解释仍然没有让她放心,西悠瓦拉不情愿的表情更让她心中悬着一块大石。但眼前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好奇得不得了。

      桥边的草地因为终年不断的蒸汽而显得十分翠绿,地势原先相当平坦,但当他们靠近峭壁上刻出的巨龙时,地面慢慢开始陡峭起来。队伍前面突然传来了泰斯的声音。

      “雷斯林!”他们都听见他吃惊的大喊。“他变成了一个巨人!”

      “坎德人疯了!”佛林特心满意足地说。“我早就知道——”

      大伙跑向前,泰斯在他们面前又叫又跳地指着。众人站在他旁边,不停地喘息。

      “我以李奥克斯的胡子起誓!”佛林特赞叹地说。“这的确是雷斯林!”

      被云雾所包围,隐约有九尺高的这个石刻雕像跟年轻法师一模一样。雕像知细靡遗,精确地传达出了他那愤世嫉俗的神情,甚至连他沙漏形的瞳孔都精准的雕刻出来。

      “那边是卡拉蒙!”泰斯不顾~切地大喊。

      几尺之外是另一个雕像,这个雕像完全跟法师的双胞③哥哥一模一样。

      “我还看到了坦尼斯……”罗拉娜恐惧地低语。“这是什么邪术?”

      “这不邪恶。”西悠瓦拉说,“除非你自己带来了邪恶。如果你们心里有歹念,那么每个人都会看到他最害怕的敌人。雕像所散发出来的恐惧和威胁将让你们没有办法进入。但你们只看见自己的朋友,所以你们可以安全地走进去。”

      “我可不会把雷斯林当作我的朋友。”佛林特喃喃地说。

      “我也不会。”罗拉娜迟疑地走过法师冰冷的雕像。法师由黑耀石刻成的袍子在月光下反射着光芒。罗拉娜回忆起西瓦那斯提那一夜的恐怖恶梦,颤抖着走进由许多雕像围成的圆圈中。每个雕像都和他的朋友们一模一样。在这个寂静的圆圈中,有一座小小的陵寝。

      这个简单的长方形建筑物由雾中升起,底下是发亮的八角形底座和阶梯。它也是由黑耀石打造的,整棕黑色的建筑物在大雾中显得十分明显。每个细节看起来都像是昨天才刚完工一样;简单明了的设计中没有任何风吹雨打的痕迹。上面的每个骑上依然握着屠龙枪冲向可怖的怪物。恶龙们无声地被无法逼视的长枪刺穿。

      “这个陵寝里摆放的是修玛的遗体,”西悠瓦拉带着他们走上阶梯。

      冰冷的铜门在西悠瓦拉一推之下轻易地打开。大伙站在这座有着高耸柱子的陵寝阶梯上,不知如何是好。就像吉尔赛那斯所说的,他们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的邪气。罗拉娜清楚地记得斯拉——莫瑞里面不死的皇家守卫是如何的保护自己逝去的国王,还有那种邪恶、阴森的气息。但在这座陵寝里,她只能感觉到失落和遗憾,夹杂着最后胜利的愉悦;一场以可怕代价换来的胜利,得到了永恒的平静与祥和。

      罗拉娜感觉到自己的哀伤逐渐消退,改以轻松的心情。她自己的难过和失落在这里都消失无踪。她想起了自己的许多胜利和成就。大伙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陵寝。厚重的铜门无声无息地关上,让他们陷在浓密的黑暗中。

      火光一闪。西悠瓦拉拿着一桶从墙上取下的火把。罗拉娜怀疑她是怎样点亮火把的,但这个怀疑很快就被眼前的奇景所替代。

      除了正中央的一个黑耀石刻成的棺架之外,这里空无一物。

      雕工精细的骑士雕像支撑着棺架,原来应该在上面的骑士尸体则不知所踪。一面古老的盾牌放在边上,一把和史东的剑类似的巨剑放在盾牌旁。大伙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些东西,这些遗物上面仿佛灌输了无比的哀伤,连泰索何夫也不愿对其染指。

      “如果史东在这里就好了。”罗拉娜偷偷擦去眼中涌出的泪水。

      “这里一定就是修玛安息的地方……虽然——”她没有办法解释突然涌上来的那种不安。这不是恐惧,只是一种从一进这个山谷就一直存在的压迫感。

      西悠瓦拉点亮更多的火把,众人走过棺架,打量着墓穴的其他地方。这里并不大,棺架放在正中央,四周的洞壁边则有许多的长板凳,应该是供悼念者祈祷的地方。在另一边是一个石制的祭坛,上面刻着骑上的标志:翠鸟、皇冠及玫瑰。干枯的玫瑰花瓣和药草散布其上,经过数百年后,它们的香气始终不散。在祭坛之下,深陷地板之中的是一个巨大的铁板。

      “我们马上就知道了。”铁匠低哼着说。他弯着腰,用银臂握住铁板上面巨大的握环,一开始毫无任何变化。泰洛斯两只手用尽全身力量一拉,铁板发出令人牙龈发酸的摩擦声,开始慢慢移动。

      “你在做什么?”原先正在忧伤的打量着墓穴的西悠瓦拉突然回过身。泰洛斯被她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罗拉娜不由自主地从洞口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西悠瓦拉。

      “不要靠近那边!“西悠瓦拉颤抖着声音警告道。”离远一点!

      很危险!“

      “你怎么会知道?”罗拉娜恢复了镇定,冷冷地问。“几百年来没有人来过这个地方了。还是有人来过?”

      “没有!”西悠瓦拉咬住自己的嘴唇。“我——我是从……我族人的传说中知道的……”

      罗拉娜不理那个女孩,自顾自的靠近那个黑黑的洞口。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即使拿着佛林特递给她的火把,仍然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灰尘的味道飘出来。

      “我不认为这是个井。”索斯挤进来说。

      “求求你们!不要靠近!”西悠瓦拉恳求众人。

      “她说的对,小贼!”泰洛斯一把将坎德人抓起来。“如果你掉下去,可能会从世界的另外一端掉出来。”

      “真的吗?”泰索何夫摒住呼吸问。“泰络斯,我真的会从世界的另外一边掉出来吗?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幄?那边会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吗?”

      “希望不会像炊德人介佛林特抱怨。”不然他们现在大概都笨死了。而且,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世界是放在李奥克斯的铁钴之间,掉到另外一边的人会掉到它正打造这界的铁榷之下。另外一边怎么可能有人?!“他不屑地说着,一边看着泰洛斯徒劳无功地试着把铁板放回原位。泰索柯夫仍好奇地看着它。泰洛斯最后终于放弃,但他还是恶狠狠的看着泰斯,泰斯最后只好哀怨的叹口气,跑去另外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那柄剑和盾。

      佛林特拉拉罗拉娜的袖子。

      “怎么了?”她心不在焉地问。

      “我很了解石雕。”矮人低声说,“这里不太寻常。”他停下来,等着罗拉娜发笑。但她非常认真地注意着他。“陵寝和外面雕像的手工都是人类做的。很有一段历史了……”

      “老得足够当做修玛的陵寝吗?”罗拉娜插嘴。

      “每一寸都是。”矮人感叹地说。“但外面的那只大虫”他指着那只巨大石龙的方向,“不是人类、精灵或是矮人做得出来的。”

      罗拉娜眨眨眼,不太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而且它还更为古老。”矮人的声音有点沙哑。“古老到让这些——”他指着整座陵寝,“都显得有些现代化。”

      罗拉娜开始明白。佛林特看见她的眼睛睁大,慢慢地、认真地点点头。

      “在克莱思上,没有任何用两只脚走路的生物可以雕出这样的东西,”他说。

      “这一定是某种具有可怕怪力的生物——”罗拉娜喃喃地说。

      “某种巨大的生物——”

      “有着翅膀——”

      “有着翅膀——”罗拉娜喃喃地说。

      突然地话声一顿,血液恐惧得几乎冻结,耳边传来咒语的吟唱声。

      “不要!‘抛转过身下意识的举起手隔挡法术,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一点意义都没有。

      西悠瓦拉站在祭坛边,玫瑰花瓣从手中片片掉落,正在柔声吟唱着。

      罗拉娜试着和掩盖全身的疲倦感搏斗。她双膝跪地,诅咒着自己的疏忽,扶着板凳支撑自己。但这一点用都没有,她抬起惺忪的双眼,看见泰洛斯跌倒在地,吉尔赛那斯不支倒地。在她旁边,矮人甚至在头碰到板凳前就发出了鼾声。

      罗拉娜听见匡铛一声,盾牌落地的声音。之后,空气中就充满了玫瑰的芬芳。



    第二十一章 坎德人惊异的发现鸡毛

      泰索何夫听见西悠瓦拉吟唱的声音。他认出这是咒语的声音,便本能地抓住放在棺架上的盾牌,用力地往外拉。沉重的盾牌轰的一声压在他身上,把坎德人压倒。盾牌把坎德人给完全遮了起来。

      他一动也不动地躺着,直到西悠瓦拉念完了他的咒语。即使在那之后,他还是多等了几秒钟看看自己会不会突然全身着火或是变成青蛙什么的。结果没有——这让他有些失望。他连西悠瓦拉的声音也听不见。泰索何夫最后终于耐不住趴在冰冷石头地板上的无聊,像飘落的羽毛一样轻手轻脚地爬出盾牌。

      他的朋友们都睡着了!原来她施的是这个法术。但是西悠瓦拉呢?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找怪兽回来吃掉他们啊?

      泰斯小心地抬起头看着棺架上的状况。他很惊讶地发现西悠瓦拉趴在靠近洞穴入口的地板上。当泰斯看着的时后,她不停地前后摇动,发出小小的嘴泣声。

      “我怎么能这样?”泰斯听见她自言自语。“我把他们带来了。

      这样够吗?不够!“她哀伤地摇摇头。”不够,我已经把龙珠送走了。他们不知道要怎么使用它。我一定得打破誓言。就像你讲的——姊姊,这是我的选择。但是这好困难!我爱他——“

      西悠瓦拉把头理在膝盖间,像是着魔似地自言自语叹泣着。

      软心肠的炊德人从没见过这么伤心的人,很想要上前去安慰她。

      接着他发现她讲的东西听起来都有点可怕。“很难的选择,打破誓言……

      不行,泰斯想,我一定得在她发现她的法术对我无效前赶快找到出路。

      但西悠瓦拉挡住了陵寝的人口。也许可以试着溜过去……泰斯摇摇头,太冒险了。

      那个洞!他灵机一动。反正他本来就想要更仔细地观察那个洞。他只希望那个铁板还没有盖上。

      坎德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棺架,小心的走到祭坛边。洞就在那边,人口仍然开着。泰络斯躺在旁边熟睡着,他的头枕在自己的银臂上。泰斯回头看着西悠瓦拉,小心地走到边缘。

      这比他现在躲藏的地方要理想多了。这里没有阶梯,但是墙上还有扶手。像他一样的正常的坎德人攀爬起来应该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也许这通到外面。突然泰斯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吵杂声。

      西悠瓦拉叹着气……

      泰斯立刻想也不想地爬进洞穴中,一声不响地开始往下爬。

      墙壁上因为满布着水气和青苔,所以显得十分湿滑,扶手的距离又有点远。他生气地想:又是为了人类设计的。从来都没有人替矮个子着想!

      他一直都不很专心,直到非常靠近那些宝石才发现它们。

      “李奥克斯的胡子!”他赌咒着说。(他从佛林特那边学来了这句口头禅,用得特别顺口。)六颗美丽的宝石,每个都和他的拳头一样大,镶在墙壁上的一个环形空间里。它们表面覆盖着青苔,但泰斯只看一眼就知道它们的价值。

      “怎么会有人把这么美丽的宝石放在这边广他大声问。”我敢打赌这一定是小偷放的。如果我能把它们撬开,我就可以将它们还给原来的主人。“他的手放在宝石上。一阵强烈的风吹了过来,将泰索问夫像片秋天的落叶般扯离扶手。泰斯一边往下跌,一边往上看着渐渐变小的开口。他开始想着到底李奥克斯的裙子有多大,突然间,落下的势子停了下来。

      有一阵子,强风把他吹得滚来滚去。接着它改变了方向,把他打横着吹。我不会到世界的另一端了,他伤心地想。他叹着气到了另一个通道。接着他发现自己飞了起来!一阵强风把他往上吹!这种感觉十分不寻常。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看看自己可不可以碰到两边的墙壁。当他把手伸开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往上升得更快了些。

      也许我死了,泰斯想。我死了之后就比空气轻了。我怎么会知道?他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袋子。他也不确定,因为坎德人对死后的世界没有什么概念。但他有种感觉,他一定没办法带着这些东西一起去。不对,每样东西都还在啊。泰斯放心地叹口气,接着又惊讶地吞口水,因为他发现自己突然停了下来,甚至在往下掉!

      什么?他心慌意乱地想,然后发现自己把手放到接近了自己的身体。他急忙把手张开,这次他确确实实地在往上升。在知道了自己还活着之后,他开始尽情地享受这段旅程。

      坎德人拍着双臂,在半空中漂浮着,轻松地看着他要去的地方。

      啊,眼前又有了光亮,越来越清楚了。现在他可以看见自己是在一个隧道里,但这条隧道比他原先掉下来的那个还要长。

      “待会一定要让佛林特听听这个!”他快乐地说。然后他看见了像刚才一样的六枚珠宝,风势很快的开始减缓。

      正当他觉得自己可以接受飞行这种生活方式的时候,泰斯到了隧道的顶端。风轻轻地将他放在石头地板上。泰斯等了几分钟,看看自己会不会再飞起来,甚至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旅程已经到了尽头。

      我也许可以看看这个地方,坎德人叹口气想。他跳出那阵气流,轻松地着地,开始打量着四周。

      墙上插着几支火把,照亮整个房间。这个房间显然比陵寝要来得大!他站在一个巨大阶梯前。每一阶的石块和房间里的其他部分都是由纯白色的石块所组成,跟底下纯黑色系的陵寝大异其趣。楼梯通往右方,似乎直达另外一层的大厅。他可以看见头上的空间有一排栏杆,应该是某种阳台。泰斯伸得脖子都快断了,却只能够看见在火把的照耀下,对面上方的墙上有各种不同的颜色。

      是谁点亮了火把?他想。这里是哪里?修玛陵寝的一部分吗?或是我已经飞上了巨龙山脉呢?谁住在这里?火把不会自己点燃的!

      一想到这一点,泰斯为了预防万一,立刻伸手进口袋里,掏出了一柄小刀。他爬上了许多阶的楼梯,终于到了阳台。这是个很大的空间,但他只能借着闪烁的火光看清楚其中一部分。巨大的柱子支撑着头上宽大的屋顶。另外一道巨大的阶梯又伸往另一个楼层。泰斯转过身,靠着栏杆看着他身后的画。

      “李奥克斯的胡子!”他低声说。“看看这个!”

      墙上有一幅壁画,它刚好从泰斯站着的地方正对面开始,延伸了整片阳台的长度。坎德人对美术虽然没有什么涵养,但他印象中从不曾看过如此惊人的作品。有吗?不知怎么搞的,他觉得这些有点眼熟。是的,他越仔细看,越觉得熟悉。

      泰斯看着这些壁画,试着要回忆起是在哪里看过的。墙上在他正对面是一幅恐怖的,描绘各种各样的恶龙降临大地的景象。

      就像塔西斯一样,城镇陷入烈焰,建筑物崩坍,人们四散奔逃。这是个恐怖的景象,坎德人很快地就跳过它。

      他继续沿着阳台走。当他走到了壁画正中央,他大吃一惊。

      “巨龙山脉!就是这里——就在墙上!”他对自己小声说,却惊讶地发现有另一个回音应和着他。他迟疑地看着四周,小心地靠近栏杆,继续欣赏这些壁画。L 面的确就是他现在所在的巨龙山脉。只不过这张壁画上显示的好像是巨龙山脉被一支剑给从中剖成两半!

      “太棒了!”酷爱地图的坎德人说。“难怪,”他说。“这是张地图!我就在这里!我已经进了这座山脉。”他打量着四周,突然之间明白。“我就在龙喉里面。难怪这个房间形状这么奇怪。”他回头继续看着地图。“这就是这些壁画,那里就是我现在站着的阳台。这些柱子……”他转了一圈看着四周。“是的!这就是这个楼梯。”他转过身。“这通往龙头!这就是我来的地方,某种风力的通道。到底是谁建造的……又为了什么?”

      泰索何夫继续绕着阳台走,希望能够在这些壁画中找到一些线索。在阳台的右手边,壁画显示的是另外一场战斗。但这张并不可怕。里面有吐出火和冰的红龙、黑龙、蓝色和白色的龙;但还有另外的龙类和它们作战,银色的龙和金色的龙……“我想起来了!”泰索何夫大喊。

      坎德人开始跳上跳下,像只野兽般地大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在帕克塔卡斯。费资本给我看的。世界上有善良的龙。它们会帮助我们和恶龙作战!我们只需要找到它们,还有那些屠龙枪!”

      “天哪!”坎德人脚底下传来一个声音。“难道就不能让我好好睡觉吗?这些吵闹声是怎么搞的?你都可以把死人吵醒了!”

      泰索何夫手中高举着小刀,警觉地转过身。他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但他错了。在火把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一个穿着袖子的黑影从石凳上站起来。他摇摇身体,伸个懒腰,然后快速地走上楼梯,向坎德人逼近。虽然时间仍然充裕,但泰斯仍不打算逃开,他只是好奇着究竟是谁。他正准备要开口问这个奇怪的家伙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睡午觉?之后,那人走到火把的光芒之下。

      是个老人。那是——泰索何夫的小刀掉到地上。坎德人抖嗦着往后退,靠在栏杆上。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泰索何夫说不出话来。

      “费——费——费……”他喉中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嗯,什么?说大声一点!”那老人低头看着他,大声吼着。“你一分钟前还吵得跟什么一样。现在怎么了?有东西喀住了吗?”

      “费——费——费……”泰索何夫结结巴巴地小声说。

      “啊,可怜的小孩。被传染了吗?失语症?可怜可怜。来——”老人伸手进袍子里,打开许多内袋,泰柬何夫则仍然不停地发着抖。

      “拿着,”那人说。他拿出一枚硬币,放进坎德人毫无知觉的手中,并且替他将冰冷的手指阁上。“快点去,找个牧师…,。。”

      “费资本!”泰索柯夫终于说出口。

      “哪里?”老人转过身。举起手杖,他害怕地看着黑暗之中。后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过身,压低声音问泰斯,“我说啊,你确定你看到了这个费资本吗?他不是死了吗广”我知道我以为……“泰斯难过地说。

      “那么他就不应该到处乱跑,随便吓人!”老人生气地说。“看来我得和他沟通沟通。喂!就是你!”他开始大叫。

      泰斯伸出颤抖的小手,拉拉老人的袍子。“我——我不是很确定,但——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就是费资本。”

      “不是在开玩笑吧?真的吗?”老人往后退。“这几天的天气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我不知道这天气已经糟到了这个地步。”他垂下肩膀。“原来我已经死了?万事俱休。一笑泯恩仇,一切付诸东流。”他颓丧地走到一个矮凳旁边,一屁股坐下来。“丧礼隆重吗?”

      他问。“有很多人来吗?有没有二十一响礼炮?我一直想要见识一下二十一响礼炮。”

      “我——呃,”泰斯迟疑了一下。不知道礼炮是什么东西。“这样喷,那……应该可以说是……只有某种纪念仪式。你知道的,我们——呃——找不到你的——我应该怎么说?”

      “残骸?”老人热心地说。

      “呃……残骸。”泰斯脸红了一下。“我们很努力地找过了,但满地都是鸡毛……还有一个黑暗精灵……坦尼斯说我们能够平安离开就是好狗运了……”

      “鸡毛!”老人不顾形象地大喊。“我的丧礼上为什么会有鸡毛?”

      “我们——呃——你和我还有赛斯顿。你还记得溪谷矮人,那个赛斯顿吗?幄,还有帕克塔卡斯那里一个巨大的铁链。还有那只大红龙。我们抓着那只铁链,那只红龙对着铁链吐火,然后我们就掉了下去。”泰斯想来已经热身完毕;开始进入他最喜欢的部分了,“我知道一切都完了。我们一定会死了。大概要掉个六十尺才会到底(泰斯每回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这段距离的长度都会增加),那时你在我下面,我听见你念了句咒语——”

      “没错,你也记得,我的确是个厉害的法师。”

      “呃,对,”泰斯结巴了一阵子,然后继续说。“你念了个法术——羽落术还是什么的。不论如何,你只来得及说出第一个字‘羽——’,突然间——”坎德人伸出手,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因为他回想起后来的事情。“出现了几百万几百万几百万的鸡毛……”

      “然后怎么样了?”老人戳戳泰斯,要他继续说下去。

      “喔,喔,这里就有点——呃——混乱了,”泰斯说。“我听见一占尖叫,碰的一声。嗯,更精确的说法是噗唧一声,我——我以为那声噗唧就是你的下场。”

      “我?”老人大吼。“噗唧?!”他生气地看着坎德人。“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噗唧过!”

      “然后我和赛斯顿和那条大铁链一起跌到羽毛堆里面。我真的有很用心地找。”泰斯回忆起自己心碎地寻找着老法师的尸体,眼角开始流出泪水。“可是地上有太多鸡毛了……外面又有可怕的龙在喧闹。赛斯顿和我跑到门边,我们遇到了坦尼斯,本来想要回来找你的,可是坦尼斯说不行……”

      “所以你就让我被埋在一堆鸡毛之下?”

      “那真的是场很特别的丧礼嘛!”泰斯说。“金月说的,还有伊力斯坦。你没见过伊力斯坦,但你还记得金月和坦尼斯吗?”

      “金月。”老人喃喃自语。“啊,没错。漂亮的小女孩。有个看起来一脸正经的大个儿爱上了她。”

      “那是河风!”泰斯兴奋地说。“还记得雷斯林吗?”

      “瘦不拉卿的家伙。厉害的法师!”老人严肃地说,“他如果不找个方法治好咳嗽,可能一辈子都成不了大器。”

      “你就是费资本!”泰斯高兴地跳起来。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老人。

      “乖乖,”费资本有点不好意思的拍着泰斯的背。“这样就好啦,你会把我的袍子弄脏的。别擤鼻涕,我很难弄干净。要手帕吗?”

      “不用了,我自己有——”

      “啊,这样好多了。喔,我说啊,我觉得那个手帕好像是我的唷。上面有我的名字缩写——”

      “是吗?你一定是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老人大声地说。“你是泰索什么东东来着?”

      “泰索何夫!泰索何夫。柏伏特!”坎德人回答。

      “我是——”老人突然停下来。“你说我叫什么?”

      “费资本。”

      “费资本。没错……”老人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觉得他应该死了……”



    第二十二章 西悠瓦拉的秘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泰斯从袋子里拿出干粮来和费资本分享。老人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没想到我逃得出来,”他带着歉意说。“恐怕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从那之后,我看到鸡就想吐。

      不过——“他精明地看着坎德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和我的朋友们一起来的。其他人还在别的地方,不过生死未卜。”他哽咽着说。

      “他们还活着。别担心。”费资本拍拍他的背。

      “你真的这么认为?”泰斯又高兴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和西悠瓦拉一起来的——”

      “西悠瓦拉!”老人跳起来,白发狂乱地飞舞着,脸上迷糊的神情立刻消失。

      “她在哪里?”老人严厉通地问。“还有你的朋友们,他们在哪里?”

      “楼——楼下——”泰斯结巴地看着老人突如其来的大转变。

      “西悠瓦拉对他们施了个法术!”

      “啊,她这样做了?”老人自言自语。“我们会去处理的。来吧!”他开始走下阶梯,动作快到泰斯得用跑的才能赶得上。

      “你说他们在哪里?”老人停下来。“精确一点,”他大喊。

      “呃——陵寝!修玛陵寝!我猜那是修玛长眠的地方。西悠瓦拉是这样跟我们说的。”

      “嗯,至少我们不需要走太远。”

      老人快步走下楼梯,一脚踏进泰斯进来的洞穴。泰斯吞了口口水,紧抓着老人的袍子。他们漂浮在半空中,只感觉得到四周有风不断吹拂着。

      “下去!”老人说。

      他们开始往上飘,慢慢靠近上层阳台的屋顶。泰斯感觉到他的头发开始竖起来。

      “我说往下!”老人对着底下的洞穴愤怒地挥舞着手杖。

      底下传来一阵啜吸的声音,两个人飞快地被吸进去,费资本的帽子忙乱中掉了下来。这跟他掉在龙穴里面的帽子一模一样嘛!

      泰斯想。压得乱七八糟,跟块破布一样,而且好像有自己的主见。

      费资本伸出手去捞了一下,但没有抓到。帽子飘在他们前面大概五十尺的地方。

      泰索柯夫往下看,正准备要问问题的时候,老人及时阻止了他。老法师抓住手杖,开始喃喃念着咒语,用手杖比着奇怪的手势。

      罗拉娜睁开眼。她躺在一个冰冷的石凳上,看着黑色的天花板。她完全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突然间,她记了起来。西悠瓦拉!

      她快速地坐起来,打量着四周。佛林特正在按摩着颈子,泰洛斯眨眨眼看着四周,一付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吉尔赛那斯已经醒了过来,站在陵寝的入口,看着地上的某种东西。当罗拉娜走过去的时候,他转过身,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他对着门的方向点点头。

      西悠瓦拉正坐在那边,双手掩面,伤心地哭泣着。

      罗拉娜迟疑了一下,原本到了嘴边的恶毒话语又吞了回去。

      这根本不是她意料中的状况。本来应该会怎么样?她问自己。大家本该再也不会醒过来。这一定是可以解释的。她开始走向前。

      “西悠瓦拉——”她开口。

      女孩跳起来,满是泪水的脸上有着极度的惊惧。

      “你们怎么会醒过来的?你们怎么能挣脱我咒语的束缚?”她吃了一惊,背靠着墙。

      “别管这些小事了!”罗拉娜回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告诉我们——”

      “这是我做的!”一个低沉的声音说。罗拉娜和其他人回头看到一个满脸白胡子,穿着灰色泡子的老人从地板上的一个洞穴浮起来。

      “费资本!”罗拉娜不可置信地说。

      附近传来了轰的一声,佛林特昏倒在地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每个人都愣愣地看着老法师。西悠瓦拉发出一声尖叫,趴在地板上无助地哭泣着。

      费资本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走过棺架,跨过昏倒的矮人,直直走到西悠瓦拉的身边。泰索何夫这才从洞里面爬出来。

      “看看我找到什么人了!”坎德人骄傲地说。“费资本!我刚刚还空中飞喔,罗拉娜。我跳进那个洞,然后就一直飞到一个地方,那里有金龙的图画,费资本在那里对我大吼大叫——我承认我那个时候觉得相当的奇怪。我说不出话而且……佛林特怎么了?”

      “嘘。泰斯,”罗拉娜看着费资本无力地说。老人蹲下来,摇着那个野精灵女孩。

      “西悠瓦拉,你干了什么好事?”费资本严厉地问。

      罗拉娜突然觉得自己铁定是认错人了,眼前的人只是另一个恰好与费资本穿着一模一样的老人。这个板着脸,看来气魄惊人的长者不像她记忆中的那个迷糊的老法师。不对,她还认得那张脸,更别提那个帽子了!

      看着眼前的费资本和西悠瓦拉,罗拉娜感觉到有两股极大的力量有如闷雷般地在两人之间流动着。她想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但她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

      “你做了什么,西悠瓦拉?”费资本追问。“你背弃了自己的誓言!”

      “我没有!”女孩哀号着说,在老人的脚下蜷曲成一团。“没有,我没有。我还没——”

      “你以另一种形体现身在这世界,并且介入凡人的事务。这样就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你居然还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西悠瓦拉沾满泪水的脸痛苦地扭曲着。罗拉娜发现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掉泪。

      “好嘛!”西悠瓦拉无助地哭喊着。“我违背了誓言,至少我准备要这样做。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一定得这样做!我看到了那么多的悲惨和痛苦。而且——”她的声音变小,眼睛看着远方,“他们找到一颗龙珠……”

      “没错,”费资本柔声说。“一颗龙珠。从冰河城堡里面拿出来的。它落到你的手中。西悠瓦拉,你是怎么处置它的?它现在在哪里?”

      “我把它送走了……”西悠瓦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费资本似乎突然变得苍老许多。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疲倦。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倚着手杖。“西悠瓦拉,你把它送到哪里去了?

      现在龙珠在哪里?“

      “史东拿走了,”罗拉娜担心地插嘴。“他护送龙珠去圣奎斯特了。这是什么意思?史东有危险了吗?”

      “谁?”费资本环顾四周。“喔,你好啊,亲爱的。”他对她说。

      “能再见到你真好。你的父亲还好吧?”

      “我的父亲——”罗拉娜摇摇头,也被搞混了。“听着,老家伙,别管我的父亲了。是谁——”

      “还有你的哥哥。”费资本对吉尔赛那斯伸出手。“年轻人,很高兴再见到你。还有你,”他对吃惊的泰洛斯说:“银臂?哇,真不得了!”他偷看一眼西悠瓦拉,“多巧啊。泰洛斯。艾昂菲尔德,没错吧?我听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我的名字叫……”

      老法师皱起眉头。

      “我的名字叫……”

      “费资本,”泰索何夫好心地说。

      “费资本。”老法师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

      罗拉娜以为自己看到费资本给西悠瓦拉一个警告的眼神。女孩低下头,仿佛明白了两人之间才有的秘密。

      罗拉娜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思绪,费资本又回头面对她。

      “现在,罗拉娜,你还在怀疑西悠瓦拉是何方神圣吗?这就得看西悠瓦拉愿不愿意告诉你了。因为我得离开了,我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呢。”

      “我一定要告诉他们吗?”西悠瓦拉低声说。她仍然跪在地上,当她说话时,她的视线从未离开吉尔赛那斯。费资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年轻精灵深受打击的表情。他自己的神色开始软化,难过地摇摇头。

      西悠瓦拉合掌恳求他。费资本走向她,握住她的手,拉她站起来。她搂住他,老人把她拉近。

      “倒也不一定,西悠瓦拉,”他的声音非常的温柔。“你不一定得告诉他们。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也曾经是你姊姊的。你可以让他们忘记自己曾经来地这里。”

      突然间西悠瓦拉脸上的血色全部消失,只剩下那对湛蓝的大眼睛。“但,这样就——”

      “是的,西悠瓦拉,”他说。“你自己决定吧。”他亲吻女孩的前额。“再会了,西悠瓦拉。”

      他转过身面对其他人。“再见,再见。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对那些鸡毛有点过敏,不过,不伤感情。”他耐心地等了一分钟,看着泰索何夫。“你要来吗?我可没办法在这边等你一整夜!”

      “去?和你吗?”泰斯高兴地大喊,哈的一声把佛林特的头丢回地上。坎德人站起来,“当然,等我拿我的包包……”然后他低头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矮人。“佛林特——”

      “他会没事的,”费资本保证。“你不会和你的朋友分开太久的。我们不久就会再见,”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七天,加上三,进一,七乘以四是多少?喔,反正就是在大饥荒那个年代。他们就会召开会议。现在快跟我来吧,我们有事情要做了。你的朋友们都会受到很好的照顾的。西悠瓦拉会照顾他们的,不是吗,亲爱的?”

      他对野精灵说。

      “我会告诉他们的,她伤心地承诺,眼睛看着吉尔赛那斯。

      精灵看着她和费资本,心中感到无比的恐惧。

      西悠瓦拉叹口气。“你是对的,我早就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我非得完成我原先的计划不可。”

      “你自己考虑吧。”费资本把手放在她的头上,爱怜的摸着她的银发。然后转过身。

      “我会被处罚吗?”在老人踏进阴影之前,她问。

      费资本停下脚步。他摇摇头,回头说。“有人认为你现在这样就已经是在接受惩罚了,西悠瓦拉,”他柔声说。“但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就像你得自己做决定一样,这就是你受到的惩罚。”

      老人走进黑暗中,泰索何夫尾随在后,身上的小袋子摇晃着。

      “罗拉娜,再见!泰洛斯,再见!好好照顾佛林特!”在接下来的沉寂里,罗拉娜可以听见老人的声音。

      “你说那名字叫——费资拨?费资风?”

      “费资本!”泰斯尖声说。

      “费资本……费资本……”老人自言自语地说。

      所有的目光齐盯着西悠瓦拉。

      她现在冷静多了,情绪已完全地平静下来。虽然脸上满是哀伤,但不再是早先那种受尽折磨的表情。这是一种遗憾,一种毫无怨言接受宿命安排的认命表情。西悠瓦拉走向吉尔赛那斯。她握付他的手,用无比爱怜的眼光看着吉尔赛那斯,让他觉得自己非常的幸福,虽然他知道分离即将到来。

      “我就要失去你了,西悠瓦拉,”他泣不成声地说。“我可以看得出来。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是爱我的——”

      “我爱你,精灵,”西悠瓦拉温柔地说。“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受伤躺在海滩上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当你抬起头,对我微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姊姊的命运又将在我身上重演。”她幽怨地叹气。

      “但这是我们选择这个形体时就必须冒的危险。因为虽然我们的力量没有消退,但这个形体的缺点却也跟随着我们。这是弱点吗?

      去爱人……“

      “西悠瓦拉,我不明白!”吉尔赛那斯哭喊着。

      “你会的,”她柔声保证道。她低下头。

      吉尔赛那斯握住她的手。她伏在他的胸膛上。精灵亲吻着她的银发,啜泣着抱住她。

      罗拉娜转过身。这种景象让她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她强忍住自己的眼泪。想起了矮人。她从水壶中倒出一些水,撒在佛林特脸上。

      他眨眨眼,醒了过来。矮人呆呆着了罗拉娜片刻,伸出颤抖的手。

      “费资本!”矮人沙哑地说。

      “我知道,”罗拉娜说,心下暗想着一旦佛林特听到泰斯离开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费资本不是死了吗?”佛林特惊讶地说。“泰斯说的啊!死在一堆鸡毛里面!”矮人挣扎着站起来。“那个豆腐脑袋的家伙到哪里去了?”

      “他走了,佛林特,”罗拉娜说。“他和费资本离开了。”

      “走了?”,矮人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你让他走了?跟着那个老头子?”

      “恐怕是——”

      “你让他和一个死掉的老人走了?”佛林特背起了包包。

      “你不能去追他们,”罗拉娜说。“求求你!佛林特。她把手放在矮人的肩膀上。”我需要你,你是坦尼斯最老的朋友,也是我的导师——“

      “但他单独离开了,没有我的照顾,”佛林特不停地说。“他怎么可以离开?我没有看到他走啊!”

      “你昏倒了——”

      “我没有!”矮人大吼。

      “你——你失去了意识。”罗拉娜结结巴巴地说着。

      “我从来没有昏倒!”矮人坚持。“这一定是我在船上感染到的疾病又复发了——”佛林特丢下包包,气鼓鼓地坐在旁边。“白痴坎德人,竟然和一个死掉的老头跑了。”泰洛斯走过来,把罗拉娜拉到一边。“那个老人是谁?”他好奇地问。

      “这说来话长。”罗拉娜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他看起来很眼熟。”泰洛斯皱起眉头。“但我记不得在哪里曾看过他,不过他让我想起在索拉斯的那个最后归宿旅店。他也听过我……”铁匠看着自己的银色手臂。“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一阵电流通过,好像被雷打到一样。”壮硕的铁匠打了个寒颤,转头看着西悠瓦拉和吉尔赛那斯。“这是怎么搞的?”

      “我想就快真相大白了。”罗拉娜回答。

      “你说得没错。”泰洛斯说。“你一直怀疑她——”

      “跟这没有关系。”罗拉娜带着罪恶感承认。

      西悠瓦拉轻声地叹口气,推开吉尔赛那斯的拥抱。精灵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吉尔赛那斯。”她深吸一口气说。“从墙上拿下一支火把,放在我面前。”

      吉尔赛那斯迟疑了一下。然后有点不大高兴地服从她。

      “把火把放在这里……”她指示,拿着他的手直到光芒正好照耀在她身上。“现在,看看墙上我的影子,”她颤抖着声音说。陵寝一村沉寂,只有火把燃烧时的劈啪声。西悠瓦拉的影子出现在她的身后,大伙聚精会神地看着。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西悠瓦拉在墙上的影子并不属于一个年轻的精灵女孩。

      墙上的影子,是一只龙。

      “你是只龙?!”罗拉娜不可置信地说。她把手放到剑上,泰洛斯阻止了她。

      “不可以!”他突然说。“我记起来了,那个老人——”他看着自己的手臂。“这会我想起来了。他曾经来过最后归宿旅店!他穿的衣服不一样,但我发誓那就是他!他对小孩子说故事,有关善良巨龙的故事。金龙和——”

      “银龙。”西悠瓦拉看着泰洛斯说。“我是只银龙。我的姊姊就是那只爱上修玛,和他并肩作战的那只银龙——”

      “不可能!”吉尔赛那斯把火把丢到地上。火把还没有熄灭,他暴跳如雷地踩熄它。西悠瓦拉伤心地看着他,伸出手去想要让他平静下来。吉尔赛那斯退缩了,恐惧地看着她。

      西悠瓦拉慢慢地放下手。轻柔地叹口气,她点点头。“我明白,”她喃喃地说。“我很抱歉。”

      吉尔赛耶斯开始发抖,痛苦地倒下去。泰洛斯用强壮的双手抱着他,将他放到石凳上,用自己的斗篷盖着他。

      “我没事。”吉尔赛那斯喃喃地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这太疯狂了!这是个恶梦。一只龙!”他紧紧地闭上眼,仿佛永远都不想看到这个世界。“一只龙!”他断断续续地说。泰格斯轻轻地拍着他,然后回到众人身边。“其他的善良巨龙呢?”泰洛斯问。“那个老人说过原来有很多的龙。银龙、金龙——”

      “我们的数目是不少——”西悠瓦拉不情愿地说。

      “就像我们在冰河地带着到的那只银龙!”罗拉娜说。“那是只善良的巨龙。如果你们有许多力量,那么集合在一起!帮助我们和这些恶龙作战!”

      “不行!”西悠瓦拉绝望地大喊。她的蓝眼睛发出怒火,罗拉娜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们。”西悠瓦拉紧张地握紧双拳。

      “这一定跟你之前提到的誓约有关!”罗拉娜追问,“不是吗?

      你打破的誓约,你问费资本的那个惩罚——“

      “我不能告诉你!”西悠瓦拉用低沉,满腔热血的声音说。“我现在做的已经够可怕了。但我一定得做些什么!我再也不能够容忍这些无辜的人们受到这样的折磨!我以为我可以帮得上忙,所以我变成了精灵的样子,我尽力了。我努力了很久,试着要让精灵们团结起来,别让他们彼此征战,但是状况越来越糟。然后,你们来了,我发现你们深陷在绝大的危机当中,你们自己毫不知情。因为你们带着——”她无法继续。

      “龙珠!”罗拉娜突然说。

      “是的。”西悠瓦拉紧握双拳。“我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得做个抉择。你有龙珠,你也有屠龙枪。屠龙枪和龙珠都到了我的身边!

      全都在!我想这是个机会,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决定要把龙珠带过来,永远地保护它,但我们在路上的时候,我发觉骑士绝对不肯把龙珠留在这里。那一定会带来很大的麻烦,所以一有了机会,我便立刻把龙珠送走。“她的肩膀低垂。”这很明显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是我怎么知道?“

      “为什么?”泰络斯紧张地追问。“龙珠到底有什么力量?它是邪恶的吗?你派那些骑士去送死吗?”

      “极为邪恶。”西悠瓦拉说,“否则就是极为善良。谁知道呢?

      连我也不了解龙珠的力量。它们是很久之前由伟大的法师们所创造出来的。“

      “但是泰斯的书里面写着,龙珠可以控制所有的龙!”佛林特说。“他用某种眼镜看的。他叫它做真知眼镜,不会说谎的眼镜”没错。“西悠瓦拉哀伤地说。”这是真的。太真实了。你的朋友们发现之后会后悔莫及。“

      大伙被恐怖的气氛所包围,鸦雀无声地坐在一起,耳边只有吉尔赛那斯辍泣的声音。火把让众人的影子在墙上不停的舞动着。

      罗拉娜想起了修玛和银龙的故事。她想到了那场最后、最恐怖的战争——满天都是飞龙,大地被火焰和血海吞没。

      “那么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边来?”罗拉娜静静地问。“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把龙珠带走就好了?”

      “我能告诉他们吗?我有那种勇气吗?”西悠瓦拉像对看不见的幽灵说话。

      她静静地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脸上毫无任何表情,手放在膝盖上。她闭上眼,低着头,嘴唇蠕动着。她用手捂住脸,坐着不动。

      然后,她做出了决定。

      她站起身来,走向罗拉娜放在地上的包包。然后蹲下来,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大伙千里迢迢带着的长枪碎片。西悠瓦拉站着,脸上不但再度充满着平静,如今还带着自豪和自信。长久以来第一次,罗拉娜开始相信这女孩是尊贵、强大的龙类。西悠瓦拉走到泰洛斯。艾昂菲尔德身边,浑身散发出自傲的气息,银发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光芒。

      “银臂泰洛斯——”她说,“吾赐予汝铸造屠龙枪之力。”



    第二十三章 红衣巫师和他捧透了的幻术!

      阴影慢慢地爬上了“猪和哨声”旅店满是灰尘的桌上。巴力佛海滩的海风吹进设计不良的前窗,发出了尖锐的声响,这就是旅店后半部名称的由来。如果有人想知道前半部名字典故,只要一看到店主人的脸,一切的疑问都会得到答案。甜水威廉是个开朗,热心的男子,一出生就受到了诅咒(镇上的人是这么传说的),当一只四处乱跑的猪掀翻了这个婴儿的摇篮时,因为小婴儿太过于恐惧,这只猪的外型竟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这个不幸的相似并没有让威廉自暴自弃,相反的,当了一辈子的水手,他退休之后唯一的愿望就是开家小旅店。在巴力佛港这一带,没有人比甜水威廉更受到欢迎和爱戴。听到有关猪的笑话时,也没有人比威廉笑得更开心。为了取悦客人,他甚至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猪叫(但自从跛脚艾尔不幸意外死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直呼威廉的绰号“小猪”。)

      这一阵子威廉很少模仿猪叫娱乐顾客了,猪和哨声旅店的气氛十分低沉。几个常来的顾客只敢聚集在一起低声谈话。因为巴力佛港口已经沦陷了:龙骑将们率领着船队和恐怖的恶龙军团驶进了这个港口。

      巴力佛港的居民大多数是人类,因此都感到非常倒霉。他们并不知道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不然,相比之下这样的状况已经够让他们感谢祖上积德。没有恶龙焚烧他们的小镇,龙人们也大方地放过了这里的居民。龙骑将们对安塞隆大陆的东半部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这里人口并不多:只有几个穷人和欢德人居住的村落,坎德摩尔也在这里。只需要一队飞龙就可以肃清这里的郊区。但龙骑将们正全心的应付北方和西方的问题。只要这个港口持续地开放,龙骑将们就没有任何的理由要破坏巴力佛和古德兰。

      对甜水威廉来说,虽然老顾客们大大的减少,但是他的生意却显著地提升了。龙骑将的龙人和地精部队薪水不低,而且又特别爱喝烈酒。只不过威廉并不是为了赚钱才开这家旅店的,他喜欢这里的老朋友和新朋友,他并不喜欢龙骑将的部队。他们一进来,老顾客们就开始离开。因此,他卖酒给龙人的价钱是城里其他旅店的三倍,而且他还在酒里面渗水。果然如预料中,他的酒吧几乎是一片空荡,只有少数的几个老顾客。这个状况倒也让威廉自得其乐。

      他正和几个这样的朋友谈天时(他们大多数是水手,有着棕色,饱经风霜的皮肤,没有牙齿)那些陌生人正好走进他的旅店。

      威廉迟疑地打量了他们一阵子,他的朋友们也是。在确定他们是长途跋涉的旅行者、而不是龙骑将的士兵之后,他热情地欢迎他们,并且领他们到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来。

      陌生人每个都点了一杯麦酒,只有一个穿着红袍的男子什么都没点,只要了一杯热水。然后,在一阵低声讨论,小心计算了身上的钱币之后,他们点了面包和乳酪。

      “他们不是这一带的人。”威廉从吧台底下情别的桶子(当然不是给龙人喝的那一桶)里面倒酒出来时,跟他的朋友们说。“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穷得跟上岸一星期之后的水手一样。”

      “难民!”他的朋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不过组成份子倒是很奇怪。”另一个水手说,“那个红胡子的家伙是个半精灵,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大家伙背着的武器足够和龙骑将的军队干起来。”

      “我猜他一定用那把剑砍过龙人。”威廉哼声说。“我敢打赌他们一定是在躲什么东西。看看那个红胡子的家伙注意门口的样子。虽然我没办法帮忙他们抵抗龙骑将,至少我可以看看他们还需要什么。”他走过去照料他们。

      “把你们的钱收起来。”威廉含混地说,他不只放下面包和乳酪,还额外加了一大盘的肉。他把钱币推开,“你们一定是有麻烦了,这跟我的猪鼻子一样明显。”

      其中一个女子对他露出微笑。她是威廉这一生看过最美丽的女子。她的金发在毛皮帽子下闪烁着亮丽的光泽,蓝色大眼像是平静无风的湛蓝大海。当她露出微笑时,威廉觉得像是甘醇的白兰地流进血液一样舒畅。她旁边的一个冷着脸的男人把钱币推回去给他。

      “我们不接受同情。”那个穿着毛皮衣的高大男子说。

      “我们真的不接受吗?”那位壮硕的汉子饥渴地看着烟熏过的肉。

      “河风。”那个女人一手放在男人的手臂上安抚他。就在半精灵看来也准备要开口的时候,那个只点了热水的红袍男子从桌上拿起了一个铜板。那个男人让铜币站立在他瘦弱的指节上,毫不费力地让铜板在他的手背上舞动着。威廉张大了眼,他在吧台的两个朋友走进来看个仔细。铜板在红袍男子的手上跳跃、舞动着,不停地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比了一个手势,他让铜板在威廉的头上旋转着。水手们都张大了嘴看着。

      “收下一个,就当做我们麻烦你的谢礼。”法师嘶哑地说。

      威廉迟疑地试着要抓住飞过他眼前的铜板,但他的手竟然穿过了它!突然之间六个铜板都消失了。只有一个铜板出现在法师的手掌上。

      “这个铜板就当做我们的饭钱。”法师微笑。“小心点,它搞不好会把你的口袋烧个洞。”威廉小心地收下这枚硬币。他怀疑地用两只指头夹住,仔细地看着它。突然硬币变成一团火焰!威廉吓得大叫一声,把它丢在地上用脚踏着。他的两个朋友放声大笑。

      威廉捡起硬币,发现它仍然是冰冷、毫无损伤的。

      “这就值得我送你们的那盘熏肉!”旅店主人笑着说。

      “还有一晚的住宿费,”他的水手朋友掏出一把硬币放在柜台上。

      “我相信。”雷斯林看着四周的同伴柔声说,“这已经解决了我们的问题。”

      红抱法师和他捧透的幻术就此诞生,一个旅行的表演团体,至今北到如茵,南到巴力佛港,仍然为众人所津津乐道的一个传奇。

      第二天夜里,红袍法师就开始表演他的把戏给一群威廉的朋友们看。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法师在猪和哨声旅店表演了一星期之后,连河风都必须承认(一开始他反对这个点子最力)雷斯林的表演不只解决了他们金钱上的窘境,同时也解决了其他更为急迫的问题。

      现金的短缺是最紧急的问题。大伙即使在冬天也可以在野外勉强过活,因为坦尼斯和河风都是有经验的猎人。但他们还是需要钱来购买前往圣奎斯特的船票。他们有了钱之后,还必须要能够在敌人的占领区之内自由行动才可以。

      雷斯林在小时候就常常运用自己灵巧的手指来变些小戏法,香自己和哥哥赚顿饭吃。虽然他的老师皱着眉头,威胁要把他赶出学校,但雷斯林还算是相当成功的。现在他的法力更让他可以做到许多以前没办法做到的伎俩,就某种角度来看,他能让观众们对他的表演疯狂的着迷。

      只要雷斯林念头一转,白色的大船可以在吧台上面航行、鸟儿从汤碗里面冒出来,恶龙则从窗户向内窥视,对着吃惊的观众吐火。在最高潮的地方,法师穿着提卡精心为他缝制的红色袍子,看来十分抢眼;他会让自己被熊熊的烈火吞食,然后再好整以暇地从前门走进来(接受观众如雷的掌声),并且向观众们举杯,祝大家身体健康。

      过不了一个礼拜,猪和哨声旅店的营业额就比威廉过去一整年赚的还要多。更好的是(其实这才是重点)他的朋友们似乎可以借此忘却烦心的事。很快的,不速之客也跟着光临,一开始,他对那些地精和龙人感到十分愤怒,坦尼斯不停地安抚他,威廉才老大不情愿地让他们观赏这些表演。

      事实上,坦尼斯看到这些家伙反而有点高兴。就他的观点来说,这为他们解决了第二个问题。如果龙骑将的部队觉得他们的节目精彩,消息散布出去之后,大伙就可以不受刁难地在乡间四处旅行。

      这是他们的计划,在和威廉讨论过之后,他们决定前往福罗参。那是巴力佛港北方的一个小镇,靠近伊斯塔血海附近。他们希望在那里找到一艘船。威廉对他们说,巴力佛港不可能有船能够让他们搭乘。当地的船主每个都受雇(或是直接被强占)于龙骑将。但福罗参是个投机者和海盗的天堂。

      大伙在猪和哨声旅店待了一个月。威廉供应免费的食宿,甚至让他们保留所有赚来的钱。虽然河风对他这么大方的做法不表赞同,但是威廉坚持老顾客回来的状况重于一切。

      在这段时间中,雷斯林调整,并且重新设计了原先只有他表演幻术的节目,因为法师很容易就疲倦了。提卡自告奋勇要表演舞蹈,让他在两场表演之间有机会休息。雷斯林一开始有点怀疑,不过提卡自己缝了一套服装,诱人的程度让卡拉蒙一开头就坚决反对这个计划。提卡只是单纯地嘲笑他的多心。提卡的表演造成了轰动,并且让他们的收入更急速地增加。雷斯林立刻就把她的节目加入正式的列表当中。

      雷斯林发现观众喜欢这样的变化,很快就把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卡拉蒙脸烫得像着了火一样,最后还是被说服表演他的怪力、最高潮的地方在他试着用一只手把威廉给举起来的时候。坦尼斯则用他精灵的天赋夜间视物来让观众赞叹不已。但后来有一天,当雷斯林正在点着前一天晚上的收入时,金月说的话让他吓了一跳。

      “我今天晚上想要在表演中唱歌、”她说。

      雷斯林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她。他的视线投向河风。高大的平原人不情愿地点点头。

      “你的声音很能够感动人心。”雷斯林把铜币都倒进一个袋子里,把袋口扎紧。“我还记得很清楚,上次我在最后归宿旅店听见你唱歌的时候,引发了一场暴动,差点让我们的小命都丢了。”

      金月脸红了起来,记起来那首让她和这群人相识的命运之歌。

      河风皱着眉头走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别这样广他粗鲁的对雷斯林说。”我警告你——“

      金月顽固地摇摇头,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一个熟悉,有着权威的架式。“我要唱。”她冷静地说。“河风会和我合唱,我已经写好了一首歌。”

      “很好疗法师说,把钱包装进袍子里。”我们今晚就试试看。“

      当晚猪和哨声旅馆人满为患。观众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小孩子和父母,水手,龙人、他精、坎德人(使得每个人都特别小心自己的随身财物)。威廉和他的两个助手忙里忙外的送上各种饮料和食物。表演踉着开始了。

      观众开心地看着雷斯林的旋转铜板,大笑着看着一只幻术制造出来的猪在吧台上跳舞,并且被突然从窗户外面闯进来的食人魔吓了一跳。法师行礼之后就下台休息。提卡接着表演。观众们,特别是龙人士兵,几乎为了提卡的舞蹈疯狂,用力的用酒杯敲击桌面。

      金月穿着浅蓝色的长裙接在她之后出场。她的秀发在月光下像是瀑布般垂在她的肩膀上。观众立刻静了下来。她一言不发在舞台上的一张椅子(威廉临时赴工做出来的成品)上坐下来。群众都被她的美貌所震慑,每个人都鸦雀无声地等待着。

      河风坐在她脚边的地板上。将一把手工做出来的笛子凑到唇边,开始吹奏起来,过不了多久,金月的歌声开始与笛声配合。她的歌词十分简单,曲调好记顺口,却绕梁不去。引起坦尼斯注意的却是其中的内容,他和卡拉蒙交换着担心的眼神。雷斯林坐在他身边,抓住了坦尼斯的手臂。

      “我就怕这样。”法师嘶哑地说。“又要暴动了!”

      “也许不会。”坦尼斯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看那些观众。”

      女人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孩子们安静地倾听着。龙人们仿佛看了魔法,就像野生动物有时也会被音乐给迷住一样。只有地精们不耐烦地搔着脚,不过却忌惮于龙人的淫威而不敢抗议。

      金月的歌曲是有关古老的众神。她诉说着神明是如何的降下大灾变惩罚伊斯塔的教皇和克莱恩的人民,惩罚他们的骄傲。她唱出了那一夜的可怖景象,也唱出了之后的惨况。她提醒了他们,后来的人们是如何的因为相信自己已经被放弃了,转而信仰虚伪的神明。然后她唱出了真正的希望:真神一直都在那里,等待著有人能够注意到他们。

      当她的歌声结束,笛声也跟着消逝之后,大多数的群众都无奈地摇摇头,仿佛从一场美梦中醒来。当有人问他们刚刚节目的内容时,他们说不出来。龙人们耸耸肩,又点了更多的麦酒。地精们大喊着要提卡再度上场。但在群众之中,坦尼斯注意到有张面孔依旧沉醉在那歌声所带来的希望和景象当中。因此,当地看见一个年轻、肤色黝黑的女子害羞地走向金月时,他并不感到惊讶。

      “很抱歉打搅你,小姐。”坦尼斯听见那个女子说。“但你的歌实在太感人了。我——我想要知道更多,有关古老真神的事,我想要知道他们的道理。”

      金月露出微笑。“明天来找我。”她说。“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因此,慢慢的,真神的福音开始传播开来。当他们离开巴力佛港时,那名肤色黝黑的女子,和一个话声轻柔的男子,以及其他的一些人,已经开始戴上了医疗女神米莎凯的蓝色护身符。他们秘密的集会,把希望带给这块陷于黑暗之中的大地。

      在那个月底时,大伙凑足了钱买下一辆马车,包括了拉车的马,乘坐的马,还有足够的补给。剩下的钱都留起来作为前往圣奎斯特的船费。他们计划着在福罗参和巴力佛港之间的小村继续表演,赚够这笔钱。

      当红袍的法师离开的时候,热情的群众聚集起来欢送他们。

      马车上装满了两个月份的补给,一桶麦酒(威廉免费赠送的),那辆马车大到可以让雷斯林旅行的时候在里面休息。里面还装着其他人在野外居住的彩色条纹的帐篷。

      坦尼斯看着周围的景象,不禁摇摇头。看来在他们身上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中,以现在的事情最难以想像。他看着雷斯林和坐在他身边驾驶马车的卡拉蒙。法师的红袍在冬日的阳光下像是团火焰般显眼;雷斯林对着寒风耸着肩膀,敢做神秘地看着群众,逗乐围观的人。卡拉蒙穿着熊皮制的衣服(威廉的礼物),头上带着熊头,看起来像是只棕熊在驾驶马车。当他对围观的群众大吼时,小孩们快乐地惊叫着。

      当一个龙人指挥官阻止他的时候,他们几乎已经快要出城了。

      坦尼斯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策马向前,手放在剑柄上。不过龙人指挥官只是想要确定他们会经过路上龙人驻扎的地方,龙人们对他们的同伴提醒过有这样的表演。士兵们都很期待可以看到。坦尼斯虽然满口答应,但是心里还是衷心的期望不要靠近那个地方。

      他们最后终于走到了城门口,从马背上下来和朋友们道别。

      群众欢呼着要求他们在耙掘节的时候回来。守卫打开了大门,祝他们旅途顺利。大门在他们的身后阖了起来。

      寒风刺骨。天上的灰云开始落下片片的雪花。他们原先以为旅人众多的路线现在看来空旷不已。雷斯林开始发抖,咳嗽,片刻之后他决定躲进马车里。其他人则戴上帽子,把斗篷拉得更紧。

      卡拉蒙导引着马匹在泥泞的路上前行,难得地沉思着。

      “你知道吗,坦尼斯。”他提高音量压过马匹身上不停响着的铃档声(提卡绑上去的)“我很高兴我的其他朋友们没有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你能够想像怫林特会说些什么吗?那个老矮人绝对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我的。你还能想像得到史东的表情吗?!”大汉意在言外地摇摇头。

      的确,坦尼斯开始叹气。我可以想像到史东的表情。老友啊,我从来不知道我是如此的传赖你——你的勇气,你的情操,你现在还活着吗?你安全地抵达了圣奎斯特吗?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还是像雷斯林预青的,我们永远没机会见面了呢?

      大伙继续向前。天色越来越里黑,风雪越来越大。河风追到后面和金月骑在一起。提卡把马匹绑在马车后面,和卡拉蒙一起挤在驾驶座上,雷斯林在马车中静静地沉睡着。

      坦尼斯单独骑着,低着头,思绪随着风雪飘扬起来。



    第二十四章 骑士审判

      “最后——”德瑞克用一种低沉、精心思量过的声音说,“我控告史东·布莱特布莱德在敌人面前怯懦逃跑。”

      刚萨爵士城堡中聚集的骑士们发出了一阵低语。坐在黑色巨大橡木桌后面的三个骑士,交头接耳地低声交谈着。

      从很久以前开始,照着骑士规章的规定担任骑士审判和三位骑士应该是天位骑土、法王、大法官。但现在并没有天位骑士,从大灾变之后也没有了法王。就连目前的大法官阿佛瑞德。马凯因爵士出席时,他也最多只是象征性的维持这个职位不缺席而已。

      下一任的天位骑土势必要找到人替换他。

      不管骑士团里面的最高位者是否缺席,骑士团的事务都必须要继续下去。虽伙目前接任天位骑上的时机还不成熟,但刚萨。钨斯。威斯坦实质上已经可以担任这个职务。所以今天他坐在这个位子,审判这个年轻的骑士见习生,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他的右边坐着阿怫瑞德爵士,左手进则是担任临时的法王职务,年轻的麦可。杰佛瑞爵士。

      在钨斯。威斯坦城堡的大厅里,集合了二十名从圣奎斯特的各个角落前来的索兰尼亚骑士,他们依照骑上规章的记载来见证这场骑士审判。当他们的首领交头接耳地讨论时,底下骑士们摇着头,低声交谈着。

      德瑞克从一张直接面对这三个审判者的桌子后方站起来,向刚萨爵士行礼。他的证词已经说完了。仪式现在只剩下骑上自己的答辩和审判的结果。

      德瑞克回到自己在旁听席的位置,和同袍们谈笑。

      大厅中只有一个人整个过程中都沉默不语。在德瑞克整个咬牙切齿的控诉中,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一声不出地静静坐着。他听见了对于他犯上、不服从命令、违背骑士精神的指控,却一声不吭。

      他面无表情,双手互握放在桌上。

      刚萨爵士的眼光现在又和整场审判中一样,再度投向了史东。

      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他的脸色如此苍白僵硬,全身肌肉如此紧绷。刚萨只有在史东被控懦弱的时候看见他抽搐了一下,全身一阵颤抖。他脸上的表情……,刚萨记得自己这辈子看过几次这种表情,那像是一个人被长矛刺穿时候的神情。不过史东很快地恢复了镇定。

      刚萨专注地看着史东,因此差点没听清楚旁边两个骑士的对话,他只听见了阿佛瑞德爵士的最后一句话。

      “……直接跳过骑士答辩这个过程。”

      “为什么?”刚萨爵士立刻反问,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依照骑士规章,这是他应有的权力。”

      “我们以前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个案。”圣剑骑士阿佛瑞德爵士毫无感情地说。“以前每当一个骑士见习生到骑士评议会申请升等的时候,一定有许多的证人。他有机会可以说明他所有行为的理由,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做过那些事。但布莱特布雷德唯一可能的答辩——”

      “是告诉我们德瑞克说谎。”皇冠骑士麦可。杰佛瑞爵士接口道。“这实在难以想像。要接受一个骑士见习生对于玫瑰骑上的指控!”

      “不论如何,这个年轻人都有答辩的权力。”刚萨毫不退让地看着另外两个人。“这是骑士规章中规定的律法。你们两个人对这点有所质疑吗?”

      “没有……”

      “当然没有。可是——”

      “很好。”刚萨顺了顺他的胡子,靠向前,力道适中地用放在桌上的剑柄(那是史东的剑柄)轻轻地敲了下去。另外两个骑士在他背后交换着眼色,一个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另外一个人耸耸肩。刚萨清楚的知道这两个人的动作,就像他也清楚的知道现在骑士团里面私下进行的计划,他决定置之不理。

      虽然接任天位骑士的时机还未成熟,但刚萨爵士的资历和地位已经是呼声最高的人选,因此剧萨被迫要故意忽略很多事情,如果时空不同,他会毫不迟疑地去阻止。阿佛瑞德。马凯因爵士在德瑞克的阵营里面算是著名的一员大将,一直都不是十分忠心。但他对于麦可也有这种反应感到讶异。很显然的德瑞克也收买了他。

      当骑士们回到原位时,刚萨打量着德瑞克。克朗加。德瑞克是唯一拥有足够背景和财力的天位骑上竞争者。为了要争取更多的支持,德瑞克自愿接受这个寻找传说中龙珠的危险旅程。刚萨别无选择只好接受。如果他拒绝了,这代表他对于德瑞克逐渐增长的势力感到害怕。如果旁观者只单纯的用严格的骑上规章会评判:德瑞克毫无疑问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是与瑞克相识许久的刚萨爵士,只要有机会就会全力阻挠他。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并不相信他。这个男子盲目地追求荣誉,对权力有着极度的渴望。当德瑞克必须做出牺牲的时候,他只对自己忠诚。

      现在看来,带着龙珠回来的德瑞克几乎是大获全胜。这个状况把许多原先准备要加入德瑞克阵营的骑士拉拢进来,甚至还削弱了刚萨阵营里的力量。唯一仍然坚决反对德瑞克的是最低阶的骑士:皇冠骑士们。

      这些年轻人并不需要像老人那样食古不化的严格诠释骑士规章,他们要求改变。这样的行为受到德瑞克。克朗加严厉的镇压。有些骑上几乎因此失去了骑士资格。这些年轻的骑士坚定地支持刚萨爵士。不幸的,他们数量不但少,而且除了忠诚之外,没有办法提供任何的金钱支援。这些年轻的骑士对史东的案子和动机有非常切身的感受。

      但这一步棋是德瑞克。克朗加全力出击的一着棋,刚萨难过地想。这一剑挥下去,德瑞克就可以除掉他最痛恨,也是最主要的竞争者。

      众所皆知的,刚萨爵士是布莱特布雷德家族的好友,这份友情可以回溯好几代。五年前,这个年轻人突然出现,寻求继承权的时候,是刚萨爵士大力支持他的。有些传言侮蔑这个血统继承的真实性,但刚萨爵士很快地为他主持公道。这个年轻人无疑正是他老友的儿子,光从史东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来。无论如何,选择支持史东的这个行为让刚萨爵士冒了很大的危险。

      刚萨的视线转向德瑞克,后者正在和骑士们握手寒暄。的确,这场审判让他——刚萨。钨斯。威斯坦爵士——看来像个笨蛋。

      更糟糕的是,刚萨伤心地想,他的视线转向史东,这也许会摧毁一个年轻人的前途;而那是一个有资格继承父亲志业的上进年轻人。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刚萨爵士等大厅里面鸦雀无声时开口道,“你已经听到了对你的指控吗?”

      “是的,大人。”史东回答。他低沉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着。

      刚萨爵士身后的火炉中突然有一块木柴爆裂开来,喷出大量的火花和热气。刚萨静静地等待仆人们手忙脚乱地加入更多的木柴。

      当仆人们离开之后,他继续进行仪式化的盘问。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你完全明白这些对你的指控吗?更进一步地说,你了解这些指控都是极为严重的罪名,有可能让评议会撤销你的骑士资格吗?”

      “是的,我明白。”史东开口回答,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清清喉咙,再次清楚地说,“我明白,庭上!”

      刚萨摸摸胡子,思考着将如何继续下面的盘问,因为他知道,任何对德瑞克的指控都将对史东自己造成很大的伤害。

      “你多大年纪了,布莱特布雷德?”刚萨问。

      史东对这意料之外的问题唯一的反应是眨了眨眼。

      “超过三十了,是吗?”刚萨继续问。

      “是的,庭上。”史东回答。

      “那么,从德瑞克刚刚所说的证言之中,我们从冰河城堡之旅的过程中,可以明白你也是个战技高超的战士——”“庭上,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德瑞克又再度站起来。他的语气非常不耐烦。

      “你指控他敌前退缩。”刚萨打断他。“如果我没记错,你刚刚陈述了当精灵们攻击的时候,他拒绝服从你的命令进行攻击。”

      德瑞克脸红了起来。“容我提醒庭上,受审判的不是我——”

      “你指控布莱特布雷德敌前退缩。”刚萨再度打断他,“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和精灵们为敌了。”

      “德瑞克迟疑片刻,其他的骑士看来很不自在。精灵们是圣白石议会的成员,但他们并没有投票权。因为龙珠的出现,这些精灵会出席即将召开的议会,如果让他们知道骑士把他们当成敌人,这议会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也许敌人是一个过当的用法,庭上。”德瑞克很快地恢复镇定。“如果我有错,那只不过是因为我被迫要遵守骑士规章里面的规定。虽然严格来说精灵不是我们的敌人,但当我提到精灵时,他们正尽一切可能阻止我们把龙珠带到圣奎斯特。因为这是我的任务,而精灵们明显地意图阻挠,所以我被迫要依据骑士规章,将他们定义为敌人。”

      狡猾的混蛋,刚萨不满地想。

      德瑞克鞠躬以表示打乱法庭秩序的歉意,随即便坐回位置上,许多年长的骑士们赞同地点头。

      “骑士规章中也表示。”史东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不该随意杀戮,战斗只为了保护自己或他人。精灵们没有威胁到我们的生命安全,我们的生命根本没有任何时候受到威胁。”

      “他们对着你射箭哪,年轻人!”阿佛瑞德用带着手套的手重击桌面。

      “的确,庭上。”史东回答,“但每个人都知道精灵们是无与伦比的射手。如果他们要杀死我们,那些箭就不会只射在树上了!”

      “你觉得如果你攻击了那些精灵,会有什么可能的后果?”刚萨爵士追问。

      “我的看法是,这后果不堪设想,庭上。”史东的声音低沉而且柔和。“因为这将会是数十年以来,精灵和人类第一次互相残杀。我相信龙骑将们会高兴地大笑。”少数几个年轻的骑士开始鼓掌。

      阿佛瑞德爵士愤怒地瞪着他们,十分恼怒他们打破了骑士规章里有关审判的严格规定。“刚萨爵士,容我提醒你,德瑞克。克朗加爵士并不是来这里受审的。他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节操。我认为我们应该可以接受他认定的敌对行为。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你是指控德瑞克。克朗加爵士诬告你吗?”

      “庭上。”史东开口,他舔舔自己破皮、干燥的嘴唇。“我没有指控他说谎,我的意思是,他某种程度上误会了我的行为。”

      “为什么?”麦可爵士问。

      史东迟疑了一会。“庭上,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声音非常小,许多后排的骑士听不见他的回答,纷纷要求刚萨爵士重复这个问题。他照做了,也得到了相同的回答,只是这次大声了点。

      “你有什么立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布莱特布雷德?”刚萨坚定地追问。

      “因为,根据骑士规章,我的回答将会辱及整个骑士团的荣誉。”史东回答。

      刚萨爵士的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个非常严重的指控。你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的人证,确定还要做出这样的指控吗?”

      “我明白,庭上。”史东回答,“这也是我不愿意回答问题的原因。”

      “如果我命令你回答呢?”

      “这,当然就完全不同了。”

      “那么,回答这个问题,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这是个不寻常的状况,我不认为在听完所有的证词之前,我们能做出公平的审判,你为什么认为德瑞克。克朗加误会了你?”

      史东涨红了脸,他不停地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自己的手,直直看着台上的三个骑士。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他要输了。

      他永远没有机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永远没有机会得到对他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这个封号。因为自己的错而错失这个机会就已经够精了,在这种状况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更是糟糕。所以他才有勇气说出这会让德瑞克与他终生为敌的话。

      “我认这德瑞克爵士误解我的原因,是因为他要满足自己的野心,庭上。”

      大厅内陷入一片哗然。德瑞克站起来,他的朋友们努力地拉住他,不然他有可能会在大厅内攻击史东。刚萨不停地用剑柄敲击桌面希望恢复秩序,最后所有的骑上终于安静下来,但德瑞克还是抓住机会要求和他决斗。

      刚萨冷冷地看着骑士。

      “你也知道,德瑞克爵士,在这个战备的关口,以荣誉为名的比试是不被允许的!赶快给我镇定下来,不然我就要被迫赶你出去了。”

      德瑞克气喘吁吁,涨红着脸坐回位置上。

      刚萨让骑士们慢慢地平静下来,接着说,“你还要为自己做出其他的辩护吗,史东。布莱特布雷德?”

      “没有了,庭上。”史东说。

      “那么你可以退席了,我们要讨论这个状况。”

      史东站起身来对长官们行礼,也转过身对众人行礼。然后他被两个骑士带领着离开了这个大厅,来到另外一个小房间。在那里,两个骑士体贴的让他一个人独处。两人站在门外,谈着和审判完全无关的事情。

      史东坐在一张长凳上,看来十分镇定,但这都只不过是强自忍耐的结果。他决定不要让这些骑士看出他自己内心的挣扎。刚萨的表情就已经告诉他没有希望了,他自己也知道。但判决会是什么?放逐,夺去他的财富和封地?史东难过地笑起来。他没有任何这些人可以夺去的东西。他在索兰尼亚之外居住了那么久,放逐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死亡?他几乎高兴可以有这样的待遇,任何的处罚都比目前毫无希望的等待、苟延残喘的状况要好。

      几小时过去了,三人有时陷入争吵的声音从大厅里不断传出,在走廊上回响。其它大多数的骑士都已经离开,因为只有这些人有资格做出审判。剩余的骑士们分成几个集团议论纷纷。

      年轻的骑士们公开讨论史东高贵的行为,以及连德瑞克都无法否认的过人勇气。史东没有和精灵们打斗是正确的、这阵子素兰尼亚骑上需要他们所能掌握到的每一个盟友、没有必要攻击。

      年长的骑士只有一个答案:骑士规章。德瑞克给了史东一个命令,他拒绝服从。骑士规章对这类的行为绝不宽贷。几乎整个下午争论都没有中断。

      然后,快要傍晚的时候,一枚小小的银铃响了起来。

      “布莱特布雷德。”一个骑士说。

      史东抬起头。“时候到了吗?”

      骑士点点头。

      史乐低下头片刻,向帕拉丁祈求勇气。然后他站起来,和另外两个骑士一同等待其他的骑士回到位置上。他知道,这些人一旦全部入座,就是宣判的时刻。

      最后,那两个护卫的骑上打开了门,示意史东自己走过去。

      两个骑士跟在他后面,史东一进去,视线就立刻投向刚萨爵士眼前的那张桌子。那把他父亲的剑,由父亲博赛尔。布莱特布雷德处摘传的家传之宝,一柄只有当主人死亡时才会折断的宝剑;正放在桌上。史东的目光投向它,然后他低下头,试着隐藏眼中流出的滚烫泪水。

      包围着那把剑的是古老的罪恶象征:黑玫瑰。

      “把那个男人,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带上前来。”刚萨爵士大喊。

      “那个男人,不是那个骑士!”史东绝望他想。然后他想起了德瑞克。他很快地、骄傲地抬起头,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正如同他在战场,敌人面前会隐藏自己的疼痛一样,他决定不能让德瑞克看出他的脆弱。他坚定地抬起头,除了刚萨爵士之外谁也不看,这个被判罪的骑士见习生走向三位骑士团的长官,等待他的命运。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我们判决你有罪,你准备好接受你的惩罚了吗?”

      “是的,大人。”史东吞咽着,低声说。

      “因此,你将不能够从骑士团领取报酬,或是从他们那边领取赏赐……”

      大厅里的骑士不安地变换着坐姿。这太好笑了!自从大灾变之后,就没有骑士再从骑士团领取过任何报酬了。有些事情要发生了,他们已经嗅到了暴风雨前夕的味道。

      “最后——”刚萨爵士停了下来。他靠向前,手指玩弄着那些环绕着古老宝剑的黑玫瑰。他眯着双眼扫视全场,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众人情绪高涨。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甚至连他背后的火炉都寂静下来。

      “史东·布莱特市雷德、今日聚集在此的骑士们,评议会以往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情况。这也许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的不寻常,因为这些日子以来邪恶横行,道德沉沦。我们眼前是一位年轻的骑士见习生;请容我提醒各位,不论以什么标准来看,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都是非常年轻的。而且他还是一名拥有高超战技和节操的见习生。即使校方也无法否认这一点。身为一名被指控敌前逃亡,抗命的年轻见习生,他并没有否认这些指控,只表明他受到了误解。”

      “现在,根据骑士规章,我们必须要接受一位经过试炼、考验,像是德瑞克。克朗加这样的骑士,拒绝接受一名连骑士资格都没有的人所说的证言。由于目前举世动荡不安的情况,史东。

      布莱特布雷德没有办法传讯他的证人,德瑞克。克朗加也没有证人可以支持他的供词。因此,我们都同意了接下来这个有些不寻常的判决。“

      史东站在刚萨之前,脑中一片混乱。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另外两名骑士。阿佛瑞德爵士毫不掩饰他的满腔怒火,很明显的,他的‘同意’是经过很大一番让步的。

      “评议会决定。”刚萨爵士继续说,“这个年轻人,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以我的荣誉做担保,成为最低阶的骑士,皇冠骑士……”

      一听到这句话,每个人都大吃一惊。

      “因此,更进一步的,他成为即将出海的帕兰萨斯城远征军之第三名指挥官。依据骑士规章,骑士团的部队必须要有三名指挥官,每人代三个位阶的骑士。德瑞克爵士将被任命为最高指挥官,同时也代表了玫瑰骑上,阿佛瑞德爵士将代表圣剑骑士,而我将以名誉担保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以皇冠骑士代表的身份出征。”

      在无声的震惊中,史东让眼泪静静地流下双颊,因为现在他再也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激动。他听见身后传来吵杂声,武器撞击的声音。德瑞克暴怒地走出大厅,许多骑士跟随着他。四下也传来零散的欢呼声。史东泪眼膝陵地看见,大厅中将近~半的骑士,特别是年轻的骑士们,那些他将要率领的骑士们正大声的鼓掌。史本内心如同刀割一般痛苦,虽然他赢得了胜利,但他心痛地看见骑士团被利欲熏心的骑上给分裂了。曾经一度无比荣耀的骑士团只剩下了一个腐败的空壳。

      “恭喜你,布莱特布雷德。”阿佛瑞德爵士生硬地说。“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刚萨爵士为你做了什么。”

      “我明白的,大人。”史东鞠躬说。“我以父亲之剑起誓,”他把手放上去,“我将不辱他的信任。”“

      “好好干,年轻人!”阿佛瑞获爵士回答之后立刻转身离开。

      年轻的麦可爵士二话不说地跟着离开。其他年轻的骑士热情地走上前恭喜他,他们举杯祝贺他的胜利,如果不是刚萨打发他们出去,可能要闹上一整晚。

      当两人终于单独待在大厅的时候,刚萨爵士对着史东宽容地笑着,和他握了握手。年轻的骑士热诚地回应了他伸出的手,却无法回应他的微笑。这心痛太深切了。

      然后,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宝剑分的黑玫瑰移开。他将玫瑰放在桌上,小心地把剑收回鞘中。他本来要把桌上的玫瑰全部拂掉,但转念一想,拿起一支玫瑰,插在腰带间。

      “我得向您致上无比的谢意,大人。”史本颤抖着声音说。

      “你不需要感谢我,小子。”刚萨爵士微笑着说。他看着四周,打了个寒颤。“我们找个暖一点的地方吧,来杯酒怎么样?”

      两名骑士走在刚萨爵士古老的城堡走廊中,那些年轻骑士离去的声音回落在四周:马蹄嗟嗟的声音,大喊的声音,甚至有人唱起了军歌。

      “我由衷地感谢您,大人。”史东坚定地说。“您为我冒的危险实在太大了。希望我会不辱您的期望——”

      “冒险!别胡说八道了,我的孩子。”刚萨按摩着手以恢复血液循环,接着带着史东来到一间为了即将来临的冬季庆典做好装饰的小房间。此地有红色的玫瑰,以棕色为主体的装饰,翠鸟的羽毛,小小精致的金制皇冠,一盆火熊熊燃烧着。在刚萨的指挥之下,几名仆人端进两大杯冒着热气,发出辛辣气味的液体来。“当我倒下的时候,你的父亲用他的盾牌或是身体保护了我许多次。”

      “您也为他做了相同的事。”史东说。“您什么都不欠他。用您的名誉为我做担保代表如果我失败了,您将会受到很大的打击。您会被剥夺你的阶级、称号、封地。德瑞克绝不会放过您的。”他难过地说。

      刚萨喝了一大口酒,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史东看来只是礼貌性地小口啜饮着酒,用一只明显颤抖着的手握住杯子。

      刚萨体贴地把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轻柔地把他推向一个座位坐下来。

      “你以前失败过吗,史来?”刚萨问。史东抬起头,棕色的眼睛中闪烁着火焰。

      “没有,大人,”他回答。“我发誓我从来没有!‘”

      “那么我就不需要害怕了。”刚萨爵士笑着举起杯子。“我祝你在战场上有神的守护,史东·布莱特布雷德。”

      史东闭上眼睛。这压力太大了。他用双手掩住脸,开始啜泣,全身跟着痛苦地抽动着。刚萨抓住他的肩膀。

      “我明白……”,他的眼睛看向许久以前,史来的父亲也曾崩溃、这样啜泣过。那天晚上布莱特布雷德爵士把他的妻子和幼子送走,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们重聚。

      史东最后终于趴在桌上筋疲力尽地睡着了。刚萨坐在他旁边,啜饮着酒,回忆着久远的友情,直到自己也沉沉入睡。

      大军开往帕兰萨斯的最后几天对史本来说过得非常快。他得要找到一件二手的盔甲;他买不起新的。他小心地打包起父亲的盔甲,因为他被判不准穿着这件盔甲,所以他准备随身携带着它。然后还有许多会议要开,战略型式的研究,敌我力量的分析,战术运用的会议。

      帕兰萨斯之战将会是非常难熬的一场战斗,这决定了整个索兰尼亚北部的控制权。指挥官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城市本身的守军将会固守城墙,骑士们则会坚守在法王之塔中,直接俯瞰那条从敏加山脉从往帕兰萨斯的唯一道路。不过这是他们难得意见相同的一件事,三个指挥官的会晤可说是暗潮汹涌。

      运兵船出航的那一天终于来到了。骑士们聚集在港口,他们的家人安静地站在岸边。虽然脸色都很苍白,但他们没有多少眼泪,女人们用和丈夫相似的坚定姿势站着。有些妻子自己腰间也佩戴着剑。每个人都知道,如果北方的会战失利,敌人将会跨过这块水域。

      刚萨站在港口,穿着闪亮的盔甲,和其他的骑士谈天,同时和几个儿子道别。他和德瑞克依照骑士规章礼貌性的交换了几句话,和阿佛瑞德爵士毫无感情地彼此拥抱。最后,刚萨爵士找出了史东。这名年轻的骑士,穿着简单、有些锈蚀的盔甲,和群众离得远远的。

      “布莱特布雷德。”刚萨靠近他低声说。“我一直想要问你,但过去几天没有时间。你提到你的朋友们会来圣奎斯特。他们可以在评议会之前作证吗?”

      史本待了片刻,有一阵子他脑中只能想起坦尼斯这个人。过去的这几天,他常常想起这些朋友们。他甚至期望坦尼斯能够在他离开之前赶到圣奎斯特。但这希望破灭了。不论坦尼斯在哪里,他一定是遇到了自己的麻烦。他还希望看到另外一个人,一个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也想看到的人。史东下意识的把手放到挂在他胸前的那颗星钻。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的温暖,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他却知道即使阿尔瀚娜在遥远的地方,她还和他在一起。

      接着——“罗拉娜!”他说。

      “是的,太阳咏者的女儿,奎灵那斯提王族的成员。还有他的哥哥,吉尔赛那斯,两个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王族成员……”刚萨仔细思考着。他的脸色一变。“好极了,特别因为我们还收到了咏者要亲身参与讨论龙珠会议的消息。如果这是真的,我的孩子,我会把消息传给你,你就可以穿回这件盔甲!你的冤屈将会被洗刷!可以毫无顾虑地穿上这件盔甲!”

      “您就不需要以自己的名誉为我担保了。”史东感谢地握着骑士的手。

      “哗!我根本没想到这个。”刚萨像是对待亲生儿子般的,用手摸着史东的头。史东虔诚地跪下来。“接受我的祝福,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代替你父亲对你的祝福。完成你的任务,年轻人,不要辱及布莱特布雷德家之子的名声。愿修玛爵士的英灵看护着你。”

      “谢谢你,大人。”史东站起身说。“再会了。”

      “再会,史东。”刚萨说。他拥抱过年轻的骑士后便转身离去。

      骑士们完成了登舰,天已经黎明,但是太阳却没有出现。灰色的云漂浮在铁灰色的海上。没有欢呼声,只有船长下令,船员开航和帆迎风拍动的声音。

      慢慢的,这些白色,有着翅膀的船升起锚,向北方航去。很快的连最后一片帆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即使突然下起了大雨,仍然没有人离开港口。众人被冰冷的雨滴浸透,看着被乌云笼罩的海面。



    第二十五章 龙珠卡拉蒙的担保

      雷斯林站在马车的狭小门口,金色眼眸看着被阳光照亮的森林。一切都无比的寂静,冬季庆典已经过了。这片荒野被冬天的魔掌紧抓不放。白雪覆盖的大地上毫无任何的生机。雷斯林点点头,很好。他转过身走进马车中,把门紧紧地关上。

      大伙在坎德摩尔的郊区扎了几天营。他们的旅程已经快要结束,几乎让人无法相信这么轻易就要到达目的地。今夜他们就要借着夜色前往福罗参。他们有足够的钱可以包下一条船去圣圭斯特,还有钱可以用来购买补给,在福罗参住上一个星期。今天下午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表演。

      年轻的法师挤进了马车的后方。他的视线停留在架上的闪亮红袍。提卡本来要把它收进去,但雷斯林生气地对她大吼。她耸耸肩,把它留下来,走进林中散步,知道卡拉蒙像平常一样会照例找到她。

      雷斯林伸出瘦弱的手抚摸着袍子,手指轻柔地在那闪耀着的布料上游移,感叹这段日子即将逝去。

      “我觉得很快乐。”他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找这辈子很少有机会能这样说。我的童年不用说,这几年更别提了——特别是在他们夺去我的健康,给了我这双眼睛之后。但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欢乐。跟我的魔法比起来,这是多寒酸的表演!但是……但是,这过去的几个星期那么的平静,让我非常的满足。我想这种日子不会再出现了。至少今天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雷斯林又多抱了袍子一阵子,然后耸耸肩把它丢到角落,继续走到马车最后面,他用帘幕隔起来做他的私人房间的处所。他一走进去,就小心地将帘幕拉起。

      好极了,直到日落之前,他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不受干扰。坦尼斯和河风去打猎了,卡拉蒙应该也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不过只是他找时间和提卡独处的理由。金月正在准备旅程中的食物。没有人会打搅他,法师满意地点点头。

      雷斯林坐在一张卡拉蒙为他制作的桌子旁边,小心地从衣服最隐密的口袋中抽出了一个看来普通的袋子,这袋子中装的是龙珠。他以骨瘦如柴的手指颤抖着打开袋口。雷斯林伸手进去取出龙珠。他轻松地用手掌拿起龙珠,仔细地靠近打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里面依旧有绿色的色彩在转动着。它依然触手生冰。

      雷斯林微笑着紧紧捏住龙珠,在桌上开始四处摸索着。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原先要的东西:一个简陋的,三支脚的木制台座,雷斯林把它举起来放在桌上。佛林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批评这拙劣的手工。雷斯林本来就没有足够的技巧和兴趣来雕刻这种东西。他整天躲在马车的后半部厢房里,一路上秘密的雕刻了这样东西。的确,这看起来不怎么好看,不过他不在乎。反正只是派得上用场就好。

      他把台座放在桌上,把龙珠安置上去。这个弹珠大小的圆球体看来十分光滑,雷斯林往后移动,耐心地等待着。就如同他意料之中的,龙珠开始长大。真的是龙珠变大吗?还是他自己在变小?雷斯林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突然龙珠就变成了原来的尺寸。如果有任何的不同,那就是他自己太微不足道、太渺小,不足以和龙珠共处一室。

      法师摇摇头,他一定得随时留心,他知道现在龙珠就开始想要解除他的防备。很快地它就会开始明目张胆地试图控制他。雷斯林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一紧,他咳嗽着,边诅咒自己虚弱的肺部。他断断续续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大口深呼吸。

      放松,他想。我一定得放松。我不害怕。我很强。看看我做到了什么!他静静地对龙珠呼唤:看看我获得的力量!看看我在。暗黑森林里所做的事情!看看我在西瓦那斯提的成就。我很强,我不害怕。

      龙珠的颜色柔和地转动着。它没有回答。

      法师闭上眼睛,将龙珠阻挡在视线之外。恢复控制之后,他重新张开眼睛,叹着气,打量着龙珠。命运的一刻来临了。

      龙珠现在恢复了正常的大小。他几乎可以看见罗拉克扭曲的双手紧抓住它。年轻的法师不由自主地发抖。不行!停!他坚定地告诉自己,很快地把这个影像隔离在心灵之外。他再度放松,规律地呼吸,他沙漏状的眼眸看着龙珠。接着,慢慢地他伸出瘦弱,金属色的手指。最后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在龙珠上,并且念出了古老的咒语。

      “阿兹。布理雅客。莫以巴兰/坦坦故杀!”

      他怎么会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咒语可以让龙珠了解他,知道他的存在?雷斯林自己也不清楚。不知为何,不知来自何处,他只知道,他脑中就是知道这些字!会是在西瓦那斯提和他说话的那个声音吗?也许吧!这不重要。

      “阿兹。布理雅客。莫以巴兰/坦坦故杀!”

      龙珠里漂浮的绿色慢慢变成一个不停旋转的漩涡,让他感到晕眩。魔晶在他的手掌之下,冰冷到几乎无法碰触。雷斯林脑中开始浮现他如果把手拿开,皮肉可能都黏在上面的景象。他咬紧牙关,忍住疼痛;再度低声念出咒语。

      颜色开始停止旋转了。既非黑亦非白,万色皆非,却又全彩皆有的光芒开始从中间散发出来。雷斯林吞咽着口水,强迫自己忍住咳嗽。

      光芒中出现了两只手!他绝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在他来得及抽开手之前,这一双手就紧紧地抓住了他。龙珠消失了!

      房间消失了!雷斯林看不见任何东西,没有光,没有黑暗。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只有抓住他的一双手。雷斯林被恐惧所包围,意志专注于那两只手上。

      人类?精灵?老人?年轻的手?他说不上来。手指十分修长,像是死神般地攫住他。如果他放手,将会掉进底下的一片虚无中,直到黑暗将他吞食。雷斯林用恐惧赐与他的力量死命抓住那双手,它们正慢慢地将他拉近……拉近……

      他突然恢复了意识,仿佛有人在他脸上泼了一盆冷水。不行!

      他告诉控制那双手的灵说。我不会跟你走的!虽然他心中害怕放掉那双手,但更害怕会被拖到他不愿意去的地方。他不愿意放手。

      我要控制住,他狂乱地告诉这双手的主人。法师更用力抓紧那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所有的意志力,将那双手拉向他!那双手停了下来。在片刻之间,两个意志彼此竞争着,陷入了生死的僵局中。

      雷斯林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变弱,他的手逐渐无力,手掌开始流汗。他感觉到龙珠的那双手又开始慢慢地拉扯他。他痛苦得使上全身最后一滴的力气,使上每一寸的肌肉,想要重新取得控制。

      慢慢的……慢慢的……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下来的时候,雷斯林感觉到那双手不再拉扯他。它们依然紧抓着他,就像他也不肯放手一样。但两双手不再是处于竞争的局面。他的手和龙珠的手彼此紧握,互相尊重对方的力量,都不再想要取得主导的地位。

      胜利的喜悦,魔法流过雷斯林血液的喜悦,将他包围在一团金色、温暖的光亮中。他的身体放松下来。他颤抖着发现那双手扶持着他,温柔的给他力量。

      “你是谁?”他静静地问。“你是善良还是邪恶?”

      我两者都不是。我是虚无,我是万物。很久以前被捕捉到的龙类本体才是我的真身。

      你是怎么运作的?雷斯林问。你怎么控制那些龙?

      遵照你的命令,我会呼唤它们前来。它们无法拒绝我的召唤,它们必须服从。

      它们会反叛自己的主人吗?它们会服从我的命令吗?

      这得要看主人的力量和两者之间的关系。有些时候,两者的关系紧密到主人仍然可以控制那只龙。但大多时候它们会服从你的命令,它们无法控制自己。

      我得要好好研究。雷斯林喃喃地说,感觉到自己变得虚弱。

      我不明白……

      轻松点。我会帮助你的。现在我们已经合为一体,你可以常常寻求我的帮助。我知道许多早被遗忘的秘密。它们可以变成你的知识。

      什么秘密?……雷斯林感觉到自己正逐渐失去意识。这压力太大了。他挣扎着要抓住那双手,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慢慢滑开。那双手温柔地握住他,就像是母亲拉住小孩般。

      放轻松,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睡吧,你很疲倦了。

      告诉我!我一定得知道!雷斯林无声地呐喊。

      我会告诉你,然后你就要赶快休息了。在帕兰萨斯的阿斯特纽斯图书馆,里面有几百本书,是在失落之战的那段日子里由法师送去保管的。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这些不过是魔法的百科全书,无聊的法师自传……

      雷斯林感觉到黑暗开始包围他。他奋力抓住那双手。

      那些书里真正的内容是什么?他耳语道。

      但他随即便明白,带着这个知识,他将被如海般的黑暗色围。

      在马车附近的一个洞穴阴影中,提卡和卡拉蒙用热情为彼此取暖,紧紧地拥抱着对方。提卡的红色卷发贴在她的前额和面颊上,眼睛紧闭,丰唇微张,在彩裙和蓬蓬抽紧紧裹住下的丰满躯体紧贴着卡拉蒙。修长的双腿摩擦着他壮健的腿,手在他的脸颊旁爱抚着,嘴唇轻轻刷过他的唇。

      “求求你,卡拉蒙。”她喘息着说。“这简直就是酷刑。我们都想要更进一步,我不害怕,用身体爱我吧!”

      卡拉蒙闭上眼,他脸上满是汗珠。他的爱意快让自己无法承受。他可以轻易地结束这种折磨,让单纯的快乐取代。他迟疑了片刻,提卡发中的异香在他鼻尖跳动着,她柔软的双唇在他脖子上下游移着。很简单……美妙的……

      卡拉蒙叹口气。他坚定地握住提卡的手腕,硬生生地将它们移开他的脸,硬着心肠将女孩推开。

      “不行,”他的热情几乎让他说不下去。他翻转过去,站起来。

      “不行,”他重复说。“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我是有意的!”提卡大喊。“我不再害怕了!”

      不行,他想,双手抱住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我感觉到你在我的怀中像是只掉太陌饼在微微发抖的小兔子。

      提卡开始绑起白色衬衫上的衣带。泪眼朦胧中她一个不小心,用力一扯把衣带给拉断了。

      “你看吧!”她用力把那丝制的衣带往地上丢。“我把我的衣服弄坏了!我得要补好它。现在他们每个人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错!或者是以为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我完了啦!”提卡满怀挫折地号啕大哭,用手捂住脸,身体不停地扭来扭去。

      “我不管他们怎么想!”卡拉蒙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着。他没有趋前安慰她,他知道自己只要再碰他一下,立刻就会屈服于欲火之下。“而且,他们根本不会乱想。他们是我们的朋友。他们关心我们——”

      “我知道!”提卡抽噎地说。“是雷斯林对不对?他不喜欢我,他根本就恨我厂”不要这样说,提卡。“卡拉蒙的声音非常镇定。”不管他是不是这样想,或是他变得强壮,这都无关紧要。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每个人都是希望我们快乐就好。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我们还不是——呃——爱人。坦尼斯甚至当面骂我是个大笨蛋——“

      “他是对的。”提卡的声音因泪水沾湿的头发而含混不清。

      “也许是,也许不是。”

      卡拉蒙话中暗藏的玄机让女孩停止了哭泣。她抬头看着他,卡拉蒙正好转过头面对他。

      “你不知道在大法师之塔中,雷斯林身L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都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在那里,我看到了。他们让我看到!”卡拉蒙颤抖着用双手捂住脸。提卡静了下来,再看了她一眼,他深吸一口气。“他们说,‘他的力量可以拯救世界。’什么力量?内心的力量?我是他外在的力量!我——我不明白,但是雷斯林在梦中跟我说过,我们本来是一体的,只是被上天捉弄,变成了两个不完美的个体。我们需要彼此——至少目前是这样。”大汉的脸色阴沉下来。“也许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改变。

      也许有一天他会找到自己的外在力量——“

      卡拉蒙静了下来。提卡吞咽着用手擦干脸上的泪水。“我——”她开口,但卡拉蒙打断地。

      “等等。”他说。“让我说完。我爱你,提卡,就像每一个丈夫爱他们的妻子一样。我想要和你合而为一,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该死的战争,我今天就会占有你。就在这一刻。但是我不行。因为如果我这样做了,这就是我必须用全部的生命去守护的诺言。我所做的一切都一定得先考虑到你。你绝对值得我这样做。但我现在还不能这样做,提卡。我一切还是以弟弟为先。”提卡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这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我得放你自由,让你去找到更值得——”卡拉蒙!“一声大喊打破了下午的宁静。”卡拉蒙,快来!“那是坦尼斯的声音。

      “雷斯林!”大汉没有策二句话,立刻跑出洞穴。提卡呆站了片刻,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叹着气,努力地试着把汗湿的头发梳回定位。

      “怎么搞的?”卡拉蒙冲进马车。“小弟?”

      坦尼斯脸色难看地点点头。“我发现他这个样子。”半精灵拉开法师小房间的帘幕。卡拉蒙把他推开。雷斯林躺在地上,毫无血色,呼吸十分的微弱。他的嘴边流出触目的鲜血。卡拉蒙跪下来,把他抱在怀中。

      “雷斯林?”他耳语道,“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了这件事。”坦尼斯面色凝重地指着前面说。

      卡拉蒙抬起头,他的视线飘向龙珠。它现在变成卡拉蒙在西瓦那斯提看到的大小、它被放在雷斯林制造的台座上,其中的颜色不停地转动着。卡拉蒙畏惧地吸了口气。罗拉克的惨况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罗拉克疯狂,濒死……

      “小雷!”他哀号着紧抱住弟弟。雷斯林的头微弱地动了一下,他的眼皮眨了眨,张开嘴。

      “什么?”卡拉蒙低下头,他弟弟呼出的气让他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什么?”

      “是我的了……”雷斯林嘶哑地说,“法术……古老的……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法师的头一软,他的声音打住了。但他的脸色平静,轻松。他的呼吸开始变得规律。

      雷斯林单薄的嘴唇露出了微笑。



    第二十六章 冬季庆典来客

      在骑士出港之后,刚萨爵士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快马加鞭地赶回家里去。道路都是深及膝的泥泞。他的爱驹不是只一次地跌倒。疼爱马几乎胜过儿子的刚萨只要有机会就下马走路。因此,当他回到城堡的时候,他全身湿透,不停地发抖。马夫走出来牵住这匹马。

      “好好地帮他擦一擦。”刚萨僵硬地下马。“给他热燕麦还有——”他把所有的细节都交代了一遍,马夫耐心地听着,仿佛这是第一次照顾这匹马。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的管家出来找他,刚萨本来还要亲自把马拉进马厩里。

      “老爷。”威尔斯把刚萨拉到入口侧方。“你有客人。他们几个小时前才刚到。”

      “是谁?”刚萨无精打采地问,有客人来不是什么新消息,特别是在这段假期中。“麦可爵士吗?他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回去,但是我邀请他回来时顺道来拜访——”

      “一个老人,老爷。”威尔斯打岔,“还有一个坎德人。”

      “一个坎德人?”刚萨警觉地重复。

      “恐怕是的,老爷。请别担心!”管家又加上一句。“我已经把银器都锁在抽屉里,夫人已经把珠宝都收到阁楼上了。”

      “人家会以为我们遭到抢劫了!”刚萨不屑地说。事实上,他走过广大院子的脚步的确比平常更快。

      “对这些人你不能太过掉以轻心,老爷。”威尔斯喃喃地说,快步跟在后面。

      “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乞丐?你怎么会让他们进来?”刚萨有些恼怒地问。他现在只想要一杯热热的酒,又干又暖的衣服,还有老婆的按摩。“给他们些食物和钱,把他们打发走。当然要记得先搜坎德人的身。”

      “我正准备这么做,老爷,但是这些人有些不寻常,特别是那个老人。如果你问我,我会觉得他有点疯狂,但是老爷,他并不笨。而且他知道一些事情,也许对他——或对我们都有些好处。”

      “你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正好打开了通往城堡起居间的硕大木门。刚萨停下来看着他的管家,知道他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威尔斯鬼鬼祟祟地看着四周,然后靠近刚萨。

      “老人要我告诉你他有关于龙珠的急迫消息,老爷!”

      “龙珠!”刚萨喃喃说。龙珠是个秘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骑士们当然都知道。难道德瑞克告诉别人了吗?这也是他的一个计谋吗?

      “你处理得很好,威尔斯,就和往常一样,”刚萨最后终于说。“他们在哪里?”

      “我把他们请到你的战棋室,我想在那边他们应该没办法造成什么麻烦。”

      “我得先换个衣服,免得感冒。然后我就立刻去见他们。你都照料好了他们吗?”

      “是的,老爷。”威尔斯回答,急忙跟在又跨步向前的刚萨后面。“热过的酒,一些面包和肉,我相信坎德人现在大概已经把盘子给摸走了——”

      刚萨和威尔斯站在战略室门外片刻,试着要偷听里面人的动静。

      “把那个放回去!”一个严厉的声音说。

      “我才不要!这是我的!你看,它是放在我的包包里。”

      “哇哩!我看见你五分钟前才把它放进去!”

      “哼,你错了!”另外一个人用受伤的语调说。“这是我的!

      你看,上面刻有我的名字——‘“

      “‘给刚萨吾爱,在我们孩子出生的那天,”’第一个声音说。

      房间中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威尔斯脸色苍白。然后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开口了,这次声音小了许多。

      “我猜这一定是掉进我的包包里了,费资本。没错,一定是这样!你看,我的包包放在地板上,这不是很幸运吗?如果它直接掉到地板上会破掉的——”

      刚萨爵士脸色铁青地打开门。

      “还愉快吧,各位。”他说。威尔斯从房间外面挤进来,小心地打量着整个房间。两个陌生人转过来,老人手中拿着一个杯子。威尔斯一个箭步跳上前,拿回这个杯子。他谴责地看了坎德人一眼,小心地把它放在杯架上,让坎德人没有机会拿到。

      “还有什么事吗,老爷?”威尔斯若有所指地看着坎德人。

      “需要我看着这些东西吗?”

      刚萨正准备开口回答,老人抢先一步挥挥手。

      “不用了,谢谢你,再多拿些麦酒来。不要再给我从仆人的酒桶里拿那种马尿来!”老人严厉地看着威尔斯“从那个放在酒窖楼梯旁边的桶子里倒酒,你知道的,就是那个满是蜘蛛网的桶子。”

      威尔斯张大嘴看着他。

      “快去,别在那边像只搁浅的鱼张着大嘴!他有点白痴,是不是啊?”老人问刚萨。

      “没——没有!”刚萨结巴地说。“没关系,威尔斯。我——我想我也想要来个一杯,就从——呢——那个楼梯旁的桶子里倒麦酒出来。你怎么会知道?”他怀疑地问那个老人。

      “喔,他是个法师啦!”坎德人耸耸肩,不请自来地坐下来。

      “法师?”老人看看四周。“哪里?”

      泰斯低声说了一句话,戳戮老人。

      “真的?是我?”他说,“这么棒啊?太惊人了。你知道吗,现在我想起了一个法术……火球术。要怎么施呢?”

      老人开始念出奇异的咒语。坎德人警觉地跳下椅子,抓住老人。

      “不行,老头子!”他把他拉回椅子里。“不是现在!”

      “我想也不是。”老人若有所思地说,“虽然是个棒极了的法术——”

      “我很确定,”刚萨完全被震慑住了,喃喃地说。接着他摇摇头,恢复原本的镇静。“现在,赶快解释清楚。你们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来这里?威尔斯提到了龙珠——“

      “我是——”法师眨着眼停下来。

      “费资本,”坎德人叹着气说,他礼貌性的对刚萨伸出小手。

      “我是泰索柯夫。柏伏特。”他开始坐下。“喔!”他又跳了起来。

      “也祝你万事如意,骑士大人。”

      “是的,是的。”刚萨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这到底跟龙珠有什么关系?”

      “啊,是的,龙珠!”迷糊的表请离开了费资本的脸上。他眯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刚萨。“现在在哪里?我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来找它。‘”

      “恐怕不能告诉你们!”刚萨冷冷地说。“如果,我们真的有这样东西——”

      “喔,当然在这里。”费资本回答。“是一个玫瑰骑士带来的,德瑞克。克朗加。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和他在一起。”

      “他们是我的朋友。”泰索何夫解释,注意到刚萨的下巴快要掉了下来。“事实上,我帮忙找到了那颗龙珠,”坎德人谦虚地加上—句。“我们是在一个冰封的城堡中,将它从一个邪恶法师的手上夺下来的。这个故事实在棒极了——”他急切地靠向前。

      “你想要听听吗?”

      “不用了,”刚萨惊讶地看着两个人。“如果我相信你们这像是游泳鸟的故事——等等——”他靠回椅子上。史东的确提到过有关坎德人的事情。“你们队伍里面还有什么人?”

      “矮人佛林特,铁匠泰洛斯,吉尔赛那斯,罗拉娜——”

      “这就是了!”刚萨忘情地大喊,接着他皱起眉。“但他从来没有提到过一个魔法师……”

      “喔,那是因为我已经死了。”费资本把脚放在桌上说。

      刚萨睁大眼,在他来得及回答之前,威尔斯走了进来。瞪着坎德人,把杯子放在刚萨面前。

      “三杯酒,老爷。加上林架上的就有四个杯子,我回来的时候最好也有四个!”

      他走出去,轰的一声关上门。

      “我会看着它们的。”泰斯认真地答应。“你们会常常遇到有人偷杯子的问题吗?”他问刚萨。

      “我——没有……死了?”刚萨感觉整个情况很快就要完全失控。

      “这说来话长。”费资本说。他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用胡尖把嘴唇上的泡沫擦干净。“啊,好极了,我刚刚说到哪里?”

      “死了!”泰斯热心地帮忙。

      “啊,是的。说来话长,不大适合现在说。得先拿到龙珠才行。它在哪里?”

      刚萨愤怒地站起身,准备要把老人和坎德人从城堡里赶走。

      他正准备要叫守卫来抓住它们。但是,他发现自己被老人的眼光给定住了。

      索兰尼亚骑上自古以来就很害怕魔法。虽然他们没有参与摧毁大法师之塔的暴动(这种行为会违反骑上规章),但他们看到法师被赶出帕兰萨斯城也并不遗憾。

      “你们为什么想要知道?”刚萨开始退缩,他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渗入了血液中。刚萨慢慢地,不情愿地坐下来。

      费资本的眼睛开始发光。“我知道我的目的。”他柔声说,“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要来找龙珠的。这是很久以前法师所制造的!我很清楚,我知道很多事情。”

      刚萨迟疑一下,陷入挣扎。毕竟还是有骑士在守护那颗龙珠,如果这个老人真的像他所声称的,知道很多事情,那么告诉他龙珠的所在他又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选择。

      费资本心不在焉地拿起空杯准备再喝一口。他哀怨地看看里面,刚萨正好开口回答。

      “东珠在林儒族那里。”

      费资本匡当一声丢下杯子。它破成无数片,掉得满地都是。

      “你看吧,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泰斯伤心地说,看着破成片片的杯子。

      侏儒族从有历史以来就住在别管它山脉。由于这件事只有他们关心,所以也只有他们在计算时间。在第一个骑上抵达圣奎斯特时他们就在这里了。当时骑士们从新创建的京兰尼亚王国来到这里,建造碉堡和要塞,守护王国最西边的国境。

      侏儒族对于外来者一向非常多疑,他们警觉地看到一群面色凝重,看来十分好战的高大人类搭船来到这里。保儒们决定不能让人类污染他们这个山脉中的天堂,立刻开始行动。身为克莱恩上科技最先进的种族(他们发明了蒸汽机和弹簧),林儒们~开始想要躲在洞穴里面,后来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点子。把山脉藏起来!在经过他们最伟大的机械天才几个月的苦思之后,株儒族们做好了准备。他们的计划是?他们准备要让整座山消失!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侏儒族的哲学家公会想到了,这些骑士会不会已经注意到了这座岛上最高的山脉?这座山脉突然的消失会不会反而勾起人类的好奇?

      这个问题让侏儒们陷入了绝境。他们花了许多天讨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让殊儒哲学家们分成了两派:一派相信,如果一棵树倒了下来,即使没人听到,它还是会发出轰隆的声音;另一部分诛儒则相信它不会。第七天的时候,这个争议和原先的问题有什么相关的疑问才被报出来,并且才被交付委员会审议。同时,工程师们气鼓鼓地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启动那个装置。

      因此发生了一件至今仍然记载在圣奎斯特城史里面的事件(其他大多数的历史都在大灾变中湮灭了)就是“臭蛋之日”。

      那一天,刚萨爵士的祖先睡眼惺忪地醒来,怀疑是不是儿子又掉进了养鸡场的屋顶。这不过是几个礼拜之前的事,那孩子当时正在追逐一只公鸡。

      “你去把他丢进池塘里,”刚萨的祖先对妻子说,翻过身去用被子盖住头。

      “我没办法!”她迷迷糊糊地说。“烟囱在冒烟!”

      两人这时突然完全清醒,发现整个屋子里的烟不是从烟囱出来的,那恶心的味道也不是养鸡场里面的!

      两人和这个殖民地的其他居民一样,冲出屋外,被那越来越浓的味道呛得不住地咳嗽。但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四周都是浓密的黄烟,那种味道像是臭掉三天的鸡蛋。

      几小时之后,每个殖民地的居民都被熏得奄奄一息。他们拿起毯子和衣服,逃向海边。他们谢天谢地的呼吸那纯净,带着咸味的空气,怀疑有没有办法再回到自己的家园去。

      当他们正热烈的讨论地平线上的黄色密云时,殖民们惊讶地发现一群褐色的小家伙踉跄的走出浓烟,几乎全部倒在他们脚下。

      索兰尼亚好心的人们立刻开始救助这些可怜的侏儒。索兰尼亚的人们最看重四件事:个人的荣誉,骑士信条,骑士规章和科技。他们非常惊讶于此时保儒所发明的省力机器,包括了滑轮、斜坡、螺旋和齿轮。也是在这第一次的邂逅中,别管它山脉得到了这个名字。

      骑士们很快就发现,虽然侏儒和矮人类似,都同样的又矮又结实,但也仅止于此。林儒们有着褐色的皮肤和白色的头发,非常容易紧张和发怒。他们讲话的速度快到一开始骑士们以为他们说的是外国话。后来才发现,那原来是用很快的速度来说的通用语。当一个长者询问这座山的名字时,这个问题就很明显了。

      简略的可以翻译成这样:一个巨大、雄伟挺拔的山脉用很多种不同的矿石所构成我们检验出来有大理石黑耀石石英还有许多种我们正在研究的种类,它有自己的内部加热系统我们正在研究希望有一天能够复制这个东西,因为它的温度可以把岩石加热到变成液体气体流下这座巨大、雄伟挺拔的山峰……

      “别管它!”长老不耐烦地说。

      别管它!侏儒们非常感动。人类可以把这个要用那么多字形容的山脉变成短短的一个字!这实在太让人佩服了。因此,从那一天开始,这座山就被叫做别管它;至少在侏懦族绘图师公会里是这样记载的。

      自此以后,圣奎斯特的骑士和侏儒们就和平共处,骑士们将任何跟科技有关的问题带给侏儒,请他们解决,侏儒们则持续地提供许多新的发明。

      当龙珠抵达的时候,骑士们想要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作用的。他们把它交给侏儒,派了两个年轻的骑士看守它。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这颗龙珠可能是用魔法制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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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名字的NPC 未点靓 发表于 2015-7-18 01:00:01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保儒投石器

      “现在你知道了,不管是活着还是死掉的侏儒从来不会把话说完,你想要有任何的进展,你就得打断他们。别担心这样太过失礼。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一个穿着长长褐色袍子的侏儒走进来,打断老法师说的话,同时十分有礼貌地鞠了个躬。

      泰索何夫兴奋地打量着诛儒,因为炊德人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侏儒。虽然在古老的盖加斯灰宝石的传说里,曾经提过这两个种族之间有着远亲的关系。而这个年轻的侏儒也的确有些坎德人的特征:他纤细的手,急切的表情,还有那双准备要观察一切事物的锐利双眼。不过相似的地方也仅止于此。他身上没有坎德人轻松自在的气质。侏儒十分的紧张、认真,颇有点生意人的架式。

      “泰索柯夫。柏伏特。”坎德人礼貌性地伸出手。侏儒仔细地看着它,却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只能无力地摇摇头。“这位是——”泰斯正要介绍费资本,却惊奇地发现侏儒伸出手,冷静地拿起坎德人的胡帕克杖。

      “啊……”侏儒一拿起武器,眼睛就开始发亮。“找武器公会的人来——”

      地面入口的守卫没等到他说完。他手往上伸,拉下一根拉杆,跟着响起一声尖锐的声响。泰斯非常确定这是一只龙降落在他身后的巨响,他转过身去作好自卫的准备。“哨声。”费资本说,“你最好习惯这声音。”

      “哨声?”泰斯迷惑地问。“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冒出烟了!这是什么原理——喂!快回来!把我的胡帕克杖还我!”他大喊大叫,眼睁睁地看着武器被三个急迫的侏儒小跑步地拿走。

      “检室。”珠儒说,“在……”

      “什么?”

      “检验室。”劳资本替他翻译。“其他的我听不懂,你应该要说慢点。”他对林儒摇晃着手杖。

      侏儒点点头,但这回他的眼睛盯上了费资本的手杖。侏儒最后确定它只是一块平凡、他经风霜的木头,这将注意力才转回到法师和坎德人身上。

      “外来者。”他说,“我记起来……我会试着记起来,所以不要担心,因为,”他现在很明显地放慢速度,“你的武器不会受到任何的损坏,他们只是要画张草图——”

      “真的吗?”泰斯感到有些荣幸地插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示范给你看它的用法。”

      珠儒的眼睛一亮。“这好——”

      “那么。”坎德人再度打断他,很高兴他终于学会了怎么沟通。

      “你叫什么名字?”费资本比了个暗号,但是太迟了。

      “浓修沙拉吗瑞昂尼尼力西发尼敌斯敌斯力须敌——”

      他暂停换口气。

      “这是你的大名吗?”泰斯吃惊地问。

      侏德松了一口气。“是的,”他有点不耐烦地说,“这是我的姓,我想要继续——”

      “等等!”费资本说。“你的朋友们都怎么称呼你?”

      侏儒再吸了一口气,“浓修沙拉吗瑞昂尼尼——”

      “那些骑士怎么称呼你?”

      “喔——”株儒看来有些失望——“浓修,如果你——”

      “谢了。”费资本打断他。“现在,浓修,我们有点赶时间。外面还在打仗。刚萨爵士应该通知过你们,我们要去看龙珠。”

      浓修小小的黑眼珠亮了起来。他的手紧张地抽动着。“当然,刚萨爵士既然这样交代了,你们当然可以看看这个龙珠,但是——如果你们愿意回答——撇开一般人正常的好奇心不谈,你们为什么会——?”

      “我是个法师——”费资本开口。“法师!”侏儒兴奋地忘记要放慢说话的速度,“你马上跟我走这条路去我们的检验室因为龙珠也许是法师所制造的所以——”

      泰斯和费资本只能不停地眨眼。

      “喔,只管来就对了——”侏儒不耐烦地说。

      在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侏儒边说话边拉着两人向前,一边触动许多的铃声和哨声。

      “检验室?”泰斯压低声音问费资本,两人同时马不停蹄地跟在浓修后面,“那是什么意思?他们不会破坏它吧?”

      “我想不会,”费资本的浓密的白眉毛几乎凑在一起。“别忘记,刚萨派了骑上来看守它。”

      “那么你在担心什么?”泰斯问。

      “龙珠是很苛特的东西。具有非常强大的力量,我害怕的是,”

      费资本自言自语,“他们也许会试着要使用它!”

      “但我看过的书上面有写,龙珠只能控制龙类!”泰斯低声说。

      “这不是很好吗?我是说,这些龙珠不是邪恶的吧?”

      “邪恶?喔,不是的,它们并不邪恶。它们什么也不是!或者我应该这样说,它们两者兼具!”

      泰斯发现,自己也许永远无法从思绪飘向远方的费资本口中得到任何直接的答案。为了要找些其他的事做,坎德人把注意力转向这里的主人。

      “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泰斯问。

      浓修快乐地笑着。“天地初开,神明创造侏儒。首先被创造之一的侏儒叫做依修,下面就是他值得纪念的事迹:他娶了马力昂尼莉丝……”

      泰斯一颗心开始往下沉。“等等——”他插嘴说。“你的名字有多长?”

      “它可以填满这么大本的一本书。”浓修伸出手骄傲地说,“因为我们是个非常老的家族,你也知道我继续——”

      “好极了,”芬斯很快地说。他问了个神,没注意到地面,因而被一条绳子绊倒。浓修把他扶起来,泰斯发现这条绳子和许多其他的连结在一起,四面八方地延伸出去。不知道这些绳索通向什么地方?下次再问好了。

      “里面有很多精彩的部分。”当他们走到一座巨大的钢门前时,浓修喋喋不休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直接跳到那个部份,像是我曾曾曾祖母浓修发明了沸水——”

      “我是很想听。”泰斯吞咽着,“但是没时间了——”

      “我想也是。”浓修说。“先别管这些,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大厅的入口,请容我告退——”他边开口,边伸手出去拉了一条绳子。

      一阵哨声响起,两声铃声和一声锣声响了起来。在一阵几乎将他们全煮熟了的蒸汽喷出后,两扇位于山脉中心的钢门打了开来。

      门几乎随即卡住,几分钟之内,到处都是跳脚的林儒,互相指控这是对方的疏失。

      泰索何夫。柏伏特一直利用空闲的时间计划之后的生活,只要这段冒险结束、所有的恶龙都被消灭(他试着用比较乐观的角度来看)。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他的溪谷矮人朋友赛斯顿,和他待在帕克塔卡斯消磨个几个月。因为溪谷矮人的生活对他来说算得上相当有趣,他知道只要别吃他们煮出来的食物,他可以和他们和平共处。

      只是泰索何夫一踏进别管它山,他便立刻改变了主意,想做的第一件事成了立刻来这里找侏儒报到。坎德人从没看过如此惊人的景象。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浓修回头看着他。“相当惊人,对吧?——”他问。

      “我不知道怎样形容这里。”费资本喃喃自语。

      他们站在侏儒城市的正中央。城市建造在一个死火山口之中,光是半径就有几百尺宽,高度将近一里。整座城市沿着火山口建造。芬斯抬头往上看……再往上,再往上……还要往上……

      “这里大概有几层楼高?”坎德人的脖子快要伸断了。

      “三十五——”

      “三十五层楼高利”泰斯惊讶地重复。“住在顶楼不就倒霉了?

      这样得爬多少层阶梯啊?“浓修吸吸鼻子。

      “我们早就舍弃了这种原始的装置。”他比着手势,“如果你不介意看看这些我们所制造出来的可怕科技成果吧——”

      “我看到了。”泰斯把视线重新技回地面。“你们大概正准备打一场大规模的仗。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多的投石器——”坎德人硬生生吞回去接下来的话。正当他看着时,一声哨音响起,投石器把一个林德射出去。泰斯看见的并不是武器,而是一种取代楼梯的装置!

      大厅的最底层放满了投石器,几乎含括了每一种株儒制的投石器。有弹簧做的、十字弓形的、蒸汽机驱动的(还在实验阶段,他们在调整水的温度。)投石器上下左右缠绕着数百里长的绳索,每一条绳索都连接着某种齿轮和机械装置,发出机器运转的声音。

      地板、墙壁、投石器上尽是各式各样的拉杆,成群结队的侏儒正努力地拉上拉下。

      “我想,”费资本听起来十分的无奈,“这个检验室应该不会在一楼吧?”

      浓修摇摇头。“检验室在十五楼——”

      老法师发出一声心碎的叹息。

      坎德人听到一阵令人牙龈发酸的声音。

      “啊,他们准备好了。快来——”浓修说。

      泰斯快快乐乐、一跳一跳地跟在他后头,走向一个巨大的投石器。一名侏儒不耐烦地向他们打着手势,比了比后面一长串正排队等候着的侏儒。泰斯跳上了投石器,满怀期待地看着天空。他可以看见许多株儒从各楼层往下看,身旁环绕着各种机器、齿轮和说不出名字的装置,最容易分辨的是一种挂在墙壁上、类似棒子的东西。浓修站在他旁边,皱着眉头。

      “敬老尊贤,年轻人,所以赶快离开让老人家坐上来。”他以他惊人的力量将泰索柯夫从位置上拉下来,“魔法师优先——”

      “喔,没关系啦!”费资本抗议,一个不小心,往后跌进团绳子里。“我——我好像想起了一道可以让我飞到上头去的法术,浮空术,那是怎么施——施展?给我几分钟想一想……”

      “一直叫我们快一点的是你那——”浓修生气地看着老法师,后头排队的殊德开始鼓噪起来,彼此推挤。

      “啊!拼了啦!”老法师大吼,让步爬过座位里,浓修在一边帮着。负责发射投石器的株儒喊了一具不知道什么话。

      浓修指着上面,喊回去。“第十五层!”

      技师走到五个拉杆之前,这里延伸出几近无限长的绳子。费资本哀怨地坐在投石器上,挣扎着要回想起他的法术。

      “预备!”浓修大喊,把泰斯拉离投石器,好让他能看得更清楚,“用不了多久,技师就会给我们信号,对——就是这个信号——”

      技师拉了拉一条绳子。

      “那有什么用?”泰斯插嘴。

      “这条绳子连接到第十五层的一个钟上,告诉他们有人要上来——”

      “万一钟没响怎么办?”费资本大声地问。

      “会有第二个钟声提醒他们第一个钟没有响——”

      “钟声没响底下会怎么应变?”

      “就啥也不做。那是第十五层的事,不是你的问题——”

      “万一他们不知道我要来了,这就变成我的问题片资资本大喊。”难不成要我就这样跳过去给他们一个惊喜吗?“

      “啊!”浓修骄傲地说,“我跟你说——”

      “我不玩了……”费资本表示。

      “不,等等。”浓修说,说话速度因为紧张而越来越快。“他们准备好了——”

      “谁准备好了?”费资本愤怒地问。

      “第十五层!他们把网子放出来了,你知道——”

      “网子!!!”费资本脸色发白,“够了!”他一只脚踏了出去。

      但在他逃出去之前,技师已经伸手拉下了第一根拉杆。一阵机械运转声后,投石器开始在轨道上移动。运转的震动又把费资本摔了回去,帽子遮住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泰斯大喊。

      “他们正在就发射位置。”浓修大喊。“经度和纬度已经计算妥当,可以把乘客发射到预定的位置——”

      “你给我说清楚网子是怎么一回事?”泰斯扯开喉咙大吼。

      “法师会飞上第十五层——喔!我向你保证,相当的安全——我们做过研究,事实上,研究结果证明了飞行比走路还要安全——等他飞到了轨迹的最高点,正要开始落下时,第十五层会伸出一张网,像这样抓住他”依修用一只手示范,啪的一声抓住一只蚊子,“然后把他丢——”

      “这时间可得算得很准罗!”

      “时间铁定准,因为我们研发出一种钩子来进行这项艰巨的任务,不过,”浓修嘟起嘴,皱眉说,“有些时候是投石器会出现误差,不过我们有个委员会——侏儒拉下拉杆,费资本尖叫着飞上天空。

      “喔哦!天哪!”浓修瞪着天空。“看来——”

      “什么?什么?”泰斯大叫着想要看清楚。

      “网子又太早打开了——”浓修摇摇头,“第十五层今天一天已经发生了第二次,这可得提案到安全网公会去讨论并且不能让它再度发生——”

      泰斯张大嘴,看着费资本的身影划过天空,借着投石器巨大的力量不断地往上飞。刹那间,坎德人终于懂了浓修在说些什么。

      第十五层的网子并没有在法师飞过第十五层之后张开而是在费资本飞越之前就张开了。费资本像是被打扁的苍蝇般贴在网子上。

      有短短的一瞬间,他手脚并用地小心抓着网子、然后、就掉了下来。

      钟声和锣声齐鸣。

      “别告诉我——”泰斯哀怨地说。“那就是网子失效的警告声。

      “你猜对了,但不用太紧张(自鸣得意地笑着)”浓修咯咯笑道,“因为这个警铃会触动第十三层的网子,正好可以——哎啃,看来好像迟了一步,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第十二层——”

      “快想想办法!”泰斯尖叫道。

      “别穷紧张好不好!”浓修生气地说。“不然我根本没有机会说完我刚刚正要提到的最后后备安全系统,喔,来啦——”

      泰斯惊讶地看着第三层墙壁上伸出了六个大筒子,底部打开来,掉出无数的海绵,铺在第一层的广场上。这是为了——显然的——预防所有的网子都没有接到。很幸运的,第九层的网子没有失效,正巧来得及将法师捞起,之后网子随即收拢,把他甩到一个阳台上,侏儒们听见他不停的咒骂声,有点不大敢放他出来。

      “这下全部妥当!该你了。”浓修说。

      “最后一个问题!”泰斯坐在座位上对着浓修大喊。“万一这个后备安全系统也失效了怎么办?”

      “好问题——”浓修高兴地说,“如果这些海绵掉下来不够快,那么另一个警铃公响起,将一大桶水倒到广场中央,然后呢——正好海绵这时候也该倒了下来——要擦干净地上的血迹就很简单了——”技师拉下了拉杆。

      泰斯原本以为可以在这个检验室中看到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但是他出乎意料之外地发现这里一片空荡。整间房间的照明是借由洞壁上凿出的小洞引进外面的阳光(这个简单实用的装置是由来访的矮人提出的建议。他叫这个“窗子”,侏儒对它感到十分自豪。)这里有三张桌子,中间的那张放着他的胡帕克杖,还有那颗龙珠,许多侏儒挤在这张桌子四周。

      它恢复了正常的大小,芬斯发现外表看来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不过就是颗圆圆的魔晶球,球内有着浓浊的色彩不停地旋转着。

      一位年轻的索兰尼亚骑士正一脸不耐烦地看守着这颗龙珠。一见到陌生人接近,他的神色随即大变。

      “别紧张。”浓修安抚那个骑士,“这些是刚萨爵士回信中提到的那两个人——”浓修一边说话,边领着他们到了中间那张桌子旁。一看到龙珠,侏儒眼睛便为之一亮。

      “一颗龙珠!”他快乐地喃喃道,“经过了这么多年——”

      “什么那么多年?”费资本停在桌子前一段距离的地方,突然问。

      “你知道嘛!”浓修解释,“每个侏儒一生下来就有一个终生的志愿,而后一辈子都将以此做为努力的目标,而我的志愿就是要研究这个龙珠——”

      “可是龙珠已经消失了几百年!”泰斯难以置信地说。“根本没有人知道还有这玩意儿了!怎么会是你的终生志愿?”

      “喔,我们知道的。”浓修回答。“因为这本来是我祖父的终生志愿,也是我父亲的。他们俩人生前都没有机会看过龙珠。本来我也担心自己也会落入同样的下场,龙珠终于出现了,我终于可以让我的家族在死后得到安息——”

      “你是说,如果没有完成这个终生的志愿,死后便会——呕——不得安息?”泰斯问。“但你的父亲和祖父——”

      “也许是这样的,”浓修伤心地说,“不管他们是在哪里——天哪!”

      龙珠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它开始发出许多种不同颜色的光亮,仿佛开始恐惧不安。

      费资本边念着奇怪的咒语、边走上前把手放上去。龙珠立刻变成黑色。费资本回头扫视着整个房间里的人一眼,神情肃杀得连泰斯都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骑上立刻扑向前。

      “快离开!”法师用震耳欲聋的声音说。“每个人都给我离开!”

      “我的任务是不能离开这里,我不准备——”骑士伸手拔剑。

      费资本喃喃念了几个字,骑士立刻软瘫在地上。

      侏儒们飞快地离开了这间房间,只剩下浓修呆呆地站着,双手不停地翻动,面露痛苦的表情。

      “快点,浓修!”泰斯催促着。“我从来没看他这样子过。我们最好照着他所说的做。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他很可能会把我们变成溪谷矮人或是其他可怕的东西!”

      浓修浑身无力的让泰斯带着他走出房间,正当他回首想看最后一眼时,门轰然关上。

      “我终生的志愿——”侏儒哀叫着。

      “我相信它没事的。”虽然连自己也不确定,但泰斯还是这样说了。他不喜欢刚刚费资本脸上的表情,事实上,那根本就不像费资本!或是任何泰斯会想要认识的人!

      泰斯感觉到一阵寒意,像是肚子里打了个结。保儒们窃窃私语,斜既着他。泰斯勉强吞咽着口水,想消去口中的苦味。接着,他把浓修拉到一边。

      “浓修,你研究龙珠有没有什么心得?”泰斯低声问。

      “呃?”浓修若有所思地说。“我发现了其中藏有某种东西——或是说是看起来有——因为只要我一注视着它,就什么也看不见,我一想要离开,突然之间就会看见那团雾中出现了一些字——”

      “字?”泰斯急迫地插嘴。“是什么字?”浓修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阴郁地说,“因为我看不懂;也没有人看得懂,即使是我们的外国语言公会——”

      “也许是咒语。”泰斯自言自语。

      “是的!”浓修难过地说,“这也是为什么我决定——”

      仿佛有什么东西炸了开似地,大门飞散开来。

      浓修害怕地转过身。费资本站在门口,一手拿着一个小黑袋,一手拿着手杖及泰柬柯夫的胡帕克权。浓修冲进房间中。

      “龙珠!”他尖声叫着,沮丧中竟然说完了一句话。“你拿走了!”

      “是的,浓修。”费资本说。

      法师声音听来十分疲倦,泰斯仔细观察后,发现他精疲力竭。

      他的皮肤泛灰,眼睛眯成一条缝,全身的重量都倚在手杖上。“跟我来,孩子。”他对侏儒说,“别担心。你的心愿会达成的。不过现在我得先将龙珠带到圣白石议会上去才行。”

      “和你一起去?”浓修惊讶地复诵。“去议会!”他兴奋地握住双手,“也许有人会要求我做个报告,你认为——”

      “我也这么想,”费资本回答。

      “马上来,给我一点时间打包行李,我的论文呢——”

      浓修冲了出去。费资本转头一看,刚好看见其他的侏儒蹑手蹑脚地想摸摸他的手杖。他皱眉警告着他们,侏儒们立刻跑进检验室里。

      “你发现了什么?”泰斯有些迟疑地走近费资本。老法师似乎被黑暗的气息所包围。

      “侏儒没有做什么吧?”

      “没有,没有。”费资本叹口气。“他们运气很好。因为这颗龙珠仍能运作,而且威力非常强大。很多事将系于少数几个人的决定——也许包括整个世界的命运。”

      “你是什么意思?议会不会做出决议吗?”

      “你不明白的,孩子。”费资本温柔地说。“等等,我想休息了。”

      法师坐下来,靠着墙壁。他摇摇头,继续说道。“我把所有的意志力集中在龙珠上,泰斯。喔,我不是要控制龙类。”他看见坎德人的眼睛睁大,又补上一句。“我瞥见了未来。”

      “你看见了什么?”泰斯迟疑地问着,但从法师严肃的表情里,他不太确定自己想要知道答案。

      “我们的眼前有两条路。如果我们选择轻松的那条,那么起初一切看起来都会完美无缺,但最后黑暗将会降临,永远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我们选择另外一条,路途将会无比艰辛。而且会牺牲掉我们所深爱之人的性命,好孩子。更糟的是,可能还有人会因此出卖自己的灵魂。但,唯有借着这些可怕的牺牲,我们才能看见希望。”费资本闭上眼睛。

      “这跟龙珠有关?”泰斯颤抖着问。“是的。”

      “你知道我们要怎——怎么样做……才能走上那条黑——黑暗的道路?”泰斯害怕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知道!”费资本低声回答。“但选择权并不在我的手上。这得看其他人。”

      “我明白了。”泰斯叹息着说。“那些重要的人,我想。像是精灵贵族、国王和骑士。”突然他脑中响起费资本说过的话。我们深爱着人的性命。

      突然间,泰斯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给硬住了一般。他用手捂住脸,这场冒险开始变得一点也不对劲!坦尼斯上哪去了?卡拉蒙呢?漂亮的提卡呢?他试着避免去想起他们,特别是在那场恶梦之后。

      还有佛林特——我不应该抛弃他自己一个人离开的,泰斯伤心地想。他可能会死掉,搞不好他已经死了!我们深爱着人的性命!我从没想过我们之中会有人死掉——从不曾认真地想过。我总是认为,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克服所有困难!但现在,我们四散在各地。一切都不对劲了!

      泰斯感觉到费资本摸着他的马尾,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特征。

      有生以来第一次,小坎德人开始觉得自己害怕、无助,不知所措。

      法师疼爱地抱紧地。泰斯把小脸埋进法师的袖子里,放声大哭。

      费资本温柔地轻拍他。“是的!”法师重复道,“正是那些重要的人。”



    第二十八章 至白石议会重要的人

      至白石议会在十二月的第二十八天召开,索兰尼亚的人们管这一天叫作“饥荒之日”用以纪念祖先在大灾变后的第一个冬天所遭逢的苦难。刚萨爵士认为圣白石议会在这个以禁食和祈祷为主的日子召开,是非常恰当的。

      大军开拔至帕兰萨斯已经一个月了。刚萨从城里得到的消息并不乐观。事实上,他今早才刚收到一个急件。他重复看了两次,沉重地叹口气,将那张纸塞进腰带。

      圣白石议会最近只召开过一次,是为了精灵难民们抵达南亚苟斯。恶龙军团出现在北京兰尼亚所召开的。议会的召开通常需要经过几个月的策划,好让包括有投票权的,和只有出席权的每个成员都能够出席。有投票权的包括索兰尼亚骑上,林儒、丘陵矮人,黑皮肤、以航海维生的北亚苟斯居民代表,还有一个居住在圣奎斯特的索兰尼亚骑士代表。只能出席提供咨询的则包括精灵,高山矮人,坎德人。这些成员被邀请来表示意见,但不具投票权。

      第一次的议会实际上进行得并不顺利。种族之间的旧日冲突再度被搬上台面。高山矮人的代表雅曼。卡拉斯以及丘陵矮人的代表邓肯。汉摩拉,都必须加以严密地看守,否则旧日的流血冲突可能会重演。阿尔瀚娜。星光代替父亲出席,成为西瓦那斯提的代表,在整场会议中都拒绝表示意见。阿尔瀚娜的出席纯粹是因为奎灵那斯提的波修士也出席了。她担心人类和奎灵那斯提精灵结盟,因此打定主意从中破坏。

      其实阿尔瀚娜根本不需要担心。人类与精灵间的不信任感由来已久,双方只是出于礼貌而交谈。连刚萨爵士振奋人心的演讲;演讲中他呼吁“团结才能带来和平,一旦分裂,希望就此终结!”也没有感动太多人。

      波修的回应是将龙类的出现全部怪罪到人类头上。因此,人类应该自行解决这场灾难。在波修士表明了立场之后,阿尔瀚娜立刻起身离开,西瓦那斯提精灵所抱持的态度再也无庸置疑。

      高山矮人雅曼。卡拉斯宣称他的同胞愿意帮忙,但必须等到卡拉斯神锤出现,高山矮人才能够统一,刚萨被迫忽略掉这股力量。

      事实上,唯一热心提供帮助的是坎德人的酋长,克朗困。西唢那。

      但只要尚存有一丝理性的国家,对坎德人军队的‘协助’都必然敬而远之,因此大家只是礼貌性地一笑置之,背后却交换着害怕的眼神。

      因此,第一次的会议就这样毫无进展地解散了。

      刚萨对第二次的会议抱持着很高的期望。这颗龙珠的出现,带来了许多新的契机。两族的精灵代表都已莅临。包括了身旁跟着一个据说是帕拉丁人类牧师的太阳咏者。刚萨由史东那得知许多有关伊力斯坦的事情,因此他非常渴望见到他。但究竟由谁代表西瓦那斯提,刚萨就不大能确定了。他推测出席的代表将会是那名与阿尔瀚娜订婚的贵族,因为阿尔瀚娜的神秘失踪,可能将由他暂代她的位置。

      精灵们两天前就抵达了圣奎斯特。他们将营帐搭建在原野之中,亮丽的丝质旗子随风飘扬,和灰暗的天空构成强烈的对比。

      他们是唯一参加的外来种族。因为议会来不及派信差去通知高山矮人,而丘陵矮人又和恶龙军团陷入生死恶斗中,没有信差可以抵达他们的领土。

      刚萨希望这次会议能让精灵和人类团结起来,一同抵抗恶龙军团的威胁,将他们赶出安塞隆。可惜会议还没开始,他的希望就破灭了。

      刚萨再看了一遍帕兰萨斯军队所送来的报告,离开了营帐,希望最后确定一次,即将召开会议的圣白石大草原已一切就绪。

      他的管家威尔斯,冲到他身后。

      “大人!”老人气喘吁吁地说。“快回去。”

      “什么事?”刚萨问。但老管家一口气喘不过来,说不出话。

      索兰尼亚骑士叹着气,走回营帐中。他发现麦可爵士着全套盔甲,紧张得不停踱步。

      “怎么搞的?”刚萨瞥见年轻骑士的难看脸色,心立刻一沉。

      麦可快步走上前,抓住刚萨的手臂。“大人,我们收到了消息——精灵们准备要索回龙珠。如果我们不给,他们将不惜宣战来夺回龙珠。”

      “什么?”刚萨不可置信地说。“宣战?对我们?这太荒谬了!

      他们不能——你确定吗?这个消息有多可靠?“

      “恐怕相当可靠,刚萨爵士。”

      “大人,我向您介绍,这位是伊力斯坦,帕拉丁的牧师。”麦可说。“我刚刚没有先介绍他,这实在太失礼了。请原谅我因为这震惊的消息而失了分寸。”

      “我听过许多关于你的事,先生。”刚萨爵士对那名男子伸出手。

      刚萨好奇地打量着伊力斯坦,他也不确定自己期待的帕拉丁牧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多半会是个因为埋首钻研而变得苍白、瘦弱,双眼光神的学者。但刚萨实在没有预料到竟是这样一个高大、壮硕,可以和最精锐的骑上一起上马作战的男子。他的脖子上挂着帕拉丁的护身符,一面刻着龙的白金护身符。

      刚萨想起了史东所告诉过他的事。包括了牧师试着说服精灵和人类合作的那一段。伊力斯坦疲倦地笑了笑,仿佛看穿了刚萨的想法。他的回答因此也冲着这些问题而来。

      “没错,我失败了。”伊力斯坦承认。“我也只能说服他们来参加这个会议,但他们来此的目的,很遗憾,恐怕只是为了向你们送上最后通谋:把龙珠还给精灵,不然就准备一战。”

      刚萨瘫在一张椅子中,无力地挥手示意其他人跟着入座。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是张摊开的安塞隆地图,阴影的部份代表了恶龙军团的占领区。刚萨的视线落到地图上,突然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上。

      “我们不如现在就放弃!”他大吼。“送一封信通知龙骑将:‘不需要劳您大驾。我们自己就可以替你打理得干干净净!”’他愤怒地把刚刚收到的消息丢在桌子上。

      “你们看!这个消息是从帕兰萨斯来的。那里的居民坚持骑士们必须离开城内。帕兰萨斯城的人正在和龙骑将谈判,骑士的出现‘严重的混淆了他们的立场’,因此他们拒绝提供任何援助,为数上千的帕兰萨斯军队就在那边袖手旁观!”

      “德瑞克爵士在做些什么,大人?”麦可问。

      “他和骑士们,还有上千的步兵,以及那些从索提尔来的难民,正固守在帕兰萨斯南方的法王之塔。”刚萨疲倦地说。“它正好俯瞰敏加山脉唯一的隘口。我们暂时叮以保护帕兰萨斯,万一恶龙军团通过那里……”他陷入沉默。“该死!”他低声说,轻轻地用拳头捶向桌面,“只要两千的兵力就可以死守住那个隘口!

      这些笨蛋!这票精灵又在这个时候凑热闹!“他对着精灵的营帐比着手势。

      刚萨叹口气,手捂着脸。“那么,你的意见,牧师?”

      伊力斯坦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回答。“米莎凯的白金碟上记载着,邪恶的本质就是会自相残杀。因此他们注定失败。”他把手放在刚萨的肩膀上。“我不知道会议的结果会如何。引领我的神扯并没有告诉我答案。也许连她们也不知道;整个世界处于平衡之中,只有我们的决定能改变它。我只知道一件事:你进入会场后,不要抱持着注定失败的想法,因为这将会是邪恶的第一个胜利。”

      说完,伊力斯坦静静地离开了帐篷。

      牧师走了之后,刚萨沉默不语地坐着。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他想。连晚风也已平息,浓密的乌云低垂暮,让宣布一天开始的号角声也显得平板僵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麦可正在慢慢地收好那些散落满地的地图。

      刚萨抬起头,揉操眼。

      “你觉得怎么样?”

      “关于什么?精灵吗?”

      “是那个牧师。”刚萨看着营帐的人口说着。

      “他的确不是我们所以为的那种人。”麦可回答,视线跟随着刚萨的眼光。“反而更接近我们所听过的传说,那些曾在大灾变前引导骑上的牧师。他并不像一些骗吃骗喝的家伙。伊力斯坦是那种会在战场上跟随你身边,一手带来帕拉丁的祝福,一手以针头锤作战的那种人。他身上戴着自从天神遗弃我们之后就没人看过的护身符。但他真的是个牧师吗?”麦可耸耸肩。“单单只是一个护身符可没有办法说服我。”

      “我也同意。”刚萨站起身,走向营帐的开口。“也该是时候了。待在这里,麦可,这样一有动静,你才会知道。”他准备要离开,在营帐的门口停步。“这真奇怪,麦可。”他前南地说,眼光看着伊力斯坦,从这个距离看来,他不过是个小白点。“我们一直向神寻求希望,有着信仰,而不相信任何的魔法。但是我们现在却转而寻求魔法所带来的希望,真正的信仰要来帮助我们时,我们反而怀疑它。”

      麦可爵士没有回答。刚萨摇摇头,漫步走向圣白石大草原。

      正如同刚萨说的,京兰尼亚的人民始终对神祉十分虔诚。很久以前,在大灾变之前,这片童白石大草原曾经是圣地的中心。

      圣白石的景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吸引着无数人的注意。伊斯塔的教是曾经亲自祝福它,宣布这个神圣的圣白石只属于伟大的神明,凡夫俗子是不能够碰触它的。

      即使在大灾变后,旧神明的信仰消失之后,这片草原仍被视为圣地。原因也许是因为连大灾变都不能影响这里。据说当天上降下巨大的山脉时,圣白石周围的地面完全碎裂,但呈白石本身却丝毫无损。

      巨大圣白石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敬畏之情,即使是现在也没有人敢靠近、甚至触摸它。它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力量,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圣白石附近总是四季如春。无论天气如何严寒,那片草原始终翠绿。

      虽然刚萨的心情十分沉重,但一走进这片草原,呼吸到它清新的空气,他立刻便能放松下来。曾有那么片刻间,他感觉到伊力斯坦的手再度搭着他的肩,为他带来内心的平静。

      他很快地打量着四周,一切都已就绪。巨大的木制椅子,有着精心雕刻的椅背,早就放在翠绿的草地上。五名议会中有投票权的代表,位置在圣白石的左侧,三名咨询代表的位置在右侧。

      前面是根据骑士规章设置的旁听席,擦得发亮的椅子正对着圣白石及所有的议会成员。

      许多的见证人已经到了,刚萨注意到。绝大多数与太阳咏者及西瓦那斯提族的精灵一同前来的精灵们已经开始人座。这两族彼此仇视的精灵们坐得十分靠近,和其他入座的人类间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每个人都静静地坐着;有些人在纪念这个饥荒之日;其他人,像是并不纪念这个饥荒之日的林懦们,正赞叹地看着四周。第一排的位置是保留给议会的贵宾,或是准备在大会中致词的演说者。

      刚萨看见了咏者面色凝重的儿子波修土带着一群精灵战士走了进来。他们坐在最靠近前面的位置。刚萨想起伊力斯坦,不知道他坐在哪里。他想要找他谈谈。他对于那男子所说的话印象深刻(即使他是个行骗的江湖郎中),他希望有机会能够再听到那些话。正当他徒劳无功地搜寻伊力斯坦之后,他发现最前排坐了三个奇怪的家伙:一个带着软趴趴帽子的老法师、他的坎德人朋友、以及他们从别管它山脉带回来的侏儒。这三个人昨夜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刚萨被迫将注意力转回到圣白石上。议会的咨询代表开始入座。来的只有两个人:代表西瓦那斯提的奎那斯,以及代表奎灵那斯提的太阳咏者。刚萨姆奇地观察着咏者,因为他是克莱思上少数见识过大灾变的生物。

      咏者看来苍老得令人同情。他的头发灰白,脸上满布皱纹。

      不过等他就坐之后,开始观察旁听席时,刚萨注意到他的眼神依旧炯炯有神。变那斯则是坐在咏者的身边。刚萨认得这个精灵,他和奎灵那斯提的波修上一样顽固、骄傲,但袂乏波修士拥有的聪明才智。

      至于波修士,刚萨觉得他也许有一天会学着喜欢这个咏者的长子。波修士有着每个骑上所欣赏的特质,只有他的坏脾气是个例外。

      刚萨的观察被打断了,因为此刻是有投票权代表人座的时间了,刚萨得坐到位置上才行。先走进来的是莫。卡——松,北亚苟斯的代表,一个肤色黝黑,有着铁灰色头发和粗壮臂膀的男子。接着进来的是赛顿。冯沙尔,圣奎斯特殖民地的代表,最后则是刚萨爵士,京兰尼亚骑上的代表。,坐定之后,刚萨最后打量了四周一次。巨大的圣白石在他身后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今天太阳看来将不会出现。圣白石另一边坐着的是咏者,旁边坐着的是奎那斯。在他们对面,面对议会的是坐在长凳上的见证人。坎德人有点畏缩地坐着,小脚不停地前后摆动。林德则是不停地翻阅着一大堆的报告;刚萨打了个寒颤,希望能有时间要求他整理出个浓缩版。老法师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刚萨一个手势,两个骑士走进来;拿着一个木箱和金制的台座。众人看见龙珠进场,都沉默不语。

      骑上停下脚步,站在呈白石的兵正前方。在这里,一名骑士把台座放在地上,另一名则放下箱子,小心地拿出直径大约有两尺宽,恢复成原来大小的龙珠。

      群众中传来一阵低语声。太阳咏者皱着眉,不安地变换坐姿。他的儿子,波修士转身对身后的精灵贵族吩咐了几句。刚萨注意到,精灵们都携带着武器。以他对精灵有限的认识而言,这不是个好征兆。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下去。会场秩序恢复后,刚萨。钨斯。威斯坦爵主宣布,“圣白石议会正式开始。”

      两分钟后,连泰索柯夫也看得出来,状况实在一团糟。刚萨爵士还来不及说完欢迎词,太阳咏者就站了起来。

      “我要说的很简单。”精灵领袖用可以和他头上铁灰色乌云相媲美的声音说,“西瓦那斯提,奎灵那斯提还有卡冈纳斯提精灵在龙珠被偷走之后,立刻召开了一次会议。这是自从园墙战争之后,三族的精灵第一次会面。”他暂停,加强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接着他继续。

      “我们决定舍弃彼此不同的立场,一致同意龙珠属于精灵。

      而非人类或是任何其他种族。因此,我们来到圣白石议会,要求把龙珠归还给我们。我们保证会将龙珠带回我们的领土,好好地守护它,直到如果有这么一天,需要用到它的时机来临为止。“

      咏者坐下来,黑色眼眸扫视全场,原先的静默被窃窃私语的声音打破了。其他的议会成员,坐在刚萨爵士旁边的代表纷纷摇头,脸色非常凝重。北亚苟斯的代表对刚萨爵士耳语,握紧拳头强调他说的话。

      刚萨爵士,倾听了几分钟之后,站起身来回应。他的发言十分冷静,对精灵们十分客气。但字里行间,骑士们表明了宁愿一死也不会交出龙珠的坚定立场。

      咏者非常明白这些华丽词藻中所表明的毫不退让的立场,他起身回应。他只说了一句话,这让所有的旁听者都站了起来。

      “那么,刚萨爵士。”咏者说,“精灵们直布从此刻开始,我们正式宣战!”

      人类和精灵们全冲向放在圣白石之前胸龙珠,里面白色的浓雾静静地转动着。刚萨不停地叫喊,用剑柄敲击着桌面,意图恢复秩序。咏者对他的儿子用精灵语说了几句话,最后终于恢复了秩序。

      整个气氛沉陷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况当中,刚萨说话,咏者回答。咏者说话,刚萨回答。黝黑皮肤的讨海人按耐不住,老实不客气地批评了精灵。西瓦那斯提的代表把怒气转换成尖酸刻薄的话。几名骑上离开了会场、全副武装地回到现场。他们站在刚萨身边,手放在剑柄上。波修士带领着的精灵们站起来,包围住自己的领相。

      法修手中紧握着稿子,开始明白已经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

      莱索何夫无助地四处搜寻伊力斯坦。他希望牧师会出现,伊力斯坦可以让这些人冷静下来,不然罗拉娜也可以。她在哪里?

      精灵们冷冷地告诉他,他的朋友们没有任何的消息。她和她的哥哥消失在荒野中。我不应该离开他们的,泰斯想。我不应该在这里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疯狂的老法师要带我来?我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也许费资本可以做点事?泰斯满怀希望的看着法师,但费资本竟然睡着了!

      “求求你,醒过来!”泰斯恳求着,摇摇他的手。“总得有人做些什么!”

      就在那一刻,他听见刚萨爵士大喊:“龙珠绝对不是你们的!

      罗拉娜小姐在沉船前本来是要把它带给我们的!你们试着要用暴力把它留在亚苟斯,你自己的女儿——“

      “不要提到我的女儿!”咏者以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我没有女儿!”

      泰索何夫体内仿佛有什么束缚断掉了。罗拉娜与看守龙珠的邪恶巫师战斗时的混乱记忆再度浮现脑海,罗拉娜和龙人搏斗,罗拉娜瞄准白龙射出箭失。当他濒临死亡时,是罗拉娜温柔地照料他。她这么努力地试着拯救他们,没想到竟被自己的同胞所唾弃,在她牺牲了这么多……

      “闭嘴!”泰柬何夫听见自己扯开喉咙大喊。“全都给我闭嘴!

      听我说!“

      他惊讶地发现,所有的人真的安静下来,瞪着他。

      现在他有了听众,泰斯不知道该对这些重要人物说些什么。

      但,他知道有些话他非说不可。毕竟,他想,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读到了有关这些该死的龙珠的记载。他吞咽着口水,走向圣白石,以及那两群彼此怀着敌意的人群。他觉得他从眼角瞥到费资本在帽子底下偷笑。

      “我——我……”坎德人口吃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阵突如其来的灵感拯救了他。

      “我要求代表我的同胞。”泰索何失骄傲地说,“以咨询代表的身份出席。”

      坎德人把马尾巴甩到肩膀上,站在龙珠前方。他抬起头,可以看见巨大的圣白石。泰斯看着那块石头,颤抖着,很快地把视线转移到刚萨和太阳咏者的身上。

      然后,泰索何夫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他开始害怕得发抖。他——泰索何夫。柏伏特,以前从来没有害怕过任何事情!

      他可以毫不动容地面对恶龙,但他接着要做的事却真的把他吓坏了。他的手有如没戴手套去捏雪球般冰冷。他的舌头似乎肿了起来。不过泰斯已经下定决心,他得要继续不停地说话,让他们不会怀疑他将要做的事情。

      “知道吗?你们从来没有认真地对待过坎德人。”泰斯开始说,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中听来太过尖锐刺耳,“我不怪你们。

      我想,我们本来就没有什坚责任感,我们也许好奇心太重了点——但是,我请问你们,没有了好奇,你们又怎么会有新的发现卢泰斯可以看见太阳咏者铁青着脸,连叫萨爵士都开始级民坎德人慢慢地接近龙珠。

      “我们惹了很多麻烦,我想,但那不是有意的,有时候,我们会无意间拿走不属于我们的东西。但我们坎德人知道一件事泰索何夫开始飞快地奔跑。他运用速度和灵巧的身躯。躲过了每一只想要抓住他的手,几秒之内就拿到了龙珠。四周的脸孔开始模糊,许多人张大嘴,对他尖叫、大吼。一切都太迟了。

      泰索何夫顺畅地一丢,把龙珠丢向巨大,闪耀着的圣白石。

      那浑圆,闪亮的魔晶球内部的颜色激动旋转着,仿佛在空中静止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泰斯甚至开始怀疑龙珠是不是有让自己漂浮起来的力量。不过这只是坎德人紧张的小脑袋里的幻觉。龙珠撞上岩石,碎成几千片至见的碎片。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一团白色的雾气控在半空中,仿佛想要重新聚合在一起。然后至白石大草原柔和,带着春天气息的风将它吹散了。

      周围陷入了恐怖的宁静中。

      坎德人站着,冷静地看着脚底下的龙珠碎片。

      “我们知道一件事,”他微弱的声音像是一根针打破了这片可怕的宁静,“我们应该要对抗恶龙,而不是互相残杀。”

      没有人移动,没有人开口。咚的一声。

      浓修昏倒了。

      几乎像是被打破的龙珠一般,寂静被打破了。刚萨爵士和太阳咏者立刻冲向泰斯,一个抓到他的右边肩膀,一个抓住他的左边肩膀。

      “你做了什么好事?”刚萨脸色铁青,他的眼神狂乱,抓住坎德人的手不断颤抖。

      “你让我们都必死无疑!”咏者的手指像是猛禽般的深陷入坎德人的肌肤中。“你毁掉了我们唯一的希望!”

      “所以,他将是第一个死亡的人!”

      高大,脸色阴沉的精灵贵族波修士低头看着编成一团的坎德人,手中的剑闪闪发亮。坎德人站在精灵国王和骑士之间,小脸苍白,神情充满了叛逆。当他犯下这个罪行的时候,他很清楚唯一的惩罚就是死。

      坦尼斯看见我做的事情会不高兴的,芬斯难过地想。但至少他会听到我是英勇的牺牲。

      “来,来,来……”有个睡意浓厚的声音说。‘股有人要死!

      至少现在不会。波修士!不要乱挥那把到!会伤到人的。“

      泰斯从他四周的闪亮盔甲和人群之间看到了费资本;老法师伸着懒腰,跨过了昏死在地上的浓修,慢慢地走向他们。精灵和人类们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所通,让出一条路给他。

      波修主转身面对费资本,他像是只暴怒的野兽,嘴角泛着白沫,他说的话几乎像是野兽的嘶吼。

      “小心点,老头子,不然你的下场会跟他一样!”

      “我说不要乱挥那把剑!”费资本恼怒地说,伸出一只手指指向那把剑。

      波修土哀号着丢掉他的武器。他紧抓住自己握剑的那只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剑:剑柄长出了刺!费资本走到他身边,生气地看着他。

      “你是个很好的年轻人,但是应该有人教你尊敬长辈。我说把剑放下的时候是认真的!下次你也许就会听我的话了!”费资本凶恶的眼神转向咏者。

      “还有你,索拉斯特伦,活了快两百年。教养出了三个好孩子——我再强调一次,三个好孩子。不要跟我胡说人道什么你没有女儿。你有一个,而且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比她的父亲要更明理,一定是继承了她母亲的血统。我刚刚说到哪里?喔,是的,你也养大了半精灵坦尼斯。你知道吗,索拉斯特伦,你的这四个小孩也许可以拯救这个世界。”

      “现在我希望每个人都坐在位置上。是的,你也是,刚萨爵士。来吧!索拉斯特伦,我会帮你的。我们这些老头子该团结起来才对。真可惜你是这么蠢的一个大笨蛋。”

      费资本在胡子之下喃喃自语,领着惊讶的咏者回到位置上。

      波修士的脸孔因疼痛而扭曲着,由他的战士们扶持着他坐回位置。慢慢的,骑士和精灵们都坐了回去,彼此低声交谈——每个人都悲观地看着躺在圣白石底下的龙珠碎片。

      费资本扶着咏者坐下,瞪了变那斯一眼,后者本来想要说些话,但随即决定还是闭上嘴比较好。老法师满意地走到圣白石前,泰斯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你,”费资本低头看着坎德人,仿佛从来不认识他,“去照顾那个可怜的家伙。”他用手比着仍然昏迷不醒的浓修。

      泰索何夫发觉自己的膝盖不停地发抖,他慢慢地走向浓修,在他身边跪下来。很高兴不用继续面对那些愤怒、充满恐惧的面孔。

      “浓修。”他拍拍林德的脸颊、低声说,“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是指你那终生的志愿以及你父亲的灵魂。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费资本缓缓环顾着那群围观的人,把帽子推回头上。“没错,我要给你们上一课。你们每个人都该注意听,每一个人都是——别给我坐在那边一胜无辜样。那个坎德人”他指着泰索何夫,后者退缩了一下,“在他的可笑马尾巴下,拥有比你们这么多人集合起来更多的智慧。你们知道,如果这个坎德人没胆做他刚刚做的事,会发生什么事情吗?你们知道吗?很好,我会告诉你们。先让我坐下来……”费资本着急地四处寻找。“啊,是的,就是这里……”他满意地点点头,走了过去,坐在地上,背靠着神圣的圣白石!

      骑士们害怕地深吸一口气。刚萨站起来,无法忍受这件亵渎的事情。

      “没有凡人可以接触这块圣白石!”他大喊着走向前。

      费资本慢慢地转过头,打量着气呼呼的骑士。“你胆敢再叹唆一句。”老法师认真地说,“我就让你的胡子掉光光。给我坐下来闭上嘴!”

      刚萨正准备要继续说下去,却被治法师威胁性的目光吓得一阵结巴。骑士毫无选择的只好回到位置上。

      “我刚说到哪里了?”费资本皱着眉头。他四下望着,视线落到破碎的龙珠上。“幄,是的。我正要告诉你们一个故事。你们其中一方会赢得这颗龙珠。接着你们会带走它——不管是要‘保管起来’,还是要‘拯救世界’。的确,龙珠有拯救世界的力量,但你们得先知道怎么使用它才行。你们谁有这种知识?你们谁有这种力量?龙珠是古代最伟大、最厉害的法师们创造出来的。最最伟大的,你们明白吗?它是由黑袍和白施法师创造的,里面同时有善良和邪恶的本质。红饱法师用他们的力量将这两部份结合在一起。现在只有少数人有力量和能力了解这颗龙珠,找出它的奥秘,控制它的力量。非常非常少,而且,”费资本的眼珠开始发亮,“在场没有一个人有这能力!”

      四周一片沉寂,每个人都在专心地听着老人说话,他的声音大到可以掩盖住风声,驱散天上的乌云。

      “你们其中一个会拿走龙珠已试着使用它,然后你们会发现大难临头。你们舍像坎德人砸破龙珠一般地被扯碎。至于什么失去的希望来着的,我告诉你们,这个希望早欣没有了,现在才又重获新生——”

      一阵突然的风把老法师的帽子吹落,并且把它吹得四处乱飞。

      费资本恼怒地大吼,低头向前拉起它。

      正当法师弯下腰的时候,一道阳光穿透了云层。接着是一阵银色的闪光,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大地也被劈裂。

      人们被那阵闪光弄得目眩,惊恐地眨着眼,看着眼前的恐怖景象。

      圣白石被劈成了两半。

      老法师趴在它前面,手中握着帽子,另一只手害怕地挡住头。

      他的头上,穿透了他刚刚所坐的位置的是~柄纯锻打道的武器。

      它是被一个黑色皮肤,银色手臂的男子掷出来的,他走向前,站在它旁边。他身边有三个人:一个穿着皮甲的精灵女子,一个满脸白胡子的老矮人,还有伊力斯坦。

      在众人面面相&的死寂中,肤色黝黑的男子伸手从碎石中拿起了那个武器。他高举着它,在正午的阳光下,这柄武器银色的尖端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我是泰洛斯。艾昂菲尔德。”男子用低沉的声音大喊。“我过去一个月都在铸造这个!”他摇晃着手中的武器。

      “我从银龙纪念碑地下深处的井中提炼出融化的银。借着天种偶与我的银臂,遵照着传说铸造了这些武器。我将它带给你们,带给全克莱恩的人们。我们终于可以团结一致,击败那想要将我们陷入永恒黑暗中的无比邪恶!”

      “这就是亘古神兵屠龙格!”

      泰洛斯说完,将长枪深深地插入地面。屠龙枪傲然挺立在龙珠的碎片之中。



    第二十九章 意料之外的旅程

      “我的任务完成了。”罗拉娜说。“我可以离开了。”

      “是的。”伊力斯坦慢慢地说,“我知道你离开的原因。”罗拉娜红着睑,低下头,“你要去哪里?”

      “西瓦那斯提。”她回答。“我最后看见他的地方。”

      “只不过是个梦——”

      “不,那不只是梦。”罗拉娜打了个寒颤。“那是真的,他在那里,他还活着,我一定得找到他。”

      “当然,亲爱的,也许你应该待在这里。”伊力斯坦建议。

      “你说在梦中他找到了一颗龙珠。如果他真的找到了,他应该会来圣奎斯特才对。”

      罗拉娜没有回答。她感到不悦而且不知所措,只能从刚萨爵士的城堡向外看。她和伊力斯坦、佛林特、泰索何夫都是刚萨的客人。

      当他们离开圣白石大草原时,她应该和精灵们一起走的。罗拉娜的父亲求她与他们一同回到南亚苟斯。罗拉娜拒绝了。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同胞的身边。

      父亲没有强迫她,从他的眼中,她知道父亲听见了她所没有说出口的话。精灵们衰老的速度是以年来计算,不像人类是以天为单位。看起来,岁月在父亲身上似乎加快了脚步,就在她的眼前开始改变;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用雷斯林的双眼看着父亲,这个想法让她感到害怕。因为她给他带来的消息让他更加烦心。

      吉尔赛那斯没有回来。罗拉娜也不愿告诉父亲他的儿子去了哪里,因为他和西悠瓦拉的旅程是充满了危险和死亡的。罗拉娜只能告诉父亲吉尔赛那斯还活着。

      “你知道他在哪里?”咏者沉默片刻之后问。

      “是的。”罗拉娜回答,“或者这样说——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即使我是他的父亲,你也不能告诉我?”

      罗拉娜坚定地摇摇头。“不行,咏者,我不行。请原谅我。

      但是当我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都发誓不告诉别人。不告诉任何人。“她又强调一次。

      “你不信任我——”

      罗拉娜叹口气,眼神转向破碎的圣白石。

      “父亲。”她说,“你和那些唯一可以帮助我们的人……几乎兵戎相见……”

      她的父亲没有回答,但是,从他冷漠的道别和倚靠在他长子身上的动作来看,他很清楚地告诉罗拉娜,他只有一个孩子。

      泰洛斯和精灵们一起离开。在他戏剧化地拿出屠龙枪之后,圣白石议会以绝对多数的优势,同意铸造更多这样的武器,并且团结克莱恩的所有种族对抗这股黑暗势力。

      “目前——”泰洛斯宣布,“我们只有这几支屠龙枪,它们是我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独力铸造的;我也带来了几把银龙们从古时候就保留下来的屠龙枪。不过我们需要更多——更多更多。我需要可以帮助我的人手!”

      精灵同意提供人手帮忙铸造屠龙格,不过他们要不要参与战斗——“这个问题我们要再讨论讨论。”咏者说。

      “不要讨论太久。”佛林特插嘴,“不然你可能得和龙骑将讨论了。”

      “精灵们自己会决定,用不着矮人多嘴。”咏者冷冷地说。

      “而且,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些屠龙枪有没有用!传说中要拥有银臂的人才能铸造,里面也提到,铸造的过程中需要卡拉斯神锤。

      神锤现在在哪里?“他问泰洛斯。

      “即使我们有办法避过恶龙军团,神锤还是来不及带到这里。

      古代的人们需要卡拉斯神锤,因为他们的技术不够先进。我的技术可以。“他骄傲地说。”你们也看见了长枪破坏那块岩石的威力。“

      “我们比较想要看看它对龙有什么效果。”咏者说着。圣白石议会就此结束。刚萨最后提议将泰格斯送来的屠龙格先送到帕兰萨斯城的骑上那边去。

      罗拉娜看着冬天萧瑟的万物,脑中掠过许多想法。刚萨说,山谷里很快就要下雪了。我不能待在这里,罗拉娜想,边把脸贴上冰冷的玻璃。

      “我会发疯的。我已经看过了刚萨的地图。”她几近自言自语地说着。“我也记住了恶龙军团的位置。坦尼斯根本没办法抵达圣奎斯特。就其他找到了龙珠,他也不知道龙珠的危险性。我得警告他。”

      “亲爱的,别这么任性。”伊力斯坦温和地说。“如果坦尼斯不能安全地抵达圣奎斯特,你要怎么找到他?罗拉娜,照理讲”我不想讲什么道理!“罗拉娜跺脚大喊,生气地瞪着牧师。

      “我已经厌倦了不断的讲理!我讨厌这整场战争。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她羞愧地说。“可是我就是无法袖手旁观!”

      虽然罗拉娜没有说出来,但她有着她自己的考量。那个人类女人,奇蒂拉。她在哪里?是和梦中一样,和坦尼斯在一起吗?

      罗拉娜突然发现,她脑中此刻所浮现的是那场梦中,她死前所见到的最后景象——坦尼斯的怀中拥着奇蒂拉。

      就在那一刻,刚萨爵士突然冲进房中。“喔!”他吃惊地看见伊力斯坦和罗拉娜。“真是抱歉,希望没有打搅到你们!”

      “没关系,请进,”罗拉娜很快地说。

      “多谢!”刚萨走进来,小心地关上门——之前先看看走廊上没有其他人。他走向窗边,加入他们。“事实上我本来就要和你们两人密谈。我本来派威尔斯去找你们。不过这样更好,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太好笑了,罗拉娜厌烦地想。在她前往刚萨城堡的路上,她听见的消息净是关于骑士团内部的政争、正慢慢地摧毁历史悠久的索兰尼亚骑士团。

      罗拉娜震惊地听见刚萨转述史东的审判,罗拉娜决定出席骑士评议会为史东辩护。虽然一介女子出席评议会是前所未闻的,但这位充满活力的美丽女子为史东所做的辩护,令骑士们感到印象深刻。她身为精灵王族的身份,以及带来屠龙枪的功绩,都让她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甚至德瑞克的阵营留守的人物也很难找出她的错误来。不过,骑士们还是没有办法达成共识。指定代理阿佛瑞德爵士的是德瑞克阵营的死硬派;在辩护进行当中,麦可爵士更是摇摆不定。刚萨被迫要诉诸公投。骑士们要求先休会,之后再投票决定。他们准备今天下午重新召开会议。很显然地,刚萨刚从这个会议回来。

      罗拉娜从刚萨的表情知道,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可是如果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小心?

      “史东被宽恕了吗?”

      刚萨微笑着揉搓双手。“不是被宽恕,亲爱的。那会让人怀疑他是有罪的。这样不行。他是被宣判完全无罪!这是我强力运作的结果。我们不能够接受宽恕这种结果。他被正式授与骑士资格。他的指挥官资格已经获得正式授权。德瑞克有大麻烦了!”

      “我为史东感到高兴。”罗拉娜淡淡地说着,边和伊力斯坦交换着不安的眼神。虽然她喜欢刚萨爵士,但从她在王室中长大的经验来看,史东不过是一个权力斗争之下的棋子。

      刚萨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冷淡,他脸色一沉。“罗拉娜小姐,”

      他更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认为我把史东当作傀儡。坦白说吧,小姐。骑士团已经分裂成两个阵营:德瑞克一派,我一派。我们都知道一棵树被砍成两半之后会怎么样——两半都会枯萎而死。我们两派之间的斗争一定得赶快结束,不然就会以悲剧收场。现在,伊力斯坦和小姐您,因为我相信你们两人的判断,我让你们自己决定。你们已经认识了我,也认识了德瑞克。克朗加。你们选择由谁来领导骑士团?”

      “非你莫属,刚萨爵士。”伊力斯坦诚恳地说。罗拉娜点点头。

      “我也同意。这场斗争对骑士团造成无比的伤害。我自己也亲眼目睹过。还有,从我看到的帕兰萨斯来的报告中分析,这也同样的让那边的守军不知如何是好。不论如何,我最关心的还是我的朋友。”

      “我明白,也很高兴听见你们这么说。”刚萨赞许地说,“因为这能让我更有把握开口要求依们帮我这个大忙。”刚萨握住罗拉娜的手臂。“我希望你去帕兰萨斯。”

      “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让我解释给你听。请坐下。伊力斯坦,你也是。我帮你们倒一些酒——”

      “我不想喝,”罗拉娜靠近窗边坐下来。

      “好吧,”刚萨脸色灰暗。他把手放在罗拉娜的手上。“小姐,我们两人都明白政治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要把我所有的棋子都摆在你面前。假设你愿意前往帕兰萨斯,教导那些骑士使用屠龙相。这是个合理的安排,因为少了泰洛斯,你和矮人就变成唯一两位了解屠龙格用法的人。让我们面对现实,矮人没办法使用那么长的屠龙枪。”

      刚萨清清喉咙。“你将带着屠龙枪前往帕兰萨斯。更重要的,你将会带着评议会的无罪敕令,完全恢复史东的名誉。这会对德瑞克的野心造成致命一击。当史东穿戴上家传盔甲的那一瞬间,每个人都会知道评议会完全支持我。我应该考虑的是,德瑞克回来之后愿不愿意接受审判。”

      “但为什么是我?”罗拉娜坦率地问。“我可以教导任何人,比方像麦可爵士如何使用屠龙枪。他可以带着屠龙枪去帕兰萨斯,他也可以带敕令给史东——”

      “小姐——”刚萨爵士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对她耳语。“你还是不明白!我不能信任麦可爵士!我不能信任任何一个骑士!德瑞克已经被拉下了马,你可以这样说。但他还没有输掉这场决斗。我需要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我需要一个看穿德瑞克真面目的人,我需要把史东摆在第一优先的人!”

      “我的确把史东的利益摆在第一优先。”罗拉娜冷冷地说。

      “更甚于骑士团的利益之上。”

      “啊!别忘了,罗拉娜小姐,”刚萨站起来,亲吻着她的手,“史东唯一的利益考量就是骑士团。你想想,如果骑士团彻底瓦解,他会怎么样?如果德瑞克掌权之后,他会怎么样?”

      当然,就像刚萨所预料的一样,罗拉娜终于还是同意前往帕兰萨斯。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开始每晚梦见坦尼斯在她离开这里之后才到达。不知有多少次,她差点想反悔,但她总会想到得面对坦尼斯,得对他解释她在史东最需要她的时候拒绝伸出援手。这让她难以下定决心改变主意。其次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对史东的关心。

      这几个孤单的夜晚,当她无比想念坦尼斯的时候,脑中总会幻想他抱着那一头黑色卷发、褐色大眼,有着促狭微笑的人类女人,她感到无边的痛苦。

      就连她的伙伴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伊力斯坦也离开了,精灵们派出信差通知他立刻前往南亚苟斯,他要求一名骑上护送。没有时间道别,信差抵达的一天之内,伊力斯坦和阿佛瑞德爵士的儿子:一个严肃,认真,叫做道格拉斯的年轻人;便出发前往南亚苟斯。罗拉娜和她的导师告别,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泰索何夫也面对着令人伤心的别离。

      屠龙枪现身的兴奋,让每个人都忘了可怜浓修的终生志愿、如今已成了数千片躺在草地上的碎片。费资本除外。

      老法师从坐着的地方站起来,走到深受打击的侏儒面前,浓修正两眼无神地看着地上的龙珠碎片。

      “乖,乖,好孩子。”费资本说,“这不是世界末日!”

      “难道不是吗?”浓修太过伤心,竟然又再度说完了一句话。

      “不,当然不是!你得要从正确的观点来看待这件事。拜托,你现在可有机会彻底地、从里到外地研究这颗龙珠了!”

      依修双眼一亮。“你说的对。”他沉默一阵子后说,“事实上,我打赌我可以把它们黏——”

      “没错,没错,”费资本急忙说,但是浓修一个箭步冲向前,他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

      “我们可以把每一片标上标签,你看嘛,然后可以画图表示每块碎片掉在地上的什么地方,然后——”

      “没错,没错。”费资本喃喃地说。

      “别动,别动,”浓修煞有介事地把众人赴开。“刚萨爵士,小心你脚下的东西。没错,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彻彻底底地研究这颗龙珠了,我几个礼拜内就可以写出一份完整的报告——”

      浓修和费资本把整个区域围起来,开始工作。接下来的两天中,费资本站在破碎的圣白石上,应该是在小心画着每块碎片捡起来之前的位置。(费资本画的图有一张还不小心跑到泰斯的包包里。泰斯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法师在和自己玩井字游戏时用的,而且还输掉了!)

      浓修这时则是快乐地趴在地上工作,用标着号码、比碎片大的纸张包住碎片。他和费资本终于成功地把总数两千六百八十七片的龙珠碎片收集完全,放进篮子里,运回别管它山脉。

      泰索何夫可以选择和费资本待在一起,或是和罗拉娜和佛林待一起去帕兰萨斯。这不是什么困难的选择,坎德人知道像精灵女子和矮人这样老实的两个家伙,一旦少了他是绝对活不下去的。但离开老朋友对他而言也不是件简单事。在船出航之前两天,他去拜访了侏儒和费资本。

      再度惊险地登上了投石器后,他在检验室里找到了浓修。龙珠的碎片标着编号和标签,放在两张大桌子上。

      “太有趣了!”浓修说得太快,差点咬到舌头。“因为我们分析过了外面的魔晶非常奇异的材质跟我们以前看过的都不相同,这个世纪的大发现——”

      “你终生的志愿就这样得遂了吗?”泰斯插嘴,“你父亲的灵魂——”

      “获得安息了!”浓修立刻回答,马上回头工作。“很高兴你可以顺道来拜访如果你下次有机会再经过记得来找我玩——”

      “我会的。”泰斯微笑着说。

      泰斯在楼下第二层的地方找到了费资本。(一个极为有趣的经验,泰斯只大叫了他所想到的楼层,接着便往下跳。网子飞出来,警铃大响,钟声同锣声大作。最后,泰斯终于在第二层被接住,正好在地上倒满海绵之前。)

      费资本正在武器研发部,被侏儒们团团包围,每个人都以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啊,孩子,你正好赶上我们的新武器测试。革命性的武器,连屠龙枪也相形失色。”

      “真的吗?”泰斯兴奋地问。

      “当然喽!”费资本回答。“现在,你站到那去——”他用手势叫一个侏儒行动,后者飞快地跑到房间中央。

      费资本拿起一样东西,在坎德人的眼中看来,像是一把被生气的渔夫攻击过的十字引那是把十字弓没错,但上面装的不是箭,而是看来十分沉重的网子。费资本嘟哝着命令其他侏懦——站到他身后,给他足够的空间。

      “你就是敌人。”费资本告诉房间中央的侏儒。侏儒立刻换上附牙咧嘴的表情,其他的侏儒赞许地点点头。

      费资本瞄准、发射、网子飞了出去,却被十字弓尖端的一个钩子勾住,弹了回来,把法师整个人网了起来。

      “该死的钩子!”费资本咒骂着。

      侏儒和泰斯合力把他从网中救出来。

      “我想这就算道别了。”泰斯慢慢地伸出小手。

      “是吗?”费资本看来十分惊讶。“我要去什么地方吗?没人告诉我!我还没打包好——”

      “是我要去别的地方。”泰斯耐心地说,“和罗拉娜。我们要把长枪带去——喔,我不该告诉其他人的。”他尴尬地加上一句。

      “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费资本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整个房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你会喜欢帕兰萨斯的。美丽的城市。帮我向史东打声招呼。喔,还有,泰索何夫,”老法师目光炯炯看着他,“你做得很对,好孩子!”

      “是吗?”泰斯满怀希望地说。“我很高兴。”他迟疑了一下。

      “不知道……你说过的那条黑暗的道路。我是不是——?”费资本脸色一沉,紧紧抓住泰斯的肩膀。“恐怕是。但是你有勇气走上那条道路。”

      “我也希望。”泰斯轻轻叹口气。“那么,再会了。战争一结束我就会回来的。”

      “喔,那个时候可能我也不在了。”费资本用力地摇着头,帽子跟着掉下来。“等到新武器完成后,我就会——”他想了片刻。

      “我要去哪里呢?我想不起来。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再见面的。

      至少这回你没有把我丢在堆积成山的鸡毛堆里!“他喃喃自语地找着帽子。

      泰斯捡起帽子,拿给他。

      “再见!”坎德人有点哽咽。

      “再见!再见!”费资本快乐地挥手。接着他瞪了侏儒们一眼,抱住泰斯。“喔,我又忘了什么东西。我的名字是什么?”

      虽然情况并不相同,但有另外一人也对老法师说了再会。

      伊力斯坦正在圣奎斯特的海岸上踱步,等待载他回南亚苟斯的船人港。那名年轻人,道格拉斯,走在他身边。两个人专心地讨论著。伊力斯坦正对着一个满怀热诚的年轻人解释古老真神的事迹。

      突然间,伊力斯坦一抬头,看见了那位他曾在议会中见过的迷糊者法师。伊力斯坦几天来不断试着想和这个老法师见个面,担费资本总是躲避着他。因此,当伊力斯坦看见费资本沿着海滩走向他们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有那么一阵子,伊力斯坦担心他可能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两个人就走了过去。老法师突然抬起头。

      “喔,我说啊!我们见过面吗?”他眨着眼间。

      伊力斯坦有片刻说不出话来。牧师的脸色变得死白。最后,他终于勉强回答老法师的问题,但声音十分的沙哑。“先生,我们的确见过面。之前我并没有发现。虽然我们两个相识不久,但我总觉得我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

      “是吗?”老法师狐疑地皱起眉头。“你该不会是在取笑我的年纪吧?”

      “没有,当然不敢!”伊力斯坦微笑着说。

      老法师脸色一正。

      “那么,祝你旅途愉快,一路平安。再会。”老人倚着一支弯曲、破旧的拐杖,慢慢地走过他们身边。突然他停下来,转过身。

      “喔,顺便告诉你,我的名字叫费资本。”

      “我会记得的。”伊力斯坦面色凝重地说,边向他鞠躬。“费资本。”

      老法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沿着海岸散步。伊力斯坦则若有所思的沉默下来,叹口气,继续前进。



    第三十章 派里丘号许久以前的记忆

      “这太疯狂了,真希望你早点醒悟。”卡拉蒙嘶哑地说。

      “我们如果还有理性就不会在这里了,不是吗?”坦尼斯咬紧牙根回答。

      “的确。”卡拉蒙喃喃地说,“我想你说得对。”

      两个人站在阴暗的巷子里,通常这座城里唯一会在小巷子里出现的只有醉鬼、老鼠和尸体。

      这个被诅咒的小镇名叫福罗参,位于伊斯塔血海的边缘,像是块挂在岩石上的沉船残骸。克莱恩上的各个种族在福罗参中齐聚一堂,事实上,这里此刻也是属于占领区,聚集着地精。龙人,来自各地的佣兵。他们都是被龙骑将的高薪,或是战争的腐臭气味所吸引过来。

      因此,“像其他的人渣一样,”雷斯林观察之后说。大伙也随着战争的脚步,停留在福罗参。他们在这里希望能够找到一艘船,愿意载他们沿着那段危险的路途绕过北安塞隆大陆,或是任何地方——打从雷斯林大病一场醒来后,一行人究竟何去何从这几天又成了热烈争辩的焦点。大伙着急地注意着使用过龙珠后的他,他们关心的不只是他的健康:他使用龙珠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会不会给大家带来什么伤害?

      “你们不需要害怕。”雷斯林嘶哑地告诉他们。“我不像那个精灵国王一样愚蠢、软弱。我控制了龙珠。它没有控制我。”

      “那么它可以用来做什么?要怎么使用它?”坦尼斯警觉地发现法师脸上冷酷的表情。

      “我使尽力气才控制住了龙珠。”雷斯林回答,他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要学会怎么使用,我还得花上更多的力气。”

      “学习?”坦尼斯重复道。“研究龙珠?”

      雷斯林瞥了他一眼,接着继续瞪着天花板。“不是,”他回答。“要查书,查那些制造出龙珠的古人们所写的书。我们得去帕兰萨斯,到一位名叫阿斯特纽斯的人所拥有的图书馆去,他居住在那里。”

      坦尼斯沉默片刻。他可以听见法师的呼吸带着嘶嘶声,肺部挣扎着要吸进新鲜的空气。

      是什么力量让他挣扎着活下来?坦尼斯静静地想。

      早上下了一些雪,之后雪变成雨。坦尼斯听见雨声在马车顶上隆隆响着。浓密的云层布满天空。也许是天气的关系,不过每当他看着雷斯林时,坦尼斯总会感觉到一阵寒意渗进他的血液中,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冰冻起来。

      “这就是你那时候所说的古老法术吗?”坦尼斯问。

      “当然,不然是什么?”雷斯林呆了片刻,咳嗽着回答,接着问,“我什么时候提过……这个古老的法术?”

      “我们一发现你的时候,”坦尼斯仔细地观察法师,回答道。

      他注意到雷斯林前额出现了皱纹,声音中带着一丝的紧张。

      “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坦尼斯谨慎地回答。“只是有关什么古老的法术,很快就要变成你的之类的呓语。”

      “就这样?”

      坦尼斯没有马上回答。雷斯林诡异的沙漏状眼眸冷冷地看着他。半精灵打了个寒颤,点点头。雷斯林把头转开。他闭上眼,“我想要睡觉了。”他柔声说,“记得,坦尼斯!要去帕兰萨斯。”

      坦尼斯被迫承认,他想要去圣奎斯特是出于一个较为自私的理由。他希望罗拉娜和史东会在那里。那里也是他答应将龙珠送去的地方。可是,他必须要把雷斯林一再强调想前往帕兰萨斯城阿斯特纽斯图书馆,进一步研究龙珠的这件事列入他的考量当中。

      当他们抵达福罗参后,他仍然无法下决定。最后,他终于决定先设法找到愿意向北走的船,之后再决定要在哪里下船。

      抵达福罗参时,他们着实吃了一惊。城里的龙人比他们从巴力佛港一路过来遇到的还要多。满街都是全副武装的巡逻队,对陌生人详加盘查。很幸运的,他们在进城之前已经卖掉了马车,可以混在人群之中。但是,刚进城门不到五分钟,他们就看见龙人巡逻队把一个人类抓去“问话”。

      这让他们产生警觉,所以他们在遇到的第一间旅店住了下来——一间位于城市边缘的破烂旅店。

      “我们要怎么样走到港口?更别提找到愿意出海的船只了。”

      大伙刚安顿好,卡拉蒙就在拥挤的房间中间。

      “发生了什么事?”

      “旅店主人说,有个龙骑将进城了。龙人们在搜寻间谍或是意图破坏的人,”坦尼斯不快地说。大伙交换着眼神。

      “也许他们在找的是我们。”卡拉蒙说。

      “这太可笑了!”坦尼斯飞快地回答。“我们在自己吓自己。

      怎么可能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或是知道我们身上带着什么?“

      “我怀疑——”河风的视线投向雷斯林。

      法师冷冷的回应他的眼光,不打算做出任何回答。“去准备我需要的热水。”他指示卡拉蒙。

      “我能想出的唯一方法是。”坦尼斯说,卡拉蒙正遵照指示把热水拿过来,“卡拉蒙今晚会和我偷偷出去,摆平两个士兵。我们偷走他们的制服。不是龙人的——”他看见卡拉蒙恶心地皱起眉头,连忙说。“人类佣兵。然后我们就可以自由地在福罗参走动了。”

      讨论了一会儿之后,每个人都同意这是唯一看来可行的计划。大伙没什么食欲地用了晚餐后,只能待在房间里面,不敢贸然出去。

      “你没问题吗?”当卡拉蒙和雷斯林独处在两人的小房间时,卡拉蒙不安地问。

      “我可以照顾自己,”雷斯林回答。他站起身,拿起一本魔法书来阅读。一阵难以抑制的咳嗽让他倒在地上。

      卡拉蒙伸出手,雷斯林拒绝接受。

      “离开!”法师喘息着说。“不要管我!”

      卡拉蒙迟疑了一下,然后叹口气。“没问题,小弟,”他离开房间,轻柔地将门关上。

      雷斯林呆站了片刻,试着要恢复呼吸。他慢慢地走到房间的另外一头,放下魔法书。他伸出颤抖的手,拿起卡拉蒙放在他床边的小袋子。法师小心翼翼地打开它,拿出龙珠。

      半精灵把兜帽拉低,遮住他的脸孔和耳朵,和卡拉蒙走在福罗参的街上,找寻两个尺寸合适的士兵。这对坦尼斯来说很简单,但要找到一件卡拉蒙能穿的盔甲就困难了。

      他们都知道最好赶快找到目标。不只一次,龙人巡逻队怀疑地打量着他们。两个龙人甚至拦下他们,坚待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卡拉蒙用简单的佣兵方言回答,表示他们想要在龙骑将麾下找份工作,龙人才放他们走。两个人都知道,被巡逻队抓走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坦尼斯担心地自言自语。

      “也许战况变得比较激烈。“卡拉蒙开口道。”那边,你看,坦尼斯,走进酒吧里面——“

      “我看到了。没错,他跟你的尺寸差不多。我们躲进那条巷子,等他们出来,然后——”精灵比了个勒住脖子的手势。卡拉蒙点点头。两个人穿过恶臭的街道,溜进黑暗的巷道中,监视着酒吧的前门。

      已经快要半夜了。今晚月亮没有升起。雨已经停了,天上仍然挂着乌云。即使穿着厚重的斗篷也没有用,两个躲在暗巷中的家伙很快就开始发抖。老鼠跑过他们的脚边,让他们在黑暗中胆战心惊。一个喝醉的地精转错弯,走过他们,跌进一团垃圾当中。地精再也没有站起来,那股恶臭差点让两个人吐出来。可是他们不敢离开这个视线良好的观察点。

      然后他们听见了期待已久的声音——醉醺醺的笑声和说着通用语的人类。两个他们一直在等着的守卫走了出来,跌跌撞撞地走向他们。

      一个高大的铁制路灯插在人行道上,给黑夜带来唯一的光亮。佣兵们走进光亮底下,让坦尼斯有机会看清楚他们。他发现,两个都是恶龙军团里面的军官。一定是才刚升官,他猜,搞不好就是他们刚刚饮酒做乐的原因。与其他人相较起来,他们的盔甲闪闪发光,没有任何的污迹和凹痕。他满意地做出结论:盔甲的品质的确不错。它是用蓝钢所打选,外型模仿龙骑将的龙鳞甲。

      “准备好了没?”卡拉蒙低声问,坦尼斯点点头。

      卡拉蒙抽出创。“精灵垃圾!”他用低沉的声音大喊。“我找到你了,现在我就要把你带去见龙骑将,间谍!”

      “我绝对不会让你活捉的!”坦尼斯拔出自己的剑。

      一听见吵杂声,两个军官踉跄地站住,醉眼朦胧地看着黑暗的巷子。

      军官们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比划了几下,慢慢地就好准备位置。当卡拉蒙背对着军官们,而坦尼斯面对着他们,坦尼斯突然一剑把卡拉蒙的武器打落。

      “快点!帮我捉住他!”卡拉蒙大喊。“不论死活,抓到他都有赏金可以拿!”

      军官们毫不迟疑,醉醺醺地摸索着自己的武器,他们冲向坦尼斯,脸上带着残酷的笑意。

      “就是这样!宰了他!”卡拉蒙催促他们,等着他们越过他。

      然后,正当他们举起剑时,卡拉蒙的手孜勒住他们的脖子,轰然一声将他们撞在一起。两名敌人无力地倒下。

      “快点!”坦尼斯哼声说。他把一具尸体从灯光下拉开,卡拉蒙跟着处理另外一个。很快地他们就剥下了两人的盔甲。

      “哇!这个家伙一定有食人巨魔的血统。”卡拉蒙用手驱赶着难闻的臭味。

      “不要抱怨了!”坦尼斯咆哮道,边试着要搞清楚那些复杂的扣子和环带到底是怎么作用的。“至少你已经习惯了穿着这些东西。拜托帮帮我吧!”

      “当然。”卡拉蒙微笑着帮坦尼斯穿起护甲。“一个穿着铝甲的精灵。这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年头不好!”坦尼斯自言自语。“我们什么时候要和那个威廉提到过的船长见面?”

      “他说我们可以在白天的时候找到她。”

      “我叫马奎丝塔。卡松。”她的表情冷静,带着市侩味。“让我猜猜看——你们不是恶龙军团的军官。除非他们最近开始雇用精灵了。”

      坦尼斯涨红了脸,慢慢地脱下锅甲的头盔。“有这么明显吗?”

      女子耸耸肩。“对其他人来说也许不会。那胡子很不错——也许我应该说你是半精灵。头盔也遮住了你的耳朵。但除非你弄个面具来,不然你橄榄形的美丽瞳仁会是个致命的缺陷。不过,也没有多少龙人会看你美丽的眼睛,不是吗?”她靠回椅子上,把一只脚翘在桌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坦尼斯听见卡拉蒙掩嘴轻笑,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火热。

      他们在派里的号上,坐在船长的房间里,面对着这艘船的船长。马奎丝塔。卡松是居住在北亚苟斯的黑皮肤种族。她的同胞在海上讨生活已经几个世纪了,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他们甚至能和海鸟或海豚沟通。坦尼斯发觉自己看着马奎丝塔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泰洛斯。艾昂菲尔德。这个女人的皮肤黑得发亮,她的头发用一条金色的带子在前额束起来。她的眼睛和皮肤一样是发亮的棕色。她的腰带上挂着钢铁光泽的匕首,眼中也同样有着钢铁的光泽。

      “我们是来谈生意的,马奎一船长,”坦尼斯念这个拗口的名字时显得有些结巴。

      “是没错。”女子说。“叫我阿奎就好。这样大家也比较习惯。

      你们运气不错,有猪脸威廉的推荐信,不然我根本不会和你们接头。他说你们很可靠,出手也大方,所以我愿意听。那么,你们想要去哪里?“

      坦尼斯和卡拉蒙交换着神色。这才是问题。而且,他也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帕兰萨斯是索兰尼亚的首都,圣奎斯特则是著名的骑上天堂。

      “喔,拜托——”阿奎看见他们迟疑的样子,眼中出现了怒火。她把脚从桌上拿开,定定地瞪着他们。“要嘛就相信我,要嘛就赶快滚蛋!”

      “我们应该要吗?”坦尼斯直言无讳地问。

      阿奎挑起一边的眉毛。“你们有多少钱?”

      “足够的钱。”坦尼斯说。“这样说吧,我们想要到北方去,在诺德马角附近。如果到了那个地方。我们还觉得彼此合作愉快,那么就继续下去。否则我们会把钱付给你,你们把我们载到一个安全的港口。”

      “卡拉曼。”阿奎说,她坐了回去,觉得事情看起来很有趣。

      “那是个安全的港口。跟这年头一样的安全。你们现在先付一半钱,到了卡拉曼再付一半。要再到别的地方都可以再商量。”

      “到了卡拉曼才付钱!”坦尼斯表示。

      “谁能够保证?”阿奎耸耸肩。“现在在海上航行可不平静。”

      她轻松地站起来,像只猫的伸懒腰。卡拉蒙也很快地站起身,忽意地欣赏眼前的美女。

      “成交!”她说。“来吧。我让你们看看船。”阿奎带着他们走上甲板。以坦尼斯外行人的眼光来看,这艘船看起来十分合适没有什么问题。她一开始谈话的时候,态度和语调都非常冷淡,不过当她开始领着他们参观这艘船时,似乎变得热情起来。阿奎介绍这艘船时的语调和表情,让坦尼斯想起提卡曾用相同的语调和表情提及卡拉蒙。派里的显然是阿奎唯一的爱人。

      整艘船相当安静、空旷。她的船员都和她的大副下船休假了,阿奎解释道。坦尼斯看见唯一还在船上的人,孤单的一个人修补着帆。当他们走过的时候,那个男人抬起头来,坦尼斯注意到他看见自己身上的盔甲时,警觉地张大眼睛。

      “没问题,贝伦。”阿奎走过去安慰他。她手一挥,指着坦尼斯和卡拉蒙。“没问题,顾客,钱。”

      男子点点头,继续工作。

      “他是谁?”当他们再度走回舱房要做出结论时,坦尼斯压低声音问阿奎。

      “谁?贝伦?”她看着四周问。“他是舵手。我对他知道的不多。他几个月前来这里,要找工作。一开始让他擦甲板。然后我的舵手被杀了——别管为什么。这个家伙就变成了难得一见的好舵手,事实上,比前一个还要好。他是个奇怪的家伙。哑巴,从来不说话。如果他有选择,从来不上岸。他替我把他的名字写在航海日志上,不然我根本不会知道那么多。为什么要问?”她注意到坦尼斯专心地观察着贝伦。

      贝伦身材高大,壮硕。第一眼的印象,许多人会以为他是个单纯的中年人类。他的头发灰白,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有些皱纹,因为在船上工作了几个月而变成古铜色。但是他的眼睛十分年轻、清澈。他的手细柔强壮,是属于一个年轻人的手。也许有精灵的血统,坦尼斯想,不过这点实在不能从他的其他特征中看出来。

      “我好像在别的地方看过他。”坦尼斯喃喃自语。“你怎么样,卡拉蒙?你还记得吗?”

      “喔,拜托!”健壮的战士说,“我们过去一个月看过了几百个人,坦尼斯。他搞不好是我们某场表演的观众。”

      “不对!”坦尼斯摇摇头。“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想到史东和帕克塔卡斯……”

      “喂,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半精灵,”马奎丝塔说。“你们是要踢过来,还是要对着一个补帆的家伙指指点点?”

      她走下船舱。卡拉蒙笨拙地跟在后面,他的武器撞击着发出声音。坦尼斯不情愿地跟在后面。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男子用奇异,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眼光打量他。

      “好吧,你们和其他人回旅馆。我去买补给品。只要船一准备好我们就开航。”马奎丝塔说,“大概要四天。”

      “我希望能够快点。”卡拉蒙喃喃地说。

      “我也是。”坦尼斯沉重地说。“这里该死的龙人实在太多了。

      可是我们得等涨潮的时候才能出港。回去旅馆,让每个人都待在旅馆里。告诉你的弟弟记得多带些他喝的那种草药——我们会在海上待很久。我买到补给之后,大概几个小时就会回来。“

      坦尼斯走在福罗参拥挤的街道上。没有人多看他的装扮一眼。如果盔甲可以脱掉,他会很高兴的。里面又热、又痒、又黏,实在让人不舒服到了极点。他一直忘记对经过的龙人和地精回礼。从许多龙人对他制服的尊敬来看,他开始发现这两件制服的主人似乎官阶不低。这个想法让人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认出他的枪甲来。

      但他也知道,不穿铠甲就只有完蛋。今天街上的龙人比以往都要多。福罗参的紧张气氛极度高涨。镇上的居民几乎都待在家里,大多数的店铺都关上了门,只有酒吧除外。事实上,当地走过一家又一家关门的商店时,他开始担心要去哪里才能买到航海所需要的补给品。

      坦尼斯正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看着一个商店紧闭的门窗。突然一只手拉住他的脚,把他摔在地上。

      这下撞击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头重重撞击在鹅卵石的地面,有一瞬间眼前满是金星。他下意识地踢着抓住他的人,但那只手十分有力。他感觉到自己被慢慢地拖进暗巷里。

      他摇摇头,想要清醒一些,试着要看清楚自己的敌人。竟然是个精灵!他的衣服又破又臭,他的脸上充满哀伤和痛恨的表情,精灵低头看着他,手上拿着长矛。

      “龙人!”精灵用通用语咆哮道,“你们这些家伙杀了我全家——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不顾他们的哀求,在床上杀了他们。

      这是为了他们做的!“精灵举起长矛。

      “Shak!It mo dracosali !”坦尼斯绝望地用精灵语大喊,挣扎着脱掉他的头盔。但那个精灵的理智被复仇的烈焰所掩盖,已经听不懂任何的话语。他的长矛往下一刺。突然精灵的眼睛睁大,无法动弹。长矛从他的手中掉落,一柄剑刺穿他的后背。濒死的精灵发出惨嚎,重重的倒在人行道上。

      坦尼斯惊讶地抬头打量他的救命恩人。一名龙骑将站在精灵尸体旁边。

      “我听见你在大喊,看见你有了生命危险,我猜你需要帮忙。”龙骑将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把坦尼斯扶起来。

      坦尼斯满脑子迷迷糊糊地,只知道不能被识破身份,他握住龙骑将伸出的手,挣扎着站起来。他低下头,感谢巷子里的阴影遮住自己的脸,然后用按哑的声音挤出几句感谢的话。接着他看见龙骑将面罩下的眼睛突然睁大。

      “坦尼斯?”

      半精灵觉得一阵寒意流过身体,那种疼痛像是精灵的长矛般可怕。他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看着龙骑将拿下蓝色和金色混合的面罩。

      “坦尼斯!真的是你!”龙骑将大喊着抱住他。

      坦尼斯看见一双明亮的棕色眼睛,一个促狭的,带着魅力的笑容。

      “奇蒂拉……”



    第三十一章 坦尼斯被掳

      “这样啊,坦尼斯,你是个军官,而且是在我的麾下。我应该常常检阅我的部队的!”奇蒂拉大笑着勾住他的手臂。“你在发抖。你刚刚狠狠地摔了一下。来吧,我的房间距离不远。我们喝杯小酒,包扎伤口,然后……好好地谈一谈。”

      坦尼斯昏昏沉沉的,不过不是因为头上的伤;他让奇蒂拉带着他走出巷子,走上人行道。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前一分钟他还在设法找地方买补给品,现在他挽着一个龙骑将的手走在大街上,后者刚救了他一命,而且刚好是他深爱多年的女子。他无法克制地瞪着她,奇蒂拉知道他正盯着她看,用她隐藏在柔软、卷曲的黑色睫毛之下的大眼睛回望。

      隐隐生光,深蓝色的龙鳞甲很适合她,坦尼斯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它非常贴身,凸显出她修长的双腿。

      龙人们蜂拥到他们四周,期望龙骑将能够跟他们点点头,甚至打个招呼。但是奇蒂拉谁都不理,热情地和坦尼斯聊天,仿佛两人才分别了一个下午,而不是整整五年。他没办法听懂她说的话,他的脑袋还在努力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身体则再度对她的接近做出了反应。

      面罩让她的头发有些湿流浪的,头发卷曲着贴在前额和脸颊上。她不经意地用手把它们拨开,这是她很久以前的习惯。这个小动作带来了许多的回忆——坦尼斯摇摇头,绝望地试着把这个世界重新拼凑在一起,试着听懂她说的话。他朋友们的性命都维系在他现在的反应上。

      “头盔底下还真热!”她说。“我不需要那种可怕的面具来统治我的属下,不是吗?”她皱着鼻子问。

      “不——不需要,”坦尼斯结巴地说,觉得脸上一阵火热。

      “还是那个坦尼斯。”她喃喃地说,身体紧靠着他。“你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容易脸红。可是你从来都不像一般人,从来都不像……”她柔声说,把他拉近,双臂环绕着他,湿润柔软的嘴唇凑上他的……

      “奇蒂拉——”坦尼斯挣扎着往后退。“不可以!不要在大街上!”他害羞地说。

      奇蒂拉生气地看了他一阵子,然后耸耸肩,继续让他挽着她的手。两人继续走在街上,龙人们放肆谈笑着。

      “还是那个坦尼斯。”她又说,这次加上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原谅你,其他胆敢拒绝我的男人都会立刻死在我的剑下。啊,我们到了。”

      她走进福罗参里面最好的旅馆,盐风。旅馆建造在悬崖上,俯瞰伊斯塔血海,浪花拍击着底下的岩岸。旅店主人快步走向前。

      “我的房间准备好了吗?”奇蒂拉冷冷地问。

      “好了,龙骑将大人,”旅馆主人不停鞠躬。当他们走上楼梯时,旅馆主人抢在她前面,先看看是不是一切都安排妥当。

      奇蒂拉看着四周。她觉得一切都很满意,自在地把面罩丢在椅子上,开始脱下手套。坐在椅子上,她优雅地伸出一只腿。

      “我的靴子,”她微笑着对坦尼斯说。

      坦尼斯吞咽着,给了她一个虚弱的微笑,坦尼斯抓住她的脚。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游戏,他会替她脱下靴子。最后总是会——坦尼斯试着不要想下去!

      “给我们一瓶你最好的酒,”奇蒂拉告诉那个旅店主人,“还有两个杯子。”她抬起另一只脚,眼睛看着坦尼斯。“之后不准打搅我们。”

      “但是!大人——”旅店主人迟疑地说,“龙骑将艾瑞阿卡司大人有给您的口信……”

      “在你送上酒来之后如果你再出现、我会把你的耳朵砍掉,”

      奇蒂拉微笑着说。一边从腰上抽出一柄匕首。

      旅店主人脸色大变,点点头,飞快地离开。

      奇蒂拉大笑。“你看!”她摆动着在丝质长袜底下的脚趾。

      “来,让我脱掉你的靴子!”

      “我——我真的得要走了,”坦尼斯盔甲底下的身躯开始拼命流汗。“我的指挥官会担心我的……”

      “你的部队指挥官是我!”奇蒂拉愉快地说。“明天你就会成为部队的指挥官。只要你喜欢,更高的官阶也没问题。现在坐下来。”

      坦尼斯什么也不能做,只好服从,他知道自己的内心也只想要服从。

      “看见你好高兴,”奇蒂拉跪在他面前,开始拉着他的靴子。

      “我很抱歉错过了索拉斯的重聚。每个人都还好吗?史东怎么样?

      我猜也许他正和骑士们并肩作战。你们两个人分开了我并不惊讶。毕竟我本来就不能理解你们两人间的友情——“

      奇蒂拉继续说着,坦尼斯却听不进去了。他只能看着她的脸。他早就忘记了她有多么可人,多么的让人垂涎。他尽全力想要把意志力专注在自己眼前的危险上,但他脑中能想起来的只有和奇蒂拉渡过的许多浪漫的夜晚。

      就在那一刻,奇蒂拉直视着他的眼睛。她被他眼里的热情所捕获,手一松让靴子掉到地上。坦尼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把她拉近。奇蒂拉也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柔软的嘴唇贴上他的……

      这电光石火的一触之下,折磨了坦尼斯整整五年的情欲爆发了。她的香气,温暖、带着异性的味道,混杂着钢铁和皮革的味道。她的亲吻像是熊熊的火烙。这疼痛让人无法忍受。坦尼斯知道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解脱。

      旅店主人敲敲门,没有人回应。他佩服地摇摇头,这是三天以来的第三个男人。他把酒放在地板上,悄悄地离开。

      “现在,”奇蒂拉睡意浓厚地躺在坦尼斯怀抱中说。“告诉我,我的弟弟们怎么样了?他们和你在一起吗?上次我看到你们的时候,你们正和那个精灵女子逃出塔西斯。”

      “那就是你!”坦尼斯想起了那群蓝龙。

      “当然!”奇带拉靠了过来。“我喜欢你的胡子,”她抚摸着他的脸颊。“这隐藏住了那些软弱的精灵特征。你怎么会加入军中?”

      怎么加入的?坦尼斯开始拼命想。

      “我们在西瓦那斯提被俘虏。一个军官说服了我,和黑暗之后作对是不明智的。”

      “我的小弟们呢?”

      “我们——我们分散了,”坦尼斯虚弱地说。

      “真可惜,”奇蒂拉叹气道。“我很想要再看看他们。卡拉蒙现在一定长得像个巨人了。还有雷斯林——我听说他是个技巧相当不错的法师。他仍然穿着红饱吗?”

      “我——我想是,”坦尼斯嗫嚅地说。“我很久没看到他了”他再穿红袍也不会太久了,“奇蒂拉得意地说。”他和我一样!雷斯林渴望力量……“

      “你怎么样呢?”坦尼斯很快地打断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离战场那么远?北方的战役——”

      “嗯?我跟你来这边的原因是一样的,”奇带拉张大眼,“我们当然是来找寻那个绿宝石之人。”

      “难怪我记得见过他!”坦尼斯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中。派里的号上的那个男人!那个在帕克塔卡斯和可怜的依班一起逃走的男人!那个身体镶嵌着一颗绿宝石的男人!

      “你找到他了!”奇蒂拉兴奋地坐起来。“在哪里,坦尼斯?

      在哪里?“她的褐色双眼炯炯有神。

      “我不确定,”坦尼斯支吾地说。“我不确定是不是他。我——我们只有非常简单的描述……”

      “他看起来大概是五十岁左右的人类,”奇蒂拉亢奋地说,“不过他的眼睛十分奇怪,看来非常年轻。他的身体上镶嵌着一颗绿宝石。我们有线索,据报他出现在福罗参。因此黑暗之后派我来这里。他是关键,坦尼斯!找到他——克莱思上就再也没有力量可以阻止我们了!”

      “为什么?”坦尼斯强自镇定地说。“为什么他这么重要,可以让你们——呢——我们赢得胜利?”

      “谁知道?”奇带拉耸耸瘦削的肩膀,躺回坦尼斯的怀抱中。

      “你在发抖。来,这可以让你暖和一点。”她亲吻着他的脖子,双手抚逼他全身。“我们只知道,唯一可以干净利落的结束这场战争的方法,就是找到这个人。‘”

      坦尼斯吞咽着,感觉到自己在她抚摸下全身发热。

      “想想看,”奇蒂拉在他的耳边说,她的呼吸又热又湿,“如果我们找到他,你和我就可以把整个克莱恩踩在脚底下!黑暗之后给我们的赏赐会远远超过我们的想像!你和我,就像以前一样,坦尼斯。我们现在就走吧!”

      她的话声在他的脑中回绕。两个人在一起,永远。结束战争,统治克莱恩。不行,他想,感觉到喉咙一紧。这太疯狂了!

      我的朋友们,我的同胞,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我欠他们什么,不管是人类和精灵都一样!什么都没有!伤害我的是他们,唾弃我的是他们!这些年来,我都过着被放逐的生活。为什么要替他们想?谁替我想一想!也该是我替自己好好想一想的时候了!这是我朝思暮想了那么久的女人。她马上就可以变成我的!奇蒂拉……美丽,诱人……

      “不行!”坦尼斯沙哑地说,“不行,”他换上轻柔的语调。伸出手,他把她拉回来。“明天也不算迟。如果是他的话,他不会逃走的。我知道……”

      奇蒂拉微笑着,叹口气,躺了下来。坦尼斯弯下身,热情地吻着她。他听见,远处,伊斯塔血海的浪涛不停拍击着海岸。



    第三十二章 法王之塔骑士册封

      早上的时候,索兰尼亚上空的乌云已经散去。太阳升起,它只是一个没办法带来任何温暖的金色圆盘。看守着法王之塔防御工事的骑士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躺回床上,带着晚上所看到的奇景一起人梦。因为昨夜的暴风雪规模之大,是索兰尼亚自从大灾变之后所不曾见识过的。那些接替岗哨任务的骑士也同样的疲惫;昨晚没有人睡得着。

      眼前的平原现在覆盖着积雪和碎冰。到处都是闪烁的火焰,照耀着被咋夜的闪电劈成两半的枯树,阴气森森地继续烧着。不过,骑士们注意的不是这些火焰,他们离开防御工事前会注意的是地平线的那些火焰;数以百计的火焰,浓密的黑烟充满整个清澈的天空。

      这是军队驻扎的营火。恶龙军团的营火。

      阻碍龙骑将在索兰尼亚获得彻底胜利的只有一样东西。那样‘东西’(龙骑将们习惯的用法)就是法王之塔。法王之塔许久以前由维纳斯。索兰那斯,也就是骑士团的创造者所建造,它矗立在终年云雾缭绕、白雪皑皑的敏加山脉唯一出口。它守护着索兰尼亚的首都帕兰萨斯,以及那个被称为帕拉丁之门的港口。万一此塔陷落,帕兰萨斯沦陷之日即不远矣。那是个没有什么防卫的城市,一个满是美丽和财富的城市,自满于人们的赞赏当中,忘记去看看真实的世界。

      龙骑将们只要控制了帕兰萨斯和它的港口,就可以很轻易地让整个索兰尼亚陷入饥荒当中,然后处理掉那些烦人的骑士。

      被她的属下称为暗之女的龙骑将,今天并不在营地里。她前往东方去执行一个秘密的任务。不过她留下了一些有能力,有胆识的指挥官,他们为了博取她的欢心,愿意冒任何危险。

      在所有的龙骑将之中,暗之女是最受黑暗之后宠幸的。因此,她属下的龙人、地精、大地精和人类佣兵们,都饥渴地看着这座塔,希望能够在战斗中赢得她的赞赏。

      这座塔中的守军是几周前才从帕兰萨斯城进驻到这里的索兰尼亚骑士。传说中提到,只要是有信心的人驻守在这,这座塔从来不曾陷落过,因此才取名为法王之塔;这是一个在骑士团中地位仅次于天位骑上的职位,于骑士团内最受尊崇。

      帕拉丁的牧师们在梦幻的年代中曾经驻扎在这里。年轻的骑士们来到这接受心灵上的洗礼和宗教上的淬炼。这里仍有许多牧师们留下的遗物。

      恶龙军团并不只是因为恐怖的传说,才停滞不前。他们的指挥官不需要传说也可以知道,要攻下这座塔一定会有十分重大的牺牲。

      “时间对我们有利,”暗之女在离开前说。“我们的间谍告诉我们,这些骑士从帕兰萨斯没有得到什么补给。我们也切断了他们东方的敏加堡补给钱。让他们坐困塔中挨饿。迟早他们的肚子或是耐力会让他们犯错的。当他们犯错的时候,我们早已准备妥当。”

      “我们可以用一群龙攻下那里,”一名年轻的指挥官说。他的名字叫做巴卡力斯,战场上英勇的表现和英俊的脸孔让他十分受到暗之女的宠爱。当她登上座骑,蓝龙——蓝天的时候,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最好不要,”她冷冷地说。“你听说了有关古代神兵屠龙枪现世的消息吗?”

      “呸!骗小孩的故事!“年轻的指挥官协助她爬上龙背,边大笑着说。蓝龙用灼灼的目光看着英俊的指挥官。

      “绝对不要小看骗小孩的故事,”暗之女说,“因为这些巨龙本来也是骗小孩的故事。”她耸耸肩。“别担心,小家伙。如果我们俘虏绿宝石之人的任务成功了,我们就不需要攻击这座塔,因为它的命运就确定了。不然的话,我还是会把你要求的龙群带给你。”

      巨大的蓝龙拍拍翅膀,飞向一个名叫福罗参的破烂小镇,一个靠近伊斯塔血海的港口。

      所以恶龙军团好整以暇地在温暖的营火旁等待着。正如同暗之女所预期的,塔中的骑士正为缺粮所苦。比缺粮还要糟糕的问题则是他们之间分裂的派系。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属下的年轻骑士们,在过去的一个月当中,开始慢慢地对他们受到谴责的指挥官产生了敬爱之情。虽然史东一脸忧郁,但他诚恳、高贵的行为赢得了手下的尊重和敬佩。

      这是以很大的代价换来的,让史东更受到德瑞克的欺压。一个正义感稍稍缺乏的人一定会对德瑞克的政治手腕视而不见,至少会闭上自己的嘴(就像阿佛瑞德爵士一样)。史东反而常常指责德瑞克;虽然他知道这只不过是让自己更受到这群握有重权的骑上痛恨而已。

      是德瑞克的行为让帕兰萨斯城的居民对他们袖手旁观。居民们心中早已充满过去的仇恨和不信任,德瑞克威胁他们让骑士驻守帕兰萨斯城的做法更让他们反感。如果不是因为史东耐心的协商,塔中的骑士可能什么补给都拿不到。

      骑上抵达了法王之塔后,情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变。骑士们彼此间的争端,让原先已经被缺粮所扰的步兵们土气更形低落。①很快的塔中就变成了情势一触即发的火药库:大多数支持德瑞克的骑士被史东麾下,支持刚萨爵士的骑士们公开排斥。要不是因为两方都严格遵守骑上规章,两边早就在塔中干开来了。恶龙军团虎视磨眈眈地驻扎在附近的景象、缺粮的困扰,都让驻军脾气暴躁,神经紧张。

      太迟了,阿佛瑞德爵士这才明白他们的处境。他悔恨自己过去支持德瑞克的立场,因为现在他清楚地发现德瑞克。克朗加已经渐渐地疯狂。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德瑞克对权力的渴望吞食着他的理性。阿佛瑞德爵士无力行动。骑士们被困死在自己僵化的体制中;根据骑士规章,骑士评议会必须要花上数月的时间来除去德瑞克的骑士封号。

      史东的敕令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这干枯的森林。正如同刚萨所预期的,这完全的摧毁了德瑞克的希望。他所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也彻底切断了德瑞克和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

      在暴风雪之后,守卫们的视线暂时离开了那些驻扎的恶龙军团,转向法王之塔前的广场。太阳冷冷地高挂在空中,与索兰尼亚骑士盔甲所反射的冷冷光芒相互辉映,众人集合在广场上,见证一场庄严的骑土受封仪式。

      在他们的头顶上,绣着骑上徽记的旗帜仿佛被冻结在防御工事之上,软垂在冷风之中。号角的声音打破寂静,搅动了每个人的血液。听到了这声信号,骑士们骄傲地抬起头,走进广场中。

      阿佛瑞德爵士站在围成一圈的骑士当中,他穿着战场上的盔甲,红色的被风随风漂荡,手中握着一柄古老的剑,装在他经风霜的剑鞘中。剑鞘上雕刻着骑士的古老标志,翠鸟、玫瑰和皇冠。

      爵士满怀希望地看着聚集的骑士们,但他失望地摇摇头,看着地面。

      阿佛瑞德的忧虑成真了。他一直天真的希望着这场庄严的受封仪式能够将骑士团结起来。看来效果正好相反。神圣圆环有着许多的缺口,骑士们不安地看着这些不圆满的象征。德瑞克和他的属下全部都缺席了。

      号角声又再度响了两次,众骑士鸦雀无声。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穿着长长的白色袍子,走出法正之塔的礼拜堂,他遵照着骑士规章的规定,在里面彻夜不休地祷告。他身边是三名不寻常的见证人。

      史东身边走着的是一名精灵女子,她的美丽像是春天的阳光照耀了整个广场。走在她后面的是一名年长的矮人,阳光照在他的白胡子上闪闪生光。矮人后面是一名穿着蓝色绑腿的坎德人。

      骑士们围成的圆圈打开了一个缺口让史东和见证人们走进来。他们停在阿佛瑞德爵士面前。罗拉娜拿着他的头盔站在史东的右边。佛林特拿着他的盾牌站在左手边,坎德人在被矮人戮了一下之后,赶忙拿着骑士的勋章跑向前。

      史本低下头。他的长发披在肩上,虽然才三十出头,但已有了几绺灰发。他无声地祈祷着,接着,在阿佛瑞德示意之下,他虔诚地跪了下来。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阿佛瑞德爵士慎重地打开一张纸,“骑士评议会,在听取了奎灵那斯提精灵王族罗拉娜赛拉莎,以及索拉斯镇民,丘陵矮人佛林特·火炉的证言之后;决定撤销对你的所有指控。并且在在这些人的证言之下,为了嘉许你所表现出来的无比勇气与高贵人格,在此册封你为京兰尼亚骑士。”阿佛瑞德爵士低头看着骑士,语调变得柔和。两行眼泪流下史东刚毅的脸庞。

      “你整夜在礼拜堂里祈祷,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阿佛瑞德静静地说。“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获得这样的荣幸吗?”

      “没有,大人。”史东依据骑上规章里的古老惯例回答,“但我将虚心接受,并且终生努力,不负骑士团的厚爱。”骑士的眼光投向天空。“借着帕拉丁的帮助,”他柔声说,“我将毫不懈怠。”

      阿佛瑞德爵士主持过许多这样的仪式,但他从来没有看过一0个骑士脸上有这么圣洁的表情。

      “希望坦尼斯在这里,”佛林特含混地对罗拉娜说,后者只是点点头。

      她抬头挺胸地站着,穿着刚萨爵士特别在帕兰萨斯为她订制的盔甲。她晶蜜色的头发从银色的头盔流泻而下。胸前的护甲上雕刻着精细的图案,她穿着柔软及膝,两边开岔的黑色皮裙,以方便地的行动。她的表情苍白、严肃。因戈帕兰萨斯城和这塔里的情况看来似乎毫无希望。

      她可以回去圣奎斯特,至少可以待上一阵子。帕兰萨斯的人们礼貌地接待她,毕竟、她有着星族血统,美貌也让大家为之倾倒。

      他们也对屠龙枪很有兴趣,并且要求留下一支在他们的博物馆展出。不过,当罗拉娜提到恶龙军团时,他们只是耸耸肩报以微笑。

      罗拉娜从一个信差口中知道了法王之塔的情况。骑士们正被层层包围。数千的龙人军队驻扎在原野上。罗拉娜推测,骑士们需要屠龙柏,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够教导骑士们使用屠龙枪。她故意忽略刚萨爵士要求她回到圣奎斯特的命令。

      从帕兰萨斯城前往法王之塔的路程十分艰苦。罗拉娜带着满满两马车的补给和宝贵的屠龙枪,一群人上路了。第一台马车出城几里就陷进积雪中,里面的东西只好分配给随行护送的几个骑上,罗拉娜和她的朋友们,以及第二台马车来搭载。最后这一台马车也陷进积雪当中,他们不断地把它从积雪中挖出来,直到最后它被积雪给整个理起来为止。把食物和长枪装上马匹后,骑士和罗拉娜、佛林特和泰斯剩下的路途都用双脚前进。这是最后一批从帕兰萨斯抵达的援助。在咋夜的暴风雪之后,罗拉娜和所有人都知道没有补给会出现了。通往帕兰萨斯城的道路现在完全封闭了。

      即使运用最严格的口粮配给,骑士和步兵们的存粮也只够再撑几天。恶龙军团的存粮似乎可以一直持续整个冬季。

      屠龙枪照着德瑞克的命令,从疲倦的马背上卸下来,堆积在广场中。少数几个骑士好奇地观察它们,接着就不管了。长格看起来十分笨拙,并不称手。

      当罗拉娜好心地要提供骑士们使用长格的训练时,德瑞克不屑地嗤之以鼻。阿佛瑞德爵士转头看着窗外,地平线上的营火。

      罗拉娜转而向史东求证她最害怕的事情是否成真了。

      “罗拉娜,”他温柔地握住她冰冷的手,“我不认为龙骑将会大费周章地派出龙群。如果我们不能打开补给线,这座塔会因为里面的守军全都饿死而失守。”

      因此,那些屠龙枪摆在广场上,被众人遗忘,它们闪亮的银色枪尖被白雪所掩盖。



    第三十三章 坎德人的好奇心骑士出征

      史东被册封为骑士后的那一晚,佛林特和史东走在防御工事之中,讨论著这段日子的遭遇。

      “一个装满纯银的井像是闪亮的珠宝,藏在巨龙山脉的深处,”佛林将赞叹地形容。“泰洛斯借着这些金属铸造了屠龙枪。”

      “我真想要——远胜过任何事情——去见识一下修玛陵寝,”

      史东静静地说。他看着地平线上的火光,停下脚步,靠着古老的石墙。附近一扇窗户流露出来的火光照在他瘦削的脸上。

      “你会的,”矮人说。“当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会回去的。

      泰斯画了一张地图——虽然没有太大用处——“

      一边呼叨著有关泰斯的事情,佛林特仔细地观察着老友。骑上的脸色非常难看,夹杂着无比的忧郁;这对史东来说不算少见。但他脸上有些不同的东西,一种平静的神情,并不是从容不迫的那种冷静,而是带着绝望的那一种。

      “我们会一起去的,”他继续说,试着要忘记腹中的饥火。

      “你和坦尼斯,还有我。还有坎德人,我想也可以加上卡拉蒙和雷斯林。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想念那个瘦不拉卿的法师,但现在一个法师也许可以派得上用场。还好卡拉蒙现在不这里,你能够想像让他少吃几餐之后我们会听到的抱怨吗?”

      史东心不在焉地笑笑,他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当地开口的时候,很显然矮人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见。

      “佛林特,”他开口,“我们只需要一天好天气就可以让补给线开放了。当那天来临的时候,答应我,带罗拉娜和泰斯离开。”

      “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们应该全部离开!”矮火爆发了。

      “把骑士带回帕兰萨斯,我打赌那座城可以抵挡的住龙的攻击。

      它的建材都是上好的石料,不像这个地方!矮人挑剔地看着人类建成的塔。“帕兰萨斯防守起来要轻松多了。”

      史本摇摇头。“人们不会容许的。他们只考虑到他们美丽的城市。只要他们还认为有机会不需要动武,他们就绝不会拔剑。

      不行,我们一定得死守这里才行。“

      “你们一点机会都没有,”佛林特争辩道。

      “不对,我们有,”史东回答。“如果我们可以支撑到补给线稳定之后。守军的人力是足够的,这也是为什么恶龙军团不敢妄动的原因——”

      “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一个声音说。

      史东和佛林特转过身。火把的光照在一张他经风霜的脸上,史东的表情严肃起来。

      “是什么办法,德瑞克爵士?”史东用压抑着的礼貌语气问。

      “你和刚萨都相信你们打败了我,”德瑞克完全不理史东的问题。他的声音,当他看着史时,带着强烈的仇恨。“可借你们还没有!只要一件英勇的事迹,骑士团就会重回我的掌握中。”德瑞克举起他穿着锁号甲的手,护甲在火光下发出光芒,“你和刚萨就完蛋了!”他慢慢地握起拳头。

      “我还以为我们是在和外面的龙人作战,”史东说。

      “不要再说那些屁话!”德瑞克咆哮道。“布莱特布雷德,好好享受你的骑士身份吧。你付出的够多了。你用什么换取那个精灵女子的谎言,和她结婚?让她受人尊敬?”

      “依据骑士规章我不能够和你决斗——但是我不需要听你随意侮蔑一个勇敢又善良的女子。”史东转身准备离开。

      “你敢从我面前走开!”德瑞克大喊着冲向前,抓住史东的肩膀。

      史东愤怒地转过身,手握着剑柄。德瑞克也伸手拔剑,看来两人似乎都遗忘了骑士规章。但佛林待用一只手阻止了他的朋友。史东深吸一口气,把手从剑柄上拿开。

      “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吧,德瑞克!”史东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完蛋了,布莱特布雷德。明天我就会率领骑士们上战场。

      再也不需要躲在这个该死的石头监狱里。明天晚上,我的名字就将变成永恒的传奇!“

      佛林特警觉地看着史东,骑士的脸上血色全无。“德瑞克,”

      史东柔声说,“你疯了!外面有几千名的敌人!他们会把你切成碎片的!”

      “没错,那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不是吗?”德瑞克不屑地说。

      “明天黎明你就知道了,布莱特布雷德。”

      那天晚上,泰索何夫又饿又无聊,决定了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就是去四下看看。这里有很多地方可以藏东西,泰斯想。这是我看过最奇怪的一栋建筑物。

      法王之塔紧靠着西门隘口的西边,那是唯一通过分隔东索兰尼亚和帕兰萨斯山脉的哈巴库克陵线之山谷。龙骑将也知道,任何意围绕过这条路的人必须要多走数百里,绕过山脉、沙漠或是从海路前进。开进帕拉丁之门的船只很容易就变成侏儒们火焰投石器的目标。

      法王之塔是在力量之年代所建造的。佛林特对这个年代的建筑物知道很多;矮人们在这个年代几乎设计和建造了所有的建筑。但他们并没有设计或是建造这座塔。事实上,佛林特还在思考到底是谁建造了这座建筑;因为他觉得这个家伙不是喝醉就是疯掉了。

      八角形的外墙构成了塔的外部防卫。八角形的每一个角上面都有一个炮塔。防御工事则是建造在墙上的两个角之间。一道八角形的内墙构成了一连串高塔的地基,同时也支撑着许多连结着主塔的拱形。

      这些设计都算正常,但是让矮人疑惑的是这座建筑物缺乏内部的防卫系统。三扇巨大的钢门设置在外墙上,而不是一扇;后者是比较合理的设计,因为三扇门需要极多的人力来防守。每扇门都连接着一长条走道,通往一扇铁闸门,再度接往一个巨大的走廊。这三条最后的走道最后都通往塔的正中央!

      “这要拿来邀请敌人进来喝茶倒是很好!”矮人嘟哝。“这是我看过建造堡垒最愚笨的一个方法。”

      没有人走进这座塔。对骑士们来说,这是不可侵犯的。唯一可以进入这座塔的是法王本人,因为现在没有法王,所以骑士们虽然誓死保卫这座塔,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走过去。

      原本这座塔只是为了看守这条通道,而不是封锁它。后来的帕兰萨斯人又在外围建造了封锁隘口的防御工事。骑士和步兵们是住在后来建造的这个营区中。他们连想都没想过要走进塔中。

      除了泰索何夫。

      坎德人被无比的好奇心和腹中的饥饿所驱使,走上了外墙的顶端。守卫的骑士在他经过的时候提高警觉看着自己的钱包。在他走过去之后就变得比较懈怠。因此泰斯得以溜下楼梯,跑到中央的广场上。

      这底下只有各式各样的阴影。没有点着的火把,没有守夜的骑士。宽广的阶梯通往巨大的铁闸门。泰斯走上阶梯,好奇地看着铁闸后的走廊。什么都没有,他叹口气、后面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满怀挫折地推推铁闸门。这只是个习惯,因为看起来这个闸门要十个骑士或是卡拉蒙才能够打得开。

      坎德人惊讶地发现铁闸门竟然开始缓缓上升,发出让人牙龈发酸的摩擦声!泰斯拼死抓住它,终于让它停了下来。泰斯害怕地看着整个营区,等着所有的骑士醒过来抓住他。可是很明显的,似乎整个营区的骑上都在听着自己饥肠辘辘的声音,没有时间管别人。

      泰斯转过身仔细地观察铁闸门。闸门底端的尖刺和地板之间刚好有了一个小空隙,足够让坎德人钻过去。泰斯根本没有花时间考虑后果,他缩着身子钻了进去。

      他发现自己跑到一个长、宽大概有五十尺的宽广大厅之中。

      他只能看清楚一小段距离。不过,墙上有许多古老的火把。泰斯奋力跳了几次,从身上的包包里拿出佛林特的火绒盒,把火把点着。

      现在泰斯可以清楚地看见这整个大厅。它~直延伸向前,直接通往塔的正中心。两边是奇怪的柱子,像是锐利的尖牙。他仔细地打量其中一个柱子,只在后面发现了一个壁宠,其他什么都没有。

      大厅本身空荡荡的。泰斯失望地继续往下走,希望能够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他走到第二个铁闸门,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这扇门竟然已经升了起来。“表面上看起来简单的事情一定会更费事,”这是句古老的坎德人谚语。泰斯走过铁闸门,进入第二条走廊,这比第一条更窄,大概只有十尺宽左右;但两边还是有着同样的,像是尖牙的柱子。

      为什么要建造一个这么简单就可以进入的塔?泰斯思考着这个问题。虽然塔的外墙看起来相当惊人,但只要一通过,连五个醉酒的矮人都可以占领这个地方。泰斯往上瞧。为什么要建造得这么巨大?这个大厅几乎有三十尺高!也许古早以前的骑上都是巨人,坎德人胡思乱想着。他在大厅里四处乱碰,看看门后或是角落有什么东西。

      在第二个走道的尽头,他发现了第三个铁闸门。这扇门和其他两个闸门并不相同,和整座塔一样,散发着奇怪的气息。这个闸门分成左右两半,在中间合成一扇。最奇怪的是,这扇门中间。

      竟然还有一个大洞!

      泰斯爬过这个洞,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比较小的房间中。他发现面前是两扇巨大的钢门。他小心地推了推,惊讶地发现它们上锁了。那些闸门都没有上锁,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需要保护的东西。

      不管,至少这可以消磨他一些时间,让他忘记自己不停咕咕叫着的肚子。泰斯爬上一个板凳,把火把插进墙壁上的台座,开始在袋子里摸索着。最后终于找到每个坎德人必备的一付开锁器——“既然它本来就是要打开,为什么要把门锁上?”是坎德人最喜欢的一句话。

      泰斯很快地挑出正确的工具,开始工作。那个镇十分简单。

      咖哒一声,泰斯心满意足地把开锁器收起来,门慢慢地向内打开。坎德人站在门口一段时间,小心地听着。他什么都听不见,往里面看去也是一片漆黑。他再度爬上板凳,拿回火把,小心地走进门内。

      他高举起火把,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圆形的房间里。

      泰斯叹口气。这个巨大的房间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布满灰尘类似喷泉出水口的东西摆在房间的正中央。这也是所有通道的尽头,因为虽然另外各有两扇门,坎德人轻易地看出来这些门是通往那些巨大走道的。这是塔的正中心,这是个神圣的地方。这也是最重要的地方。

      屁也没有。

      芬斯走动了一会儿,用火把四处照着。最后,气馁的坎德人离开前,只好检验一下那个像喷泉的东西。

      泰斯走近之后,他发现这根本不是喷泉出水口,不过灰尘太厚,他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这东西和坎德人一样高,距离地面四尺左右。圆形的顶端有三只脚的台座支撑着。

      泰斯靠近看着那样东西,然后用力吸了一大口气,拼命地吹过去。尘埃飞扬,泰斯不停地打喷嚏,几乎把火把也给弄掉了。

      有一阵子他什么都看不见。然后灰尘落回地面,他可以看见那样东西了。他的一颗心快要跳了出来。

      “喔,糟了!”泰斯咒骂着。从另外一个袋子里掏出一条手帕,他把那样东西擦了擦。灰尘很快地就干净了,他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该死!”他绝望地说。“我猜对了。现在该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无力的光芒射不穿恶龙军团上空的那些浓烟。在法王之塔的广场上,夜色还未完全消失,人们就开始行动。一百名骑士登上马,调整马鞍,扣好盔甲,带着盾牌,一千名步兵则忙乱地找位置站好。

      史东、罗拉娜和阿佛瑞德爵士站在黑暗的走廊上,静静地看着德瑞克爵士,谈笑着骑进广场。骑士身上的盔甲擦得雪亮,胸前的玫瑰在阳光下闪耀着。他的属下精神无比亢奋,战斗的情绪让他们忘却了饥饿。

      “你一定得阻止他们,大人。”史东静静地说。

      “我没办法!”阿佛瑞德爵士戴上手套。他的脸色在晨光之下泛着死灰。昨天晚上深夜史东叫醒他之后,他就没有阖过眼。

      “骑士规章给他权力这样做。”

      阿佛瑞德徒劳无功地试图说服德瑞克,请求他再等几天。风向已经开始改变,把北方的暖风吹了过来。

      但是德瑞克已经着魔了。他坚持要骑着马出去挑战恶龙军团。至于人数悬殊的问题,他一笑置之。从什么时候开始,地精也可以和索兰尼亚骑士作战?一百年前,死守敏加堡的骑士和敌对的地精与食入巨魔人数是一比五十,他们还不是轻易地解决了那些怪物!

      “可是你面对的将会是龙人,“史东警告他。”他们不是地精。

      他们既聪明,技巧又高。他们之中还有魔法师,武器更是全克莱思最好的。他们连死了之后都可以杀死敌人——“

      “我相信我可以应付他们,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粗鲁地打断他。“现在我建议你叫醒你的属下,叫他们作好准备。”

      “我不同意,”史东坚定地说。“我也不准备让我的人去送死。”

      德瑞克气得脸色苍白。有一会儿他说不出话来,他实在太生气了。即使阿佛瑞德爵士也吃了一惊。

      “史东,”阿佛瑞德爵士慢慢地说,“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是的,大人,”史东回答。“我们是唯一在帕兰萨斯城和恶龙军团之间的守军。我们不敢轻易放弃阵地。我准备固守这里。”

      “抗命,”德瑞克沉重地喘息着。“你是证人,阿佛瑞德爵士。

      我这次要他的脑袋!“他走出去。阿佛瑞德脸色铁青地跟在后面,留下史东单独一个人。

      最后,史东给他的底下两个选择。他们可以留下来,不需要送死。因为他们只是服从上级长官的命令,或者可以跟随德瑞克。这就像,他提到,当骑士们反叛腐败的亚苟斯帝国时,维纳斯。索兰那斯给他属下的选择。他们都记得这个传说。他们把这当作一个预兆,像当初维纳斯的部下一般,大多数的人选择跟随他们敬爱的领袖。

      他们面色凝重地旁观,看着他们的朋友准备出征。这是骑士团史上第一次的公开决裂,这个时机更是不恰当。

      “重新考虑考虑,史东,”阿佛瑞德爵士上马时说,“德瑞克爵士是对的,恶龙军团没有受过训练,不像我们这些骑士。我们很有可能毫发无伤地越过他们。”

      “我会祈祷这是真的,大人。”史东坚定地说。

      阿佛瑞德难过地看着他。“如果这是真的,德瑞克会亲眼看着你上断头台。刚萨没有办法阻止他。”

      “如果我的死可以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我愿意毫无怨言地接受。”史本回答。

      “该死,你这个家伙!”阿佛瑞德爆发了。“如果我们被打败了,你留在这边有什么好处?你剩下这么一点人,连阻止一群溪谷矮人的部队都办不到!就算补给线开放了又怎么样?你不可能一直固守这座塔到帕兰萨斯城派出援军。”

      “至少我可以让帕兰萨斯城有时间疏散它的居民——”

      德瑞克。克朗加爵士策马过来,站在两个人中间。他低头看着史东,双眼在面罩后闪闪发光,德瑞克爵士举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

      “根据骑士规章,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煞有介事地说,“我控诉你抗命——”

      “把骑士规章丢到地狱去吧!”史东咆哮道,他的耐心用完了。“这厚重的骑士规章让我们成了什么样子?分裂,妒忌,疯狂!甚至我们的同胞都只愿意接待我们的敌人!骑士规章跟废纸没有什么两样!”

      广场中的骑士一片死寂,偶尔打破这寂静的只有马匹不安的踱步声。

      “祈祷我死在战场上,史东·布莱德布雷德,”德瑞克轻声说,“我以众神之名起誓,我会亲自割断你的喉咙!”他一言不发地策马走向大门。

      “开门!”他大喊。

      早晨的太阳穿过浓烟,高挂在湛蓝的天空上。风从北方吹来,让塔上的旗帜不停地摇摆着。盔甲反射着光芒,一声剑盾撞击的声音,还有一声号角声,人们冲向打开的木门。

      德瑞克高举着剑,他提高声音对敌人致敬,跃马冲向前。后面的骑士接着他的话声,也跟着策马骑上了战场,许久以前在这里,修玛获得了光荣的胜利。步兵开始前进,他们规律的脚步声在石板地上回响着。有那么一会儿,阿佛瑞德爵士似乎要对旁观的年轻骑士说话。最后他只是摇摇头,骑离了这个广场。

      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巨大的铁闩放了下来,安全地固定这扇门。史东的属下跑上防御工事,看着战场上的情况。

      史东静静地站在广场中,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暗之女麾下年轻、英俊的指挥官正准备起床吃早餐,渡过无聊的一天。突然探子冲进营帐中。

      巴卡力斯厌恶地看着探子。那个人疯狂地冲进营区,骑的马撞翻了许多的餐具,龙人和许多地精举起拳头咒骂着。但他似乎不在意。

      “龙骑将大人!”他在营帐前下马。“我一定得禀告龙骑将大人。”

      “龙骑将大人离开了,”指挥官地侍从说。

      “目前是我负责,”巴卡力斯说。“你有什么事?”

      那个探子不想要犯任何的错,他小心地看着四周,没有任何巨大的蓝龙和暗之女的踪迹。

      “骑士们冲进了平原!”

      “什么?”指挥官张大嘴巴。“你确定吗?”

      “没错!”探子说的话没有什么条理。“看见他们了!几百个骑兵!标枪,剑,一千名左右的步兵。”

      “她的预料是正确的!”巴卡力斯自言自语说。“这些笨蛋果然犯错了!”

      他唤来他的仆人,急忙回到营帐中。“响起警报,”他不停地下令。“把所有的军官五分钟之内集合到这边来,我要给他们最新的命令。”他穿上盔甲时,手紧张地发抖。“派出一只双足亚龙去福罗参通知龙骑将。”

      地精仆人四下奔跑着,号角声很快地响彻整个营区。指挥官最后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地囹,跑去和他的军官们会面。

      “太糟糕了,”他边走边说。“可能在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前,这场仗就打完了。太可惜了。她会想要亲眼目睹法王之塔的陷落的。不过,”他又说,“也许明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在帕兰萨斯安眠了——只有我们两人。”



    第三十四章 平原上的死尸泰索何夫的发现

      太阳高挂在天空中。骑士们站在塔中的防御工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平线,直到他们的眼睛酸痛不堪。他们只看得见一阵黑色的潮水涌向战场,准备要将那群单薄的银色尖针给吞没。

      两方相遇了。骑士们迫切地想要看清楚,但是一阵发雾遮住了整个大地。空气中充满了让人不快的味道,像是滚烫的烙铁。

      雾越来越浓,几乎把整个天空都遮盖住了。

      现在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整座塔似乎浮在一片雾海上。浓密的雾甚至连声音都给掩盖了,因为一开始他们还可以听见金铁交鸣、濒死的呼喊声。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片沉寂。

      时间慢慢地过去,罗拉娜在渐渐变黑的房间中踱步,点起的蜡烛在污浊空气中不停地晃动着。坎德人坐在她身边。从窗户往外看,罗拉娜可以看见佛林特和史东站在底下的防御工事上,火把将他们照得鬼气森森。

      一名仆人送上一小片长蛇的面包,和一块肉干,充当今天整天份的粮食。她这才发现,现在才不过是下午而已。底下防御工事上一阵骚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看见一名浑身溅满泥浆的人走向史东。一名信差,她想。她匆匆忙忙地开始穿上盔甲。

      “要来吗?”她问泰斯,突然觉得坎德人今天未免太过安静了些。“一个从帕兰萨斯城抵达的信差!”

      “我想也是,”泰斯兴趣缺缺地说。

      罗拉娜皱起眉头,希望他不是因为肚子饿而打不起精神来。

      泰斯摇摇头,否认了她的疑虑。

      “我很好,”他嗫嚅地说。“是因为这该死的灰色大雾。‘”

      罗拉娜急忙地走下楼梯,把泰斯的事情抛在脑后。

      “有什么消息吗?”她问史东,骑士正在徒劳无功地试着要看清楚战场上的状况。“我看见那个信差——”

      “喔,没错,”他虚弱地微笑。“我想应该算是好消息吧。通往帕兰萨斯城的道路已经开放了。积雪融化到足够让人车通过。

      我安排了一匹快马随时待命,万一我们被——“他突然住嘴,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你能够准备好和他一起回帕兰萨斯城。“

      罗拉娜早就预期到这件事,她的回答也早就准备好了。偏偏到了她该说话的时候,她却说不出口。这污浊的空气让她口干舌燥,舌头仿佛肿成两三倍大。不对,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责备自己。她是在害怕。承认吧。她想要回帕兰萨斯!她想要离开这个死神在阴影中游走的要塞!她双手握拳,用力捶打墙壁,希望能够获得勇气。

      “我要待在这里,史东,”她说。暂停一会儿,重新控制自己的音调,她继续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请先听我说。你会需要身边所有有经验的战士。你也知道我有这个价值。”

      史东点点头。她说的没有错。他的属下里面没有这样的神射手,她同时也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剑士。她身经百战,这点是他手下许多年轻的骑士所比不上的。所以他点点头,但他现在就只想要让她离开。

      “我是唯一受过使用屠龙枪训练的人——”

      “佛林特也是,”史东轻声打断她。

      罗拉娜用税利的眼光着矮人。夹在两个他所钦佩和喜爱的人中间,佛林特涨红了脸清清喉咙。“的确。”他沙哑地说,“不过——我——呃——必须要承认——嗯,史东,我是有点矮。”

      “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们现在都没有看到任何的龙出现,”史东看见罗拉娜胜利的眼光时说。“情报指出,他们正在南方试着要攻下泰尔加。

      “可是你自己也相信飞龙部队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是吗?”罗拉娜辩驳道。

      史东看来有点不安,“也许吧,”他喃喃道。

      “你不会说谎,史东,别想要从现在开始骗人。我要留下来。

      坦尼斯也会做同样的事——“

      “该死,罗拉娜!”史东涨红了脸。“过你自己的生活吧!你不会变成坦尼斯的!我也不会变成坦尼斯!他不在这里!我们要面对现实!”骑士突然转过身。“他不在这里!”他沙哑地说。

      佛林特叹口气,带着歉意地看着罗拉娜。没有人注意到泰索何夫一个人哀怨地蹲在角落。

      罗拉娜一只手拥着史东。“我知道我不像坦尼斯和你是很好的朋友,史东。我永远都不能够取代他的位置。但是我会尽我的力量帮助你。这才是我的用意。你可以用对待其他骑士相同的态度来对待我——”

      “我知道,罗拉娜,”史东说。他回应地的拥抱,将她搂进怀中。

      “我很抱歉对你大吼。”史东叹口气。“你也明白我为什么要把你支开。如果你发生了任何事,坦尼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

      “不,他会的,”罗拉娜柔声回答。“他会谅解的。他有一次告诉过我,人的一生中都必须为了某些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而冒险。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史东?如果我自己逃掉,把我的朋友留在这里,他舍说他可以谅解。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因为这跟他会做出的选择差别太大了。而且,”她露出微笑,“即使这世界上没有坦尼斯这个人,我还是不会抛弃我的朋友。”

      史东直视她的眼睛,发现不论他怎么说都不会有改变。他静静地拥住她,另一只手则搂住佛林特的肩膀。

      素索何夫突然号啕大哭,站起来扑向他们,不停地啜泣。大伙惊讶地看着他。

      “泰斯,怎么搞的?”罗拉娜警觉地问。

      “这都是我的错!我曾经打破了一个!我是不是注定要打破这世界上的所有这种东西啊?”泰斯颠三倒四地哭着。

      “冷静下来,”史本说,他的声音有些严厉。他摇摇坎德人。

      “你在说些什么?”

      “我又找到一个,”泰斯抽噎着说。“在底下,一个大厅里面。”

      “另一个什么啦?你这个笨头!”佛林特忍无可忍地说。

      “另一颗龙珠啦!”泰斯扯开喉咙大哭。

      夜色像是另一层更浓密的大雾盖住整座塔。骑士们点亮了火把,微弱的火光只让这片黑暗显得鬼影幢幢。骑士们沉默不语地从防御工事上胜望着,害怕会看到什么东西任何东西……

      然后,在快到午夜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听见并非出征的骑士们胜利号角声,而是马鞍叮当作响,马匹喘气接近的声音。

      骑士们冲向防御工事的边缘,对着大雾点起火把。他们听见马蹄声慢慢地停下来。

      史东站在大门上。“是谁骑马到法王之塔来?”他大喊。

      底下点亮了一支火把。罗拉娜往大雾中一看,突然觉得两腿发软,被迫要抓住石墙来稳住身形。骑士们发出恐惧的叫声。

      拿着火把的是穿着闪亮恶龙军团制服的一名军官。他是个金发、英俊的小伙子,一脸嗜杀的表情。他牵着另一匹马,上面有两具躯体,一具没有了头。两具躯体都是残缺不全,血淋淋的。

      “我把你们的指挥官带回来了,”那人说,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挑衅的意味。“正如同你们所见的,一个已经死透了,另外一个,我相信,可能还活着。至少我们走过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

      我希望他还活着,这样他就可以告诉你们今天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们还觉得这是场战争的话。“

      沐浴在他火把的光芒下,军官爬下马。他开始用一只手把绑着这两具身体的绳子松开。接着他抬头往上看。

      “是的,你们可以杀了我。即使在这片雾中,我依旧是个很好的目标。但是你们不会。你们是索兰尼亚骑士,”他话中的讽刺口吻十分明显。“你们的荣誉就是你们的生命。你们不会射杀一个空手送还你们指挥官尸体的人。”他用力一拉,那具无头的尸体掉在地上。军官把另外一具躯体从马上丢下来。他把火把丢在地上,火把发出嘶嘶声,然后就熄灭了,黑暗将他吞没。

      “在那边的战场上有你们过度荣誉的战果展示,”他大喊。骑士们可以听见他穿着皮甲活动的声音,他爬上马。“我给你们到明天早上的时间考虑投降。当太阳升起时,把旗子降下来。龙骑将将会饶恕你们——”

      突然有弓弦拉紧、放松的声音,箭矢插进肌肉中的闷哼,底下传来大声的咒骂。骑士们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孤单的身影站在城墙上,手中拿着弓。

      “我不是骑士,”罗拉娜放下弓大喊。“我是罗拉娜赛拉莎,奎灵那斯提的公主。我们精灵有自己的荣誉准则,我很确定你也知道,在黑暗中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你。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至于目前呢,你那只手可能很久都不能用了。事实上,你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拿剑了。“

      “把这个当做对你们龙骑将的回答,”史东沙哑地说。“我们宁死也不会降下我们的旗帜!”

      “你们的确逃不过一死的!”军官咬紧牙关忍痛说。马蹄声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把尸体带过来。”史来命令道。

      骑士们小心地打开门,一些人立刻冲出去掩护,另一些人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进来。接着掩护的骑士撤退,大门立刻关上。

      史东跪在雪地中,看着无头的骑上。他举起那人的手,从僵硬的手上拿下一个戒指。史东把僵硬、冰冷的手丢回雪地,微微低下头。“阿佛瑞德爵士,”他平板地说。

      “长官,”一名年轻的骑士说,“另外一位是德瑞克爵士。那个该死的军官说得对,他还活着。‘”

      史东站起身,走到德瑞克躺着的地方。爵士的脸色雪白,眼睛圆睁,散发着狂热的气息。鲜血覆盖着他的嘴唇,皮肤冰冷。

      一名年轻的骑士扶着他,拿着一杯水凑到他唇边,但德瑞克喝不下去。

      史东看见德瑞克的手按着腹部,鲜血不停地往外涌,却没有办法快速地结束他的折磨,史来不禁感到有些反胃。德瑞克露出诡异的笑容,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史东。

      “胜利!”他嘶哑地说。“他们在我们面前不停地逃,我们拼命地追!光荣!荣耀!我——我要变成天位骑士了!”他呛咳着吐出一大口血,躺回年轻骑士的怀中,后者的眼中带着希望地看着史东。

      “你认为他是对的吗,长官?也许那——”他看见史东严肃的眼神,回头同情地看着德瑞克。“他疯了,对吧,长官?”

      “他快死了——像是一个真正的骑士英勇牺牲,”史东说。

      “胜利!”德瑞克低声说,然后头一偏,眼睛瞪着浓雾,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不行,你不能打破它,”罗拉娜说。

      “但是费资本有说过——”

      “我知道他说过什么,”罗拉娜不耐烦地说。“它不善良,也不邪恶,它什么也不是,却又可以是万物。这种话,”她低声说,“实在太像费资本了!”

      她和泰斯站在龙珠之前。龙珠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台座上,除了泰斯擦干净的地方外,其他地方仍然盖满了灰尘。房间十分黑暗,而且静得非常可怕,事实上,罗拉娜和泰斯连低声说话都不太敢。

      罗拉娜瞪着龙珠,皱眉思考着。泰斯闷闷不乐地看着罗拉娜,害怕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些龙珠一定有它的作用,泰斯!”罗拉娜最后终于说。

      “这些是伟大的魔法师所创造出来的!像是雷斯林那种人不会容忍失败的。只要我们知道——”

      “我知道怎么用,”泰斯断断续续地说。

      “什么?”罗拉娜问,“你知道!你怎么不——”

      “我不知道我知道——可以这样说,”泰斯结结巴巴地说。

      “我刚刚才想到。浓修——那个侏儒——告诉过我他发现里面那团雾中飘着一些字。他看不懂,他说。因为那是某种奇怪的语言”魔法的咒语。“

      “没错,我也跟他这样说——”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我们两个都看不懂咒语。除非雷斯林——”

      “我们不需要雷斯林,”泰斯插嘴。“我不能念咒语,但是我可以看得懂。你不也知道?我有这副眼镜,真知眼镜,雷斯林这样叫他们。他们可以让我阅读各种语言——即使是魔法咒语。我知道这个是因为他警告过我,如果我胆敢偷看他的法术书,他就会把我变成蟋蟀吃下去。”

      “你认为你可以看懂龙珠里写的东西吗?”

      “我可以试试看,”泰斯判断道,“不过,罗拉娜,史东说也许根本不会有龙来。我们为什么要冒险使用龙珠?费资本说只有最强大的魔法师才能够控制它。”

      “听我说,泰索柯夫。柏伏特,”罗拉娜跪在坎德人身边,直视着他的眼睛,柔声说。“只要他们派出一只龙,我们就死定了。

      这也是他故意要给我们时间投降的原因,他们要利用这个时间召回那些龙。我们一定得抓住这个机会!“

      一条黑暗道路、一条光明的道路。

      泰索何夫想起费资本的话,不禁低下头。

      你所爱的人会牺牲,但你有这个勇气。

      泰斯慢慢地伸手进他装满东西的包包,拿出眼镜,把它戴上去。



    第三十五章 太阳升起黑暗降临

      大雾清晨就散开了。天空晴朗、清澈,清澈到史东可以看见敏加堡附近那片积雪覆盖的草原;也就是他出生的地方,现在却已经完全在恶龙军团的掌控下。第一线曙光照在骑上的旗帜上:皇冠下有一只翠鸟,抓着一柄装饰着玫瑰的剑。金色的徽记在晨光中昂扬。然后史东听见了粗鲁、夸耀的号角声。

      恶龙军团黎明的时候开始攻向法王之塔。

      人数只剩下一百出头的年轻的骑士静静地站在防御工事里,看着像是蝗虫般的大军涌来。

      一开始史东还不能理解骑士临终说的话。“他们拼命地逃!”

      为什么恶龙军团要逃跑?后来他才明白;恶龙军团利用骑士急功近利的态度,用古老、简单的战术愚弄了他们。在你的敌人面前撤退……不需要太快,只要让你的前锋看起来很害怕,让敌人相信就好。让他们看起来绝望地四散奔逃。然后让你的敌人冲上来,把侧翼拉长。最后让你们的军队缩小包围圈,把他们剁成肉酱。

      不需要那些在鲜红积雪中勉强可见的尸体,史东就可以证实自己的判断。他们躺在最后拼死要集结起来的地方。从他们阵亡的方式看起来,这最后的挣扎似乎没有效果。他思考着一个问题,不知道他阵亡之后谁会这样看着他的尸体。

      佛林特从墙上的一个缺口往外看。“至少我会死在干地上,”

      矮人喃喃地说。

      史东微笑着抚摸着他的胡子。他的眼光转向东方。一想到死亡,他不禁想要看看他出生的地方。一个他不熟悉的家,一个不大记得的父亲,一个让他的家庭被放逐的国家。他正准备要为了守护这个国家而付出生命。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直接回到帕兰萨斯?

      他这一生都奉行着骑士信条和骑上规章。骑士信条是:Est Su larus oth Mitllaer ——荣誉即吾命。现在他唯一相信的只剩下骑士信条。骑士规章已经没有意义。它已经不切实际。僵硬、毫无弹性,骑士规章将骑士们困死在比盔甲还要沉重的监狱中。骑士团在孤立、挣扎求生的过程中,绝望地紧抓骑士规章不放;无法看出这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把他们拖向失败。

      我为什么不同?史东思考着。但是他知道问题的答案,即使当他听着矮人的抱怨时。是因为矮人,坎德人,法师,半精灵……

      他们让我知道,在他们眼中世界是怎么样的:细长的眼睛,小眼睛,甚至有着沙漏般瞳仁的眼睛。像德瑞克那样的骑士会把世界分成黑白两边。史东则能够看见这世界每一种亮丽的颜色,每一种灰暗的色彩。

      “是时候了。”他对佛林特说。两人走下烧望台,此时正好敌人的淬毒箭矢开始如雨般降下。

      太阳照亮整个天空的时候,在尖叫和呐喊声,在号角声中,在剑与盾的撞击声中,恶龙大军攻向法王之塔。

      夜幕低垂时,旗帜仍然飘扬着,塔守住了。

      但守军阵亡了一半。

      活着的人白天没有时间闭上眼睛,没有时间包扎扭曲、疼痛的肢体。活着的人白天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尽力活下去。随着夜晚的到来,暂时的平静终于降临,恶龙军团退回去集结,准备明天的攻势。

      史东在防御工事中踱步,全身因为疲劳而酸痛。每当他想要休息的时候,紧绷的肌肉就开始抽搐,他的脑袋像是着火一般。所以他只得又开始踱步。前进后退,不断地用小心计算过的步子前进后退。他不知道这稳定的脚步声让听见的年轻的骑士不再被白天的恐惧所吞蚀。骑士们在广场上处理着同袍战友的尸体,害怕明天将是由别人来替他做这件事,他们听见史东的脚步声,对明天的恐惧开始慢慢地消退。

      事实上,骑士回响的脚步声让每个人都比较好过,只有骑士自己例外。史东的情绪低落,饱受折磨:失败,不光荣的,没有尊严的死;那场恶梦的恐怖景象,看见自己的身体被在外面扎营的那些恐怖怪兽泳成碎片。他的恶梦会成真吗?他打了个寒颤。他会因为没有办法控制恐惧而退却吗?骑士信条会像骑士规章一样地让他失望吗?

      踏……踏……踏……

      停!史东生气地告诉自己。你很快地就会变得像德瑞克那样的疯狂。骑士打破规律的脚步,转过身,突然发现罗拉娜站在他身后。四日交对,他阴沉的思绪被她所照亮。只要有像她一样的美丽和平静还存在这世界上,一切都还有希望。他对她徽笑,她也报以浅笑——一个有着压力的笑容——但这减轻了他脸上疲倦和担心的线条。

      “休息吧,”他告诉她。“你看起来精疲力尽了。”

      “我试着要睡觉,”她喃喃地说,“但是我一直做恶梦——出现在魔晶球里的手,巨大的龙飞过走廊。”她摇摇头,找了个挡风的地方,全身无力地坐下来。

      史东的眼光转向泰索何夫,他躺在她的旁边。坎德人很快地就蜷成一团,和睡魔约会去了。史东微笑看着他,没有事情可以困扰泰斯。坎德人今天的确过得轰轰烈烈,想必他会永远记得。

      “我从来没参加过守城耶。”史东听见泰斯对佛林特说,矮人正准备一斧头砍掉地横的脑袋。

      “你也知道我们都会死掉!”佛林持皱着眉,抹去斧头上的血水。

      “你那欢在沙克沙罗斯面对黑龙的时候也这样说,”泰斯回答。

      “然后你在索巴丁也说过一次,还有在船上的那次——”

      “这次我们真的都要死了!”佛林特咆哮道。“不然我就自杀!”

      但他们没有死——至少今天没有。总还有明天的,史东想,他的视线落到靠在墙上,雕刻着一块木头的老矮人。

      佛林特抬起头。“什么时候会开始?”他问。

      史东叹口气,他的眼光转向东方的天空。“黎明,”他回答。

      “还有几个小时。”

      矮人点点头。“我们守得住吗?”他的声音听起来理所当然,握住木头的手坚定、牢靠。

      “我们一定得守住,”史东回答。“信差今夜就会抵达帕兰萨斯。如果他们立刻行动,还需要两天的时间到达这里。我们得给他们两天的时间——”

      “如果他们立刻行动!”佛林特嘟哝着说。

      “我知道……”史东叹气说。“你应该离开了,”他转头对罗拉娜说,后者从幻想中被拉回现实来。“快去帕兰萨斯,说服他们危险就在眼前。”

      “你的信差一定得做到,”罗拉娜疲倦地回答。“不然,我说的话也不会有任何的差别。”

      “罗拉娜,”他开口。

      “你需要我吗?”她突然问。“我在这里有用吗?”

      “你知道你是有用的,”史东回答。他对这名精灵女子源源不断的精力、勇气和她的箭术感到佩服。

      “那么我要留在这里,”罗拉娜简短地说。她用一床毯子里住身体,闭上眼睛。“我睡不着,”她喃喃地说。几分钟之后,她的呼吸声就开始变得和坎德人一样的规律、平静。

      史东摇摇头,喉头仿佛堵住了什么东西。他的眼光和佛林特相遇。矮人叹口气,继续刻他的木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心中想的是同样的事。如果龙人攻破了这座塔,他们的尸体将不会很好看。而罗拉娜所全面对的折磨可能就不只是“死”这么简单了。

      东方露出鱼肚白,骑士从睡梦中再度被尖锐的号角声惊醒。

      他们急忙起床,拿起武器,站在墙上看着仍被黑暗笼罩的大地。

      恶龙军团的营火渐渐熄灭,他们可以听见军团逐渐苏醒的可怕声响。骑士拿起武器,等待他们的攻势。接着,大家面面相觑,不能理解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恶龙军团在撤退!虽然在这微弱的光芒下看不大清楚,可是那片黑色的潮水很明显在往后退。史乐迷惑地看着。军团往后退,到了地平线的地方。但他们还驻扎在那里,史东知道,他可以感觉得出来。

      有些年轻的骑士开始欢呼。

      “噤声!”史东沙哑地下令。他们的叫喊声让他神经紧张。罗拉娜走到他身边,惊讶地看着他。在火光下,他的脸孔看起来十分憔悴。他戴着手套的双手不停地握紧、放松,放松、握紧。他眯起眼靠向前,看着东方。

      罗拉娜感觉到逐渐升高的恐惧,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冰冷。

      她想起告诉过泰斯的话。

      “这就是我们害怕的状况吗?”她的手放在他手臂上。

      “最好祈祷我们错了!”他哽咽地柔声说。

      过了几分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佛林特加入他们,爬上一块巨大的石头,看着城墙的另一端。泰斯醒过来,打着呵欠。

      “什么时候可以吃早餐?”坎德人愉悦地问,但是没有任何人理他。

      他们继续等待着。每一个骑士现在都感觉到逐渐升起的恐惧,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爬上城墙,担心地看着东方天空。

      “怎么了?”泰斯低声说。爬到佛林特身边,他看见地平线彼端的太阳正慢慢升起,将夜色驱赶,让星光逐渐黯淡。

      “你们在看什么?”泰斯推推佛林特。

      “什么都没有,”佛林特咕吃着。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坎德火吞下了到目的话。“史东——”他颤抖地说。

      “什么?”骑士警觉地问。泰斯继续看着,其他人跟着他的目光,但他们的眼力不像坎德人那么好。

      “龙。”泰索柯夫回答。“蓝龙。”

      “我早就料到了,”史东柔声说。“龙威。他们是因为这样才把军团撤离。在他们之中作战的人类设办法忍受这种感觉。有多少只?”

      “三只,”罗拉娜回答。“我现在可以看见了。”

      “三只。”史东平板地重复。

      “听着,史东——”罗拉娜把他从墙边拉开。“我——我们——本来不打算说的。本来没有差别的,但是现在有差别了。泰索何夫和我知道怎么使用龙珠了!”

      “龙珠?”史东心不在焉地重复。

      “这里的龙珠,史东!”罗拉娜继续说,她的手紧抓住他。“塔的正中央的那一颗。泰斯给我看的。三个宽大的走道通向那边,而且——而且——”她的声音变小。突然她的脑海中生动地出现了梦中的景象,恶龙飞进走廊……

      “史东!”她兴奋地摇着他。“我知道龙珠怎么使用了!我知道要怎么杀掉这些龙了!只要我们有时间——”

      史东抓住他,他强壮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在认识她的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从来不记得她有这么美丽过。她疲倦得脸色苍白,现在却因为兴奋而容光焕发。

      “快点,告诉我,”他下令。

      罗拉娜设法解释,用嘴说不清楚,所以她把整座塔的设计划了出来,这个点子在她的脑中越来越清晰。佛林特和泰斯在他们的背后看着,矮人和坎德人的脸都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谁要用龙珠?”史东慢慢地问。

      “我来,‘罗拉娜回答。

      “但是,罗拉娜,”泰索何夫大喊,“费资本说过——一”

      “泰斯,闭嘴!”罗拉娜咬紧牙关说。“求求你,史东!”她恳求。

      “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们有了屠龙枪,还有龙珠也在手上!”

      骑士看着她,然后看看东方天际慢慢变大的巨龙。

      “好吧,”他最后终于说。“佛林特,你和泰斯下去把骑士集中在广场上,快点!”

      泰索何夫担心地看了罗拉娜最后一眼,跳下和矮人一起站着的那块石头。佛林特动作比较迟缓地走下石头,脸色凝重。一走下石头,他马上走向史东。

      你一定要这样做吗?佛林特和他四目相对,无声地问。

      史东点点头。看着罗拉娜,他难过地笑笑。“我会告诉她的,”

      他柔声说。“好好照顾坎德人,再会了,好友。”

      佛林特吞下一口口水,摇摇头。然后,矮人脸色哀伤的,用满是老茧的手揉揉眼睛,推了泰斯一下。

      “快点走!”矮人大喊。

      泰斯惊讶地回头望,耸耸肩,快步地跑向各个防御工事。他尖利的声音让骑士们吓了一跳。

      罗拉娜的脸色一亮。“你也来,史东!”她拉着史东,像是一个想要给父亲看新玩具的小孩。“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解释给那些人听,然后你可以下令安排他们开始布置——”

      “由你全权负责,罗拉娜,”史东说。

      “你说什么?”罗拉娜停下脚步,恐惧替代了她先前的希望,让她心中一病。

      “你说你需要时间,”史东调整腰带,躲开她的目光。“你是对的。你一定得让底下的人就战斗位置。你也需要时间使用龙珠。

      我会帮你争取时间。“他拿起一把弓和一简箭。

      “不行!史东!”罗拉娜害怕地发抖。‘你不是认真的吧!我不能指挥他们!我需要你!史东,不要这样对待自己!“她的声音变得微弱。”不要这样对我!“

      “你可以指挥他们的,罗拉娜,”史东将她携入怀中。他靠向前,温柔地吻着她。“再会了,精灵,”他柔声说。“你的生命之光将会照亮这个大地。而我的生命之光已经该熄灭了。别难过,亲爱的,别掉眼泪。”他紧拥着她。“在暗黑森林里,森林之王告诉过我们,我们不应该哀悼那些完成使命的人。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现在,快点,罗拉娜,你需要每一分每一秒。“

      “至少带把屠龙枪,”她恳求。

      史东摇摇头,他的手放在父亲古老的剑上。“我不知道要怎么使用它。再会了,罗拉娜。告诉坦尼斯——”他停下来,叹口气。

      “不用了,”他微笑着说。“‘他会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史东……”罗拉娜的眼泪让她无法继续。她只能沉默地,崇拜他看着他。

      “快走,”他说。

      罗拉娜在晕眩中,奇迹似地走下楼梯,到了底下的广场。在这里,有只强壮的手握住她。

      “佛林特,”她开口,痛苦地抽噎,“他,史东……”

      “我知道,罗拉娜,”矮人回答。“我从他的脸上看见了。我想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就看见了那种表情。现在一切都靠你了,别让他失望,罗拉娜。”

      罗拉娜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尽可能的将她涕泪纵横的脸擦干净。吸了另一口气后,她抬起头。

      “好了,”她保持镇定的声音。“我准备好了。泰斯呢?”

      “这里,”一个微弱的声音说。

      “快过去。你读过一次龙珠里的文字。这次再读一次,要确定绝对正确。”

      “是的,罗拉娜。”泰斯立刻跑开。

      “骑士们已经集合起来了,”佛林特说,“他们正等着你的指挥。”

      “等着我的指挥。”罗拉娜心不在焉地说。

      她迟疑地抬起头。太阳的红光照耀在史东的盔甲上,他慢慢地爬上塔的正中央。她叹着气,把眼光转回到骑士集合的广场来。

      罗拉娜再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他们,头盔上的红色穗子在风中飞扬着,金发在晨光中反射着火一般的光芒。

      冰冷、苍白的太阳慢慢地升起,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红,渐渐地将天鹅绒般深蓝的夜色给驱逐。虽然阳光已经照到塔尖上迎风飘扬的旗帜,但整座塔依然瑟缩在阴影之中。

      史来走上城墙的顶端。头顶上是高耸的尖塔。他站着的高墙向左延伸近百尺,没有任何掩护,没有任何可以躲避攻击的地方。

      史东向东看去,看见了龙群。

      他们是蓝色的龙,在为首的蓝龙背上是穿着黑色和蓝色龙鳞甲的龙骑将。他可以看见那副丑恶的面具,龙骑将背后飘扬的黑色技风。另外两只背上有骑上的蓝龙跟在龙骑将后面。史东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与他没有关系。他只针对带头的,那个龙骑将。

      骑上看着底下的广场。阳光正好照耀到墙上。史东看着阳光在屠龙格的银色枪尖上反射出红光,阳光也同样照耀在罗拉娜的头发上。他看见人们抬头看着他。他握紧剑,将武器高举至空中。

      雕刻着精细花纹的刀刃反射出光芒。

      虽然泪眼模糊中无法看清史东的模样,但在地面的罗拉娜也举起了屠龙枪回应——向他道别。

      史东看见她的笑容,心中感到平静,旋即转身面对他的敌人。

      他走向墙的中央,看起来像是一个挂在天空与地面之间的小人影。龙群可能飞过他,或者绕过他,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们一定得把他当成一个威胁,一定要他们花时间和他作战。

      史东把剑入鞘,把一只箭搭上弓,小心的瞄准为首的龙。他耐心地等着,屏住呼吸。这支箭可不能浪费,他想。等……等待……

      蓝龙进入射程。史东的话划破晨光,他的箭击中了目标,射中了蓝龙的脖子。它被坚硬的鳞甲弹开,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那只龙恼怒的抬起头——慢下了飞行的速度。史东很快地射出另一箭,这次的准第二只龙。

      那支箭射中了一边的翅膀,龙暴怒地尖叫。史东再度射出一箭,这次为首的龙躲开了。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引起他们的注意,证明他是个威胁,让他们来和他搏斗。他可以听见底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见闸门拍起的声音。

      现在史东看见龙骑将在龙的背上站了起来。这个鞍座模仿马拉的战车,可以让骑士站立著作战。龙骑将带着手套的手握着一只长矛。史东丢下弓箭,拿起盾牌,拔出他的剑,他站在墙上,看着龙越飞越近,目光灼灼,露出嘴里白森森的尖牙。

      然后,史东从很远的地方听见了一声清澈、激昂的号角声,它的乐声像是远处家园冰封的山峰一样。纯净的声音打动了他的心,将包围他的绝望、死亡和黑暗的帝幕掀了起来。

      史东用狂野的战呼回应了这段乐声,高举起剑迎战敌人。阳光将他的刀刃染红,龙群直扑而下。

      那号角声再度响起,史东再度回应,但这次他的声音有了迟疑,因为他突然想起,他听过这个声音。

      那场梦!史东停下来,手套底下流汗的手握住剑。龙群在他头上盘旋,龙背上是那个龙骑将,面具的獠牙闪着血红,他的长矛高举。

      恐惧在史东的胸口郁积,他的肌肤变得冰冷。号角声响了第三次。梦中它响了三次,第三次之后他就被对恶龙的恐惧所击败了。快逃!他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不行!史东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破灭了:他的理想,他的希望,他的梦想。骑士团正在分裂。骑士规章早已跟不上时代。他生命中的每一样事物都变得毫无意义。他的死亡绝不可以重蹈覆辙。他一定要给罗拉娜换取时间,用他的生命换取这宝贵的时间,因为这是他仅有的动他一定会遵照着骑士信条而死,因为这是他唯一剩下的信念。

      他将长剑高举至空中,以骑士的礼节对敌人行礼。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龙骑将竟然用同样虔敬的态度回礼。接着,龙俯冲而下,咧升血盆大口,准备用白森森的和牙断裂骑士。史东挥出一个圆弧,迫使龙将头后仰,不然就会脑袋搬家。史东期望能够干扰这只龙的飞行,但是他的主人用一只手稳定地引导他,另一只手握着锋利的长矛。

      史东面向东方。被太阳的光芒照射的目眩,在史东的眼中那只龙是一团黑影。他看见那只生物往下继续俯冲到低于他的高度,他意识到,这只龙准备从底下飞上来,给他主人足够攻击的空间。另外两只龙保持距离,等着他们的主人把这个胆大妄为的骑士给结束掉。

      有那么一会儿,天空中一片空旷,然后那只龙从墙边飞上,恐怖的叫声撕裂史东的耳膜,让他头痛欲裂。他昏昏沉沉地走了几步,双脚依然稳稳地站着,挥出第二剑。古老的刀刃砍中龙的左鼻。黑色的血液喷洒在空中,蓝龙暴怒地大吼。

      但是,这一击的代价太大了。史东没有时间恢复防御姿势。

      龙骑将举起长矛,尖端沐浴在如火焰般灼热的目光下。他弯下身,将长矛深深地刺入,穿透盔甲,血肉,骨骼。

      史东的太阳被打碎了。



    第三十六章 龙珠屠龙枪

      骑士冲过罗拉娜身边,蜂拥挤进法王之塔中,在她告诉他们的位置准备好。虽然一开始有些怀疑,但是当罗拉娜开始解释之后,希望之火开始在他们的心中燃起。

      骑士们离开之后,广场变得十分空旷。罗拉娜知道她动作得快一点。她应该去找泰斯,和他一起准备使用龙珠。不过,罗拉娜就是离不开墙上静静等待着的那孤高的身影。

      然后,她看见了龙群,沐浴在阳光中。

      长剑和长矛在阳光中交锋。

      罗拉娜的世界停止了转动,时间减慢到像一场梦。

      长剑拉出了一线血泉,蓝龙恼怒地大吼。长矛仿佛永恒的静止了。太阳停在空中不动。

      长矛一击。

      一个闪闪发亮的物体慢慢地从墙上往下掉,落在广场上。那是史东的剑,从他没有生命气息的手中飞出。那对罗拉娜来说是整个静止世界中唯一还在移动的物体。骑士站得直挺挺的,被龙骑将的长矛所刺穿。蓝龙翅膀张开在上空盘旋。没有东西在动,一切都静止了。

      然后龙骑将拔出长矛,史东的尸体倒在原地。巨龙咆哮着,从他流血的嘴角吐出一道闪电,击中法王之塔。一声问响,岩石飞散。火焰迸裂。当史东的剑匡当一声落地时,另外两只龙扑向广场。

      时间开始运转。

      罗拉娜看见两只龙俯冲向她。她周遭的地面开始震动,石块四溅,像雨一般的撒在她身上,烟尘四处飘散。罗拉娜仍然不能动弹,对她来说,只要一动就会让那个悲剧变成真实的。她的体内有某种声音告诉她:如果你站着不动,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那把剑就距离她几尺远,她也看见头顶上拿着长矛的龙骑将对着在地平线等待的部队挥手,示意他们进攻。罗拉娜听见号角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可以看见恶龙军团在雪地中前进的景象。

      大地在她脚下又再度震动起来。罗拉娜多迟疑了一会儿,默默地跟骑士的灵魂道别。接着她跑向前,空气中电光四射。大地不停地摇晃着。她弯下腰,捡起史东的长剑,高举向空中,发誓为骑上复仇。

      “ediasiArth!”她用精灵语大喊,声音压过了周遭毁灭的脉动,向着攻击的龙挑战。

      龙骑土们大笑,用嘲笑的语气回答她的挑战。龙群们尖叫着享受这杀戮前的喜悦,两只跟随着龙骑将的龙跟着俯冲而下,飞向广场。

      罗拉娜跑向那张着口的铁闸门,进入那个通往塔里,不合常理的入口。石墙模糊地往后移动,她可以听见身后恶龙拍击翅膀的声音。她也听见龙骑上命令蓝龙不要跟着飞进塔中的指令,很好,她对自己笑着。

      通过了宽阔的走道,她飞快地跑过第二道铁闸门,骑士们站在那里,随时准备把它放下。“不要关起来!”她气喘吁吁地说,“千万记得!”

      他们点点头。她继续飞奔。现在她已经进入了那条比较窄小,两边有着尖锐利牙般柱子的通道中。她看见柱子后面闪耀头盔下苍白的面孔,四处都是屠龙枪闪烁的光芒。当她跑过去的时候,骑士狐疑地看着她。

      “退回去!”她大喊。“躲在柱子后面。”

      “史东呢?”一个人问。

      罗拉娜摇摇头,疲倦得说不出话来。她继续跑过第三扇闸门——拥个设计特殊,中间有个大洞的闸门。佛林特和四个骑士站在这里。这是个关键点,罗拉娜希望把守这里的是她可以相信的人。她连和矮人交换眼神的时间都没有,但这样也够了。矮人已经从她的脸上看见了朋友的下场,佛林特的头低下片刻,手摘住双眼。

      罗拉娜继续向前跑,穿过这个小房间,在两扇坚固的钢门之后,就是存放龙珠的小室。

      泰索何夫用手帕把龙珠擦干净了。罗拉娜可以看见里面,淡淡的红色雾气在里面旋转着。坎德人站在前面,小鼻子上挂着魔法眼镜。

      “我要怎么做?”罗拉娜不停地喘气。

      “罗拉娜,”泰斯恳求道,“不要这样做!我读过——如果你没办法控制里面的龙类本质,龙还是会来,只不过他们会控制住你!”

      “告诉我要怎么做!”罗拉娜坚定地说。

      “把你的手放上龙珠,”泰斯迟疑地说,“然后——不要,罗拉娜!”

      太迟了,罗拉娜已经把一双纤细的手放在冰冷的魔晶球上。

      球中各种颜色一闪,泰斯被迫遮住眼睛。

      “罗拉娜!”他尖细的声音大喊。“听着!你一定得集中注意力,脑中不可以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努力让龙珠服从你的意志!

      罗拉娜……“

      如果她听见了,她并没有做出回应,泰斯明白她已经开始和龙珠陷入生死一线间的的斗争中。他害怕地想起费资本的警告,你所爱的人会死去,更糟糕的、失去灵魂。龙珠中燃烧着的文字他只能理解一部份,但是他可以知道,罗拉娜的灵魂正在里面陷入永恒的角力。

      他痛苦地看着她,迫切地想要帮忙——却又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敢做。罗拉娜动也不动地站了很久,手放在龙珠上,脸上血色慢慢地消失。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龙珠里面不停旋转的颜色。坎德人看久了觉得有点晕眩,被迫转过头去。外面又传来一声爆炸声。天花板上的灰尘嗦嗦地掉落。泰斯不安地等待着,罗拉娜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的眼睛紧闭,头倾向前。她紧抓着龙珠,手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然后她开始呻吟,奋力地摇着头。“不要,”她哀号,看起来她努力地试着要把手拿开,但龙珠紧紧地抓住了她。

      泰斯不知如何是好,他非常想要跑上前,将她拉开。他想要打破这颗龙珠,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无助地拍手旁观。

      罗拉娜的身体剧烈的颤抖,泰斯看见她跪了下来,她的手仍然紧紧地抓住龙珠。然后罗拉娜愤怒地摇摇头,念着陌生的精灵语,她试着要站起来,利用龙珠把自己拉起来。她的双手修白,脸上流下汗珠。看得出来她正在努力挤出每一分的力气。慢慢地,痛苦地,罗拉娜站了起来。

      龙珠发出了一阵最后的光芒,颜色凝聚在一起,变成许多种颜色,又变成什么也不是。接着一道纯净,明亮的光束从龙珠中射出,罗拉娜直直地站在它前面。她的表情放松下来,露出了微笑。

      然后她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法王之塔前的广场上,龙群正在一寸一寸地把外墙化成瓦砾。军团已经慢慢逼近,龙人们打前锋,准备从缺口杀进要塞,解决所有的守军。龙骑将在这一片混乱上空盘旋着,她的蓝龙脸上还挂着干掉的血迹。龙骑将亲自监督这座塔的摧毁,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直到从塔的三道门中射出了三道明亮的光芒。

      龙骑士看着这道白光,毫不在乎地思考着这会是什么东西。

      他们骑着的龙,反应却大大不同。龙群抬起头,两眼无神地回应了这个召唤。

      在精灵女子的命令下,被古老的魔法师所捕捉龙珠中的本体发出了龙群无法抗拒的召唤。龙群别无选择,只能回应这个召唤,使尽全力找到这个讯息的源头。

      惊讶的龙骑士们白费力气地试着要掉转龙头,但是他们的龙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命令,他们只听得见一个声音——龙珠的呼唤。两只龙都冲向打开的闸门,背上的骑士无助他又叫又喊。

      那道白光射出塔外,接触到了军团的最前头,人类的指挥官吃惊地看着部下陷入疯狂。

      龙珠的呼喊对龙来说十分清晰,但对只有一半血统的龙人们来说,只听见震耳欲聋的声音发出模糊不清的命令。每个龙人听到的声音都不一样,每个龙人接到的命令都不相同。

      有些龙人跪了下去,痛苦得捧着头。其他人转身逃离塔中的恐怖威胁。还有一些龙人丢下武器,疯狂地跑向塔中。几分钟之内,本来井然有序的攻击队形就成了一团混乱,一千名迷惑的龙人尖叫着向一千个不同的方向跑去。地精们看见主要的武力四散奔逃,也见风转舵立刻抱头鼠窜,人类佣兵们则是不知所措地等待着永远不会下达的命令。

      龙骑将本身的座骑在她坚强的意志力下勉力把持住。但她阻止不了另外两只龙和整个军团的演散。龙骑将只能怀抱着满腔怒火,在这一团混乱中,试着要搞清楚这白光的本体,和它的来源,并且要将它给除掉。

      第一只飞过闸门的龙快速地进入了走道,背上的骑士刚好来得及躲过墙,免得把头撞掉。蓝龙依循着龙珠的呼唤,轻易地在这宽大的走道里飞行着,两翼的尖端刚好差点碰到两边。

      她继续冲过第二道闸门,进入了有着和牙般柱子的厅堂中。

      这里她闻到了人类血肉和钢铁的味道,但是她完全沉醉在龙珠的召唤中,没有时间理会这些枝微末节。这里的空间小得多了,所以她被迫要将翅膀收起来,让之前的冲劲带着她往前飞。

      佛林特看着她靠近。在他过去的一百四十几个年头里,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景象……也希望再也不会。龙的恐怖气息像是涟漪般的扩散到被困在密闭空间中的人心中。年轻的骑士们,抓着长枪的手剧烈地发抖,背靠着墙,不敢正视那迅雷般略过他们面前的蓝色躯体。

      矮人踉跄地后退,他毫无知觉的手放在控制闸门关闭的机关上。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如果可以结束这样的恐惧,死亡也不算什么。但是蓝龙只是一心一意地往前,脑中只有一件事——到达龙珠的所在地。她的头穿过了那扇奇异的闸门。

      可佛林特靠着本能行动,知道绝对不能让蓝龙看到龙珠,之后地启动了机关。闸门夹住了龙的脖子,将它紧紧地卡住。龙的头部现在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她的身体无助地不停挣扎,翅膀紧贴着身体,房间里的骑士都已经作好准备,屠龙枪握在手中。

      太迟了,蓝龙意识到她已经被困住。她暴怒地咆哮,周遭的岩石和墙壁开始龟裂,她张开嘴,准备用闪电把龙珠打成碎片。

      泰索柯夫疯狂地试着要摇醒罗拉娜,发现他直视着两只灼灼的大眼。他看见龙的血盆大目张开,听见蓝龙吸气的声音。

      闪电从龙的喉中奔流而出,震波让坎德人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岩石碎片喷进房间中,龙珠在台座上开始摇晃。泰斯躺在地上,被爆炸的威力压得不能移动。他动弹不得,事实上,他根本不想动,他就只是躺在那里,等着第二道闪电来杀死罗拉娜还有他自己。在这个时候,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

      闪电根本没有出现。

      机关最后终于启动了,两扇巨大的钢门在龙的鼻子前紧闭起来,把她的脑袋彻底地困在那个小空间中。一开始四周一片死寂,然后一阵最可怕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大厅,这个声音尖锐、绝望,带着无比的痛苦。因为这时,骑士们从像尖牙的柱子后面冲出来,将银色的屠龙枪扎进蓝色的鳞片中。

      泰斯双手掩住耳朵,试着要挡住这可怕的声音。他一次又一次的,试着在脑中回忆他看过恶龙所造成的损害,那些他们所屠杀的无辜人们。那些龙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他也知道。她搞不好也杀了史东。他不停提醒自己,试着要让自己的心肠硬起来。

      最后坎德人还是双手掩面啜泣起来。

      然后他发现一只温柔的手碰了碰他。

      “泰斯,”一个微弱的声音说。

      “罗拉娜!”他抬起头。“罗拉娜!我很抱歉。我不应该替那些龙着想的,但是我实在忍不住,罗拉娜!为什么一定要有这些杀戮?我受不了了!”泰斯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我明白,”罗拉娜喃喃道,史东被杀的景象和龙的尖叫声又鲜活地混杂在一起。“别感到羞傀,泰斯。要感激上天,你还可以对死去的敌人感到同情。只要我们变得冷血,甚至是对我们的敌人,那就是我们输掉这场战争的时候。”

      可怕的哀号声越来越大。泰斯伸出小手,罗拉娜将他搂进怀中。两人彼此紧拥,试着要抵挡这撕心裂肺的哀号声。接着他们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骑士彼此警告的声音。第二只龙进入了另一条走道,挣扎着进入狭窄走道的同时,他也将背上的龙骑上给撞成肉酱。骑士们响起了警报。

      就在那一刻,塔从顶上到地基,都因为龙的垂死挣扎而开始摇晃。

      “快来!”罗拉娜大喊。“我们一定得赶快离开这里!”她把泰斯拉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一扇通往广场的小门。罗拉娜拉开门,另一只龙的头正好冲进放龙珠的小房间中。泰斯抵挡不住,停下来观察,这个景象太吸引人了。他可以看见蓝花闪闪发尖的眼睛,因为听见他伴侣濒死的尖叫声而闪着怒火。发现自己——太迟了——也掉入了相同的陷阱。龙口扭曲地张开,吸进一口气,两扇钢门在他面前关了起来;却只关上了一半。

      “罗拉娜!门卡住了!”泰斯大喊。“龙珠——”

      “快走!”罗拉娜硬扯着坎德人的手。电光一闪,泰斯转身逃跑,听见房间在他身后爆炸的声音。石块碎片四处飞溅,龙珠的白光被掩埋在崩塌的法王之塔底下。

      这波爆炸把罗拉娜和泰斯霞飞了出去,两人撞上墙。泰斯扶着罗拉娜站起来,两人不停地朝向外面的光亮走着。

      然后地面平静了下来。落石如雷的声响停了下来。只有偶尔发生的碎裂声和问响点缀着寂静的四周。走道完全被塔中的落石给堵塞住了。

      “龙珠怎么办?”泰斯吃惊地说。

      “最好让它被毁掉。”现在泰斯可以清楚的看见阳光下的罗拉娜,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她的脸色死白,甚至连嘴唇都没有血色。脸上唯一的颜色是她绿色的瞳仁,里面却带着淡淡的紫色阴影。

      “我不能再使用它了,”她低声对自己说。“我差点就放弃了。

      手……我说不下去!“她颤抖着闭上眼。

      “接着我想起史东,单独站在高墙上面对死亡。如果我放弃了,他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我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能让他失望。”她浑身发抖地摇摇头,“我强迫龙珠听我的命令,但我知道我只能这样做一次。我再也不可能去碰触它!”

      “史东死了?”泰斯的声音微微发抖。

      罗拉娜看着他,眼神变得柔和。“很抱歉,泰斯,”她说。

      “我没想到你还不知道。他——他和一个龙骑将作战的时候阵亡了。”

      “那——那是……”泰斯泣不成声。

      “是的,他没有受到折磨,”罗拉娜温柔地说。“他没有受到太大的痛苦。”

      泰斯低下头,随着要塞残骸另一阵的爆炸,很快地抬起头。

      “恶龙军团。”罗拉娜喃喃地说。“我们的战斗还没结束。”她的手滑向刚被她扣在腰带上,曾属于史东的剑。“去找佛林特。”

      罗拉娜走上广场,在阳光下眨着眼,惊讶地发现现在还是白天。刚刚发生了太多事,看起来似乎已经过了好几年。但是太阳的高度只刚刚越过外墙。法王之塔的本体已经完全崩塌了,变成广场中央的一团瓦砾。通往龙珠的走道(除了被龙撞坏的地方之外)并没有受损,只有龙珠被埋在瓦砾之下。外墙仍然挺立着,虽然有些玩方已经出现了缺口,上面还留着被闪电击打的痕迹。

      但是那些缺口没有源进潮水般的敌人。罗拉娜发现,四周一片寂静。她可以听见,在她身后的隧道中,第二只龙濒死的尖叫,骑士们奋力杀死他的吼叫声。

      那些军队怎么搞的?罗拉娜不明白,迷惑地看着四周。他们应该要突破这道墙了啊?她害怕地抬头打量着那些防御工事,期待会看到这些恐怖的生物如潮水般的涌出。

      然后她看见了阳光照在一副盔甲上。她看见了那躺在墙上的尸体。

      史东。她记起了那个梦,记起了疯狂劈欢他尸体的龙人鲜血淋淋的双手。

      这绝对不能发生!她脑中想。她拔出史东的剑,跑过广场,发现这古老的武器对她来说太过沉重。还有什么武器呢?她匆忙地看着四周,屠龙枪!丢下剑,她拿起一柄长枪。接着轻松地带着这把步兵用的长枪,路上阶梯。

      罗拉娜跑上防御工事的顶端,望向前面的平原,期待看到如潮水般的黑压压恶龙军团。但整个平原空无一物,只有几群人类不知所借地聚集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罗拉娜不明白,她疲倦得没办法思考。她的冲劲消失了。疲倦和哀伤开始包围她。罗拉娜拖着屠龙枪,慢慢地走向被鲜血染红的高墙;那里就是史东牺牲的地方。

      罗拉娜跪在骑士身边。她伸出手,把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开,再看看朋友的脸。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罗拉娜在史东的眼中看到了平静。

      拿起他冰冷的手,贴着她的脸颊。“睡吧,亲爱的朋友。”她喃喃道。“不要让你的梦中出现恶龙。”当她把史东苍白的双手交叠在破碎的盔甲上时,她看见了雪地上有一个闪耀着的物体。她捡起一个被白雪所覆盖,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罗拉娜小心地把凝固的血和白雪拨开。那是颗星钻。罗拉娜吃惊地看着这颗宝石。

      在她有机会搞清楚这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前,一道阴影扑向她。罗拉娜听见翅膀的煽动声,巨大的呼吸声。她害怕地跳起来,立刻转过身。

      二只蓝龙降落在她身后的墙上。它巨大的爪子轻易捏碎石头,找到落脚的地方。那家伙的巨大翅膀扇着空气。龙骑将骑在龙的背上,在狰狞的面具之下,用严厉的眼光冷冷地看着罗拉娜。

      龙威让罗拉娜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屠龙枪从她麻木的手中滑落,星钻也掉到雪地上。她转身试着要逃跑,却看不见自己眼前的景物。她滑了一跤,僵硬地倒在史东的身边。

      在令人麻木的恐惧中,她脑中只想到一件事,那个梦!就像史东一样,她会死在这里。罗拉娜的眼中只看得见蓝龙飞到她头上时露出的蓝色鳞片。

      屠龙枪!在雪地中朝着它翻滚过去,罗拉娜的手指握住它木制的枪柄。她开始爬起来,想要把它刺进龙的脖子。

      一只黑色的靴子踩在屠龙枪上,差点踩到她的手。罗拉娜看着闪闪发光的黑色靴子,上面装饰着金色的花纹。她看着那双靴子踩在史东的血迹上,她深吸一口气。

      “敢碰他的尸体,我就要你的命,”罗拉娜柔声说。“你的龙也没办法救你。这名骑士是我的朋友,我不打算让杀死他的凶手玷污他的尸体。”

      “我不准备要玷污这具遗体,”龙骑将说。她以优雅的慢动作蹲下身,温柔地阖上骑士的眼睛,它们原先定定地看着再也看不见的太阳。

      龙骑将站起来,面对着跪在雪地中的精灵女子,移开辟在屠龙枪上的靴子。“你知道吗,他也是我的朋友。我杀死他的那一刻才知道。”罗拉娜抬头瞪着龙骑将。“我不相信你,”她疲倦地说。“这怎么可能?”

      龙骑将冷静地脱下狰狞的面具。“我想你也许听说过我,罗拉娜赛拉莎。这是你的名字,对吧?”

      罗拉娜迟钝地点点头,站起来。

      龙骑将露出微笑,促狭,带着魅力的笑容。“我的名字是”奇蒂拉。“

      “你怎么知道?”

      “一个梦……”罗拉娜自言自语。

      “喔,没错——那个梦。”奇蒂拉用带着手套的手抚摸着黑色,卷曲的头发。“坦尼斯告诉过我这个梦。我猜你们一定都一起分享了这个梦。他想他的朋友们应该也是。”这个女子低头看着她脚边史东的尸体。“奇怪,这不是史东梦中的死法吗?坦尼斯说这个梦对他来说也成真了:我救了他命的那一段。”

      罗拉娜开始颤抖。她的脸色本来就因为过度疲倦而显得苍白,现在看起来更有点像是透明的:“坦尼斯?……你看过坦尼斯?”

      “两天以前,”奇蒂拉说。“我把他留在福罗参,让他处理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问题。”

      奇蒂拉冷静的话声像是刺进史东体内的长矛,也刺穿了罗拉娜的灵魂。罗拉娜脚底下的地面开始晃动。天空和地面混杂在一起,这疼痛把她分割成两半。她在说谎。罗拉娜无助地想。虽然奇蒂拉随时可以说谎,但是她绝望地知道现在她却没有。

      罗拉娜脚步踉跄地走着,差点跌倒。支撑她的只剩下那股不要在这女人面前露出弱点的好胜心。奇蒂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弯下腰,捡起屠龙枪,好奇地观察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屠龙枪?”奇蒂拉问。

      罗拉娜强忍住悲伤,逼自己冷静也说话。“是的,”她回答。

      “如果你想要知道它的威力,你可以走进塔里面去看看你手下的龙现在怎么样。”

      奇蒂拉低头看看底下的广场,没有显示出多大的兴趣。“不是这样东西引诱我的龙进入你的陷阱的,”她冷静的双眼看着罗拉娜。“更不是它让我的部队四散奔逃。”

      罗拉娜再一次看着空旷的平原。

      “是的,”奇蒂拉看着罗拉娜脸上恍然大悟的神情。“你们赢了——至少今天是这样。赶快庆祝你们的胜利,精灵,因为你们的胜利将是短暂的。”龙骑将忿忿地玩弄着屠龙枪,拿它来瞄准罗拉娜的心脏。精灵不为所动地站在它面前,脸上毫无表情。

      奇蒂拉露出笑容。如闪电般迅即反转屠龙枪。“多谢你给我这个武器,”她把屠龙枪立在雪中。“我们接到有关这个武器的情报,现在我们可以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像你宣称的一样有威力。”

      奇蒂拉对罗拉娜微微一鞠躬。接着重新戴上面具,她抓起屠龙枪,转身离开。在她走之前,她的眼光再度落在骑士的遗体上。

      “给他一个骑士的丧礼,”奇蒂拉说。“我至少要花三天的时间才能重新集合好部队。我给你这些时间去为他准备一个合适的丧礼。”

      “我们会自己埋葬牺牲的人,”罗拉娜骄傲地说。“不需要你的施舍!”

      史东的死亡,眼前的尸体,都像一盆冷水般的把罗拉娜从梦幻中拉回现实。罗拉娜站在龙骑将和史东的遗体之间,看着奇蒂拉面具下的眼睛。

      “你会怎么告诉坦尼斯?”她突然问。

      “什么都不说,”奇蒂拉简短地回答。“什么都不说。”她转过身走开。

      罗拉娜看着龙骑将优雅,缓慢的步伐,黑色的披风在温暖的北风中飞扬。阳光照在奇蒂拉拿在手上的战利品,罗拉娜知道她可以夺回长枪,底下有一大群骑士,她只需要开口大喊。

      但是罗拉娜疲倦的头脑和身体都拒绝行动。连要站着都必须花上很大的力气。她现在只靠着骄傲支撑她不倒下去。

      “拿走屠龙枪,”罗拉娜无声地对奇蒂拉说道。“对你没什么好处。”

      奇蒂拉走向巨大的蓝龙。骑士们正好把一只蓝龙的头颅拖进广场上,蓝天对这个景象感到无比愤怒,喉中发出愤怒的低吼声。骑士惊讶地看见墙上站着蓝龙,龙骑将,和罗拉娜。很多人举起武器,但罗拉挪用手势阻止了他们。这是她最后有力气做的一件事。

      奇蒂拉不屑地看着骑士,把手放在蓝天的脖子上,轻柔地抚摸他,安抚他的情绪。她慢条斯理地做着,让每个人都知道她并不害怕。

      骑士们不情愿地放下武器。

      奇蒂拉放肆地笑着,翻身跃上龙背。

      “再会,罗拉娜赛拉莎。”她大喊。

      奇蒂拉将屠龙枪高举向天空,命令蓝天起飞。巨大的蓝龙张开翅膀,毫不费力地飞向蓝天。奇蒂拉技巧高超地引导他在罗拉娜头上盘旋。

      精灵看着蓝龙血红的双眼,看见他流血的鼻尖,大吼的血盆大口。他的背上,在巨大的两翼之间,坐着奇蒂拉;蓝色的龙鳞甲闪耀着,太阳照在她狰狞的面具上。屠龙枪的尖端反射着光芒。

      接着,屠龙枪不停地翻转着,从龙骑将带着手套的手中掉落下来。正好掉在罗拉娜的脚边。

      “留着吧,”奇蒂拉用银铃般的声音大喊。“你会需要它的!”

      蓝龙煽动翅膀,跟着上升气流,向着太阳飞去。



    丧礼

      冬夜的天空阴沉且没有星光闪耀。强风使冰雹和雪片像是箭矢般击打在盔甲上,寒气穿透了盔甲,冰冻其中的灵魂和血液。

      这里没有任何卫兵,因为,站在防御工事里的士兵会冻僵在他的岗位上。

      没有必要派人守夜。这一整天,在太阳高挂的时候,骑士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平原,没有任何恶龙军团集结的征兆。即使当黑夜降临后,地平线的那端也只有稀稀落落的营火。

      这一天晚上,当寒风像是垂死恶龙般的尖啸着吹过废墟和瓦砾堆时,京兰尼亚骑士正埋葬他们的死者。

      遗体被抬到塔底下的一个地下墓穴中。从很久以前,这里就是骑士团的死者安眠的地方。但那是久远的过去了,那是修码在战场上壮烈牺牲的那个年代。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坎德人的好奇心,这墓穴不会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过去这里一定是在严密地守卫和妥善的照顾之下,但连死者也没办法逃脱岁月的刻蚀。石植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灰,把灰尘抚去之后依旧没有人看得懂上面的文字。

      这墓穴是个正方形的房间,深埋在地底下,帕拉丁殿堂是它的名称,塔的崩塌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一条狭窄的走道通往两扇巨大的铁门,上面标着帕拉丁的记号1——白金龙,古老的重生与死亡的标记。骑士们带来火把照亮这个地方,把它们插在墙上锈蚀的台座中。

      房间四面都是古人的石棺。每个石棺上都放着一面铁牌,上面刻着骑士的名字,家族、还有死亡的日期。两排石棺中间的走道通往一个大理石的祭坛。在帕拉丁殿堂的最中间,骑士们放下同袍的遗体。

      每个人都知道恶龙军团马上就会回来,因此没有时间打造棺木。骑士必须花时间重建被摧毁的城墙,而不是为不再需要的人建造客身之处。他们把同袍的遗体带进帕拉丁殿堂,在冰冷的石板上将他们排成长长一列。遗体上披着古老的布慢,本来是用在丧礼上捆绑遗体的,现在也没有时间这样做。每个死去骑士的剑都放在胸前,而某些敌人身上的战利品:也许是支箭,一面破损的盾牌,或是一只龙的爪子则是放在他们的脚边。

      当尸体都被搬进这个房间后,骑士们聚集起来。他们站在死者的旁边,每个人站在一位朋友,同袍或是兄弟的旁边。在可以清楚听见自己心跳的寂静中,礼兵队用担架抬进了三具最后的尸体。

      这应该是次国葬,充满骑士规章中豪华无比的细节。祭坛上应该站着天位骑士,穿着仪式用的盔甲,他旁边的应该是法王,穿着一件外罩着帕拉丁牧师白色袍子的盔甲。这里应该站着大法官,披着法庭的黑袍。祭坛上面应该铺满玫瑰。翠鸟、皇冠、剑的金色徽记应该放在上面。

      但现在站在祭坛上的是一名精灵女子,穿着满是褐色血迹的的盔甲,中旁边站着一名矮人,哀伤地低垂着头,一名坎德人,他稚嫩的脸孔伤心欲绝。

      祭坛上唯一的玫瑰是从史东腰带里找到的黑色玫瑰;唯一的装饰是一柄沾满血液的银色屠龙枪。

      礼兵队庄严的将三具遗体放在这三位友人的面前。

      右边是阿佛瑞德。马凯因爵士的尸体,他残缺不全,无头的尸体被亚麻布覆盖着。左边是德瑞克。克朗加爵士,亚麻布同样包裹着他的身体,盖住他脸上恐惧的扭曲表情。中间是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的尸体,他身上没有白色的裹尸布,至死仍然穿着父亲的篮甲。他父亲的古老长剑紧握在他冰冷的手里,置放在他胸前。另一个放在他破碎胸前的装饰品,没有骑士认得出来。

      那是星钻,罗拉娜从骑士的鲜血中找到的。当罗拉娜握在手中时,星钻的光芒已经开始慢慢地黯淡。当她观察着星钻时,许多谜题都解开了。这个,也就是他们为什么会做同一个恶梦的原因。史东知道它的力量吗?他知道这让他和阿尔瀚娜之间有了什么样的连结吗?不,罗拉娜哀伤地想,他很可能不知道。他也不会明白这所代表的爱意。没有人类可以理解。她小心地把它放在他胸前,脑海中浮现一个黑发精灵伤心欲绝的样子,现在她应该已经知道星钻的拥有者停止了心跳。

      礼兵队往后退,等待着。集合起来的骑士把头低下片刻,然后抬起头面对罗拉娜。

      这应该是光荣的一刻,应该是宣布这些死去骑士英雄事迹的一刻。但有一阵子,骑士耳边只听见矮人和泰索何夫伤心欲绝的啜泣声。罗拉娜看着史东平静的脸孔,说不出话来。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羡慕史东,非常地羡慕他。他已经不会再痛苦,不会再孤单。他的战争已经打过了。他胜利了。

      你离开了我!罗拉娜痛苦地哭泣。让我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些!先是坦尼斯,然后是伊力斯坦,现在又是你。我没办法!我还不够坚强!我不能让你走,史东。你的死亡没有意义,不合逻辑!这是一场闹剧,一场羞辱!我不会让你走的,不会一声不吭地让你走,绝不会心平气和地让你走!罗拉娜抬起头,眼中反射着火把的光芒。“你们期待一场高贵的演说,”她的声音和墓穴中的空气一样冰冷。“一场为了纪念这些死者英雄事迹的高贵演说。

      你们不会听到的,至少我不会说!“

      骑士面面相觑,脸色阴沉。

      “这些人,本来应该团结在克莱恩自古成立的骑士团旗帜之下,却死在意见不和之下,死在骄傲、野心、贪婪所带来的悲剧之下。你们的眼神转向德瑞克。克朗加,但他不需要负全责,该负责的是你们。你们每个人!你们每一个在这场权力斗争中支持某一方的人。”

      几名骑士低下头,因为愤怒和羞愧而脸上毫无血色。罗拉娜哽咽着不能成言,接着她感觉到佛林特的手安慰地紧握着她。她咽下伤心恢复镇定。

      “只有一个人没有加入这场斗争。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每天依循着骑士信条过活。而且在大多数的日子中,他不是一个骑士。或者说,他是一个在心灵中,在行为上彻头彻尾的骑士,官方死硬不知变通的记录中却没有他高贵的名号。”

      罗拉娜从祭坛上拿起沾血的屠龙枪,将它高举过头。当她举起长枪时,她的灵魂仿佛也获得释放。在她四周飞舞的黑暗之翼也被征服。当她提高声音时,骑士们楞楞地望着她。她的美丽像是春天的阳光般和煦。

      “明天我将离开这个地方,”罗拉娜柔声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屠龙枪。“我会去帕兰萨斯。我会告诉他们今天发生的事!我会带着这柄长枪和恶龙的头颅。我会把这颗邪恶、狰狞的头颅丢在他们美丽的宫殿前。我会踩着这颗头,让他们听我说。帕兰萨斯城将会听见,他们将会看见他们的危险!然后我会去圣奎斯待,我会去亚苟斯,我会去每一个人们不肯放下彼此间的憎恨而团结的地方。因为只有当我们像这个人一样征服自己心中的邪恶,我们才能击败意图吞没我们的邪恶力量!”

      罗拉娜对着天空的方向举起双手,仰望着。“帕拉丁!”她大喊,清澈的声音像是号角般唤醒每个人。“我们呼唤你,护送这些死在法王之塔中高贵骑士的灵魂。赐给我们这块饱受摧残的大地像他们圣洁灵魂般的气息吧!”

      罗拉娜闭上眼,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流而下。她不再替史东感到哀伤。她的眼泪是为自己而流,为了怀念他,为了必须告诉坦尼斯他好友的牺牲;为了以后不会再有这高贵骑士的守护,独自一个人活下去而伤心。她慢慢地把长枪放回祭坛。接着她跪在前面片刻,感觉到佛林特搂着她,泰斯轻柔地握着她的手。

      仿佛回应她的祷告,她听见身后骑士的声音,诵念着他们自己对古老真神帕拉丁的诗文。

      让这人回到修玛的怀抱:让他沐浴在阳光下,让他的呼吸变成乐声;飞向天际。

      在那宽广,无法分割的天空中你是否收拾好你的寄居之所,在星辰的驻扎地,在长剑渴望之所在思墓的彩虹上,我们一起歌唱。

      让他像战士般安息。

      在歌声之中,在歌曲之上,让无尽的安详成为他的每一天,让他沉睡在帕拉丁的心中。

      让他眼中最后的光芒一闪望向一个圣洁之地言语无法形容那备受爱怜之地岁月在那里停滞。

      不卷乌密布的战云所苦像他此时的梦想,世界光明,且充满希望,修玛爵士,护送他。

      他咽下的最后一口气醇酒、玫瑰的香气;从爱的先锋,最后屈服的人,修玛爵士,护送他。

      休息在天空的摇篮中从长剑降下的诚心,从无数次的战役中;修玛爵士,护送他。

      在乌鸦的幻梦之上他幻想看得到永恒的歇息。

      不再受征战的困扰。

      修玛爵士,护送他。

      只有雄鹰还记得死亡的消息在香暗的国度;从傍晚,从意识消失的地方,我们感谢你,修码爵士,护送他。

      让他与修玛并肩的阴影升起从尸体之中,从不会消逝的长夜之中;从居住在虚无之中的心灵,我们感谢你,修玛爵士,护送他。

      在那宽广,无法分割的天空中你已经准备好你的住所吗?

      在星辰的驻扎地,在长剑渴望之所在思墓的彩虹上,我们一起歌唱。

      让这人回到修玛的怀抱:在那宽广,无法分割的天空中让他像战士般的安息。

      让他眼中最后的光芒一闪不再为密布的战云所苦像他儿时的梦想,他咽下的最后一口气休息在天空的摇篮中在乌鸦的幻梦之上只有雄鹰还记得死亡的消息让他与修玛并肩的阴影升起在那宽广,无法分割的天空中吟唱声慢慢低沉下去,慢慢地,庄严地,骑士们一个接一个向死者告别,每个人在祭坛前跪下片刻。最后索兰尼亚骑士都离开了帕拉丁殿堂,回到他们冰冷的床上,试着在明天来临前闭眼休息。

      罗拉娜,佛林特和泰索柯夫彼此紧拥,心里涨得满满的。一阵冷风从门边吹来,礼兵队站在门口,准备要封上这地下墓穴。

      “Kharan ha Reorx ,”佛林特用矮人语说,边用颤抖、布满老茧的手抹过眼睛。“朋友们在李奥克斯身边重聚。”他伸手进袋子里,掏出一朵精细的木刻玫瑰。轻柔地把它放在史东的胸前,摆在阿尔瀚娜星钻的旁边。

      “再见,史东,”泰斯笨拙地说。“我只有一个礼物,你——你应该会接受。我——我不认为你会明白,但是,也许你会知道,也许你现在比我还要清楚。”泰索柯夫把一片小小的白色羽毛放在骑士冰冷的手中。

      “Quissalan elevas,”罗拉娜用精灵语低声说。“我们的爱永恒不变。”她停下来,不能忍受把他单独一个人留在黑暗中。

      “来吧,罗拉娜,”佛林特体贴地说。“我们已经向他道别了,现在得让他走了。李奥克斯在等着他呢。”

      罗拉娜往后退。静静地,头也不回地,三个好友爬上漫长的阶梯,离开墓穴,走进冰冷的寒风中。

      距离索兰尼亚冰封大地十分远的一个地方,另一个人也在向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道别。

      西瓦那斯提过去的几个月并没有改变。虽然罗拉克的恶梦已。

      经结束,他的尸体深埋在他挚爱的土地中,但这块大地还保有着这恐怖的回忆。空气中满是腐朽和死亡的味道。树木痛苦地扭曲着。畸形的野兽在森林中奔跑,试着要结束他们痛苦的生命。

      阿尔瀚娜徒劳无功地在星辰之塔的窗内等待着变化。

      狮鹫兽们回来了——她知道龙一离开之后他们就会回来。她本来已经准备好要离开这里,回到亚苟斯的人民那里。但狮鹫兽带来了让人困扰的消息;精灵和人类争斗的消息。

      这是过去这几个月留下的改变,这是阿尔瀚娜过去几个月的痛苦所换来的教训,她对这个消息感到难过。如果在她和坦尼斯及其他人见面前,她会接受人类和精灵之间开战的消息,甚至非常欢迎。但现在她知道这不过是邪恶力量所玩的把戏。

      她应该要回到同胞身边,她知道。也许她可以结束这疯狂的事情。但她告诉自己,这天气不适合旅行。事实上,她害怕看到子民们听到自己的家园已经被摧毁时的恐惧表情。当他们听见她答应父亲在协助人类击败黑暗之后以后,要带着精灵们重建家园,回到这个地方的承诺,她害怕看到子民们不可置信的表情。

      喔,她最后一定会获得支持。她对于这点并不怀疑。但她不敢离开这个自我放逐的地方,重新面对西瓦那斯提外纷扰的人世间。

      虽然内心期待着,但她害怕看见她深爱的那名人类。那名骑士,他骄傲、尊贵的脸出现在他的梦中,她借着星钻分享着他的灵魂。他不知道的是,她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为洗刷清白而战。

      他不知道的是,她开始慢慢地了解他高贵的灵魂和其中的深度,并且一起和她分享着痛苦。她对他的爱一天天地加深,害怕爱他的恐惧也跟着逐渐增加。

      因此阿尔瀚娜一直拖延她的行程。我会离开,她告诉自己。

      当我看见一个可以给我的子民们的征兆——一个象征希望的征兆。不然他们不会回来。他们会绝望的放弃一切。一天又一天,她看着窗外等待着。

      没有任何的征兆。

      冬天的夜晚越来越长。夜色渐渐加深。有天傍晚,阿尔瀚娜走在星辰之塔的防御工事上。那天下午在京兰尼亚的另外一座塔上,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面对一只蓝色的巨龙,和一位名叫暗之女的龙骑将。突然阿尔瀚娜感觉到一阵奇异恐怖的情绪包围了她;整个世界仿佛停止了运转。她害怕、难过地哭泣着,紧抓住戴在脖子上的星钻,心碎地看着光芒逐渐消退,最后终于熄灭。

      “这就是我的征兆了!”她难过得尖声大叫,手中紧抓着黯淡的星钻对天空大喊。“一切希望原来只是幻境一场!这里只有绝望和死亡!”

      阿尔瀚娜紧握住星钻,让它的尖端深深地刺进肉里,盲目地奔回塔里的房间。从那里,她看着外面濒死的大地。她啜泣着关上了那扇窗户,并且将它锁上。

      随它去吧,她伤心地告诉自己。让我的子民用自己的方法自取灭亡。邪恶终将获胜,我们根本没办法阻止她。我会和我父亲一起死在这里。

      那晚她最后一次造访了这片大地。她毫不在乎地披上一件单薄的披风,走向一个位在一棵扭曲老树底下的坟墓。在她的手中,她握着星钻。

      阿尔瀚娜扑到地上,开始用双手疯狂地挖掘着。她的双手和冰冻的地面不停地磨擦,很快就破皮流血。她不在乎。她很高兴地接受这比内心的痛苦还要轻得多的疼痛。

      终于,她挖出了一个小洞。努林塔瑞,红色的月亮,升上夜空,血红的光芒混进银色的月光中。阿尔瀚娜泪眼模糊地看着手中的星钻,将它丢进先前挖出的洞穴中。她强迫自己不再哭泣,擦干脸上的泪水,她开始把洞填满。

      突然她停了下来。

      她的双手克制不住地发抖。她迟疑地伸出手,把星钻上面的泥土拨开,怀疑自己是不是悲伤过了头,看见了幻觉。不对,星钻里面开始出现微光,在她注视之下越来越亮。阿尔瀚娜将闪亮的宝石从坟墓中拿起。

      “但是他已经死了,”她柔声说,看着在银色的月光下闪闪发亮的宝石。“我知道死神已经带走他。这是不会改变的。但是,这光芒——”

      一阵窸窣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阿尔瀚娜往后退,害怕罗拉克坟墓上那棵变形的树会用扭曲的树枝来抓住她。但是就在她的眼前,她看见那棵树不再扭曲。树枝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声叹息。它们伸向天空,树干变直,树皮变得光滑,在银色的月光下闪闪发光。这棵树不再滴血。树叶感觉到生命再度流进他们的脉管中。

      阿尔瀚娜吃了一惊。脚步不稳地站起来,她看着四周。其他的东西都没有改变。其他的树木都还是一样——只有这棵树,只有在罗拉克坟上的这棵树改变了。

      我大概是疯了,她想。她害怕地转过头去再仔细的看着那棵树。没错,它的确改变了。当她注视着的时候,它慢慢地变得更美丽。

      阿尔瀚娜小心地把星钻挂回胸口。然后她转身走向星辰之塔。在她回亚苟斯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第二天早晨,当太阳高挂在这片哀伤的西瓦那斯提森林之上时,阿尔瀚娜看着这片森林。一切依旧,有毒的绿色浓雾仍然挂在上空。什么都不会改变,她知道,直到精灵们回到这里努力恢复它的美貌为止。除了罗拉克坟上的那棵树,其他都没有改变。

      “再会了,罗拉克,”阿尔瀚娜大喊,“直到我们回来的那一天。”她召唤来她的狮鹫兽,爬上它坚实的背,坚定地下了命令。

      狮鹫兽张开翅膀,飞向天空,盘旋在这片饱受打击的西瓦那斯提森林上。阿尔瀚娜一声令下,它转头向西,开始了前往亚苟斯的漫长飞行。

      在底下,西瓦那斯提森林里,一棵美丽的树木单独挺立着,和周边黑暗的森林构成强烈的对比。它迎着冬风摆动着,唱着轻柔的歌声,伸出技低,保护罗拉克的坟墓不受黑暗侵害,等待春天的来临。

      (完)


    获得 命中贵人 一张

    卡片说明:没名字的NPC 的作品被路边小孩看中,卖出获得 303 两 银子.

    卡片效果:获得 303 两 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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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inenShir 普通靓号 发表于 2015-7-18 01:15:18 |显示全部楼层
    你居然把龙枪直接复制上来了。。

    获得 只吃硬货 一张

    卡片说明:ShinenShir 吃了点硬货,导致口腔大出血,被送到教会接受光系回溯治疗,花费 284 两 银子.

    卡片效果:损失 284 两 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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