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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残破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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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叶府嫡女》作者:子醉今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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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险者排名: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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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管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02:30:53 |只看该作者
    51两人


        掌柜的走到罗纱身边,跟她说穆氏有事离开一小会儿,让她店里等着。罗纱扫了眼屋里,见果然没了舅母,便颔首应了。

        只是那些正吵吵嚷嚷地往里走着,罗纱不堪其扰有些厌烦。掌柜的见状,便带她去了边上的小隔间,并捧上了首饰供她细细挑选。

        左右舅母还没回来,罗纱就也耐住性子坐了下来,拉了红倚红绣帮她参考。

        掌柜的安置好了罗纱她们,转出屋子时就见方才那拨已经进到了屋内。眼看当头的两已经大喇喇地坐了下来,掌柜的忙招手唤过几个伙计,低声吩咐了他们几句。

        伙计们两个跟后头捧茶一个当先走着,摆着笑脸凑上前去。

        前头那个对坐着的两笑说道:“不知公子和姑娘需要什么?咱们这儿啊,簪子发钗镯子璎珞应有尽有,需要什么样儿的您只管说了,小的给您拿来细瞧。”说着就回头点了点头,那两个捧茶的小伙计忙跟了上来,奉上茶水。

        那两是从头至尾都只神色鄙夷地扫视着屋内,压根就没搭理他们。

        三个伙计对视一眼躬身准备退下,哪知却被两带来的一个随行仆从拦住了。

        此是个身着青衣的小丫鬟,她“哎”了声将唤住,待三个伙计都驻了脚看着她了,这才拿起刚端上来的茶小小地抿了一下。

        茶一入口,她就皱起了脸来,只刹那的功夫,便“呸”地将进了嘴的那丁点儿茶水全数吐回了杯子。

        “们这是什么黑店?居然拿这等货色敷衍家少爷姑娘!”

        她柳眉倒竖,拿着茶杯就向伙计砸去。

        伙计们训练有素,不躲不闪,好这丫鬟的准头不行,杯子并没砸中三,只是那茶水却是大半都洒到了伙计身上了。

        掌柜眼中的怒色一闪而过。

        他露出淡淡的微笑,迈了步子行到这帮跟前,行了礼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而后不卑不亢地问道:“不知两位需要些什么东西?敝店也好准备了来给二位瞧瞧。”

        “寻。”坐着的身穿鹅黄衣衫的少女语气张狂地说着,嘴角微扬神色倨傲地缓缓扫视着屋内众。

        掌柜的不动神色地看了她和身边的少年一眼,笑道:“客官您也瞧见了,来敝店的都是老主顾,都是咱这荣昌府里的夫姑娘们。听您口音不是本地,想来,敝店怕是没有您要寻的了。”

        黄衣少女很是不耐烦,拍案说道:“本姑娘的就是看着她进来了,就是要这儿寻,有意见?或者说,非要拆了这招牌砸了的店,才开心?”

        掌柜的不卑不亢,又往前靠了两步,一手朝着门外伸出做了个“请”的姿势。

        少女不耐烦地摆摆手,身边就有个家仆大跨着步子行到掌柜的面前,横起一把刀他眼前一寸处晃了晃。

        耀眼的日光从外面照进来映到刀上,明晃晃地瘆,掌柜神色不动,但还是慢慢收回了手,退到一旁。

        屋内的夫姑娘们自方才那二坐下开始便完全噤了声,此刻眼看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夫们心中提防,忙悄悄带了自家后辈慢慢朝门口走去。

        黄衣少女此时已经将屋内挨个扫了一遍,对身旁说道:“哥哥,没看见她们说的那啊。”说着就不耐烦地朝身后问道:“可是当真瞧见她们进了这里?”

        一个头上有着几块青肿的丫鬟忙讷讷连声应“是”。

        被少女唤作“哥哥”的少年一身月白长袍,乍看之下气质端正文雅颇有些官家子弟的风范,可细瞧面容就会发现他眼神阴鹫神态狠戾,让一眼望去便不由得脊背发寒汗毛直竖。

        他阴森森地环视着屋内,说道:“既然看到了,那定然就这里某处,守住了就是,不怕寻不到。”

        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原本正和母亲往外走着,也不知怎的就朝他看了一眼,好巧不巧正对上了他的目光,登时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眼泪就冒出来了。

        她母亲忙将她揽怀里往外走,却被少年先行一步堵了门口。那母亲低着头不敢看他,将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

        “呵,小丫头胆子挺小的。”少年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女孩儿说道,脸上绽开了笑容,却让他本就阴冷的面容更加骇。

        拎着个刚从店内拿起来的小小金坠子小姑娘眼前轻轻晃着,少年轻声说道:“这个,送压惊了。”

        小姑娘又看了他一眼,吓得一哆嗦,忙将脑袋缩到母亲怀里使劲钻了钻。

        她母亲也被少年的戾气惊到,生生打了个寒战,声音微颤说道:“多谢公子,不……不需要。”

        “让拿着就拿着!”少年突然暴怒大声吼道。

        他声音这样大,震得屋内耳膜都有些嗡嗡直响。

        小姑娘吓到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母亲将揽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低低地抖着声音“哎”了声,颤巍巍地用另一手去接那坠子。第一次抓,没抓住。她咬了咬牙,深吸口气,将那坠子握到了手中。

        待东西脱了手,少年便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摸摸小姑娘的头道:“这才对嘛。”

        他嗓音本是偏低,偏偏笑的时候意扬高了许多,便带出了些刺耳的嗡鸣声,再配上他那怪异的表情,很是瘆。

        那母亲忙言不由衷地谢过了她,半拖半抱地将女儿拉了出去。

        待屋子里一走光,少年就晃晃手指将掌柜的唤了来,“们这儿,还有客呢吧?”

        掌柜的将双手负身后并不说话,只是这时有四个彪形大汉迈了出来走到他的身侧。

        看到他们出现,黄衣少女笑嘻嘻地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拊掌称好。

        “方才还想呢,没什么好玩的,可巧们就出现了。”

        她面上带笑绕着四绕着看了一圈,又反过来再绕了一圈。如此这般三四次后,再次来到四面前时,她突然右手一扬,就有东西飞了出来射到四脸上。

        转变发生得太快,四丝毫没有防备,连忙用手去挡,却也只是堪堪护住了眼睛那一小块位置。

        那些飞出的白色粉末极为阴毒,甫一沾到他们的脸上、手上,那些部位立刻开始发红流血,接着便是溃烂流脓。短短时间内,四个正当壮年的好汉便疼到连声哀号不住打滚。

        掌柜的见状急急往前迈了半步,后又立那儿,只是紧握的双手已然指节泛白。

        “将他们带下去。”他吩咐道。

        几个伙计被突发而来的事情吓呆了,有些腿软,听了掌柜的命令脑袋还有些转不过圈来。

        掌柜的又厉声斥了他们一句,他们方才有些醒转,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又拉又拽地将四个壮汉拖了出去。

        “小心别沾到脓水!”掌柜盯着他们的背影叮嘱道。

        他一转眼,正好瞧见黄衣少女正给手中的瓶子盖上盖子,而她的手上正戴了副极软的与肤色相近的手套,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方才壮汉们的哀嚎声极大,惊动了罗纱她们。

        红绣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谁知正巧被些随从中站最后面的一个丫鬟瞧见了,激动地指了她这边叫道:“少爷!姑娘!就是她!她们那里!”

        红绣暗道不好,却也不惧,大大方方地立门口,问道:“何事寻?”

        转眼看那开口丫鬟,瞧着她脸上的几道青紫色棍痕,红绣心中有了计较,想着应是前两日览芳苑被打的丫鬟中的一个,便将手背身后打了个手势。

        红倚会意,护了罗纱屋内,并不上前去,想了想后,又附罗纱耳边,轻声说了个“盛”字。

        店中少年摆摆手,示意小厮将掌柜的捉住了绑好,自己手中拿了把短剑贴近眼前,眯眼盯了它来回地看,嘴角带笑眼神冰冷地说道:“是们自己走出来呢,还是去请们?若是让请……”他缓缓站起,将刀刃贴近掌柜,一字字说道:“可不要后悔!”

        说话间,剑刃缓缓滑过掌柜的脖子,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淡淡血痕。只是掌柜的却丝毫不为之所动,眉端都没颤一丁半点儿,仿佛那些血不是他自己的一般。

        黄衣少女哧哧笑了,说道:“哥哥不会又要将一片片割了吧?那样太吓太难看了。不要。”

        她口中说得害怕,语调却是轻快活泼,显然是极为欢喜的。

        罗纱听闻后大骇。

        听穆氏所描述的,她只当这盛家兄妹如同霸王一般,只是想要什么便非要到手罢了,谁曾料想,这二居然如此凶残!

        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小隔间,唯一可出去的一扇窗一扇门都是通向屋内的过道,罗纱决定与红倚红绣一同出去。

        等那两寻过来也是要与他们面对面的,却还要多赔上掌柜的一条命,何苦来哉?

        更何况,有红倚与红绣,罗纱并不惧怕。

        “将掌柜的放了,们出去。”红绣罗纱的示意下这样扬声说道。

        待她确认掌柜的被放开离了屋子后,姐妹俩才一左一右地站罗纱身侧护她出了隔间。

        少年看到罗纱后便是一怔,咦了声远远说道:“好漂亮的女孩儿。”手中握着的短剑就也还了鞘。

        这本是句赞美的话,可也得看由什么说。

        白启正说出口,那便是由衷赞美;程博文说出口,颇有几分敷衍;穆景安说出口,那就有些调侃了。

        而这少年说出口,再配上他那阴冷冷的样子,罗纱直感觉自己跟那砧板上的肉一般,正被琢磨着是第一刀是横着割下来好还是竖着,不由脊背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三走到距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便停下了。

        “们想要怎样?”罗纱忍受不住少年的贪婪目光,别开了头说道。

        少年只盯了她低低地笑,黄衣少女却是不耐烦了,走过来颐指气使地说道:“将东西乖乖交出来,往后们就放一马。”

        她说的,应该就是那红珊瑚盆景了。

        罗纱自是不肯。

        自家表哥送来的礼物,哪有别要就送出去的道理。况且,还是这样凶残的两!

        罗纱淡淡笑着,朝红倚看了一眼。

        红倚会意,说道:“们若想要那东西,去别的地方想办法好了,反正们姑娘的是绝不会送的,们就死了这份心吧!”

        黄衣少女见一个丫鬟都敢反驳自己,怒气冲冲走到红倚跟前就要扇她巴掌。红倚只是随意偏了偏脸,就躲了过去。

        黄衣少女更气,吼着让身边的丫鬟小厮上前来捉住罗纱主仆三。

        少年一旁闲闲地看着,只凉凉地叮嘱道:“别伤了那个小丫头。”

        两只当红倚红绣姐妹俩是寻常丫鬟,哪会想到居然有这样好的身手?

        红倚一三两下就将那几个随从打得趴地上哼哼直叫,爬不起来了,罗纱由红绣护着,从始至终只一旁淡淡看着。

        少年静静看着罗纱,眼中狂热越发热烈。眼看红倚收了手回到罗纱身边,主仆三就要不管不顾离去,他忙侧了下头让自己冷静了下,又回转过来,朝罗纱招手笑道:“上前一步来,有话和讲。”

        红倚看他那副命令般的样子,心头的气愤压也压不住,怒斥道:“盛永治,不要得寸进尺!”

        少年怔愣了下,扶额思量了番,忽而哈哈大笑,单手托腮连连拍着椅子扶手说“妙”。

        “既然不肯过来,那过去了。不过让那俩丫头往旁边点儿,别扰了咱们说话。”

        他放柔了声音这样说着,起身朝罗纱这边走来。

        罗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一时间又琢磨不透,但她可以肯定,此绝对招惹不得。

        眼看他朝自己走来,罗纱便往后退了退。红倚红绣立刻上前半步,将她护了身后。

        见罗纱不肯听自己的,少年的步子就停了那里。

        “不识抬举自寻死路!”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面上刻意伪装出来的温柔即刻消失不见。

        朝着门口处拍了几下手,少年恶狠狠地大声唤道:“来!把她们给抓起来!”

        他话音一落,店门口凭空出现了十个短装打扮的青衣。

        看这些的行动方式,罗纱莫名就想起了跟穆景安身边的阿一阿二他们,只是阿一阿二他们性格各个不同很好区分,面前这十个的肃杀阴冷气质却如出一辙,感觉上就好似同一分成了十个一般,齐齐透着股血腥气息。

        她蹙了眉正想细问身边的两姐妹,却见红倚红绣娇颜煞白如临大敌。

        “姑娘,等下若是不好,们想法将带出去。只有一点,赶紧逃,别管们。”

        红倚突然罗纱耳边这样说道。

        罗纱心中一凛,抓紧了她的手,还未开口,红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缓缓摇头。

        “若是他们有六个,们二能堪堪打成平手。如今十个……有些困难。”

        罗纱颓然松开手,抿紧了唇心中狂跳不止,面上神色却越发清冷。

        少年见罗纱她们终于紧张了,发出桀桀的怪声笑得张狂。

        黄衣少女一旁也哈哈大笑,将怀中的瓶子也掏了出来,晃了晃说道:“若不肯将东西给们,那么二选一,他们面前杀出去,或者自己吞药们把抬出去。”

        少年止住了她,说道:“不行。两个丫鬟不管,这丫头要活的!”

        黄衣少女又望了眼罗纱后,拒绝道:“不行!这看了碍眼,不得不除!”

        两就僵了那里。

        红倚红绣对视一眼,拔出腰间佩剑拉了罗纱就往门外冲。谁知原本排成一排站门口的青衣突然脚下微动,变成三层守住门口。

        二眼见没法一下子冲出去,忙将罗纱往身后一推,与青衣缠了一处。虽然姐妹二功夫极好,可那些青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不多时,两就有些力不从心。

        罗纱心中担忧至极,胸口狂跳不止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

        她正心焦着,忽地臂上一紧,却是被少年抓住了手臂。

        少年抓得那样紧,罗纱感到骨头传来揪心的疼痛,不由自主轻呼出声,伸出腿向他踢去。

        可她发现,自己每多叫一声、多踢一下,那少年脸上的兴奋便会盛上一分,偏偏自己又无法挣脱,罗纱便狠下心来,硬是咬紧了牙不再动弹也肯再吭声。

        少年见没了趣味,心中恶意顿起,用尽力道将捏了罗纱的手来回地转。

        手臂仿佛就要断裂……剧痛袭来,罗纱差点吃撑不住差点晕了过去。

        黄衣少女抱臂冷眼看着,时不时地轻嗤一声。

        十个青衣已被姐妹俩伤了四个,只是他们毕竟多,身上的伤算不得严重,而姐妹俩身上也有了几道浅浅的伤痕。

        红倚红绣见罗纱痛苦的样子,拼了命要来帮她,却被青衣围堵了那里。

        “姑娘……”红倚刚刚哀唤了一声,突然,一个石子儿穿过门口打斗中的众直直向少年这边飞来,“啪”地横擦过他的手背,他细白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后落到地上又弹起了三尺,蹦跳了几下终是落地,地上溜溜打转。

        少年恨恨看向门口,只见红倚红绣已经呆立了一旁,几个黑衣迅速冲进来将青衣制服住。

        **中间,那有着一双漂亮桃花眼的贵公子正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抛着石子儿往屋中行来,意态闲适举止风流。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

        他出来了对吧!

        我真是亲妈啊!

        支持小穆的朋友们捧捧场嘛。。。

        零~~五千啊今天!

        写得我脑子快僵掉了……然后章节名什么的无能了。。。

        哭瞎。

        龟速的人伤不起。。。

    52身份


        盛永治心中暗恨。

        旁只看得到他的手被划出一道血丝,只有他自己明白,方才石子打来的那一下有多狠——当时就被震得从手背疼到了肩胛处,如今手骨依然疼痛钻心,甚至都能感受到手臂微微颤抖。

        发觉罗纱自那进屋后又开始挣扎着想要脱离自己的桎梏,盛永治面容阴郁眼神骤然变到极寒,从怀中摸出三根四寸长的钢针就要罗纱脊背刺去。

        穆景安一直盯着罗纱看,发现异状后急急丢开石子将折扇插入腰间,快速掠到二身侧出手如电拍向盛永治的手腕。骨碎声响起,穆景安捞起对方手中之物就势一甩,三根钢针全数插入盛永治的脚上。

        盛永治闷哼一声晃了身子又站好了,抓着罗纱的手依然不松开。

        穆景安五指开合摸他双臂的肩、肘、腕处,只刹那的功夫,六处的另外五个关节已经被卸了下来。

        盛永治再也没力气抓住罗纱,手指颓然松开。只是他疼到极致却也不叫,只是喉咙里发出咯咯怪音。

        盛永娴看着盛永治耷拉着的两条胳膊和流血的脚,尖叫出声飞奔到穆景安身边突然出手袭来。

        她刚刚扬起手,穆景安右手并拢硬生生迎了上去,盛永娴瓶中飞出的粉末还未完全散开就被穆景安全数捞入手中,只是他仿若毫无所觉,动作不停继续伸手前探直取盛永娴手中瓶子。

        盛永娴见到他浑然无事就是一愣,再看他手中沾了那些药粉就朝自己的手摸过来,登时吓得尖叫着就往后跑。

        穆景安见状,脚下前滑半步的同时右手反转顺手一带,那些粉末便如黏他的手中一般不曾有一粒落下,他速度不减就势朝盛永娴后方猛地挥去。

        眼看他掌中粉末就要沾上少女□的脖颈了,突然那些被制住的青衣中传出一声厉喝:“住手!”

        穆景安顿了下才停了下来,粉末便有一丁点儿沾到了盛永娴的脖子上。

        她哀叫一声捂住后颈,却引得手上也沾了药粉,不禁哇哇直叫。

        她的叫声中,穆景安缓缓侧过头,朝着方才声音的来处笑笑,眼神清冽地说道:“好巧啊,六表兄。”

        听他如此说,正制住青衣的阿一阿二他们和红倚红绣便让方才说话之走出来。

        此倒是没受到什么明显的伤,惟有脸颊微微鼓着个肿起的包而已,想来打斗时那些青衣有刻意护住他,而阿一他们制住时出手极快,也没伤他太多。

        只是……他的面容与平时差异颇大,想来是有高手为他刻意上妆掩饰过。

        既然易容便是不想让知道他是谁,除非迫不得已,不然绝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身份。

        如今他不得不如此做的原因是……

        穆景安心中一动,扫了眼盛永娴。

        待一身短衫打扮的宋风羽方才缓步走出青衣**、静静站众前面后,只不过由方才的垂首敛神改为负手而立,身上那种皇家的风范便显现了出来。

        听了穆景安的称呼后,再看那气度,罗纱心中隐隐明白过来此是谁。

        可此跟盛家兄妹是一伙的,左右穆景安不称“皇子”只呼表兄,罗纱便故作不知他是谁,只静立穆景安的侧后方一声不吭。

        宋风羽瞥了眼摊地上的青衣众和盛家的仆从,说道:“还不去照顾照顾家主子?”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被他凛冽的眼风一扫,盛家下再顾不得身上疼痛,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去看盛家兄妹。

        盛永娴叫得声音很大,宋风羽颇为不耐,掏出怀中一个瓶子丢给照顾她的丫鬟。可瓶子出手,他就后悔了,转而去看穆景安。

        穆景安仿佛根本没看见他方才的动作一般,正低声和罗纱说话。

        罗纱虽然没见到盛永娴害那四个护卫时的样子,却是看到方才盛永娴那一小块皮肤沾到粉时的情况了的,所以穆景安刚一停手,她忙去拉穆景安的手,生怕他方才抓了一手的白色粉末会出问题。

        只是她的手还没触到穆景安,穆景安就忙将手往旁边一侧闪避开来。

        “没事。那东西很毒别碰。”穆景安说道,又问:“的手臂怎么样?”

        “还好,应该没大碍。”

        穆景安见她还是一脸担心,就扬起手来给她看。

        罗纱见他白皙的手上除了些许粉末外只是有些薄茧,并未不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阿二急急走了过来,拿了块湿的布巾给穆景安,上面隐约透着股子药香。

        穆景安正细细擦着手,就听宋风羽问道:“景安怎么来了这里?先前并没听说啊。”

        看着宋风羽恍若先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的笑容,穆景安笑道:“听姑母说这儿的赏花宴定然极好,来看看。”

        “哦?居然也来赏花宴?只是不知赏的花啊,还是呢……”宋风羽说着,向罗纱看去。

        穆景安不动声色侧身挡住他的视线,说道:“自然是花。看得多了后,还是觉得花漂亮。”

        宋风羽哈哈大笑。

        这时青衣来请示,问是不是要将盛家兄妹安置到车上,待宋风羽点了头,他们便躬身照办。

        听完他们的对话,穆景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两位居然是盛家?”说完后一脸懊恼,对宋风羽道:“可是头一次见他们。刘表兄该早点提醒才是,若开口,也不至于失手将盛家少爷伤成这样。”

        宋风羽勾勾嘴角不说话。

        虽说穆景安从未见过与他沾亲的这盛家兄妹,可若说穆景安当真不知道这是盛家,自己却是绝不会信的!

        眼看盛家已经安置妥当,宋风羽便准备离去。

        只是他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眼罗纱,问道:“是箐州叶家的姑娘吧?”

        罗纱捉摸不透此是什么意思,刚迟疑了下,就听穆景安说道:“这妹妹向来身子不太好,如今又这样一番折腾,怕是累了。表兄若是有什么话,改日再问好了。”

        宋风羽微微颔首,说道:“前些日子还同叶侍郎一起品过茶,看到叶姑娘忽然想了起来,所以同姑娘说一声罢了。”

        他的身影刚一消失,穆景安便收起了嬉笑神色。

        吩咐了阿一和红倚给罗纱好好诊治下手臂,又派阿三去银楼后院问了掌柜的事情经过,穆景安沉默地屋内来回踱了四五圈,突然问罗纱道:“今日那兄妹俩找的麻烦,可是为了程博延送的一个红珊瑚盆景?”

        见罗纱点头称是,穆景安又细细想了片刻,唤过阿四,说道:“去母亲那里一趟,务必要将三年前舅舅赐给她的那株红珊瑚带过来。”

        阿四一听到穆景安让自己去要的东西就虎躯一震,踌躇了许久,还是为难地说道:“主子,这……夫不会答应吧……”

        “这有什么!若是东西拿不到,也不用回来了!”

        “夫那一株可比穆家那个还要珍贵得多,平时就宝贝得厉害,这次若是弄损了怕是会……”

        “让去就去!罗嗦什么!母亲那里过后自会交代。”

        罗纱知道阿四不仅擅长追踪,而且手很巧,做什么像什么。如今见穆景安让他去要长公主的那红珊瑚,她隐约明白了穆景安的目的。

        只是……当她看了阿四痛苦纠结到极致的表情后,终究是有些不忍心,问道:“景安,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若想再仿个一模一样的出来,至少得寻个比那株更高一些大一些的。时间这样紧,能去那儿找呢?所知道的符合条件的,除了母亲那儿外,就只有舅舅那里有了。”

        穆景安说着,斜睨了她一眼,“若是,会问母亲要还是舅舅?”

        想到他舅舅的身份,罗纱无言以对。

        既然如此,那还是找长公主要吧……

        罗纱原本还怕舅母回来后找不到她,听闻穆景安说路上遇到了穆氏已经让她先回去了,就放下了心。

        留下阿二去给银楼后院里被毒伤到的四个壮汉治疗,顺便让他好好研究下这是什么毒物,一行终于起身离去。

        只是大家正往外走着,红倚忽然停了下来,一脸震惊。

        红绣本就紧张了大半天还没放松下来,见到红倚如此,忙驻了步子问她怎么了。

        红倚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说道:“刚想起来,六皇子脸上那一拳是打的。”她忽地兴奋起来,抬头看着红绣说道:“红绣,,居然打了六皇子!”

        红绣沉默片刻后,很是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转身去追罗纱她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我生日……

        嘿嘿~~

        O(∩_∩)O

    53反应

        门外有人在等着,见一行人出来了,忙迎了过来。原来是穆氏回去后不放心,又派了马车来接他们。

        穆景安本已走到一辆车的旁边,只是在上车前,他又犹豫了。扶着车壁轻叩半晌,他最终叹了口气,离开马车转而同阿一他们一样,骑上了来时的马。

        罗纱见他衣衫下摆沾了许多灰尘,神色间露出疲惫,知他应该是刚赶完路累了,忙劝他去车中坐着回去,多休息片刻也是好的。

        穆景安笑笑,说了句没事便策马去到罗纱那辆车旁边等着。

        罗纱叹口气,可知道他性子,就只得作罢。

        待进到车内,红倚边给罗纱整理着里面的坐垫边说道:“公子爷这是怕姑娘再被那些人欺负。他这样守着姑娘一路回国公府,大家便能知道姑娘不光是安国公府的表姑娘,还有定国公府护着的,闲杂人便不敢来寻晦气了。”

        红绣低低训斥了红倚一句多事,红倚咧咧嘴不再说话。

        罗纱听闻便是一愣,她揉揉眉心,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

        从穆景安以前的做法和方才他与宋风羽的对话来看,应该是并不希望太多人知晓他与自己联系密切的。虽说几年前他派了红倚红绣她们来,但当时也是沈先生出了事而他和程博文又刚好都在叶家,他的做法表面看来只是顺水推舟帮助罗纱罢了。

        如今……他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罗纱想了片刻也没想通,但也明白,无论他的决定如何,这个少年定是在为她着想的。

        想到这些年来他为自己所做的一点一滴,罗纱心中思绪翻腾了许久后,鬼使神差地撩开了一点点车帘,望向那马上的少年。

        穆景安似有所感,偏过脸朝她清浅一笑,现出嘴边梨涡,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柔和的光彩。

        罗纱被这一笑迷了神,怔了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忙羞红着脸重新坐了回去,片刻后又急慌慌地塞好帘子。

        车外传来少年肆意的笑声,罗纱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愤懑而死算了,一路正襟危坐到国公府,再不敢乱动分毫。

        一进到程家大门,行了不多久就遇到了匆匆而来的穆氏。

        “怎么回事?听说盛家那两个小霸王还把护卫带去了?”穆氏担心地将罗纱上下打量了半天,确认她无事后又同穆景安说道:“你也是的,我是长辈,有我在那边看着的话他们怎么也不敢乱来,怎么就非要人把我送回来呢?”

        罗纱这才知道穆氏居然是被穆景安派人硬生生给“送”回来的。

        不过想想也幸亏如此。

        那对兄妹如此狠戾,又有六皇子撑腰,就算穆氏在场,他们也不见得会乖乖听话。舅母年纪大了,还是不要冒风险的好。

        穆氏便要携了罗纱一同回览芳苑。

        虽说没有伤到骨头并无大碍,可被盛永治捏过的手臂到底也伤到了筋肉,罗纱不防备下被穆氏这样一拉,不由自主疼得轻呼出声。

        不等穆氏询问,穆景安已经说到:“那盛家小子见罗纱不肯将东西给他,就伤了她的手臂。”说着他就满脸怆然,“都怪侄儿去得晚了,纱妹妹虽没伤到骨头,可这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了,也不知赏花宴能不能去得。”

        穆氏一听登时就怒了,“好毒的人!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不只想抢东西,如今居然还敢伤人?”说着就吩咐人抬了顶小轿过来,非要罗纱坐上轿子回览芳院。

        亲眼看着红倚给罗纱看好伤给她敷上药包扎完毕,穆氏才稍稍放下了心。嘱咐罗纱好好歇着又吩咐了底下人用心伺候着,穆氏急匆匆离去。

        罗纱身子刚刚爽利了一天就碰到这事儿,不免困倦疲累。吩咐红绣她们将那红珊瑚盆景拿去给穆景安与阿一他们细瞧,她便沉沉睡去。

        待到醒来,已经时近黄昏。

        红丹与红月边服侍着罗纱穿衣,边兴奋地说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原来穆氏离开罗纱这里后,就直接拖上穆景安去了安国公那里,让他将事情给老人家讲了一遍。

        穆景安重点说了盛家兄妹怎么欺负罗纱的,讲得那叫栩栩如生让人如临其境,而对于自己这边的反击,却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于是安国公只当盛家兄妹是往死里谋害了罗纱,而穆景安只是揍了他们一顿而已。

        老人家当场大怒,派了府内一个管事去到安置盛家兄妹的别院,让他把人给赶出去。

        后来那管事无功而返,说,盛家少爷腕骨碎了个,双臂还脱了臼刚刚装上,那盛家姑娘脖子和手也跟生疮似的在流脓,两人的状况都相当惨烈。

        他还偷偷瞄了眼穆景安,说,据说那两人是被穆家世子弄成这样的,自己不该如何处置,就回来请示国公爷该怎么办。

        穆景安摇着扇子笑得春花灿烂,鬓发花白的老国公爷却登时就怒了,抄起手边的茶盏就将那管事的头砸了。

        “他们伤了我家乖孙女儿,穆家小子帮忙打他们两下又怎么了?本来就是他们不对!管他们成了什么样子呢!去,把人给我赶出去!”

        那管事忙弓着身子跑出去了。

        国公爷想了想觉得这人着实不够可靠,又将人唤了回来,派了府里如今的大总管、当年的吴管事去做此事。

        二少奶奶盛氏本在一旁伺候着祖母国公夫人喝茶用点心,两人就将方才的事情听了个全套。

        盛氏心疼自家弟弟妹妹,待吴总管离去后,她看国公爷气息好像平顺些了,就替盛永治、盛永娴求了几句情。

        国公爷还没发话,国公夫人气得拍了桌子。

        “你既然做了我们程家的媳妇儿,就是我们程家的人!该帮谁不该帮谁你还没弄清楚吗?”

        盛氏觉得很委屈,因为祖父和祖母就从来不将嫁出去的姑姑当外人,如今却让她将自己当做盛家的外人。

        提及姑姑程氏的事情,旁人或许不了解程老夫人的心思,她们这几个长年跟在祖母身边的却都是多少知道些的。

        当年穆、程两家结亲,本来想定的是穆家二公子和姑姑的亲事,谁知和姑姑一提,就遭到了她的强烈反对。

        原来她在一个文会上认识了个姓叶的少爷,据说是满腹经纶风流倜傥,姑姑在文会上被当时的周家姑娘讽刺的时候,还替她辩驳了许久。

        那穆家二公子可是个武将,虽说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但在姑姑眼里和那“极有才华”的叶二少爷比,就不够使了。于是姑姑不顾大家的极力反对,一意孤行嫁给了叶家二少爷,也就是叶之南。

        若她过得开心,程老夫人或许也就慢慢默许了这桩婚事,可她过得并不开心,不只不开心,还非常抑郁。

        程老夫人听闻程氏的处境后,便私下里跟家里人说了,若是哪天程氏开了口向咱们求助,咱们就是逼着抢着,也得把自家姑娘从火坑里救出来。

        一天天过去,一年年过去,老夫人都在期盼着第二天就能收到自家姑娘向自己求助的讯息,哪怕是一个字儿两个字儿的软话也好。

        谁知程氏觉得这事儿本就是自己做错了,再没脸向娘家人诉苦,硬生生忍了十几年不说,临了三十岁仍没子嗣时,还主动给国公府写了信,说是自己没有尽到做妻子的责任,想给叶之南纳妾,希望父母亲同意。

        程老夫人当天晚上就气病了,发了狠话再也不管程氏死活,还不许国公爷他们去管。

        国公爷叹了口气,同意了女儿的请求,只是少不得再多多叮嘱儿子一番,让他私下里多照料下妹妹。

        待到叶颂青和罗纱出世,程老夫人的态度也没有丝毫的转变。

        只是……

        盛氏暗暗叹了口气。

        只是在得知女儿的死讯后,老夫人又病倒了,足足病了半年多才好全。从那以后,程氏和两个孩子仿若成了府里的一个禁忌,谁也不准在老夫人的面前提起,一个字儿也不行。

        可那么多年过去了,老夫人却总会在不经意间,望着窗外的花,无意识地轻唤着姑姑的名字。

        罗纱收拾停当后,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穆氏早就吩咐人给她炖了汤搁在炉子上温着,待她坐到桌边时,红丹已经盛好端了来。

        罗纱正小口小口地饮着汤,突然红倚急慌慌地向这边跑了过来。

        虽然红倚性子活泼,却不是红丹那种急躁的性子。罗纱忙将手里的碗搁下,问道:“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红倚停下后,气喘吁吁地笑着说道:“我方才看到安国公和国公夫人在院子外面!”

        “外祖父和外祖母?”罗纱不敢相信地问道:“在览芳苑外?”

        见红倚兴奋地点点头,罗纱忙撂下碗筷跑了出去。

        可等她去到外面的时候,哪还有半个人影?

        看着罗纱急慌慌地四处寻人,红丹小声问红倚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我以前跟着世子爷的时候可是见过安国公他们的,况且我眼力又不差,怎会认错?方才明明是站在那儿的!”红倚指了地方争辩道。

        罗纱也知道红倚应该是没看错的,那么便是外祖父与外祖母确实来过这里,只是终究还是不肯看到自己罢了。

        兴冲冲地跑来却是这个结果,罗纱不免有些黯然。

        她转身朝院子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方才红倚指着的那处,脚步滞了滞,就又走了过去驻在那处向自己的小楼遥遥望去……

        果然!果然站在这里刚好能看到自己方才喝汤的那间屋子!

        想到两位老人家刚才站在这儿时或许在远远地望着自己,虽说只是猜测,但罗纱依然极其高兴。

        这是不是说明,外祖母有可能也是关心着她的?

        红倚本在自责,想着让罗纱白跑了一趟,谁知再去看,却发现罗纱已经由方才的失望转变成了满脸高兴,不禁有些奇怪,又不想这个时候再扰了罗纱,就拉了红丹到一旁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反而高兴了?”

        这时叶颂青刚好来了。

        他本是想看看罗纱伤势如何,此刻见罗纱面露笑容远远地站着,两个小丫头却在这边嘀嘀咕咕的,忙拉了她们俩问道:“罗纱怎么了?”

        两个丫鬟低声细细地向他解释了一番,叶颂青是越听越忧心。

        罗纱一直想见到外祖父和外祖母,他是知道的。如今外祖父和外祖母显然还是不肯见她,罗纱完全没道理这样高兴啊!

        这绝对不正常!

        想到这几日连续发生的事情和罗纱的身体状况,叶颂青思量片刻后,问红倚道:“前几日你给姑娘炖的那种安神的汤……材料还有吗?”

        “自然是有的。”

        “那就给罗纱再喝几天吧。她这些日子来都心神不定的,今儿又被坏人伤着了……”他又望了罗纱一眼,无限惆怅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极度哀伤地说道:“别是吓傻吧。”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 布兰德熙 的礼物地雷~~亲个~╭(╯3╰)╮

        多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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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求败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02:31:32 |只看该作者
    56周家母女


        那带了怨气的目光如剑般直直射向自己,罗纱想忽略也难。她程博文与周夫说话时悄悄望向对方,发现是个圆脸圆眼看起来很是乖巧的女孩子,绝对没见过,不由更加疑惑,搞不懂自己初来乍到怎的会惹到了她。

        程博文本就性子清冷,因此只与周夫客气地说了几句话后与罗纱告了别便自行离去,自始至终都没往女孩儿那边看上一眼。

        女孩儿伤心地望了眼他的背影,更加怨愤地看向罗纱。

        任谁被陌生这样看着都高兴不起来,罗纱心中不快,正想着要不然寻个借口出去,就听周夫说道:“舅母等下就来,且这儿等一会儿吧。这样吧……先同媛媛坐一起说会儿话,们年龄相仿,想来也能有许多话可讲。”

        罗纱愕然看去,周夫指的竟然就是那个少女。

        虽然不知这对母女是什么心思,可罗纱自认没得罪过她们,没道理非要硬贴上去看冷脸,便笑着委婉地谢绝了周夫。只是周夫说了让她这儿等着,她就也没坚持非要走了,却是转了身子准备到门边少的地方坐着。

        她刚走了一步,旁边一个女孩儿猛地站起身来拉住了她,将她拖到自己身边坐下。

        “就和一起好了。”她笑道:“正愁没和说话呢。”

        女孩子看上去与罗纱差不多的年纪,也是与周夫有几分相似的样貌,长相很是可,加上她爱笑,神色间便多了些神采飞扬的活泼。

        罗纱见她待自己的态度与周夫、周媛媛她们不同,就笑着谢过了她后安心坐了,两轻声闲聊了会儿,倒也算得上投契。

        凑着周夫与其他闲聊的功夫,周宴宴低声对罗纱道:“姐姐有时候脾气是怪了些,可是极好的,不要怪她。”

        罗纱只是淡淡笑了下并不答话。

        若那不来招惹她,她自然不会将对方怎样。可那周媛媛的敌意那样深,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难,罗纱自认那种情况做不到坐以待毙,便没有应声。

        做不到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应承下来。

        周宴宴有心想调解一番,可她知道错不罗纱,见她如此就也不知该怎么劝解了。正犹豫着,就听有迎到门口同打招呼,她抬头看去,却是穆氏和程家两位少奶奶来了。

        其实穆氏本打算等罗纱和程博文进来片刻后便赶过来的,谁知带来的礼品出了些岔子,少不得要处理了一番,就给耽搁了。

        待到她将礼品交到周家的管事手里又匆忙赶到这儿时,就见罗纱和周家七姑娘正聊得热切,而一旁的六姑娘正眼神不善地瞧着她们。

        穆氏暗叹了口气,因着自己来晚了使得罗纱受了些委屈;却也松了口气,因为自己的暗示起了作用。

        周夫和周六姑娘虽然没有明确说过,可她们这两年待程博文热切得那样明显,穆氏早已看出她们有想结亲的意思。

        只是自打罗纱出生,穆氏便有将这个小外甥女娶到家中来的想法。后来随着罗纱长大,她的言行举止穆氏看眼里听耳中,甚是满意,就更坚定了这个心思。

        长子程博义和次子程博延与罗纱年岁相差太大不是合适的选,于是穆氏早就选定了程博文。

        对于她的这个想法,国公爷和世子都是默认了的,因此穆氏从未担心过会出问题。

        谁知周夫母女却突然盯上了程博文。

        大家同荣昌府,抬头不见低头见,既然周家有了那个意思而自己不想接受,穆氏便决定想法子暗示她们一番让她们绝了这个念头,省得到时候点明了再直接拒绝,双方都不好看。

        可巧,罗纱就来了,又正好遇到了这个赏花会,穆氏就借了这个机会。

        谁知事情不凑巧,自己多耽搁了会儿……倒是委屈了罗纱了。

        看着周媛媛的样子,穆氏暗暗摇头。

        就算没有罗纱,自己也绝不会让这样性格的女孩子嫁给自己儿子!

        周媛媛本没看到穆氏进门,周夫悄悄碰了她一下她才惊觉,忙收回目光笑着同穆氏行礼。

        穆氏同几位夫正笑说着走进来,神色淡淡地应了周媛媛一声后,又唤了罗纱坐到自己旁边,这才同端坐不动的周夫寒暄起来。

        穆氏是定国公的胞妹,又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夫,身份不同于旁。

        虽说方才听了程博文的话大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看了周夫的脸色后,大家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观望。

        如今众见穆氏当真待罗纱十分亲厚,忙与穆氏说话的空档,不时地夸赞罗纱几句。

        罗纱自然是知晓她们这样的态度转换不过是因了舅母的关系,自己一个陌生小丫头不会被这些出身名门的夫姑娘们瞧上,因此并未将她们的赞美放心中,只是客套地应付几句,或者半侧过脸装装害羞。

        不多时,她脸上的僵笑就开始有些挂不住了。

        好周夫这时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看就让孩子们散了各自去玩吧。外面到底热闹,她们肯定不耐烦陪着咱们这些老太婆闲聊了。”

        罗纱就松了口气。

        周夫说话时语气听起来好似没什么,可穆氏看周夫脸色,就知她生气。

        原因很简单,一是穆氏的拒绝,二是众对罗纱的夸赞。

        虽然罗纱年纪小些,言行举止却比大她一些的周媛媛更加端庄稳妥。那些夫虽说有想讨好穆氏的心思,可说出的赞美之词也有七八分是真心的,听到周夫的耳中,便有些刺耳了。

        穆氏心中得意,却不表现出来,只是让罗纱自去跟姑娘们玩,她和两个儿媳则依然留这里同各府的夫说话。

        罗纱刚起身朝外走去,周宴宴便追了过来。

        罗纱挺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便和她一路边聊边行。

        其间罗纱故作不意地问她叶之扬叶侍郎的夫可曾来了,却发现周宴宴根本不认得赵氏,罗纱有些失望,心想着只能另寻办法去找大伯母了。

        勇毅侯家的别院很大,如今正值春季,草木葱茏柳枝正抽着嫩芽,各色的花朵有了这样的绿色相衬,更显娇嫩。

        两走这样的树木花草中,正一路闻着花香闲逛着,突然听到远处的一个院落传出阵阵喝彩声。

        罗纱问周宴宴那是哪儿,周宴宴刚答了句“菡萏院”,忽地一拍手,惊道:“哎呀不提都忘了!走,咱们赶紧过去。”不由分说拉了罗纱便往那儿去。

        罗纱听穆氏讲起过,这里所有院子的景色都各不相同,就像方才的院中多是妖娆盛开的鸢尾花,而这菡萏院是以荷花著称的。

        如今不过是四月的天,还未到荷花开放的时节,怎的菡萏院那边反而比别的地方热闹许多呢?

        她心中疑惑想问个清楚,周宴宴却是卖起了关子,“去了就知道了。”

        听着菡萏院不时传出的热闹声响,罗纱觉得像是有比赛。可此时是赏花宴,别院中百花盛开,就算是办了诗会文会,也断不会选这菡萏院。

        待到进了院子看到其中的情形,罗纱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儿正举行着射箭比赛。

        眼看又一批少年持弓走到池边,罗纱望见那离她最远、如今刚走到最里面那个位置的少年,不由莞尔一笑。

        那般地姿容出众,不是穆景安又是谁?

        说来这射箭比赛的想法着实巧妙,罗纱环顾了四周后发出如此感叹。

        平静的池塘两侧,一边站立着斗志昂扬的持弓少年们,另一侧,则是搁置整齐的箭靶。

        大家均是隔着荷塘向对岸射箭,谁的力道不够箭中途落下,便会掉进池中激起“噗通”水声,着实引注目。

        罗纱远远地望着那少年带了浑不乎的笑意,懒洋洋拉开弓,稍稍搭眼看了下,箭离弦飞射而出,直中……

        直中水面……

        “噗通”一声……

        罗纱眼皮一跳,目瞪口呆。

        那家伙随便丢个石子儿都能打中飞鸟,怎的如今射个箭却能弱得如此离谱?

        穆景安笑嘻嘻伸手又接过支箭,正拉弓要射,阿一他身边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他手一抖,不小心箭离了手正中对面靶上红心。

        他蹙眉看了那箭一眼,将弓丢给阿一后朝着罗纱这边走来。

        旁边挨着他射箭的少年拉住他似是要挽留,他指了箭靶痛心疾首地说了句什么,那少年好似明白了他的“苦衷”,就也随他去了。

        周媛媛跟程博文“比较熟”,周宴宴自然也是认得穆景安的。见穆景安特意寻来好似有话要同罗纱讲,周宴宴便寻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

        穆景安示意罗纱跟着他走到比较靠墙的僻静位置后,问道:“怎么来了?”

        “方才听到这里很热闹,就来看一看。”罗纱指了那池塘笑道:“幸亏来了,不然那一下还看不到呢。”

        穆景安没好气地横她一眼,说道:“当本公子的真本事是随便什么都能有荣幸见识到的?”

        见罗纱脸上笑意不减反增,他就也绷不住笑了起来,咬牙切齿说了句“给忘了它”,片刻后又轻声说道:“屋里的珊瑚被盗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章晚上实在没能弄完,连夜赶出来了。。。。

        话说……

        小穆傻缺不?

        哈哈~~~

        ~(≧▽≦)/~

    57被牵连


        “这么快?”罗纱惊愕。

        前几天让阿四日夜不停地赶做那仿制的,便是想到了那些人既然势在必得,那么赏花宴开办的日子里便是动手来“取”的最好时机——程家里主事的人大都不在,只有安国公和国公夫人两位老人家在府里,再怎么说,也比其他时候方便动手。

        穆景安还特意安排了阿三阿四留在国公府照应着,只是帮助的对象不是府里的侍卫,而是那些偷东西的人……

        “既然如此想要,那就让他们轻松些得手好了,左右是个假的,被偷了去我们起码还能顺着藤摸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不如大家都省点力气。”

        虽然穆景安说得轻松,但罗纱明白他的担心。

        那些人性子有多么狠绝,她再清楚不过。国公府并不好闯,若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法得手,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左右都要被偷,倒不如让他们顺利些得手,保证大多数人的安全。但又不能太过于顺利,省得再起疑心。

        因此这次虽说安国公和国公夫人没事,但是侍卫却是被伤了几个,留在览芳苑的红月红丹也被迷香迷晕了。

        只是没想到那些人那么心急,程府一行人刚离开国公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想办法潜了进去,到现在阿四将消息送回来,前后也才不过短短三个时辰左右的功夫。

        “阿三已经去追他们了,想来不多久就能知晓他们的目的……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听穆景安这样说,罗纱颔首应下。

        既然东西已经拿走,想来盛家兄妹和六皇子也与自己没有什么牵连了,毕竟当初的接触都是由那红珊瑚引起的。

        至于六皇子他们为什么要来寻这东西,这就不是她该多管的了,自有穆景安去查清楚。

        穆景安看着罗纱的侧脸,扇子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去左手,如此反复数次后,终于轻咳一声说道:“我听说姑姑她……”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人打断了。不远处有人在扯着嗓子唤他,便是方才在他旁边射箭的那个少年。

        想问的问题没能出口,穆景安颇为懊恼,扬声跟那少年说了声“等会儿”,那少年却也不听,依然笑嘻嘻地朝着这边走来。

        穆景安暗暗叹气,急匆匆跟罗纱说道:“姑姑她……或许会和你说些很重要的事情,但你记住了,可千万别答应!”眼看少年就要挨到这边了,而罗纱依然一脸茫然,穆景安急急叮嘱:“特别是和博文有关系的,无论是什么,你都千万、千万不能答应!”

        他的神情这样急切这样认真,罗纱不由自主就应了声“好”。

        穆景安的笑容刚扯起一半,那少年已经来到了她们身边,对着穆景安就是一通埋怨:“我等好半天了你怎的还不过来?”转眼看到罗纱,“咦”了声后凑到她面前,啧啧说道:“这位妹妹好漂亮,是哪家的?”说着就端正了神色深深一揖,口中说道:“在下……”

        “下”字拖了半个音还没落到地上,他的话就被穆景安硬生生截住了:“好了好了比赛还在进行着呢我们赶快过去。”

        少年口中直道“不慌不慌”,还欲跟罗纱再说几个字,就被穆景安死命拖走了。

        少年“哎哎”地叫着数次想回头同罗纱讲话,都被穆景安探手侧身刻意拦了去。

        罗纱看得好笑,正凑着穆景安抽空看过来的时候朝他扬了扬手,就听一旁有人凉凉地说道:“叶姑娘果真好本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搭上了定国公府的世子爷,还能让十一殿下念念不忘。”

        这话说得很是难听,罗纱侧首望过去,正对上了周媛媛那双漂亮的杏眼。

        看一眼穆景安那边,少年们已经又聚到一处玩笑着了,罗纱的笑容便淡了下来,冷冷说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周媛媛磨着一口小银牙重重哼了哼,大声说道:“意思就是你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程家三哥哥!”

        “什么配不上?”罗纱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待周媛媛细数了她自己的优良品德优秀身世和罗纱“勾引”穆景安他们的事情,罗纱才有些缓过劲儿来。

        敢情她以为自己在和她抢程博文?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程博文与自己向来是兄妹之情!

        再说了,就算是确有其事,她凭什么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

        眼看着周媛媛越说越义愤填膺,搞得好像程博文若是同罗纱在一起了,那就是对他高洁品性的讽刺、对他清冷气质的侮辱以及对他高贵出身的玷污,罗纱反倒是气笑了。

        对着这么个趾高气昂的人,她当真不想解释什么。

        不管他们表兄妹二人有没有关系,也碍不着她周媛媛的事!她凭什么可以随意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们到底配不配得上,关你何事?若是他觉得好,你就是说得再不堪,又有何用?”

        罗纱一字字说完,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抿嘴一笑,故作羞涩地说道:“我都忘记和你说了,你的‘程家三哥哥’,我可是一向叫‘三哥哥’的,或者是‘文哥哥’、‘博文哥哥’,别的不说,只这称呼上,亲疏远近……可是一目了然的。说起来,三哥哥待我是极好的,经常去箐州看望我不说,还总是带许多吃的玩的来哄我。”

        眼看着周媛媛气得眼睛都快瞪出火来了,罗纱暗暗摇头。

        有了问题不去找正主,反倒跑到她这儿来闹事,这算什么本事?

        罗纱自顾自走了,周媛媛上前几步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继续理论,哪知手伸到一半突然肘上一麻继而一疼。

        她捂着手臂低头去看,就见有个小指指头那么大的小石子儿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环顾四周,周媛媛发现自己方圆一丈内并没有人,而远处的少年少女们或是在比赛或是在观战,根本无人望着自己这里。

        想到这小石子儿不知怎地就这样飞了过来,周媛媛胡思乱想一番,越想越心惊,默立片刻后拂袖离去。

        罗纱刚走出院子,周宴宴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方才喊你你也没听见,”她说到这儿突然记起当时自己在唤罗纱时,自家姐姐正对着罗纱咄咄逼人地说着什么,顿了顿,又笑道:“你不是在找叶侍郎的夫人吗?我帮你问到了。”

        “当真?”罗纱怔了下,将刚刚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惊喜道:“大伯母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好像是半路遇到了些事情耽搁了,晚一些就会到。”

        罗纱心中稍安。

        没到更好,那么若是想找到人,只需在别院入门处守着便好。这样想着,罗纱便遣了红倚去做这件事。

        红倚刚领命退下,迎面行来一**人,当先那女子身着紫棠色百褶如意曳地裙,神态很是倨傲,尤为抢眼。

        红绣只来得及在罗纱身后低低说了声“二皇子妃”,那些人便已经到了她们身边。

        前几天见了个六皇子,方才又碰到了和穆景安在一起的少年——既然他被周媛媛唤作“十一殿下”,自然就是十一皇子。

        于是此刻再看到二皇子妃,罗纱已经很是淡然了。

        待她和周宴宴行过礼,二皇子妃神色睥睨地看着她,问道:“你……便是叶家那个姑娘?”

        她语气微扬,带着明显的不屑,罗纱微微蹙眉,低低答了声“是”。

        二皇子妃很是挑剔地打量了她半晌,哼了声说道:“也不过如此。”

        方才罗纱还只是怀疑,现在已经是十分肯定了,二皇子妃不喜欢自己。

        想到周夫人与周媛媛的态度,罗纱心想或是二皇子妃与周夫人相熟,因而也不待见自己吧。

        谁知她正这样想着,就见二皇子妃淡淡地扫了眼周宴宴,撇了撇嘴,转过身,带着人走了。

        罗纱心中疑惑。

        不是因为周夫人她们,那为什么二皇子妃也不待见自己?

        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啊!

        她正兀自在那儿琢磨着,就感到有人在戳自己。

        周宴宴朝她身后指指,说道:“方才他叫了你半天了,你也没理人家。”

        罗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了含笑而立的白启正。

        看到好友,罗纱很是欣喜,“你也来了?”

        白启正笑得暖如春风,“是,侯爷带我来的。”

        他口中的侯爷,便是永乐侯了。

        白启正外祖的祖父是永乐侯的曾祖的庶出兄弟,白启正才华极好,外祖带他去过几次永乐侯府,侯爷很是赏识他,常邀了他去殷昌府玩。

        罗纱忙向他介绍身旁的周宴宴。

        白启正身侧也站了个少年,他正要将少年介绍给罗纱认识,少年却是从二人的对话中知道了罗纱是谁,轻轻唤了声“纱妹妹”。

        看着这笑容腼腆的乖巧少年,罗纱不知怎的,突然记起那年站在穆景安身边,帮他“扯谎”的男孩子。

        还不待她询问,白启正已经笑道:“这位是穆家二公子,穆景霖。我们方才还说起来,他在你很小的时候见过你,只是你肯定没有印象罢了。”

        果然是他!

        罗纱笑着打了招呼,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少年,心中渐渐升起了个奇异的想法。

        赏花会、白启正、穆景霖、十一皇子……这些都凑到了一起……

        难道,难道这就是前世时让白启正他们那几个公子扬名的赏花会?

        可是,可是时间足足提早了一年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又晚了……我有罪……

        亲爱的们!原谅我吧!

        ORZ……

        过几天肯定有加更!嗯!



    58、诗会


        58、诗会

        清兰院中,各色春兰争相开放。

        在阵阵清幽的花香中,诸位少年或坐或立,都在为着笔下将要成形的诗句而思绪翻腾。

        罗纱本不想来清兰院的,因为听说这里会开展诗会后,她就知道程博文一定会来,既然程博文会来,那么周媛媛估计也会来――

        方才两人刚刚对上,短时间内罗纱可不想再看见她。

        但周宴宴想来,而白启正与穆景霖也在一旁不断地劝说罗纱来“观战”。罗纱禁不住几个朋友的轮番轰炸,只得妥协,与他们三人一同前来。

        他们刚进院子时,程博文正将叶颂青介绍给他的几位好友,并未注意到罗纱的到来。

        罗纱见叶颂青跟了程博文这几天后,气质越发地沉稳起来,很是高兴,就没有去打扰叶颂青他们,只与周宴宴往女孩子堆里走。

        白启正与穆景霖倒是与程博文的那几朋友也颇为相熟,于是别过罗纱她们行了过去。

        罗纱刚和周宴宴选好位置站定了,就注意到院中极不惹人注意的一个角落里,穆景安正倚树而坐,只是他正垂着头对着手中的纸张发呆,并未注意到罗纱进来。

        罗纱本以为他还在菡萏院射箭,却没想到竟然也来了清兰院。

        难道他也会作诗?

        这样想着,罗纱莫名地对这诗会也多了几分兴趣与期待。

        她兀自在那边愣神,周宴宴扯了扯她的衣袖,罗纱回神,笑着挨了周宴宴坐了。

        她们是女孩子,不得参赛只能观战。

        原本这诗会定下规矩的是女孩子们也可参与其中的,可勇毅侯请来的德高望重的王老先生却不同意。

        他是当今的鸿儒大师,平日里行事很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勇毅侯为了提高这次赏花会的档次,费了颇多的心思托了护国公才将老人家请了来主持这次诗会――能说动性子别扭的王老先生的人不多,同族护国公便是一个。

        虽然其他几位负责评判的先生里有不赞同王老先生这个想法的,可是在勇毅侯和护国公的支持下,王老先生的提议依然顺利通过了。

        老先生对此颇为满意,待时间差不多了,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等众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看后,才负着手悠悠然说道,既然今日是赏花会,那就以花为题,作诗一首。

        他老人家发了话,少年们便仔细听着,只是在知道题目后,心中都颇为惆怅――这主题看似简单,想写得出挑反而更难。大家忙纷纷收起了脸上嬉闹的神色,紧张地思量起来。

        周媛媛想来是有备而来,见王老先生说女孩子不能参加比试,当场就闹了起来。好在勇毅侯在,她还没能闹上几句,就被勇毅侯呵斥了回去。周媛媛委屈得想哭,周宴宴忙过去安慰姐姐。

        罗纱不想幸灾乐祸,可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她正开心着,不知怎的就转眼朝另一边瞧去,就见院墙边那倚树而坐的少年正侧过头朝她直直看来。

        罗纱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两人的视线就突然触上了。

        穆景安微微偏头,将手搭在曲起的膝上,就这样懒懒散散地朝着罗纱扬起了笑容。

        他的笑那样生动迷人,周遭的美景齐齐失了颜色。罗纱只觉得脑子开始嗡嗡乱想不听使唤了,面颊绯红心直乱跳,却也不躲不避,硬生生回看过去。

        穆景安就怔在了那里,片刻后,眯着眼朝罗纱遥遥一指,唇边带了股意味不明的笑意。

        罗纱看他那笑就明白他不知道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了,唬了一跳,脸上的笑就定住了。

        少年很是满意,狡黠地朝她眨眨眼,拿起纸来放到膝上提笔写了起来。

        罗纱坐立不安了。

        她想要去看看他在写什么,却又有些犹豫,就这迟疑的一会儿工夫,穆景安已经住了笔。他将手中的纸张抖了几下让墨迹干一些,折了起来塞到垂首立在一旁的阿一手中。

        阿一径直出了院门,再过一会儿,阿四绕了回来。

        罗纱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手段,死盯了阿四细瞧,而后发现,在经过十一皇子身边的时候,阿四的手微微动了下。

        罗纱就转而去看十一皇子。

        若她没料错,穆景安那家伙的诗是替十一皇子写的!

        果不其然,十一皇子将手里那几张不知写了什么的纸上下来回翻了几次后,最上面就出现了一张写了四排字的。东西翻出来,却也没见他誊抄,直接大喇喇搁在最上面了。

        罗纱暗赞,几年不见,阿四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连笔迹都会模仿了……

        想来就是为了这个,十一皇子和穆景安才坐得那么偏吧!

        望着四周少女们痴迷地远远望着白启正他们几人那边,罗纱真心有些搞不懂了。

        为什么穆景安这样姿容出众肆意张扬的少年没有几个女孩子去追捧,反而不温不火的白启正和清清冷冷的程博文他们更能吸引众多少女的目光。

        不过……

        这样也好。

        罗纱喜滋滋地想着。但具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样很好,她也说不清楚。

        她在自己熟识的几个少年之间来回看着、比较着,扫到穆景安时,就见少年正朝她这边看来,眼波流转间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罗纱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穆景安虽然隔得远,却也发现了,登时就瞪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状似警告地看着她,罗纱就笑得更加厉害了。

        穆景安撇撇嘴,嘴唇开合说了些什么,罗纱没看到,因为白启正突然走了过来,刚好站在了二人中间的地方,遮住了罗纱的视线。

        “看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白启正这才发现罗纱脸上的笑意,就侧开了身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罗纱含糊着说了几句话糊弄了过去,再看穆景安,他却已经撇开视线看向别处了。

        罗纱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角。

        好在少年们的诗稿已经交了上去,先生们开始点评,罗纱就将注意力转到了先生那边。

        负责评判先生的算上王老一共有五位,收上来的诗作交到他们手中后,先生们会按照顺序将诗读一遍念给大家听。

        前面几个罗纱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终于等到了“十一皇子的作品”。

        这首诗好巧不巧地轮到了王先生来读。虽然他的读法非常古板,但依然压不住那首诗的妙处。

        这诗用词华丽繁复,从头到尾都是在赞花写花,写花的娇艳花的美丽花的欲语还休,乍看之下好似从头到尾都在表达爱花之意,但是,却又在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一种信息,那就是写的其实根本不是花,而是在写一个如同花一般娇俏美丽的羞涩女孩子。

        作诗之人将浓烈的情感掩饰在爱花之下,含而不露因而不发,却越发地引人遐思。

        想到穆景安方才那遥遥的一指,罗纱立刻就慌乱了,旁边的白启正赞了这诗什么,她也没听清楚,自己应付地说了些什么,也没记住。

        周遭的女孩子们在听了十一皇子的诗后,终于开始真正地“关心”起那个少年,面带红霞地低声议论着,还时不时含羞看他一眼。

        十一皇子很受用地接受了女孩子们赞赏的目光。

        可是对于十一皇子这首诗的排名,先生们却是起了争执。

        王老先生认为此诗寓意过于旖旎绮幻,作诗之人心思旁用,太过小家子气。

        有位先生据理力争,说是作诗之人笔力十足至情至性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两相争执之下,最终还是王先生的观点战胜了一切,白启正那首体现了兰的高洁心性的诗拔了头筹,十一皇子的屈居第二。

        排名一出来,与王老先生争执的那位先生当场拂袖而去。

        罗纱心中暗暗可惜,虽然她也觉得白启正的诗极好,可到底私心里更喜欢穆景安那首,于是只能硬生生扬着笑脸朝白启正道贺。

        白启正志得意满,含笑同她说了几句话后,便走上前去接受王老先生的教诲。

        罗纱心思复杂地望向穆景安,谁知他却不在了。

        罗纱不知他去了哪儿。

        虽然明知他是绝不会将名次放在心上,虽然明白自己寻到他后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可罗纱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立刻见到他。

        这样想着,就也这样做了。

        她立刻起身离开座位,可是走了没两步,被个小丫鬟给拦住了。

        “叶姑娘,程夫人让您去她那儿一趟。”

        看小丫鬟的衣饰显然是勇毅侯府的,罗纱心道可能是穆氏不放心她的身体状况,所以让人叫她过去。

        今早换衣服时罗纱想着这里满园花香,再带着那醒神的香囊未免会扰了花的香气,就将东西搁在屋里没带出来。

        方才被周媛媛气了这么一遭,她的头又隐隐有些发疼,就将自己的荷包给了红绣让她去寻红倚,让她帮忙装进些醒神的药草。如今穆氏找她,怕是知晓了她的头疼,有些担心吧。

        罗纱这样想着,心里暗暗叹息,如今只得先去见了舅母再去寻穆景安了。

        红倚和红绣都不在,罗纱问过穆氏的位置后,便独自前去了。

        她心中装着的全是方才诗会的事情,一时喜一时忧,百般滋味齐齐涌来,结果越走越偏都没发现。

        等她注意到时,周遭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看着四周没有小丫鬟所说的那个院子,罗纱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毕竟小丫鬟只是大致说了方向,别院这样大,而自己又实在心不在焉……

        这样想着,罗纱便准备转回去问清楚路再说。一阵风袭来,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她忍不住咳了几声。

        这时身旁院子的屋中里传来隐约人声,好似在唤人一般。

        罗纱觉得这声音不像是舅母的,可到底离得有些远她并不太确定,思量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准备看看再说。

        她刚踏进屋门,一道娇软女声响起:“大郎,你来啦。”

        罗纱的步子硬生生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头昏脑胀……

        奋发!握拳!


    59女子,花


        59女子,花

        罗纱听着话语和声音就觉得事情不对,忙想要走,可是方才踏出的步子却是收不回来了,于是准备转身前她顿了下步子,一抬眼,就和屋子内的人正正地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两人就都愣住了。

        对方是没想到来人不是她的“大郎”而是个女孩子,罗纱则是有些被震住了。

        屋内的是个极其漂亮的女子,身穿逶迤拖地金线滚边的素色百花裙,外披牡丹团花薄烟纱,衬得五官越发地美艳,有种看不出年龄的美丽。

        此时的她正慵懒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肘搁在扶手上单手支着下巴侧头看着罗纱,嘴角带笑地问罗纱道:“你是哪家的小女娃娃?怎地跑到这儿来了?”说着她打量了罗纱一番,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虽然罗纱站着她坐着,而她又是这样懒懒散散媚眼如丝地斜斜倚着,但罗纱莫名地有种感觉,仿佛这女子是站在极高的高台上,正神态睥睨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虽然她气势迫人,罗纱倒也不惧。但是这女子的目光给了她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罗纱莫名地有些发窘。

        她忙深吸口气定了下神,扬起微笑答了她的问话。

        但没想到对方的眼力那么好好,瞬间就发现了她的窘状。

        女子掩口笑了半晌,直到身上披着的薄纱顺着她的动作滑到了臂弯露出光洁的手臂,这才慢悠悠道:“叶……你居然姓叶……你是哪个叶家的孩子?”她的声音极软极糯,很是动听。

        罗纱如实答了,女子扬起手,将罗纱唤去身边,待她站定后仔仔细细看了她半晌,见罗纱越发地窘迫起来,女子柔声问道:“我很可怕吗?你怕我?”

        “我……有些紧张。”

        对方便又低低笑了会儿,对罗纱说道:“你很诚实,我喜欢诚实的孩子。你又没做错什么,不用紧张。回去吧。”

        虽然她脸上也像方才那样带着笑,还口口声声说喜欢罗纱,可罗纱在这一刻突然真真实实地感觉到,这个人不喜欢自己。

        非常不喜欢。

        这感觉来得那么强烈,让罗纱不由自主产生了几分排斥,赶紧向外走去。

        待出了屋子,罗纱无暇欣赏院内百花齐开的美景,一边细想着那女子为何特别在意“叶”这个姓,一边加快步子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由于走得太慌心里又想着方才的事情,她转出院子时没有注意周围,差点和刚要进院子的一人碰上。对方猛地退了半步,罗纱急急收了脚步,两人这才免去了碰撞。

        “什么人!怎地跑到这儿来了!”

        听到对方的呵斥声,罗纱缓缓抬头。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举止儒雅气质沉稳,只是眼中的厉色让他整个人变得如刀如剑。

        罗纱还未开口,屋内传来女子慵懒的声音:“她不过是跑错地方罢了。”

        男子突然面色转柔,向着屋中应了一声,而后低低呵斥罗纱:“以后万不可如此鲁莽!”

        眼看罗纱应了声“是”后就要离开,男子又将她唤住了。

        “今日你来过这里、见过我俩之事……就忘了吧!”

        听着他口中的叹息声,罗纱这便明白此人应该是那女子口中的“大郎”了,又低低应了声,眼见男子皱眉看了她一眼后向里行去,方才离开。

        根据方才两人话中的内容,罗纱明白自己撞见了不该看到的事情。左右与自己无关,她也不愿将这事放在心里,省得无端招惹了是非。因此,她答应那人的话时,是十分诚恳地答应下来的。

        一路前行,直到距离那院子极远了,罗纱方才停顿下来。吁了口气,回首看了那边一眼,她缓缓摇头,彻底将此事抛开,一路询问着回了清兰院。

        刚进院子,就见穆景安正焦急地在院中来回踱步。见罗纱来了,他大跨几步走了过来,问道:“你去哪儿了?怎地一声不吭就走了?找你许久了都寻不到!”

        罗纱见到他急切的样子,看着他额上的淡淡汗珠,奇道:“不是你先离开的吗?我当时还想去寻你来着……”说着就想起了方才的诗句,面颊发烫咬紧了唇,再不能开口说一个字。

        听了罗纱的话,穆景安则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先是怔了怔,继而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晕。

        他捏紧手中折扇,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凑到罗纱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人有三急你懂不懂?我自然是去,是去……”话说到一半却是接不下去了。

        看着他那羞窘的样子,罗纱这才知道他方才离开的原因。难得一见这人也有害羞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自己那羞涩的感觉居然找不到了。

        穆景安看她开心的样子,气得牙痒痒的,脸却是越发红了,瞪了她半晌后,懊恼说道:“我就知道不该同你讲实话!”

        罗纱忙忍住笑,好生哄着他说还是讲实话好,又问道:“你方才在找我?”

        穆景安“嗯”了声后说道:“我回来时你已经不在了,刚巧红绣寻你不着问我你去了哪里,我们这才知道你是不见了,就去找你……你到底去了哪儿?”

        “舅母遣了人来唤我过去,我找错了地方,迷路了。”

        穆景安一听她这话,脸也顾不上红了,一字字慢慢问道:“你是说,姑姑找你?”

        “是啊,怎么了?”

        “方才我们寻你时去过姑姑那里,她说你没去过她那儿,还说如果我们见到你,别忘了提醒你一声,你伤势好了没多久,等会儿宴席上尽量不要碰鱼虾。”

        虽然他没明确说,但罗纱从他话里意思明明白白知道了,舅母穆氏并没让人叫自己过去。

        那会是怎么回事?

        罗纱心中疑惑,不自觉地就去揉眉心。

        手指刚触到额头,折扇突然挥了过来轻轻碰歪了她的手。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整天一副老气横秋愁眉苦脸的样子?放心,只要你不乱跑,我保你没事!来来,想点开心的事情。”

        “什么开心的事情?”

        穆景安洒然一笑,晃着扇子问道:“不如……来谈谈诗?”

        罗纱一看他表情就知他问的是方才诗会上那首,脸上立刻升起了一层红晕,她忙别过头抿着嘴不说话。

        穆景安“咦”了声问道:“难道我写的不好?”说着扼腕叹息一番,道:“看来你不喜欢那么隐晦的,下次得再露骨些才行。”

        罗纱听了后气得想打他,死死盯了他好半天,咬着唇转过身走了。

        穆景安“哎”了声追了上去,不住问她:“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仿佛罗纱不给他个答案,他便不会罢休一般。

        他手中折扇一直在轻轻摇着,身上留着的淡淡墨香气便总往罗纱这边飘。

        闻着他身上不断传来的墨香,又听他总是问着那句话,最后还是罗纱先撑不住了,恶狠狠丢下四字“那首极好”,便小跑着准备离他远点儿。

        穆景安滞了滞,忽而笑了,又不管不顾的追上去,非要细问哪一句更好。

        两人这样一路闹着,就到了蔷薇院。

        此次赏花宴来的宾客众多,蔷薇院院中空间最为宽敞,勇毅侯就将午宴设在了这里。

        还未进院子,便闻到了阵阵花香,踏进院中,便见处处都是蔷薇——或丛生密植为花海,或星罗棋布,点缀于房屋树木之间,美到极致。

        由于勇毅侯夫人已经派人到各处说了午宴将要开始的事情,大家陆续到来,纷纷称赞这次花会的美好景致,赞叹周夫人好眼光,居然将这里布置得如此漂亮。

        这时有人问道:“听说夫人新近得了些珍品奇花,不知可否一观?特别是那株紫绮茶花,老夫可是闻名已久了。”

        说话的是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是户部尚书张大人。

        他口中的紫绮茶花,乃是几十年前由当时的清婉公主亲自培植出的品种,据说此种茶花开放时有碗口大小,花瓣呈现出淡淡的紫色,上面又有稍深些的紫色若有似无地淡淡氤氲着,极为漂亮。自清婉公主逝去后,她的那些花不知何故在几年之内也陆续枯萎死去。这些年来虽然不少人也试图培植过此种花,可养出来的颜色与花型都与当年公主的相去甚远。

        前些日子勇毅侯府培植出了紫绮茶花的事情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如今爱花成痴的张大人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勇毅侯顿时觉得非常有面子,就命人将那茶花和其他几株珍品花都搬来,还特意吩咐了紫绮茶花要尤为小心一些,又赞赏地看了看周夫人。

        说起那紫绮茶花,周夫人面上的得色掩都掩不住。要知道,这花可是她寻来的花匠培植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女的是谁呢……

        啊哈哈哈哈……


    60坠子


        当年的紫绮可是极其出名的,勇毅侯府自然也寻了许多花匠来培植,只是这么多年来没有一次成功过。

        因此,前段时间这花匠带着新出的茶花来见周夫和勇毅侯的母亲周老夫时,她们本是没报太大希望的——毕竟失败过太多次了。

        谁知周老夫一见到花,直接惊呼出声。

        她幼时亲眼见过清婉公主亲手培育的紫绮,那娇艳迷蒙的颜色她一直都还记得,绝不会认错。

        得了这个消息后,原本酒楼里同吃酒的勇毅侯都赶了回来,看了后连道“甚好”,再多的话却是激动地说不出来了。

        周夫觉得这花摆出来能大大地长脸面,加上她新近得了几个珍品牡丹和兰花,就提议趁机办个赏花宴。

        这个想法得到了勇毅侯和老夫的大力支持,于是,府内上下更是极其小心这株茶花,还派了专程照顾它,力求让它赏花宴时呈现出最好的状态。

        罗纱与穆景安进到蔷薇院时,那被派去拿花的小厮刚刚离开。

        罗纱一抬眼,就见不远处的周媛媛正死死盯着自己看,不由低声问穆景安:“可是有哪儿不对?”

        穆景安似笑非笑说道:“除了脸红了些,没什么不对的。”

        罗纱气极,正要说他,周媛媛急乎乎跑了过来。待到罗纱身边站定后,她莫名其妙地看着罗纱,问道:“怎么这儿?”

        罗纱比她还莫名其妙,“怎么就不能这儿?”

        “如果这儿……”周媛媛缓声说道:“那么那个‘叶姑娘’又是谁!”说着她唤过一个丫鬟,指了罗纱低声问道:“们到底是把什么弄去了?说的是她!”

        丫鬟很是委屈,说道:“就是同这位叶姑娘说的去晚茶院啊,但是……但是她们那边怎么认的就不知道了。”

        罗纱认出了这个丫鬟,刚才清兰院里,分明就是她告诉的自己说是舅母让过去一趟。

        见此情形,罗纱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一转眼就见穆景安悄悄指那丫鬟,罗纱便微微颔首。

        穆景安会意。

        眼看着周媛媛上前一步逼近罗纱,穆景安折扇一伸把她与罗纱隔开来,又将罗纱拉到一旁,自己就大喇喇地站了她们中间。

        周媛媛虽然平日里家很横,但对于穆景安这种家里外面都横着走的却是一丁点儿都不敢招惹。

        如今看罗纱被他护着,周媛媛恨恨地瞪了罗纱一眼后急匆匆走了。谁知刚走没几步,那个负责去搬花的小厮跑了回来。

        看着小厮脸色发白的样子,周媛媛就停了那儿。

        小厮神色慌张地跑到了勇毅侯跟前,他跟前躬身低语了几句。

        勇毅侯一听后先是愣了下,继而大怒,扯着嗓子吼道:“什么?说那花被给折了?”

        他话一出口方觉失言。

        张大“呵呵”几声,脸上不带半点笑意地说道:“前些日子都没事,如今们都赶来看花了,侯爷才说花被折了……到底是舍不得让们看呢,还是根本就没有培植出真正的紫绮来呢?”

        他这样一提,其他也有顿悟之感,看向勇毅侯的神色就有些晦涩不明了。

        勇毅侯有苦说不出,一脚将那小厮踹到一旁,喝道:“去!就算是折了的,也给搬来!不是抓到折花的了么?一并带来!”

        想到这些天护着的花被伤了,他心疼得内脏都发颤,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神色傲然地看了眼张大他们,他故作淡然地说道:“是真是假,待看到花的时候们自然就知道了……既然那折花之已经捉到,那么到底是谁扰了今日大家的兴致,自会查个清楚明白!”

        周媛媛脸色刷地下白了,回头看了罗纱一眼,皱了眉不声不响地回她席间的座位去了。

        这时穆氏也看到了罗纱她们俩,派了来唤罗纱去她那边坐着。罗纱正要过去,却被穆景安一把拉住了,“不急。”

        将那丫鬟找托词遣了回去,穆景安又选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让搬了两张椅子过来,就拖了罗纱坐一处凉凉地看着。

        见罗纱不解,穆景安折扇遥指女眷那边说道:“还指不定哪家的女儿被那周……给抓了去呢,等下再过去,免得等下吵起来后殃及池鱼。”

        他将折扇摇得忽忽直响,脸上一片自得,十足一个纨绔风流子的做派,“方才已经观察过了,这里观戏,效果最好。”

        话虽说得容易,可等到被带过来时,穆景安的笑容却是僵了脸上。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极好,一眼就能望见院子外面。

        罗纱顺着穆景安的视线朝院门外看去,却是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身着鹅黄色衣衫,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很是可爱。

        那些丫鬟显然也没忍心对她下狠手,只拉了她的胳膊后面嚷嚷着说些什么。

        罗纱瞧着穆景安的神色像是认识这女孩子,忙问道:“她是谁?”

        穆景安神色复杂地说道:“是小夜……舅舅的女儿。”

        罗纱自然知道他舅舅是谁,也知道他舅舅儿子众多女儿却只得三个,因而很是娇宠,平日里轻易不让她们出门。

        一个受宠的、可爱的、不谙世事的公主,却被周媛媛的圈套给设计了去,罗纱想想都觉得惨,忙跟穆景安说道:“快去帮帮她啊。”

        她一转眼,却见那少年神色烦躁,拿着折扇的手握得极紧,指节处都泛白。

        听了罗纱的话,穆景安极慢地侧首看过来,说道:“不能过去,她的事,一件都不能管。”深深望了罗纱一眼,他问道:“能理解吗?”

        这样一个肆意的少年,如今却说着自己的“不得已”……

        罗纱毫不犹豫地颔首,说道:“一直相信。”

        见他面露担忧神色间却丝毫没有放松,罗纱说道:“或者,来想想办法帮帮她吧。”

        穆景安不吭声,罗纱说道:“周媛媛本想暗算的是,如今却连累了她……”看到穆景安不松口,罗纱截断了话头,遥看着事不关己的周媛媛,再望望那个单纯的尊贵的少女,暗暗叹气。

        眼看那一行就要进院子了,她下定决心正要起身过去,突然,穆景安微微笑了。

        这是他这一会儿时间内第一次笑,罗纱刚松了口气,就见他从脖颈上摘下一个链子,下面的坠子被他握手里看不清形状。

        他倾身挨近罗纱,亲手将链子给她戴颈上又扣好了上面的暗扣,那坠子始终手中没有松开。待到链子扣好,他轻轻扯开了一点点罗纱的衣襟,将那坠子丢了进去。

        自始至终,坠子都没有露出来过。

        罗纱本就被他贴近的鼻息扰得头昏脑胀,哪知道他最后会突然拉这么一下,顿时脸涨得通红。坠子尚还带着少年的体温,顺着她的肌肤一路滑下去落到了胸口,她突然就莫名地燥热起来。

        狠狠压下心里头这一闪而过的旖旎感觉,她定定神,隔着衣衫按了按那坠子,问道:“这是什么?”

        “聘礼。”穆景安仿若又回到了那个嬉笑怒骂的少年,扬起嘴角朝她眨眨眼,笑道:“往后这东西就是的了,若是不能冠上穆姓,这东西它就再不姓穆!”

        少年顿了顿,好似害怕罗纱不理解般,又道:“今日有些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不得不防。”

        罗纱恍然意识到,这东西估计是极其极其重要的,而如今,这少年却将东西给了她……

        她突然觉得此物重若千金,更重的,是那少年话语中的承诺。

        两相识相交,一直是这少年助她帮她,她不懂自己何德何能得他眷顾,却也明白,自己心中再没能比得上他。

        如今少年将这样重要的东西给了自己,为的不过是一句承诺、一个未来。

        看着他好似笑、实则忧愁而坚定的双眼,罗纱深吸口气认真道:“好,应了。”

        短短几个字,少年眸中的忧愁突然就消失了,但他仿佛还是不敢置信,让她再说一遍。

        罗纱笑着重复了次,少年的双眼突然绽开了无双的光华,神采奕奕地说道:“这可是说的,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可都不准反悔。”

        罗纱这才知道,他的忧愁却是因了担心,不是担心旁的什么,而是怕她不答应。

        心中一阵酸楚一阵甜蜜,罗纱咬了咬唇,一字字地说道:“绝不反悔。”

        穆景安低低笑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住叹息:“不知道,多怕再次拒绝。”

        罗纱没听明白。

        对于他的事情,自己向来有求必应——虽然他没怎么求过。

        怎的来了个“又拒绝”之说?

        难道自己曾经拒绝过他吗?

        她正兀自奇怪着,穆景安却是笑着推了她道:“去吧,小夜那边来搞定。”

        罗纱现全副心思都他的身上,可那被捉的女孩子到底是因了自己的缘故而落得如此下场,她忙敛住心神,缓步向那少女走去。

        行了几步,她蓦然回首,就见阳光下的少年正专注地笑看着她,那笑容如此真切热烈,荡去了她心中所有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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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产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03:28:44 |只看该作者
    61初相见


        勇毅侯虽然嗓门很大地让将那折花之带来,好似要大张旗鼓去整治一番,但真将带来后,却是转而去了院中花厅——

        毕竟今日宾客们来的主要目的是赏花会,而不是惩治什么,不能为了这件事情就扰了大家的兴致。

        有周夫,蔷薇院中的宴会照常举行着,花厅里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与院内众完全无关,大家言笑晏晏,看都不往那边看上一眼。

        此刻聚花厅中围着紫绮花看的宾客,不过是张大以及几个极其爱花的同好罢了。

        几走到那些被折掉的花朵前面,仔细观察了半晌,小声讨论许久,最后由张大肯定说道:“果然是紫绮。”不赞同地看了眼宋静夜,他对着花朵很是惋惜地叹道:“可惜了。”

        勇毅侯本就心里不顺,听到张大的论断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宋静夜吼了半晌。谁知女孩儿不气不恼,只睁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

        宋静夜如其名,给一种很“静”的乖巧感觉,不说话的时候只用那双眼睛迷蒙地看过来,让一下子就心软了。

        对着这么个少女,勇毅侯说着说着自己先没了气势,停了片刻后,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是哪家的姑娘?让家大来说话!”

        见他终于停歇了,宋静夜才慢吞吞说道:“没有,不是弄的。过去看它的时候,它的花已经被折下来了,搁枝桠中间。”她指了那几个丫鬟,“她们问是不是‘夜姑娘’,说了是,她们就带过去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罗纱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巧听到这几句话。

        “夜姑娘”一入耳,再看看自己和宋静夜颜色相近的衣裙,罗纱心道这误会可真是闹得太巧了。

        又回头看了眼宴席上,依然没发现二皇子妃和十一皇子的踪影,罗纱走进屋中先看了看宋静夜白皙的手指,这才向众行了礼,朝了张大他们那边问道:“请问诸位大,可确定了这是紫绮花?”

        张大正与其他几一同扼腕叹息着,见罗纱问,便随口答了句“是”。

        “大精通养花一道,那么对于这紫绮的特性,想来也是知道的吧?”罗纱说着,又向那几个丫鬟的手指扫视了一番。

        说起这个,张大很是自傲,终于正眼看向罗纱了,“那是自然。”

        “晚辈有几句话想请教大,不知大方不方便。”

        张负手而立,很是自信地说道:“紫绮的特性极多,不知姑娘指的是哪一点?老夫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说紫绮花茎秆的汁液沾染到皮肤上,就算是用水洗,也要许久才能褪色,不知可有此事?”

        张大颔首道:“确有此事。当年清婉公主还用它做过蔻丹,据说当时有许多争相模仿,试图做出紫色蔻丹,但没有一种植物,能染出紫绮汁液那种鲜艳的色泽。”

        听得他这样说,罗纱就松了口气。

        沈秋意曾经有一次开玩笑的时候顺带着说起过,说到蔻丹,若是想染紫色的,能觅得那紫绮茶花来是最妙的,据说那花的花枝断了时,流出的汁液就是紫色的,染到皮肤上,就算用水经常冲,最少也得五日方会褪色。

        罗纱方才就觉得“紫绮”这个名字耳熟,后来细想了会儿才记了起来。

        她指了那花茎上明显的掐痕,又指了宋静夜白净的手,说道:“那么大以为,这花枝可会是她折的呢?”

        张大方才只顾着去看紫绮茶花,加上他觉得这捉住伤花之到底是勇毅侯府的私事,不便过问,因而并未多想那些。此刻见罗纱提起,他才真正去注意宋静夜,看到她一双手指纤尘不染,便对勇毅侯笑道:“这回可弄错了。此花一看就是被急忙间用指甲掐断的,这小姑娘一双手白白净净的,肯定没沾过这花。”

        勇毅侯一听这话,忙吩咐去查,凡是看到手指上沾了紫色的,统统带来!

        下刚领命还没出门,二皇子妃带了十一皇子匆匆赶来。看到宋静夜安安静静地站那儿,二皇子妃褪去了平日里冷静的样子,急切地说道:“怎样?还好吧?们刚才寻半晌都寻不到,可急死了。”

        罗纱这才知道二皇子妃她们是去找宋静夜了。如今见正主已经到了,心知她们和勇毅侯肯定还有好一番争论,罗纱便悄悄退了出去。

        临到了门边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个柔柔的声音:“多谢。”

        她回首望去,只见宋静夜正向她看过来,面上带着干净纯净的笑意。

        罗纱笑着颔首,就也出去了,正好迎上匆匆而来的穆氏。

        “那个果真是小夜?”见罗纱从里面出来,穆氏忙问道。

        得到肯定回答后,又问了事情与宋静夜无关,穆氏反倒是笑了,“好多年没见她了,方才可是一下子没认出来。她这次来,必然是为了景安吧。”

        听到穆景安的名字,罗纱一愣,还不待细问,穆氏已经匆匆进屋了。

        带着满腹疑虑,罗纱正慢慢往回走着,就听侧边有个慵懒的女声说道:“叶姑娘果然好大方,居然肯出手帮助小夜。”

        这声音带着丝魅惑,罗纱一个时辰前刚刚听过,自然记住了。

        她脚步滞了滞,循声看过去,只见之前遇到的那个美艳女子正朝着自己袅袅行来。

        女子的姿容绝佳,气质高华,只是眉眼和声音带着魅惑,让她平添了许多的妩媚之感。

        虽然心中疑惑为何这会识得宋静夜,可罗纱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便不欲与她多做纠缠,行了个礼后就准备离去,却被女子伸手拖住了。

        “别忙着走啊,好歹……”女子突然朝罗纱身后望去,笑靥如花地说道:“好歹也和大伯父、大伯母打个招呼啊。”

        大伯父、大伯母?

        罗纱愕然,顺着她的视线往后望过去,登时惊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连叶之扬夫妻给女子行礼时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她忘记了礼数忘记了朝长辈行礼,猛地回过头看向女子,指了那中年男子不可置信地问道:“大伯父?”

        女子笑得畅快,松开了抓着罗纱的手,说道:“可不是?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叶侍郎,叶、之、扬。”

        罗纱这才缓缓地转过身,努力平复下心情,对着那夫妻二恭敬行了个礼,“罗纱见过大、伯父……大伯母。”

        感受到叶之扬盯着自己的眼神,罗纱感到自己的冷汗都快流出来了。

        她一心想要忘记方才误闯小院子时遇到这二的事情,怎的这样不巧,这个中年男子居然就是自己的大伯父?

        暗暗摸了摸腕上的金镶玉链子,她有苦说不出。

        这样一来,有大伯父防着,自己想和大伯母私下里说句话怕是更难了……

        她正暗自叫苦,想着先脱身,然后找穆景安想想办法,突然就听女子突然唤了声:“安儿,怎的过来了?别是为了这个丫头吧!今天小夜可是来了的。”

        淡淡的墨香传到鼻中,再思及那声“安儿”,罗纱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发抖了,心中一个声音不停地说,别是他……别是他……

        可天不遂愿。

        她明明白白地听到穆景安答道:“罗纱胆子小,母亲不要吓她。”

        罗纱腿下一软,差点跌倒。好穆景安发现了她的异状,一把将她扶住了。

        她抓住穆景安的手,死死地握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设想过无数次,第一次遇到大伯父、大伯母的时候,自己怎样微笑才能更合适;就刚才,她也设想过,若是某天见到了穆景安的家,自己怎样说话怎样应对才更得体。

        只是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自己不经意间,以那样的方式见到了长公主和叶之扬。

        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才对?

        偏偏这是个死结!怎么做都没的挽回!

        碰到了的事情就是碰到了,再不可抹去!

        穆景安发现了她的异状,侧身将她挡身后,袍袖的遮掩下,他反手握住了罗纱的手。

        少年的体温慢慢传来,罗纱的手渐渐被暖热,心,也缓缓地安定下来。

        长公主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笑道:“安儿,这么做可不行,小夜这里呢,若是被她看到了,怕是要伤心的。”

        似是要让罗纱感受到自己的坚定一般,穆景安的手紧了紧,口中却是冷淡地说道:“她这儿就这儿,关何事?”

        “怎的就不关的事了?定国公府的世子,向来是要娶公主的。当年……不就是这么嫁进穆家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本文被人刷屏骂,好多条啊,主页面上往下拉,哗啦啦全是这个人骂来骂去的留言。

        换成My刷新了一下,嗯,几乎满屏了……

        我一直都是很用心地认认真真地在写,每天花很多的时间和心思在上面。

        真心希望讨厌这文的人,弃了不看就好了,好歹尊重下我的努力,不要骂成这样啊。

        唉。好伤心。

        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被人瞧不起就算了,还被公然贬低到这个份上。

        快哭死了。胃都开始疼了。心情跌到谷底。

        新章没修完,实在没心情修下去了。大家看看还行不,能看明白不。

        有几个可爱妹纸的留言也还没回,因为暂时没心情卖萌。

        过了今天好受些了我肯定会回留言,必须的。

        握拳!奋发!

        我得振作起来!

        还得日更呢!


    62美人如花


        长公主短短的一句话点醒了罗纱,让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个问题。

        穆家所有世子之妻都是公主,唯一一个例外的郡主,也是自小跟皇后身边长大的,与皇后情同亲生母女,后来也是以公主礼出嫁的。

        这是世都知道的事情,罗纱自然也知道。

        只是她和旁一样,以为那或许是一次次的巧合罢了。

        毕竟放眼天下,除去皇亲之外,年轻男子中身份最高之必然是定国公府的世子,而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嫁去,身份上倒是得当的。

        谁又会想到这其中居然是“必然”的个关系?

        想当年,长公主二八年华嫁与穆家世子,满朝哗然。因为大家都知道定国公穆家的世子与永乐侯贺家的嫡次女是青梅竹马的情意,而长公主却嫁了进去。贺家女再进穆家门,却是妾室。

        那可是贺家啊……曾经出过两位皇后的贺家。

        旁只道是长公主张扬跋扈非穆家世子不嫁,硬是要先于贺家女入门为妻。如今望着笑意达不到眼底的长公主,罗纱心中暗叹,世只道她不择手段,哪知道这其中几多辛酸?

        如今听了她的这番话,再回头细想那些,缘由却是一目了然。

        皇族宋氏向来是多儿少女,到了先帝更是如此,只得长公主一女。

        她不入穆家,谁入?

        此时再看长公主与叶之扬,罗纱另有一番感叹。

        手上突然传来痛感,罗纱下意识抬头,就见穆景安正认真地望着自己,好似做什么保证一般。

        罗纱心中一动。

        她之前没想到穆家世子必须要娶公主,其实还有个原因,那便是前世时穆景安让来向她提过亲。

        如果长公主所言非虚,为何他还会让来提亲呢?

        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真心想知道答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嘲一笑,她都要忘了,那些本这个世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穆景安他又如何能够得知?

        不过……她知道他如今顶着这样大的压力,却依然肯同自己一起,这点就够了!

        紧了紧交握的双手,她笑盈盈回望,暗下决心。

        若他不弃,她便不离!

        长公主扫了眼她们二,轻笑着朝叶之扬看去,“叶侍郎……别来无恙啊?”

        叶之扬闭了闭眼,叹息一声。

        赵氏将那声叹息收入耳中,深吸口气款步走上前来。

        “长公主特意等这儿,莫不是为了叙旧吧?”她神色淡然,语气却是生硬的,“只是臣妇夫妻二旅途劳累需要歇息一番,闲聊怕是不行的了。若是长公主没有旁的事情,臣妇夫妻二,就先行告退了。”

        赵氏的声音那样冷,而长公主的笑容那样地娇艳,罗纱刚缓过神来,脑中突然就闪过了“以卵击石”这四个字。

        眼看着长公主眸中渐渐起了凉意,赵氏却还要张口欲言,罗纱忙急急唤了声“大伯母”。

        场几齐齐向她看来,罗纱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那四个字此时是万万说不得的,只能另想办法。

        眼看着场面就这样僵了起来。

        几个头次见面的长辈都静静望着自己,罗纱有些微的心慌,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有些问题想请教大伯母。”

        “说。”赵氏对着她时的语气倒是稍稍好了些,但也绝对算不得温和。

        想想也是,她们夫妻二本就因了老夫和叶之南的缘故而多年前搬出了叶家老宅,不待见叶之南的孩子,实属正常。

        罗纱一时间接不上口,手里冒出薄薄一层汗来。

        她和赵氏完全没接触,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加上长公主和叶之扬也盯着她看,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她脑中衡量了一下下后问道:“想请教大伯母些,嗯,针黹方面的问题。”罗纱想着,女子一般都比较擅长这个,说这个大致不会出岔子的。

        哪知她这话一出口,赵氏的脸色立马变得古怪起来,穆景安低低笑了下,叶之扬居然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本来到了这儿,虽说罗纱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气氛反倒是奇异地和缓些了。

        可长公主掩口笑着,纤指遥点了她道:“还丫头太坏了,要知道,叶夫最弱的便是女红了。”她翘着嘴角,露出嘴边梨涡,笑看着赵氏说道:“当年叶夫做一件外袍,都要花去一年多的时间呢。”

        她口中的事情,其实京中大部分都知道,只是这话旁都可以赵氏面前提,都可以拿这件事来同赵氏打趣,唯独长公主不行。

        她心中也明白,可还是忍不住想拿着话语当利剑去刺赵氏一番。

        眼看着赵氏当真生了气,双手紧握逼近长公主,就连叶之扬拦了下都被她甩了开来,罗纱心头跳了跳正想着要做些什么才好,穆景安却是摩挲着折扇的玉骨缓缓开了口。

        “叶大夫妻情深,叶夫虽不擅女红,却能为了让叶大赶考之时穿上自己亲手做的外衣而不惜耗费一年多的时间与心血,不说旁的,单是这份用心,就担得起‘良师’二字。”

        说着他侧首朝罗纱一笑,“往后好好学着点。”

        赵氏看着穆景安和罗纱,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竟然平和了许多,再看长公主,眼中反而多了一些同情。

        她静立了会儿,终于有所动作,却是向长公主行了个礼,淡淡说了句:“臣妇告退。”也不待长公主说话,拉过叶之扬走了。

        叶之扬自始至终,除去行礼问安外,未发一言。

        长公主上前紧走几步仿若想要去追寻什么,被穆景安横过折扇挡住了。

        其实,他也并未用力,只是心知,长公主此时需要个不过去的理由罢了。

        两并行着渐行渐远,罗纱去看长公主,发现她正定定地望着叶之扬的背影,神色凄苦。

        但,不过片刻,她就又扬起了如花笑颜,她笑得那么开心,有些无法自已。

        待笑声终于停歇下来,她伸手轻轻说了句:“阿隐,酒。”

        一位身着紧身短衣打扮的女子凭空出现,将一个小酒坛放到了她的手中。

        长公主拍开封泥,直接对口便饮。凛冽的酒顺着她的口唇流了下来,一滴滴沾湿了衣襟,她却似是毫无所觉。

        坛中酒去了小半,她这才拎了酒坛口,仿佛刚想起来罗纱一般,笑问道:“要不要也来点?”不等罗纱说话,她又笑了,“应该用不着,们叶家都是心狠的。”侧首看向穆景安,她说道:“乖儿子,会给多留几坛的。”

        语毕,她也不说一声,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酒坛斜斜地被她拎手中,随着她袅袅的步履一晃一晃,其中的酒汁便一点点洒落了下来,滴到了地上蜿蜒一路,宛如美泪。

        罗纱心中突然涌起了心酸。

        穆景安望着她氤氲的双眼,扬声朝着长公主的背影唤了一声。

        长公主顿住步子,手中酒坛中猛地一停,里面的汁液便洒了许多出来。

        “母亲,将东西交给罗纱了。”

        长公主并未回头,只是缓缓问道:“是……那个?”

        “嗯。”

        她蓦地回头,双眼迷蒙地看向罗纱,口中却是问的穆景安:“决定了?”

        “是,绝不悔改。”

        少年的语气那样坚定,那样执着,长公主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忙将身子转了回去。

        “小丫头,也真敢接!不怕?”

        感受着少年传来的温热的体温,罗纱笑得有几分腼腆,虽不知那是何物,但还是慢慢地说道:“他若不离不弃,就不怕!”

        长公主仰起头,望着天边成双的飞鸟,看了许久,轻声说道:“阿隐,往后,就……跟着那丫头吧。”

        那个短装打扮的女子就又出现了罗纱面前,跪到地上给她端正行了个礼后,又将身形隐去。

        穆景安的手猛然一紧,罗纱想到方才阿隐和长公主亲密的样子,知晓她应当是长公主身边极其得力的手下兼伙伴,便上前两步想要说些什么。

        长公主虽未回头,却仿佛知道她做什么一般,不意地摆摆手说道:“别谢,可不喜欢,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只不过不想让的乖儿子太难做罢了。”她滞了滞,掩口哧哧笑了起来,“哎呀,果然酒这东西是不能多喝的。看,什么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小丫头,好好珍惜。”她丢下这么几个字,身姿袅袅地离去,自顾自地喃喃说道:“得赶紧回去了。没有青涯看着,一喝起酒来就会收不住的。”

        眼看罗纱望着长公主蹙了眉,穆景安没好气地敲她,“想什么呢!穆青涯是爹!”

        罗纱笑笑,继续专注地看着那个寂寥落寞的背影。

        美本娇艳如花,却为了一场情,倾尽了一世的繁华,换来半世清冷。

        作者有话要说:奋发!嗯嗯!


    63、暂别

        “安哥哥!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身后突然传来惊喜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回头去看,就见宋静夜正提着裙摆向这边急匆匆行来,平日里的端庄娴雅全然不见,而她的身后,则是跟着二皇子妃、穆氏以及十一皇子。

        见到那么多人过来,罗纱努力了番想将手抽出来,没成功。

        其实她现在立在穆景安的侧后方,且两人都是半侧身对着宋静夜这边,因此搭眼看过去的话,是不会注意到他们掩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小秘密的。

        但穆氏却是盯着他们的衣袖交叠处多望了几眼。

        穆景安显然也发现了穆氏在意的目光,只得缓缓将手松了开来,不过还是偏首望了罗纱一眼,带着几分的担心,好似生怕这样一松,她就会反悔了似的。

        罗纱本还在伤怀,被他这样的目光瞧了后,心情突然就欢快了几分,便笑弯了眼睛偷眼去看他,心道原来这家伙也有这般患得患失的时候。

        穆景安见状,颇为怨念地瞪了她一眼,这才朝了跑来的女孩子淡笑道:“小夜怎么来了这儿?舅舅也舍得放你出来。”

        “二皇**帮我求了好久,父皇才允了的。”宋静夜羞涩地说道,双颊染上了淡淡红晕,“其实……其实是我知道了你也会来,特意央了二皇**帮我去求的。”

        她满心欢喜地沉浸在相遇的喜悦之中,等了片刻,却没听到对方的只字片语,不禁失望地抬头去看。

        这时,她才发现了罗纱的存在,惊喜地同她打招呼:“原来你和安哥哥是认识的!方才真是多谢你了。”说着她又转向了穆景安,期盼地问道:“是不是安哥哥你发现我被人冤枉了,特意让她来帮忙的?”

        她与穆景安说话的语气如此熟稔,一串话问得如此理所当然,显然是随意惯了的。

        罗纱心中颇不是滋味。

        或许是为着宋静夜那理所应当的语气,或许是发现了她们二人相处的时光明显要比自己和穆景安多,九分的羡慕夹杂着一丝的嫉妒,罗纱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只是因了这复杂的心情,一时间倒有些尴尬起来,好似他们二人自成一个世界,而她自己才是那无足轻重的旁观之人。

        显然穆景安也发现了这点。

        他侧身将罗纱让了出来,不着痕迹地揽着她将她轻轻往前带了带,说道:“是罗纱发现后主动去帮你的。”

        一句话,将自己撇得清清楚楚。

        罗纱心中甜蜜,却也知道他这话的水分有多重,就睨了他一眼,穆景安状似无辜的眨着眼朝她笑。

        宋静夜虽然单纯,却不是完全地不谙世事。她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穆景安身上,自然就看到了他望着罗纱时那促狭的表情。

        那是他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一面。

        他在她的眼中,向来是说一不二、独断独行、敢作敢当的,她也一直觉得他这样的少年,方才担得起“英武”二字。

        可为什么见到了他此刻的笑容,她才发觉,这样的他更加生动迷人呢?

        偏偏他有这样的表情时不是对着她!

        带着失望与失落,宋静夜转过眼去看那幸运的、拥有了他这样的表情的少女。

        方才罗纱帮她的时候,她还沉浸在自己被冤枉的难过当中,没有仔细去看。此刻才发现,原来叶家的这个姑娘是这样的漂亮,而且,她对着穆景安时佯怒的样子,带了些少女特有的娇嗔,更是极致地动人。

        望着穆景安只出现了一瞬就被刻意掩去的纵容的笑容,看着罗纱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样子,回想起方才两人的无声交流,宋静夜恍然意识到,罗纱和穆景安之间,绝不只是相熟那么简单。

        况且……

        思及自己方才被人误会,颜面大失,穆景安却是问都不问一句,一时间,她心中更伤。

        宋静夜本就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这样来回想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就渐渐蒙上了雾气。

        她心中徒增难过却也不会去怨怪别人,只是驻足片刻后,便默默走开。

        这时二皇子妃她们也已经到了这边,与去而复返的宋静夜擦身而过。

        看到宋静夜润湿的双眼,二皇子妃很是不快,心道可能穆景安这小子又乱发了脾气,转眼看到罗纱在穆景安身边,她想到六皇子暗中递过去的消息,心中怒意更胜,就也不过去和穆景安讲话,转而陪了宋静夜去到宴席上。

        穆氏则是去看罗纱。

        只见罗纱望着宋静夜离去的背影不知说了句什么,穆景安就偏过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罗纱抿着嘴去瞪他,穆景安哼了下不再说话,只是眸中的笑意,却掩都掩不住。

        穆氏踌躇了下,转了步子随着二皇子妃她们去了,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另有一番计较。

        于是一行人出来后,除去宋静夜外,倒是只有十一皇子最终跑到了穆景安他们这边。

        他没注意到宋静夜从穆景安这边回去时的状况,到了穆景安这边后,只是不住地感叹那勇毅侯眼神不济,宋静夜这么乖巧的女孩儿居然也能被捉去当作坏人。

        噼里啪啦不停歇地一大通说完后,他挤挤眼问穆景安道:“我说你今儿怎么写了那么一首……嗯,华丽的诗,”拍拍穆景安的肩,他很是欣慰地道:“是不是你一早就知道小夜来了?”

        不待穆景安说话,他转眼又看见了罗纱,立马端正了神色凑到罗纱跟前,说道:“听程博文说姑娘你姓叶?不知是哪个叶家啊?我倒是认识个……唔……”

        十一皇子没说完,脸上就被折扇捂住了。那折扇顺势一推,他便不得不后退了两步,顺带着远离了罗纱几尺。

        一抬头,就见穆景安似笑非笑地说道:“平日里你哄哄旁的人也就罢了,她,你可碰不得。”

        这回就连迟钝的十一皇子也察觉了不对劲,他揉揉被拍酸了的鼻子正要细问,却见穆景安指了远处说道:“她们好像在等你,你快些去吧。”

        十一皇子见二皇子妃与宋静夜她们确实是在望着这边,忙不迭地就走了。离了几步才想起来穆景安也得过去,就又回头唤他,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罗纱冷不防穆景安突然用力,踉跄了几步被他扯到了一旁的转角处。

        眼看着十一皇子已经走远,而穆景安示意她噤声的手也放了下来,罗纱才笑道:“你倒是会糊弄人,我分明见到她们叫的是你。”

        “她们离得太远,说了什么,我可是听不太清的。”

        穆景安笑说完,神色就渐渐凝重起来,好似有话要讲,可对上罗纱探寻的目光后,却是欲言又止。

        前后来回踱了四五次后,他终于狠下心来说道:“你我可能需得分开些时日了。”

        二人方才还言笑晏晏,罗纱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就愣住了。

        穆景安叹道:“我对着你时,实在是……”他努力将“情难自禁”四个字咽回了肚中,接道:“……实在是有些遮掩不住,就连十一皇子都能发现异样来,这样下去,若是被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关系,少不得要为难你。你怎会是那些人的对手?此次事发突然,我什么都还没安排好,与其让你冒风险在他们眼前待着,倒不如回箐州一段时日,等我安排妥当了,自然就不惧了。”

        两人初初定下心意就要立即分离,就算是知晓了其中的厉害关系,饶是罗纱,也有些难以接受。

        罗纱垂首静立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穆景安心中叹息着,却也松了口气,将身边几人唤了来。

        “阿二,你叫上紫艾、紫环回安国公府,让她们两人将罗纱的东西收拾好带着,立即坐车回箐州。”又指了阿一,“你同阿二一同去国公府,将红月、红丹带过来,往后由她们跟着服侍叶颂青。”见两人领命下去了,他转而再朝阿四说道:“你去备车。”

        听闻紫环紫艾也要回箐州,那自然是往后也要负责保护她了,罗纱脱口而出问道:“紫环紫艾跟了我……那哥哥怎么办?他会不会有危险?”

        穆景安正想要说“不会,那些人明白,若想拿捏住我,那小子分量不够”,一转眼看见罗纱担忧的神色,他出口的话就生生转成了:“博文身边也有很多好手,这个你不用担心,反而你独自在箐州,需得多加小心。”

        罗纱这才记起他刚才吩咐了阿四去备车,疑惑道:“难道我现在就要走?可舅父舅母那边还没说一声,外祖父也……”

        “必须现在就走,安国公和姑姑她们那边我来解释。若是耽搁下去,难保姑姑她们会做些什么。”

        “舅母?难道她会帮助公主她们?”

        “不算是帮助……她或许会与她们达成一个协议,取得一个双赢的结果。”

        他看得分明,穆氏想让罗纱嫁给程博文。

        作为程博文的好友,他自然是极其欣赏那个少年的。但,那得分是什么时候。

        如今眼看着那少年成为自己最强劲的竞争对手,穆景安便怎么也不愿在罗纱面前提起他,生怕罗纱多听程博文的名字一次,那少年在她心目中的性便多一分――

        再怎么说,程博文自小就与罗纱接触很多,那个少年虽然不善于表达,但对罗纱的关心也是毫不掺假的。

        明知罗纱言出必行,既然许了诺,便不会出尔反尔,而她和程博文之间也确实是兄妹之情,可穆景安就是不愿其他人在罗纱的心中能占有一席之地。

        这样想着,穆景安索性由着罗纱心中迷茫,决意要让这件事烂在心里不说出来,或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让她知道也可以的。

        他很为自己的打算满意。

        一切安排妥当,穆景安带着罗纱一路尽抄小道,七绕八绕地竟也到了个偏门。

        门大开着,阿四已经驾车等在那儿。

        穆景安本在同罗纱低声细语着,侧眼看到马车,眼神忽地黯了黯,语气却依然平缓。

        罗纱本以为还能同他一起多走几步,便没在意。哪知刚出了门口,穆景安就驻下步子,将她往前轻轻一推,缓缓说道:“你……走吧。”

        罗纱愕然,回头去看他,却见少年已经背过了身子,不再看向她这边。

        她想绕到他跟前,看着他的双眼跟他说声再见,少年却是横手挡住了她。

        “快走吧,时间来不及了。”

        罗纱只得转过身,一步步朝马车行去。

        她突然发觉脚步竟然也变得沉重起来,仿佛多跨一步都是困难。但再困难,终究也是来到了车门边。

        她扶着车门,又轻声唤了他一次,想再多看他一眼。

        哪怕只一眼也好。

        可穆景安硬是不转身,只说快走。

        红绣看着时间不早了,两人再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忙上前来问罗纱意见。

        罗纱也知时间紧迫,咬着唇忍下心中的难过,慢慢点了下头。

        马跑得很快,马车自然也离去地极快。

        少年直立在那里,紧捏着手中折扇,倔强地一眼也不肯回头看过来。

        罗纱扒着车窗,一直地盯着他的背影,眼看着那身影变小、变淡,直到再也看不见,心中懊悔不已。

        方才为何只顾着说话,想着过会儿还能道别,就没有多看看他?

        哪怕只有一眼也是好的啊!

        如今再想看,却是不能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拼命地眨眼,一直仰着头眨眼,硬是憋了回去。

        待到马车声消失了许久之后,静立的少年才缓缓转过身来,望着早已空荡荡的街道,深深地、无奈地叹息着。

        他手指颤了颤,指尖一松,手中折扇颓然落地。

        五指之上,扇骨勒出的痕迹,极深极重,刻骨铭心——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妹纸们!谢谢你们的支持!

        我会努力加油的!

        啊啊啊啊时间来不及了……要过十二点了……

        我下次一一感谢啊!

        亲个!

    64、归家

        当罗纱睁开眼,望着床顶罗帐上那熟悉的花纹时,有一刹那的时间,产生了一种疏离和陌生的感觉。

        在车上的那几日,她毫无困意,几乎未眠。前日她回到叶府后,只匆匆去给老夫人请了个安就直冲向了晴夏院,进屋后吩咐她们谁都别吵她,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一天两夜,直到现在,第三天天色微明时,她才算是真正醒来。

        可是,显然记忆没有跟着苏醒。

        不过才离开一个多月,此时再望着本属于自己的床铺,努力回想着以往这时要做的事情,罗纱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往常每日到了这个时候,她应该是边被人伺候着起身,边与众人说笑几句,然后用饭,接着就与叶颂青一道去认认真真地听沈秋意授课。

        十几年了,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过的。

        可现在她想起那些,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明明是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一切却好似完全不同了。

        她愣了半晌,猛然意识到,东西是完全没变的,是自己的心,变了。

        摸摸滑到了胸侧的坠子,她将它掏出来细看。

        看似普普通通的海棠花样式的坠子,分不出是什么材质所造,从正面看样式简朴与普通吊坠没什么不同,翻过来才发现它表面凹凸不平,凹槽处刻着不知是什么语言的文字。

        她抚摸着它表面的文字,感受着它带来的熟悉的触感,脑中却总浮现那个少年的笑颜。

        这几天她不是没醒过,只是醒的时候,都是在半夜。

        屋中无灯,她也不想唤人点起来,只掏出坠子在黑暗中一遍遍地反复摩挲,怀念着那些日子里与那少年的短暂相处,想过他,也想过他的母亲,每每到了最后,都是在感叹他们的无奈与心酸。

        每当想到心里难过到极点的时候,她就将坠子再放回去,隔着衣衫握着它,一遍遍回味着少年坚定的目光,竟也能慢慢再度睡去。

        其实前一晚醒来时,她曾经和阿隐说过话。

        当时她醒来时,恰好听到外间的红倚出了门,便轻轻唤了声阿隐。

        其实她也没把握阿隐在不在四周,谁知她这样一唤,那个穿着劲装的女子果然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她的床前。

        罗纱知道当时与长公主说话时阿隐也在,便问她:“穆景安给我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是什么吧?”

        阿隐极轻地“嗯”了声。

        “那……这东西在我这里,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

        她心知这东西具体是什么或许不能说出来,但她只想知道,穆景安没了这东西,可会遭到什么不利的状况。

        阿隐直接断然说道:“不会。”她目力极好,见罗纱还在望着自己,就极为难得地解释了句:“他们都想得到它,如今没人能想到公子将东西给了你,我觉得,这样更好。”

        罗纱这便放下心来。

        因为虽然穆景安说得轻松,她却明白,若是“安排好一切”真的那么简单,他就不会将她送离身边了。

        定然是会有危险,他怕牵连到她,方才如此。

        她生怕这坠子是能帮到他的物什,如今听到阿隐说在她这儿更好,她就松了口气。

        屋外传来鸟儿的鸣叫声和丫鬟们的轻声细语,罗纱将坠子放回了衣内,静静听着外面的嬉闹声。

        一切好似和以往一样,只是少了叶颂青大呼小叫的声音。

        她一时有些不习惯。

        她还没进箐州地界时,穆景安派来送信的人就快马追上了她,说是安国公府那边一切搞定,而叶颂青也因要跟着程博文一起立志要考功名,暂时就不回来了。

        罗纱很为他的成长自立而高兴,但同时,刚刚离开了穆景安,又没有叶颂青陪在身边,与她最为亲近的两个人同时都不在了她的身边,就有种失落到极致的感觉堵在了她的胸口,无法宣泄。

        她坐起身来唤人,“红月”两字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这几日有些神思不属,总是出些莫名其妙的岔子。

        红倚急忙行了进来,看到罗纱正怔怔发呆,忙笑道:“姑娘可真是会挑时候,厨房里的杏仁儿酥才刚出炉呢,姑娘你就醒了。我看啊,八成是闻着香味儿了。”

        罗纱“嗯”了声抬眼忘了下窗外,表情淡淡的。

        红倚就有些紧张.

        罗纱前几日在车上时,总是默不作声,虽然一切好似都很正常,可就是她那样淡淡的样子,反而更让她们担心。本想着到了府里闷头睡了这许久,或许能好一些,谁知……还是如此。

        红倚一时没辙,朝刚进门的紫艾使了个眼色。

        紫艾会意,笑道:“姑娘才不会为了那么点儿吃食动心呢,我看啊,八成是你想吃了,肚子里的馋虫叫得太响,把姑娘吵醒了才是真的。”

        罗纱一听她的话,忍不住微微翘了嘴角。

        紫艾这话是有缘由的。

        前两天她们还在路上的时候,罗纱由于思虑过重,所以睡眠一直不好。这日正倚靠在车上休息呢,突然耳边一阵声响惊得她立刻醒了过来。

        当时没细究,后来到了用饭的时候无意间说起来,才知道红倚为了让她睡得香,特意留在她身边给她轻轻按捏穴道,中间饿得急了,也没去用些点心来,谁知肠胃抗议叽里咕噜一番叫,反倒是将浅眠的罗纱惊醒了。

        罗纱真心实意向她道谢,旁边几个丫鬟却是轮流打趣红倚,引得罗纱也不由也笑了笑。

        此时听到紫艾的话,罗纱突然记起了那日的事情,就又抿着嘴笑了,让她们服侍着起了身。

        红倚与紫艾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就也开心起来。

        罗纱刚好注意到了,便是一愣。

        她一路行来大部分时间都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注意其他。如今看到自己不过是笑了下,两个丫头就高兴成了这样……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来,好似有些过于消沉了。

        待到整理完毕,罗纱就静静立在门口,看着来往的众人。

        她刚刚回府,回得又是那样急,很多东西都没置备好,因此大家都忙得团团转。

        但是,无论是谁,在经过罗纱的时候,都会扬着笑脸向她行礼问好,遇到谁有点儿空闲,还会问罗纱在荣昌府过得可好,有没有想家。

        看着院内忙碌着的众人,感受着大家欢乐的气息和关切的气氛,罗纱慢慢地扬起了嘴角。

        她抬头看着天空,深吸口气。

        清凉的空气传入肺腑之间,透心地凉,却让人清醒。

        她垂首缓缓长叹,而后轻笑了一阵,再抬起头来,已经是双眸清亮,自然的微笑挂上了脸庞。

        不过是暂时的分别罢了!有什么好惧怕的?

        伤春悲秋这种事情,也太不适合自己了。若是不调整好心情,待到那家伙来寻她的时候,怕是要认不出她来了!

        罗纱这边刚刚想通,就见红蔻急匆匆向自己跑来。

        罗纱示意她慢点,红蔻气喘吁吁地说道:“老夫人听说姑娘醒了,派人来说金秋院里炖了燕窝粥,催着姑娘去吃呢!”

        她特意加重了“催着”二字,罗纱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打了折扣。

        她为什么会去荣昌府?

        自然是躲人的!

        躲着叶之南和他带回来的那个填房!

        如今叶之南自然是已经去了任上,可是那个“继母”,却是听说留在了叶府里。

        罗纱笑看着院子垂柳,心中将这事儿想明白了□分。

        以往的时候,老夫人那里她大都会主动去请安,就算有时候没去,老夫人从来不会因为这个为难她。如今她旅途劳累后刚刚醒来,却急慌慌地为了碗粥让她去金秋院……

        这不是老夫人的作风!

        想到这儿,罗纱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来。

        父亲的这位填房,倒是个急性子呢!

        那边的那人着急,罗纱反而不慌了。

        她唤来红笺,让她给自己梳个漂亮的发式――红蔻太过实在,有时看问题难免会流于表层。

        她先是问了梦纺院的情况,知晓了孙姨娘还算安稳,便问起了那位“继母”的情况。

        “咱们这位夫人,可是厉害着呢,别看她对老爷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老爷在她面前却从来一句重话都没有。”红笺说得好似很佩服,语气中却满是不以为然,“金秋院的丫头们都说新夫人漂亮,我看了下啊倒是觉得,老爷心里还在惦记着……”她话到一半就截住了,转而语气极其肯定地说道:“反正姑娘你看看就明白了。”

        两人商量着什么发式好看,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满意。

        罗纱心中提防,带着红倚红绣去的金秋院。

        见到父亲的填房邱氏的刹那,罗纱恍然大悟,明白了红笺的未尽之言。

        叶之南,分明对沈秋意还没死心,这邱氏,明显就是照着沈秋意的样子来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妹纸们的陪伴,让我熬过了很艰难的一个坎儿。

        先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妹纸们!**体拥抱一下!你们的支持给了我极大的动力!

        我会继续努力的!

        再谢谢最近留过言的妹纸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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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小穆的布兰德熙和零

        最后就是亲爱的袅袅和狐狸。

        多谢你们!

        弱弱说一句:如果不小心漏了谁……吼一嗓子来抽打我吧……我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


      65继母

        罗纱到的时候,其他几个哥哥、姐姐并没有到全,在场的也只有三姑娘语梦和四姑娘语芙、三少爷怀墨罢了,那个什么燕窝粥,却是丁点儿影子都没见到的。

        罗纱垂首浅浅一笑。

        果然,那跑去传话的丫鬟,根本就不是老夫人派去的,八成是这邱氏的人。这人也真是好本事,居然敢冒了老夫人的名来胡乱说话,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底气做这种事。

        在场的几位兄姐中,三姐语梦是由周姨娘所生,另外两人的生母是李姨娘。

        李姨娘当年是罗纱的母亲程氏的陪嫁丫鬟,与程氏向来亲厚,在程氏过世后,她为了照顾罗纱甚至不肯跟着叶之南去任上,因而罗纱与她的关系一直极好的,自然而然地,由她所生的四姑娘语芙自小和罗纱关系就非常不错。

        此时一见到罗纱,语芙明显很是惊喜,扬着笑脸就想起身迎过来。

        谁知她刚站起来一点点,突然表情一变,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又低下头安安稳稳地坐回去了。

        罗纱很是疑惑。

        语芙是个活泼的性子,老夫人虽然经常做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但平日里极少拘着孩子们,因此大家在她这儿时都还是很放得开的。

        罗纱便有些纳闷语芙这样局促不安是为了什么。

        她转眼看过去,才发现是因了老夫人身边的陌生女子。她投向语芙的目光那样冷,又带着警告的意味,饶是罗纱,看到后也脊背寒了下。

        看着她坐着的位置,罗纱便明白过来她就是那填房了,在看清她容貌后,也瞬间知晓了叶之南为何会选她……

        说起这邱氏,样貌上虽然不及沈秋意漂亮,可眉眼却与后者有两三分的相似。

        其实,最能让人将两人联系到一起的,反倒不是样貌了,而是她们的气质,都是冷冷清清的,带着股子生人勿近的傲气。

        或许旁人瞧不出,但在熟悉沈秋意的罗纱看来,她们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沈秋意的傲气,是来自于她的博学多才,因而有种成竹在胸的自信。当她对着熟悉的人,比如罗纱和叶颂青时,也是言笑晏晏极其随和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打趣她们几句。

        但这邱氏显然不是这样。

        她的神情冷冷,神态睥睨,有种瞧不起身边所有人事的自傲,偏偏她缺了沈秋意的那种才华底蕴,就显出几分的浮躁,单单在神韵上,就已经比沈秋意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到她这副样子,再看语芙她们此刻一个个正襟危坐板着身子的样子,回想起以前几人笑作一团的样子,罗纱心中懊恼。

        这人怎么搞的?

        这才几天的时间?大家怎的就被她吓成了这副样子!

        老夫人怎会容许她这样呢?

        见到邱氏回答老夫人问话时转而柔顺的目光,罗纱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这时老夫人也发现了罗纱,笑着朝她招手,“过来见见你母亲。”

        母亲?

        罗纱被这两个字激得心中起了波澜,脚步都微微一滞。

        她母亲是谁?

        是记忆中那和蔼娴静的女子,是那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会微笑地看着她们兄妹的母亲!

        绝不是眼前这个满脸“骄傲”的人!

        望着虽然貌似神色淡然,但听到“母亲”二字后,眼中得意之色越发强烈的邱氏,罗纱心里头一阵厌恶。

        就在罗纱心中恼意难以平息的时候,老夫人又唤了她一句。

        在邱氏得意的淡笑中,罗纱努力平复了下心情,缓步走上前去,静静施了个礼,却是一言不发。

        邱氏静等了片刻,发现罗纱居然什么都没喊,顿时脸色沉了下来,“怎的不说话?你应该叫我什么,应是心里有数的吧。”

        她的声音出乎罗纱的意料,居然不是冰冷的,而是细细的,柔柔的,这与她看着孩子们时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罗纱还是静静地不说话,却是有些明白了叶之南为何会选她了。

        这人在叶之南的面前,恐怕不是这副样子的吧!就像她方才对着老夫人,不也是目光柔顺的吗?

        两人在这边对峙着,老夫人一看苗头不对,思及这次罗纱是被安国公府接去的,又是又定国公府的世子派人送了回来,忙笑着打哈哈,“这丫头刚坐了几天的车,许是还没歇过来。你此时最是动不得气,何必跟她小孩子一般见识呢。”再朝了罗纱道:“你去和你姐姐们坐一起吧,好生歇一会儿。”语毕,又好生问着邱氏,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弄些吃的来。

        罗纱丝毫不去理会邱氏那带了明显敌意的样子,只是看到老夫人神色动作间对邱氏很是小心照顾,就有些奇怪。可她此刻也不方便询问,就只默默去了语芙身边坐下。

        语芙悄悄朝她撇撇嘴,意思是很看不惯那邱氏,但她也只是这样动作了一下下而已,就忙端正坐好了。

        看看一旁友好地朝自己微笑的语梦和怀墨,罗纱暗暗叹气。

        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几位兄姐拘谨害怕成这副样子。

        这个邱氏,看来比较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大姑娘语诗、二姑娘语蝶和大少爷怀瑾他们也来了。

        语诗和语蝶自小就极其要好,虽然成长过程中摩擦不少,但也没怎么影响她们的感情,两人向来是同进同出。

        可这次却是明显不一样了。

        虽然也是一同前来,可显然两人之间生出了些嫌隙,并行着走路之时中间隔了个叶怀瑾不说,还一个微笑着一个面色淡淡的,根本没有任何的交流,远不如罗纱离家前那般亲密。

        进门后,两人也是分开行动的。

        语诗同怀瑾一起向邱氏行了礼叫了“母亲”后,就在语梦她们前面坐了,也是挺直了脊背丝毫不敢放松,坐姿端正。

        而语蝶,却是在规矩行礼问安后,坐在了邱氏的身侧,同她说笑起来。

        她本就生得漂亮,加上近几年她总有意无意地学着白启正的样子,气质越发地温和雅致起来,这样轻笑着说着话,就也现出了大家女儿的派头来。

        罗纱在赏花会上看到的贵女那么多,因此虽然语蝶现在看起来比起以又出众了些,她也不甚在意,只是好奇为何语蝶能同邱氏那样熟络——

        这邱氏明显就是个不容易亲近的,愿意主动接近老夫人就也罢了,怎的语蝶还能得她青睐?

        眼见叶怀瑾绷着脸看上去很不耐烦地坐着看都不看邱氏和语蝶,语诗也只是偶尔扫一眼她们那边,其他几人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罗纱心中疑惑更甚。

        难道语蝶有什么不同之处,刚好入了这邱氏的眼?

        她暗想了会儿丝毫没有头绪,这时语蝶唤了她一声,说道:“五妹妹,你是去过了那赏花会的,看过的听过的自然比我们多、比我们好,不如给我们讲讲现在流行的衣裳样式吧,也好让我们开开眼不是。”

        看着语蝶面上带着的明显的挑衅意味,罗纱有些明白过来。

        敢情这邱氏是想同语蝶一起来对付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看着那两人在那边两人做张做势地聊着衣裳和吃食的话题,还不住地扯上自己,罗纱敷衍了几句后觉得无趣,寻了个借口,跟老夫人说了声,也不去看邱氏那难看的脸色,先行告退了。

        她实在想不通,父亲怎么会寻了这样一个人回来成亲!几个月前过年之时,还一点都没提起过呢!

        不过这疑惑在心里搁了没多久就也解了开来。

        “……你是说,她有了身孕了?”

        罗纱正在晴夏院的屋内用着点心,听到红笺的话后,由于太过于讶异,一个好好的杏仁酥就被她不小心用力掰成了两半。

        红笺很肯定地点点头,说道:“虽然老夫人没有明说,但是大家猜都猜出来了。老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大夫回来,如今就住在外院,每天都要给夫人看诊把脉的。”

        红笺不是随口乱说的人,她这样讲,那此事八.九不离十就是真的了。

        罗纱讶然,但记起很多人都要等过了头三个月才会说出有孕的事情来,就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感叹这件事来得真是太快了。

        红笺见罗纱还没注意到最的点上,就又重复道:“那大夫是跟着老爷和夫人回来的。”

        见她如此,罗纱心头忽然跳出个念头,可又有些不敢置信,就低声问红笺道:“你是说,那大夫是父亲特意带回来给她诊脉的?”

        红笺用力点点头。

        罗纱真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既然特意带了大夫回来,那必然是回来成亲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

        那邱氏还真是个厉害的,竟然能让叶之南做出这种事来……

        都有了身孕了,叶之南和老夫人肯定会让她进叶家门的,只是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又是先有孕后进门,这样都能一跳成为继室,就连罗纱也不得不赞一声,此人好本事。

        方才不知她有了身孕,有些问题就没想明白。如今知道了这一出后,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自从几年前孙氏产下死胎后,家中再没添丁,如今继室有孕,她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嫡出子女,老夫人自然是小心对待。

        可是……邱氏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呢?

        罗纱盯着桌上装着点心的碟子愣神细细思量半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忙唤来红倚说道:“你帮我去寻钱管事和沈先生,请他们去书房一见。”

        红倚赶紧领命下去了,跟着她一同进来的红绣见状,忙问罗纱道:“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她们不得不多加提防。

        罗纱见了红绣紧张的样子,笑道:“没什么大事。”她望着金秋院的方向,缓缓说道:“不过是有些人见不得我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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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obdy8tdlf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07:36:16 |只看该作者
    66要准备好

        当罗纱告诉钱管事和沈秋意,希望他们夫妻俩能搬出叶府,去到她给他们置办的那个宅子里住时,钱管事一句没多说一句没多问,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罗纱看着疑惑的沈秋意和笃定的钱管事一同走出书房,微微笑了。

        沈秋意虽然不解,可还是回到他们所住的跨院中,方才问道:“前两日罗纱回来的时候你就让我收拾东西,说是准备搬走……你是怎么想到她会如此安排的?”

        钱管事为她拂去肩上的一片落叶,温和地笑道:“你没发现,红月和红丹没跟来吗?”

        见沈秋意点了头,他负手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叹道:“紫环紫艾如今跟着姑娘,定然是公子的意思,而今阿隐也跟了来……”顿了顿,他想起沈秋意并不知阿隐是谁,又道:“依着公子和夫人的性子,若不是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不会如此小心谨慎。想来是有人盯上了姑娘,他们怕有人对姑娘不利,故而作此安排。他们的用意,姑娘自然能明白。”

        “如今金秋院里又进了那个女人,还不知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为给少爷和她自己留条后路,姑娘必然会将先夫人留给她的物品以及晴夏院中的之物暗中转走。”

        他口中前面的“夫人”,是指的长公主,后面的“先夫人”,是罗纱的母亲程氏。

        沈秋意听到他的解释后依然有些担心,“可罗纱身边也没个妥帖的长辈跟着,我总归是有些不太放心。”

        “如今她身边能做成这事而不留痕迹的可信之人,只有你我。左右离得不是很远,我们平日里多看顾着些就是。”

        沈秋意的心思本是全然放在**书之上,平日里不会去想这些个弯弯绕的东西。如今经钱管事一点方才想通,虽然依然放心不下,可钱管事说的也在理,这事儿还真得她们夫妻去办,就只好颔首答应了。

        罗纱倒是没想到和他们夫妻俩一提,两人并不问缘由,即刻就收拾着要搬走了——显然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她了解沈秋意,知晓定然是钱管事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不由就笑了。

        穆景安身边的人,总是让人十分省时省力,需要他们做什么,根本无需多言,往往是几句话,甚至几个字儿就好。

        罗纱心知那邱氏一味为难她想让她同那几个兄姐一般顺服,不过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好处罢了。

        她这儿能吸引那人的,逃不出三样:自己晴夏院里的东西,母亲留下的嫁妆,还有就是叶家的家产。

        前两个,罗纱根本就不会让那女人沾到;最后一样,她也绝不会让那女人都占了去。该是她们兄妹俩应得的,一丁点儿也不能少!

        至于宋家人那边……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能防则防,防不住,那好好应对就是。

        罗纱单手托腮正想得出神,突然记起了一件事,忙急匆匆跑了出去,叫了红蔻说道:“你帮我将钱管事唤回来,我有事要问他。”

        钱管事本已快到了大门口,就又转了回来。

        到了晴夏院的书房,他本以为罗纱会问起院内的东西怎么运到他宅子那边的事情,哪知道罗纱一开口就是他没想到的事情:“你这易容之术是从哪儿学的?可有师兄弟吗?”

        她曾经问过穆景安,可穆景安从来不关注这些个琐事,自然也不知道,只说等她回来后再问钱管事便好。她这几日光想着和穆景安有关的事情,差点就把这个给忘了。

        钱管事一听罗纱的问题,沉思了下问道:“姑娘可是见到了其他会易容之术的人?”

        “是,那人技艺高超,景安当时若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也没有认出他来。”

        一句话说话,罗纱才发现那个少年的名字已经滑过了自己的唇齿悄悄溢出了嘴边,不禁稍稍失神了下。

        她说的,自然是那日在银楼中遇到盛家兄妹的那次。

        当时六皇子易容后隐在了他们带来的青衣人中,若不是穆景安要伤到盛永娴时六皇子出声阻止了下,就连穆景安都没有认出他来。

        六皇子身边,必有易容高手无疑。依着他和那盛家兄妹的性子,这绝对是个隐患,尽早查出来才好。

        钱管事细细思量了番,说道:“家母出身江南刘家,我的技艺是得她所传。若说还有旁的人会这个……除了刘家人外,只可能是王家后人了。”

        见罗纱不解,他笑道:“当年诚远帝流落民间之时,刘家家主的侄女曾在他身边贴身照料,诚远帝原本的容貌也是由她负责遮掩的。后来这个女子嫁给了王姓将军,虽说她答应过刘家家主不会将此技艺外传,但刘家向来只将技艺传给下一任家主,若不是母亲只得我一个孩子,怕是我也学不到。如果真有另一个擅长易容的人在,必是王家后人无疑。只是那些往事已过去了这许多年,我也只是听母亲提起过,再后来的事情,却也不清楚了。”

        罗纱问道:“寻到这王家后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王家后人不难找,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得以学到这技艺之人,难保还姓不姓王,而且此人在不在本家,是不是嫡支,都难说。不过若是有人易过容,我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毕竟我的技法出自刘家,再怎么说也肯定比那人要强一点。”

        想想上次遇到易容六皇子也是机缘巧合下,下一次再碰到不知是什么状况下了,罗纱暗叹一声可惜,说道:“看机会吧,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碰到这事了。不过……若是可能的话,王家后人还是找找吧。顺便,再帮我留意下孙家人。”

        对于上次穆景安提到的盛家兄妹和孙家之间可能藏有的关联,罗纱很是在意。

        旁人或许不知,她可是亲自领略过姨娘孙氏还有那盛家兄妹的狠毒的。他们这样暴戾的人又同时怀有奇毒,时间越长越麻烦,指不定还要出多少岔子。

        钱管事不明白罗纱为何对孙家人那么在意,但也不多问,恭敬领命后便离去了。

        罗纱不想同那邱氏见面,左右出晴夏院也没什么事情好做,而她最近心情起伏极大身子有些惫懒,命人同老夫人说了一声后,就决意好好窝在院子里暂时不再乱跑了。

        其实,待在这儿也不是完全没事情可做。

        在去安国公府之前,她将这些年攒起来的小匣子装着的画册、字帖和书册都整理到了一起搁在了沈秋意那里帮忙保管着,如今她回来了,而沈秋意夫妻俩又要搬走,自然就将东西给她送了回来。

        去之前不知道,如今她回来了,却是已经明白这些东西均出自穆景安的手。

        摩挲着着上面的字、上面的画,看着这些墨迹,她脑中便浮现出那少年精致的眉眼和飞扬的笑容,不由得就细细想象着他安安静静伏在案前一笔一划地勾勒出这些图案的样子……

        过了半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羞红了脸“啪”地将画册合上。轻轻拍了拍微微发热的脸颊,她环顾四周,发现屋内一个人都没,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已经将丫鬟们都遣了出去。

        拿着画册咬唇细想片刻,她轻轻笑了会儿,终究还是又将手中之物重新打开来,大大方方地看。

        原本她就能对着这些书册看上许久,如今带着思念之意,更是能对着它们半晌都不动一下,自然也就许久都没出屋子。

        谁知她正看得入迷,外面响起了红蔻的声音,好似是找她有事,却在门口被紫环拦下了。

        听着外面的低语声,罗纱忙扬声问怎么了。

        紫环还没开口,红蔻已经在门外嚷道:“姑娘,夫人又带了人过来了,我怕两位姐姐拦不住。”

        罗纱示意她进屋说,红蔻就忙不迭地推门进来了。

        “怎么回事?‘又’来了?方才她已经来过了?”

        紫环笑道:“这等小事本不需要姑娘你多操心,因而没有通禀。”

        红蔻说道:“刚才夫人来过两次,咱们院子的人都说姑娘累了,身子不舒服,因而起不来身见她,就将她拦住了。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非要进来,这次还带了好多人跟着,红倚和红绣两位姐姐就亲自去了。”红蔻很是担心地说道:“这回可是来了十几个婆子丫鬟的,我怕两位姐姐被她们伤到,所以来请示姑娘该怎么办。可方才紫环说不打紧的,不用惊动姑娘。”

        罗纱是知道那姐妹俩的水平的,当时那十个青衣人都不能将红倚红绣怎么样,这十几个丫头婆子自然不在话下。

        但红蔻不晓得,如今她担心红倚红绣,倒也是很好的,罗纱赞了她几句后,转而问道:“新夫人这样来,老夫人就没说什么吗?”

        说到这个,连红蔻这样实诚的孩子都有些愤愤然,“她带来的那个大夫说她胎不够稳受不得一丁半点的气,老夫人就宠着她惯着她,无论她做什么都不拦着,连刘姨娘劝上几句都会被老夫人呵斥一通,旁人哪还敢多说?”

        罗纱听了这话,莫名地就想起了当年的那老道士来。

        那时候,孙氏请了个老道士来信口胡说,竟然也将老夫人和刘姨娘给唬住了。如今道士倒是没了,来了个大夫……

        罗纱微微笑着。

        老夫人果然年纪大了,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都不记得了。而这邱氏也真不是省心的,糊弄人的水平与孙氏不相上下。

        不过也罢,左右这是她们的选择,自己去说些什么恐怕还要被人当做是坏心,反倒不如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问,由着她们去便好。

        红蔻还在这边忧心着红倚她们会不会受伤,门外就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清脆声音,分明就是红倚的:“呵,看她那架势,还以为能活动活动筋骨呢,谁知一个两个的这么不中用。唉,你也不用担心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就进得屋来。罗纱看红绣面带愁容,忙问怎么了。

        红倚笑道:“没什么,她不小心把新夫人给碰了下。”

        原来,方才邱氏带了十几个人过来,却不是空手来的,那些人袖子里都藏着短粗的棍棒。

        先前罗纱不在家,邱氏许多次想来这晴夏院看看,也没个借口。如今罗纱回来了,不让她进不说,还待她不敬,“母亲”都不叫一声就也罢了,偏偏自己想去“探病”,那丫头都不肯!

        这样想着,她便觉得得好好惩治惩治罗纱,让她知道,对待“母亲”,得是个什么样子才行!

        大户人家的姑娘,哪有那么不懂规矩的!

        谁知来了后,她才发现这晴夏院的下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那对双胞胎姐妹看起来娇娇悄悄的那么漂亮,偏偏十几个丫头婆子拿棍子都闯不过她们的阻拦。

        邱氏急了,捡起个被红倚从丫鬟手中夺过丢到地上的棍子就朝红绣丢去。

        红绣正被三个婆子围着打,看到一物飞过来,下意识就横手劈了过去。谁知力道和方位控制得太好,棍子照着原路返了回去直朝邱氏飞去。

        幸好红倚发现了,又抢了个棍子丢过去,恰好在空中碰到了先前那个让它稍稍偏了偏,可就这样,那棍子还是蹭到了邱氏的手臂一点儿。

        “只是稍稍碰到了一点点罢了,估计还不如小石子儿砸一下疼得狠呢。”红倚说道。

        红绣很是自责,“这下子,怕是她更有借口找姑娘的麻烦了。”

        红倚劝道:“也不是你的错。谁想到她一个当夫人的,还跟那些个恶仆一般乱丢东西砸人呢?”

        “左右她看我不惯,没有今日的事情,她也会寻了旁的借口,没什么。”罗纱安抚了红绣一番,又道:“她还能怎么样?顶多是挑拨下我和祖母的关系罢了,小心些提防着就好。”

        其实,罗纱本是劝慰着红绣时这样一说而已,只是想不到没过多久,倒是当真应验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还有个鱼妹纸很喜欢长公主~

        to木舟,你提到的那个曝光早了的,我从来没有明说过嘛……

        咳咳……不许打脸!

    67点心

        见惯了面容相似的兄妹,罗纱看到刘卫才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他和妹妹叶老夫人并不像,不是一般的不像,而是完全不像。

        老夫人体态丰腴皮肤白净,看上去慈祥端庄,微笑不语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是和蔼可亲。

        可刘卫才就不同了。

        罗纱第一眼看见他时,根本没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大家在等的刘家老舅爷——

        不同于老夫人的富态,他身材黑瘦个子矮小,须发花白,一双眼睛总是眯起来不住地到处乱看,偶尔会停顿一下,闪现出一丝精光。当他望向罗纱她们时,打量孩子们的目光那样地肆无忌惮,好似……好似在通过穿着举止衡量她们哪一个更为娇贵哪一个更为一般,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再看如今已经瘦了许多的刘姨娘,罗纱终于相信了以往无意间听过的一句话,那就是侄女像姑姑。

        刘姨娘与她爹的样子完全不同,同老夫人倒是有几分相似。这也是罗纱没想到刘卫才会是这副样子的原因之一。

        由于多年未见,老夫人很是激动,听说哥哥要到了,一大早就将孩子们唤了起来,跟着她一同去二门处迎接。

        刘卫才进到垂花门的时候,望着在门里的孩子们,很有种受到重视的感觉,这让他非常自豪,毕竟自己是商户出身,如今却能让一堆的高门大户人家的少爷姑娘出来相迎,这实在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当年刘家和叶家议亲的时候,叶家已经破败,而刘家虽然算不得很富,但是许下的老夫人的嫁妆却很是丰厚,两家结亲的事情在商定好嫁妆的数目后就定了下来。不多久,老夫人便进了叶家的门。

        后来借着新得到的钱财,叶老太爷置了些产业,才让叶家的境况改善了不少。只是他与刘家人到底不是一路的,渐渐地同刘家的往来便越来越少了。老夫人虽然有心挽回,可她当时也做不得主,只能由着叶老太爷。

        后来老太爷去世,刘姨娘又进了门,两家关系才又好了一些。

        可说到底刘姨娘过得还是不如意的。刘卫才气自己妹妹说过的话不算数,在刘姨娘进门前许诺过的那些话大都没能兑现;老夫人却因刘姨娘被关是安国公府的主意,虽然心中怜惜,可实在不方便将她放出来,故而虽然时时看顾着她,却不能将她放出来,于是两家人的关系是越来越僵了。

        这些年过去,兄妹俩年纪都大了,往年时候攒下的怨气就淡了许多,这才有了刘卫才来探望叶老夫人的事情。

        商人也分三六九等,有见多识广气度非凡的,也有眼界不宽目光短浅的。

        这刘卫才就属于后者。

        一行人走上回廊,他望着梁上的的彩绘雕花啧啧称赞,走一路赞了一路,间或询问老夫人这些是什么时候修葺的,使了多少银子。老夫人开始时只当他是赞扬叶家,还颇为骄傲地回答几句,后来反应过来不太对味儿,就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再问,便只是敷衍几句罢了。

        等进到屋里后,刘卫才径直走到了架子旁,看着上面的一个古董花瓶双眼放光,来来回回打量了许久后,心中估摸了个价钱,扭过头去问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自家哥哥这番作态暗暗叹气,摇了摇头低声给他说了个数字。

        刘卫才惊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差点提不上来,偏偏老夫人这时候瞪了他一眼,他就只得端了架子装作不甚在意地撇撇嘴,心说这叶家自从儿子们做了官后境遇果然是不同以往了,财大气粗了许多,难怪看不上自己家了。

        恋恋不舍地搁下花瓶后,他又摸了好几把,方才一步三回头地去椅子那儿坐下了。

        老夫人见到他这个样子就有些不自在,暗暗仔细观察了下孩子们和屋中伺候的丫鬟,生怕有上一个两个的留意到自家哥哥的作态,从而瞧不起刘家。

        说起这个,其实此刻老夫人心里也颇为怨愤。

        虽说如今叶家比刘家要兴旺了,可这么多人在,哥哥就不能稍稍收敛下,背着人再做这些举动、说这些话吗?

        这成什么样子!

        邱氏因为有了身孕,老夫人便没让人叫她一同去迎接,只道是待会儿再过来就好。因此,邱氏进屋子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回到了厅里,刚巧就看到了方才刘有才的举动和老夫人在意的神情。

        邱氏将老夫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就有了主意。

        罗纱看着邱氏若有所思的表情,暗暗提防着。

        前几日红绣不小心碰了邱氏一下,罗纱知道后立即遣了人去府外请来大夫给邱氏看诊。

        跟着去的紫艾过了没多久就来回报,说是她带着大夫去到金秋院的时候,邱氏正向老夫人哭诉自己被伤得很重。可当邱氏见了新请去的大夫后突然又说自己没事了,向着紫艾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气后就甩手回屋,变脸极快。

        老夫人虽然看上去也有些不高兴,但也只说邱氏现在怀着身子,心情反复也是有的。

        罗纱却是心道这邱氏倒也不算太笨,若是被大夫发现了她胳膊上其实没什么伤的话,反而更是难看,倒不如见好就收,别将事情闹大为好。

        罗纱心知邱氏既然那次没有得逞,必然会在心里将两人之间的仇怨再添上一笔,少不得要日后讨要回来,故而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罗纱心中又多了几分警惕。

        这时,刘卫才自豪地说道:“我前些日子去了江南一趟,有幸见到了本家的家主。”见老夫人面露欣喜了,他才又慢吞吞说道:“她请我吃了一种点心我觉得味道不错,特意带了些来给孩子们尝尝。”

        罗纱这才知道老夫人她们居然和江南刘家有着亲戚关系,那江南刘家的家主,应该就是钱管事的母亲无疑。

        想想钱管事的为人处世,再看这刘卫才,罗纱明白此人应当是与江南刘家的关系极为疏远的了,不然也不至于才见了家主一面而已,就高兴成这副样子。

        老夫人听了刘卫才的话后显然很是高兴,忙命人将东西准备好端上来。

        邱氏这时站了起来,说这事儿是当媳妇的应该做的,要亲自去做这件事。

        她脸上表情温顺恭敬,老夫人非常欣慰,就点头允了。

        待她带着丫鬟们将盛了点心的小碟子搁到每人旁边的案几上,刘卫才笑道:“这点心是不同寻常,是清茶味道的,糕点里面掺了茶的香气,甚是不错。”

        罗纱朝红绣看了眼,红绣不动神色地用银针挑下一小块放到指尖捻了捻。她轻轻皱了下眉,罗纱不懂是什么缘故,但见她右手小指微微勾起,罗纱知道点心里起码是没有毒物了,见其他人都已经在吃了,就也拈起了一块来。

        刘卫才还在一旁解释着,说这点心基本上不太带甜味,而是以茶的清香微苦为主,味道独特。

        罗纱心道这味道应当是自己喜欢的,就将它放入了口中。

        谁知一入口,就是极重的苦味,这苦味还带了涩,搀和到点心的香味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罗纱忙掏出帕子将口中之物吐了出来。

        东西一出口,她便想着不对,抬眼朝邱氏望过去,就见语蝶和邱氏嘴角微翘对望了一眼。

        罗纱心道不好,这邱氏果然将东西做了手脚。

        果然,邱氏要笑不笑地朝她望过来,说道:“姑娘可是觉得老舅爷带来的东西不合胃口?也难怪,姑娘你前些日子在国公府待着,自然是吃不惯我们这样乡野小民的吃食了。”说着她就朝旁边示意了下,一个丫鬟就走了过来要将罗纱旁边装点心的碟子撤去。

        邱氏特意将“国公府”和“乡野小民”几个字咬得极重,其中暗含的意味非常明显——罗纱可是安国公的外孙女,当然瞧不上刘卫才带来的点心!

        罗纱伸手将那碟子按住,眼神凌厉地逼退了那过来的丫鬟,这才看向邱氏和老夫人那边。

        东西没能撤掉,邱氏却并不在意,依然双眼露出得色。

        而老夫人,却是面色不豫。

        罗纱稍稍思量,就知道了其中缘由。

        老夫人好似特别害怕旁人瞧不起刘卫才,自己方才这一吐,在她看来,无异于当众给刘卫才难堪。偏偏邱氏又来了那么一句话,这下子不啻于火上浇油,更加让老夫人对自己不满起来。

        罗纱望着邱氏志得意满的样子,心知这点心做手脚的问题肯定还有内情,不然那人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思及此,她心念电转,也不急着追究点心的怪味是怎么来的了,转而先考虑怎么才能让邱氏现在不要这么张狂。

        她才来了多少日子?还真当自己在这个家里能横行无阻了不成!

        罗纱摸过案上的茶盏,放到唇边饮了口,突然有了主意。

        她笑看了眼邱氏,对了老夫人笑道:“这茶味的点心着实是好,带了淡淡的茶香气,可我却是有些吃不惯的。”

        她这话一出口,刘卫才倒也罢了,只想着这位既然是国公府的表姑娘,自然娇气了些,吃不惯也没什么,老夫人面上却是带出了几分愠怒。

        罗纱笑看着面露得色的邱氏,话锋一转,说道:“茶味虽香,可在我心里,再好的茶味也需得搁些糖进去方才妙,不然只有茶的苦气却没有糖的香甜,这味道还是不够足的。”

        说着,她唤了人来,吩咐道:“给我泡杯茶,搁些糖进去,”然后对了刘卫才和老夫人说道:“既然点心里无法搁进糖去了,倒不如索性在茶水里加些,那样吃着茶点心,再饮了带着甜香的茶水,最妙不过了。”

        她这番话说的颇没章法且看上去毫无道理,语蝶还在那边暗自思量着,邱氏却已经拿帕子掩了嘴笑,对着老夫人说道:“这茶的清香本是最好的,再加了糖,那不是暴殄天物吗?”待她笑够了,又转而对罗纱说道:“原以为姑娘是个雅人,却原来……”她话虽没说完,可话语中未尽之意却已经尽数显现在那十分不以为然的表情之中了。

        罗纱要的就是她这种反应!

        看邱氏如此,罗纱笑得更是开心,“我倒不觉得茶水加糖有什么不好,反而是您,想法过于局限,不能体会到这其中的美好之处吧。”

        语蝶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横了罗纱一眼,想要阻止邱氏再开口,却有些晚了,后者已经眼中带了轻视施施然说道:“姑娘这话可就说错了,文人雅客,哪一个会在茶中放糖?会这样做的,无非是些不懂得欣赏的粗鄙之人罢了!”

        罗纱笑着反驳了下,邱氏脸上的得色越发明显,正想再讽刺罗纱几句,谁知老夫人突然发怒,拍案说道:“够了!吃个东西而已,犯得着说来说去的吗?”

        邱氏本在等着罗纱被老夫人斥责,谁知老夫人冷着脸看向她,说道:“你吃够了没?吃够了就回屋歇会儿吧!怀着身子的人,怎的还到处乱跑?还有,平日里说话积些口德,不要总是信口胡说。好的坏的,她一个国公府的表姑娘,还不如你懂吗?”

        邱氏不明白哪儿出了岔子,登时就愣住了。

      68、因由

        罗纱望着发怒的老夫和莫名其妙的邱氏,看了眼面带怒容瞧向自己的语蝶,微微垂下了头,掩去唇边的笑意。

        邱氏说的本没错,只是她初来乍到,很多事情并不知晓。

        老夫有个极特殊的习惯,那就是当她喝茶的时候,必须加糖进去才行――不搀和点甜味进去,她是喝不下的。

        她看来,大家交口称赞的“茶香”,却是茶本身带着的一股子说不出什么感觉的味儿,让难以下咽。偏偏但凡宴请聚会或是客来访时,必定得上茶,而大家又都喜欢边饮着茶边闲聊,若此时单单就她一不喝,就显得极为突兀了。

        老夫极好面子,这样有损颜面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因此,有客来时,她也要他面前饮茶,当然,是甜的茶。

        可是她这个喜好是为“雅”所不喜,认为那是粗俗之的做法,因而老夫藏着掖着不敢让太多知晓,只让程氏和周姨娘她们几个亲自泡好搁了糖端到她的手边。

        其他只当她喜欢她们几泡茶的手艺,却不知其中缘故――她不会让太多知晓。

        这是有关面子的事情,是大事,自然不能告诉旁。

        邱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仅仅考虑了大家都喜欢什么样子的,却独独忽略了老夫的喜好问题。如今她将老夫的爱好贬低到了尘埃里,老夫又怎会帮着她去对付与自己“喜好一致”的罗纱?

        这件事,罗纱是听李姨娘说起的。

        李姨娘也给老夫泡过茶,虽然她泡出来的不是特别合老夫的意,但好歹也能周姨娘没空时帮下手。

        当初李姨娘偷偷告诉罗纱这个,也是生怕罗纱哪天不小心说错了话,犯了老夫的忌讳。

        照如今看来,语蝶应该也是略微知道些的,或许是孙姨娘和她提起过,只是她没放心上罢了,不然也不会一时间没想起来,就没能提醒邱氏。

        邱氏也不是个傻的。她看了看现的情形,知晓定然是自己方才说过的话里有惹了老夫不高兴的,便扬着笑脸过去赔罪。

        但她方才那几句话说得严重,老夫早已气狠了,又怎会听她辩解?便很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邱氏终于确定老夫是真的发了火,明白这个时候不该硬往刀尖上撞,见老夫怒容满面,就缓缓退出了屋子。

        临出门前,她侧过头凉凉地看了罗纱一眼,怎奈罗纱端正地坐着根本就没朝她那边看过去。邱氏心中愤恨,神色冷冷地转回头,走了。

        待邱氏的身影消失门外,老夫站起来又坐了回去,想对刘卫才说些什么,可张了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恰好这时罗纱要的甜味茶水已经好了,丫鬟正端着它进屋。

        老夫望着那茶盏,不由就想到了方才邱氏口中冒出的话语,“粗鄙之”“乡野之”几个字她脑海里不断地胡乱翻腾着,一下下地抽着她的脸面,让她气愤到极致却又发泄不出。

        她觉得额角一抽一抽地疼,也不顾那茶水是罗纱要的,不待那丫鬟走到罗纱座位旁,就非常不耐烦地说道:“把那东西拿进来做什么?倒掉!倒掉!”

        丫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诚惶诚恐正要退下,又想起东西是罗纱要的,就慌张地去望罗纱。见罗纱点了头,小丫鬟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老夫本就因为刘卫才的行为举止憋了一肚子气,如今邱氏又闹了这么一出,前后两拨的火气凑到了一起,任她怎么努力也无法平静下来。

        眼看着这屋里从地面到墙角都瞧不顺眼了,老夫索性不再多待,叫来管事吩咐他给刘卫才收拾好房间带老舅爷去休息,又让孩子们也散了,就步履匆匆地回了房。

        大家离开的时候,红倚顺手摸了个罗纱碟子里的点心轻握手中悄悄带走了。

        回到晴夏院,红倚才将点心拿出来,与红倚两分别捏下了点儿搁口中品尝。

        甫一入口,两同时脱口而出:“苦瓜汁!这里面放了苦瓜汁!”

        罗纱不解,“苦瓜?那是什么东西?怎么没听说过?”

        红倚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东西是很南边的地方才有的,箐州北方,寻常见不着,就是公子那儿们统共也没见过几回。”

        “箐州没有的?”罗纱沉吟道:“这样一个东西……它的汁液怎会掺进点心中的?”

        姐妹俩也觉得颇为奇怪。静默片刻后红绣正待开口,红蔻却是拿了个东西小跑着进来了。

        “红倚姐姐帮忙看看这东西怎么弄。方才去问紫艾紫环,她们说不懂,让来寻。”

        红倚本想事情,就想敷衍红蔻两句让她先不要吵,一回头看清她手里的东西,一把夺过来急急问道:“这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

        红蔻兴冲冲而来,冷不丁红倚突然来了这么一下,手中之物本就抓得不牢,瞬间就被夺去了。

        看着一向稳重的红绣也凑了过来急切地问了一遍相同的话语,红蔻才讷讷说道:“是世子爷派送来的,看着这东西不认识,就想问问们……”

        “哪个世子?”

        “定国公府的……”

        “景安?”罗纱听闻后连忙起身往外走,没两步就被红蔻叫住了。

        “那早不了,搁下东西就走了,很急的样子。”

        罗纱忙驻了步子,望着院门方向问道:“那……可有带过什么话吗?还是说,就只送了东西来?”

        “他放下东西就走了,只说是世子爷送给姑娘的,没有别的话。”

        “这样啊……”罗纱颓然坐了回去,心里失落也有甜蜜。默了片刻后,她想起一事,问红蔻道:“可曾将这东西拿到别的地方去过?”

        红蔻一听这话忙点头,“有啊!当时红倚不,院子里其他也不会收拾这东西,就拿去金秋院找厨娘问问,谁知她也不认识。”语毕她脸红了红,很是局促地说道:“不过拿过去的那个,却是不知道随手搁哪儿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罗纱瞬间明白过来,丢了的那个定然是被邱氏拿走了,而且还弄了汁液撒到自己的点心上。

        只是……

        晴夏院中来自安国公府的仆从都不认识的东西,邱氏是怎么识得的?

        难道她是南地的?

        可明明听说她祖籍就是叶之南上任的那个地方……

        回想当时邱氏自得的神情,罗纱明白了她的打算。就算当真查出来东西是掺进了苦瓜汁的,邱氏也必然会将这事赖到晴夏院这边――

        这东西箐州如此难得,唯有晴夏院里有穆景安送来的一些而已,其他各处并没有这种东西,怎么想,都是晴夏院中动手的可能性最大。

        从头至尾,都没有瞧见邱氏拿过此物,她简简单单就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罗纱慢慢坐回椅上,心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继母”的了。

        她发怔的功夫,红倚她们已经将穆景安派送来的那些东西搬了过来。

        东西不多,只有两样。一种是苦瓜,另一种,却是甜瓜。

        罗纱一手拿了一个,细细思量了半晌,低声喃喃问道:“那送来的时候,这两样东西是怎么搁着的?”

        这些蔬果早已被红蔻收拾好了,搁了果篮里,因而并不知当初是什么样子的。

        红蔻不解,答道:“还能怎么搁着?当然是筐里啊!”

        “哪个上?哪个下?”

        红蔻方才根本没留意,好生回想了一番才肯定地答道:“上面搁着苦瓜,下面搁着的是甜瓜。”

        筐中的时候下甜上苦,那么拿出来的时候,必然是先拿到苦瓜后拿到甜瓜……

        他虽未带来只字片语,但送这东西的意义却不言而喻。

        罗纱心知他不会贸贸然就让送了东西来,所以思量着他可有什么寓意里面。如今想通了其中关节,便极为开心,虽然想忍着,可最终还是没憋住,自顾自抿了嘴笑。

        过了片刻,她将手里的两只瓜往红蔻怀里一塞,说道:“给收拾好了,待会儿吃。记得,先上这个苦的,后上这个甜的。”

        红绣却是想到方才点心刚一入口罗纱就吐了出来的状况,有些担心,“姑娘可吃得惯这东西的味道?虽说可以生食,但若是姑娘不习惯的话,也可以炒来吃的。”

        “没什么,那时是苦味掺杂了点心的味道,所以太过于怪异难以入口罢了,”罗纱看着红蔻怀里的东西笑道:“如今只吃这纯正的苦味,反倒是应该没事的。再说了,”她笑着转眸看向红绣,“等下不是还有甜的可以吃吗?”

        晴夏院中绿树成荫,虽然午后阳光过盛,院中却是清凉怡的。

        罗纱午歇后醒来,倚窗边看着树下透过的斑驳亮点,看着它们随着微风来回晃动,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少了叶颂青和沈秋意的晴夏院,太过于宁静,这样的静谧下,她总会不由自主就去想着穆景安,也不知那少年如今做什么,可还安好。

        越想越烦闷,她正要起身,准备拿了穆景安送她的字帖去练字,突然窗外传来红蔻和红笺并不算小的低语声。

        “听说了吗,老舅爷和新夫吵起来了。”

        “啊?怎么会这样?”

        “不太清楚。不过听金秋院的金燕说,两吵的声音还挺大呢,后来连老夫都惊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两种瓜的寓意是什么我就不明说了~~大家那么聪明肯定猜得到嘛~~~~

        看nsforever和布兰德熙两位妹纸的反应,想来很多人不喜欢邱氏啊~那我就放心了哈哈……


    69、两物

        刘卫才本就没怎么累着,方才老夫安排带他去歇息时,他不过是见老夫气得狠了便没反驳。如今见春光正好,百花开得娇艳,他就信步踱到花园,想着独自赏赏花也是不错的。

        他知道老夫自小不爱喝茶,但老夫来了叶家后便开始喝加了糖的茶水这件事,他是不晓得的,因而当邱氏那边讽刺罗纱时,他完全不明白老夫为何会那么生气。

        但有一点他却是非常笃定的,那就是叶家这个填房,惹得自家妹子不高兴了。

        这可是大事儿。

        老兄妹多少年没见了,本该高高兴兴的,结果就碰上了这么一桩。刘卫才细想了许久后,心道或许老夫平日里过得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如意,不过是藏着掖着不诉苦罢了,于是对自己妹子就又多了几分爱护之意,

        故而邱氏向他走过来主动套近乎的时候,刘卫才根本不想搭理她。

        邱氏心中自有主意。

        眼看着刘卫才对她视若无睹,直愣愣地往前走,二就要擦肩而过了,邱氏便状似无意地说起自己有一个前朝的雕工精美的青玉凤纹四方尊,还道此物是真品绝无虚假,若是刘卫才想要一观,她就让拿出来。

        刘卫才听得心中一动,正想开口说好,转念想到老夫被气狠了的那副样子,就又犹豫了起来。

        邱氏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有数。

        若刘卫才真心想走,直接不理她走就是,何必又那儿踌躇?

        他那点子心思都写了脸上,提到那物的时候双眼放光的样子丝毫都做不得假,邱氏暗暗冷笑了番,命将那四方尊取了来。

        东西一放到庭院里的石桌上,刘卫才的眼睛就瞪直了,也顾不得再想刚才自己想要拒绝的念头,紧走几步去到石桌前盯着那物仔细地瞧,半晌后口中啧啧叹道:“没想到小老儿竟然如此幸运,前后不过几个月时间,居然两个四方尊都见过了。”

        他绕着此物绕了几圈,边看边摸,最后觉得还不够过瘾,偷眼看着邱氏似是看花没注意到这边,他索性伸手就将那物抱了怀里仔细摸一摸。

        谁知东西刚一离桌,他就发觉不对。唯恐自己弄错了,忙将它隔了回去又拿起来,小心掂了掂,还是和方才一样的感觉。

        刘卫才顿时怒不可遏。

        “好哇!居然敢拿了假的来糊弄!”

        听到他那声怒吼,邱氏猛地回身,不明所以。

        她方才不知自己因何惹怒了老夫,便去问语蝶,那时方才知道自己触了老夫的逆鳞。有心想去向老夫道歉,哪知道几次过去都被拦住,说是老夫歇息,不得打扰。

        前些日子老夫与她言笑晏晏关系融洽,她自然知道老夫的作息时间,如今一看便知这是老夫是不肯见自己了。

        她初入叶家没多久,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老夫,加上如今五姑娘也回来了,明显是个不好相与的,若这个时候再和老夫关系闹僵,实不是上策。于是邱氏便想着尽最大努力去弥补。

        恰好刘卫才,她便想从他入手。

        方才厅里时,邱氏见过他对着那前朝古物爱不释手的样子,就狠下心来准备舍了这个四方尊来讨好他――

        虽然邱氏从前听说过此物极其难得且珍贵,但她却是不知它到底价值如何的,只道这是前朝的物品,应当值不少钱。

        眼看刘卫才对着这物流露出极其感兴趣的样子来,邱氏就暗笑着偏过脸去望着别去,心道等这刘卫才什么时候开口要了,自己便顺手推舟将东西给了他,也好让他婆婆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本是极其有把握的事情,哪知道那就会忽然变了脸?

        眼看刘卫才口口声声说这是假货,邱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东西可是个大物送给她的!怎会是假的!

        别是这想既捞了好处,又不帮忙办事吧!

        想到这儿,邱氏的火气也冒了上来,就反驳了几句。

        可刘卫才一口咬定,这东西是假的,还说邱氏太小气,居然拿着此等伪劣之物来糊弄他。

        邱氏气不过,两就争了起来,还将老夫给“吸引”了过来。

        “……此物本是一对,一只雕龙,龙身宽厚,长角杏目,爪踏祥云,姿态威武;一只刻凤,凤鸟展翅于云端,凤目尖喙,羽丰尾长,仪表威仪。这两只四方尊最大的特点便是,高度、大小、重量完全一样,只是雕纹不同罢了。曾涪水孙家见过那个龙纹的,分明比这个要重上许多。他们那个是要送给贵的,自然不会作假,因而这只,必然就是假的!”刘卫才信誓旦旦说道。

        紫环被罗纱派去查探情况时,恰好听到了他的这一段话。

        紫环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用心将这些话全都记了下来。待二终于争吵玩全都散了后,紫环便回了晴夏院,将两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禀了罗纱。

        罗纱本是听说邱氏惹了老舅爷不高兴,想让紫环去看看情况如何的,倒没想到紫环居然记忆那么好,全都复述了下来。

        罗纱细细听着,刘卫才话语中的某个部分让她脑中突然闪现了个念头,但这想法她脑中一闪而过,她没抓住。

        可是,“涪水孙家”几字却是真真切切地入了耳。

        那是孙姨娘的娘家。

        凡是与孙家有关的事情,罗纱一直非常意。她从前并没听说刘家和孙家有什么牵扯,如今冷不丁听到刘卫才提到了孙家,心中难免有些介意,忙让紫环陪了她去见刘卫才。

        刘卫才方才吵得口干舌燥,正窝屋子里歪着身子对着茶壶大口饮着茶呢,谁知就有说五姑娘来了。

        他知晓这五姑娘是国公府家的外孙女,连忙将茶壶搁下摆好,又扯了扯衣袖理了理衣襟,刚坐稳当了,罗纱已经进了门。

        他看到紫环带来的青玉饕餮纹双耳瓶眼前就是一亮,罗纱看眼里却装作没发现,只笑道:“听闻舅公喜欢青玉物件,这儿刚好有这么一个,就给舅公送来了。”

        刘卫才心道这五姑娘真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行事最为妥当。他登时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口中说着“太过于客气”“不必如此”,手中却是不停,将那双耳瓶顺顺当当地接到了自己手中。

        他来来回回地看着,越看越喜欢,因而罗纱无论和他说什么,他都对答得非常顺溜。

        直到罗纱提起了那一对青玉四方尊,他才手中停了停,脑子回转了些。

        “听说您涪水孙家看到过那龙纹的……不知您和孙家可熟悉?”罗纱如此问道。

        刘卫才顿时卡了壳。

        碰到那东西,实属巧合。

        虽然孙家和刘家都有姑娘叶家当姨娘,可两家却是算不得正经亲戚,从来没有过来往。

        当时刘卫才其实是去孙家准备谈一笔生意的。

        他被下引进去的时候,恰好遇到那四方尊刚刚送到孙家。孙家将东西接过来搁厅里后,就同来笑说着送他出去了。

        刘卫才眯着眼远远瞧见了,琢磨着那东西定然是好物,四顾无就赶紧奔了过去,狠狠摸了几把又抱怀里蹭了蹭。

        哪知他还没来得及放下,孙家就已经回来了,将他怒斥了一通,直说这物是要送给贵的不是他这种能碰得的,为了这,那笔生意也没谈成,他就被孙家轰了出来。

        说和孙家不认识吧,自己方才还吹嘘自己他们那儿抱过东西;说自己和孙家认识吧,实是拉不下来这个脸。

        于是刘卫才嗫喏了许久后,说道:“算不得极熟悉,不过去过一趟罢了。不过,那龙纹的可真的是亲手抱过的!”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底气登时足了许多。

        罗纱没想到他和孙家并不熟悉,也不知庆幸多些还是失望多些。但还有些不死心,就问道:“听说那龙纹四方尊是要送给一位贵的?不知是哪位贵?”

        就算旁的打听不到,能知晓孙家和谁有联系也是好的。

        刘卫才有苦难言,咳了声说道:“东西给谁是不知道的,他们不让过问。不过可是确确实实抱过那东西,绝对比今天看到的那凤纹的要重不少!”

        罗纱见这个话题也问不出什么来,心中暗暗叹息着,笑着转而和他聊了些别的。

        回院子的路上,她一直琢磨着刘卫才所说的话,努力回想那一闪而过被自己错过的念头是什么,可越是努力却越想不起来,偏偏她不知怎的对这个非常意,回到屋子后还继续考虑。

        罗纱思索许久,正因理不出头绪而烦闷不已的时候,红倚禀道:“姑娘,钱管事来了。”

        罗纱忙将心里所想之事搁一边,转而出门去见钱管事去了。

        几日前钱管事与沈秋意夫妇二搬出跨院,去到了罗纱给他们置办的宅子里住下。二本就是淡泊之,这些年里也没置办下多少东西,几个箱子就都装走了。于是从第二日开始,他们有空时便会再来晴夏院,以“搬家还没搬完”为由,陆陆续续将罗纱托他们保管的东西带出叶家。

        说起来今日该是最后一次需要搬运东西了。

        田庄和铺子本就是钱管事帮忙打理着,罗纱便依然交给他,只是他们二既然已经搬了出去,再见面就也不容易了,今日一别,下次再见就是一段时间以后。她还有些事情想要同钱管事商量,因而特意吩咐了红倚她们,看到钱管事来就来通禀一声。

        她刚迈出屋子,就见红蔻和红笺正院中洗樱桃。两偷懒,将放置干净樱桃的小果盘就那样搁水上任它飘着,洗完一小串樱桃就顺手丢进去。

        罗纱不由自主就停了下来看向她们那边,钱管事见状,淡笑着立一旁静静等着。

        姐妹俩速度很快,不多时,果盘底下就铺了一层樱桃,而它也往水中沉了一些,果盘边儿都要到水面了。

        红笺见状就从一旁另拿了个早就备好的干净果盘,红蔻依然埋头洗,正继续往那里面丢樱桃,冷不丁被红笺拍了下,她忙缩回手抬头看红笺。

        “看,也不注意点儿,再往里搁的话,那果盘就更重了,还不得继续往下沉?进了水的话,方才可就白洗了!”

        红蔻听了红笺的话一愣,笑道:“哎呀只想着它会漂着,却忘了里面放了东西后会变重了。”

        罗纱听了她的话,脑中亮光闪过,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当时觉得违和的地方哪儿了。

        难怪她总觉得有地方不太对。

        刘卫才和邱氏都坚持自己的观点,前者说涪水孙家那个龙纹的四方尊必然是真的,而邱氏却道自己那凤纹的四方尊才是真的。

        他们二纠结于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唯独忽略了一个问题。

        如果两说的都是实话呢?

        两个东西若都是真的,也就是说,本该相同重量的两物,如今却是一重一轻。

        既然轻的那个完好无损,定然是另一个重的有问题!

        它里面藏了东西!

        回想穆景安那时所说,他派去的根本寻不到孙家藏毒运毒的方法与地点。

        孙家是商户,买卖古董也只是他们所有生意中的一小部分。

        如今看来,会不会是孙家将那些古董里都置了精巧的夹层,再其中搁置物品。而穆景安派去的,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一方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卡死我……发个新章刷新无数次都出不来界面啊……

        好卡好卡卡卡卡


    70、未雨绸缪

        “若是有人在古董上面动了些手脚……除了阿四外,可还有没有其他的人能发现得了的?”

        罗纱这才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钱管事,定了定神,缓缓问道。

        她心知阿四必然要贴身护着穆景安,不到不得已时绝不会拜托他,因而只能另寻他人来做这件事。

        钱管事一听罗纱将阿四搬了出来,知晓那动过手脚的东西必然不是普通水平的人能辨别出的,便沉吟道:“具体得看是到了什么程度。若是到了近乎天衣无缝的水平的话,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人。”

        “那你试着看看能不能请那人去孙家的铺子里查探一番,”罗纱与他边走边说道:“虽然他们应该不会将做过手脚的东西放在明处,但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待进了书房,她才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与他听。

        “……那青玉龙纹四方尊的去处,你让人查一查,若是不成,就通知景安一声,让他想想法子。”

        钱管事听到她这样说,自然明白兹事体大,这事儿必然是穆景安也在意的,就对这件事更加上心,将罗纱的吩咐尽数记在了心里后,带着今日要带走的东西急急离去了。

        罗纱待在安静的书房里,心却平静不下来。

        孙家大费周章来藏毒,不惜动用了价值昂贵的古董,为的不过是尽量减少被发现的可能性。既然如此,毒是怎么来的暂且不提,单说它的去处和用途,就是非常值得深究的一件事――

        藏的是什么毒?那些毒是用来做什么的?又是……用在谁身上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在背后支持着孙家来做这件事?

        想到这几个问题,罗纱再去考虑那背后“贵人”想要做的事情,却是越想越心惊。

        她缓缓靠到椅背上,慢慢合上眼帘,掩去自己开始变得有些烦躁的眼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使她思绪纷乱的不只是孙家藏毒这件事,还有由于此事而勾起的回忆:母亲程氏的突然离世,盛家兄妹狠戾的行为,以及孙姨娘的伪善。

        第一件事让她极为心伤,后面两个,却是让她痛恨不已。

        心烦意乱间,她猛地起身,突然想去梦纺院走走,看看那个据说已经“魔怔”了的孙姨娘,到底是如何了。

        平日里她的消息,罗纱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或许是由于对孙姨娘的厌恶,又或者是因为不想接近那院子,这几年来,她自己却是从未过去一次、亲眼看过一回的。

        在灿烂的阳光下走在去往梦纺院的路上,罗纱隐约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上次走在这条路上,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她如今这样走着,居然寻不回当时的感觉了。

        行至梦纺院旁的那棵大树下时,罗纱静立在那儿下望着不远处的院子。

        守着院门的婆子警惕性极高,见有人来了就唤了另一人守着大门,她则往罗纱这边行来。

        见到居然是罗纱,婆子也惊了下,赶忙行礼。

        罗纱的思绪被她打断,微笑着同她说了几句话后,就往前行去。院门处的婆子见到是她后也急急起身行礼,罗纱示意她不必多言,静默着径直朝里行去。

        这时的梦纺院,已经同几年前的荒凉模样完全不同了,想来是晴夏院的几个婆子住进来后将它好好地休整了一番,不说别的,单单院中各处缀着的花草,就为这儿添了不少的生气。

        低低的诵经声入耳,罗纱脚步一转循了声音过去,走到屋门处便停了下来,默不作声地望着里面。

        屋内有两人,正在一同抄着佛经,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孙氏。此刻她正同那诵经的婆子一道,慢慢抄着**,神色安详平淡。

        婆子边写边念完成了一段后,就朝孙氏那边看去,这时她眼角余光瞥到了罗纱,震惊过后忙笑着站起身来给罗纱行礼。

        孙姨娘就也朝罗纱这边看来,表情同方才没有任何的变化,平和宁静,只是眼睛却像是蒙了层雾一般,看不真切。

        她只和罗纱对视了一刹那便别开了眼,继续沉默着去抄佛经了。

        婆子见罗纱盯着孙姨娘看,忙在一旁笑着解释道:“她这段时间就是这样,一声不响的,一点都不闹腾。”

        “有多久了?”

        “大概……快两个月了吧。”

        快两个月了?这样巧?

        说起来,那个时间家里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应该就是叶之南带了邱氏回府成亲这件事吧。

        罗纱看着孙氏的侧影,不由地嘴角微扬露出个浅淡的微笑。

        若说她本来对于孙氏是真疯还是假疯还有所怀疑的话,如今却是有七八分肯定了,这人是装的。

        旁人或许不晓得,罗纱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孙氏最想要的,便是成为这叶家的女主人,然后将叶家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掌握在手中。

        如果是真疯,怎会在知道了叶之南娶妻这样最能刺激她的事情后,反而变得更加平静了?

        这不合理!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是非常在意的,只是她很聪明,将所有情绪都掩在那如雾一般迷蒙的眼神后,让人看不出来罢了。

        罗纱想通了其中关节后,反倒是松了口气,就仿佛是她本不确定心头是不是有那么一根极细极小的刺在扎着自己,如今寻到了它确定了它的存在,虽说瞬间就感觉到疼了,却反而比先前不确定的时候要轻松许多。

        当晚熄灯歇下后,罗纱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脑中一会儿浮现母亲去世时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前世时小妾死去时那瞪大的不甘的双眼。画面突然切换,却又转到了盛永治扼住她喉咙时那阴鹫的表情……

        罗纱翻来覆去睡不着,冷汗倒是出了一身。她索性坐起身来,摸到穆景安送给她的那把匕首,搁在胸前紧紧抱着,半晌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深吸口气,在黑暗中轻轻呼唤阿隐。

        她话音刚落,阿隐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她的床前三尺处,躬身行礼。月光透过窗子静静洒在屋中,给这个女子周遭描上了清冷光晕。

        “听说……你擅长近身缠斗?”

        阿隐显然没料到罗纱一开口就问这个问题,顿了顿才答了声“是”。

        “和红倚她们相比呢?”

        “若是寻常时候,只能赢过她们一招半式。但若是在黑暗中,我有信心以一敌四。”

        罗纱一愣,她只听穆景安说起阿隐擅长近身相搏,却从不知道阿隐最强的是暗杀。

        不过……这倒是正合适。

        罗纱轻轻问道:“我想让你教我几招,你可愿意?”

        阿隐沉默不语。

        罗纱拿起匕首缓缓拔它出鞘,“我不需要多么强大的武艺,只求哪日遇到了不测,起码能够自保。”

        她将鞘搁到一旁,拿起匕首放到眼前两尺处,静静看着它在清冷月光下反着的微微亮光,慢慢说道:“我要学的是,一招毙命的招数。”

        她明白自己的斤两,根本不是学武的材料。只是每次回忆起被盛永治扼住喉咙的时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她就不由得微微战栗。

        为什么只能静静等人来救?

        若是那日穆景安来晚了片刻,她是不是就要死在那人手里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这样的情形,她不想再经历一回!

        如今看到孙氏,想到这人的毒辣,罗纱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感觉。

        她不想死,她要好好活着!

        罗纱该说的已经说完,便静静地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阿隐。

        阿隐沉默了许久,真的很久,久到罗纱以为她肯定是不愿答应,叹息了声正要放弃的时候,阿隐才缓缓吐出个“好”字。

        虽说“只是学一招毙命”的招式,但是对于完全没有底子的罗纱来说,必须从最基础的学起。

        白日里肯定是不行的了,于是每日晚上熄灯后,阿隐才开始手把手地教罗纱。

        说起来,在黑暗中学习也有个极大的好处,不过几天的功夫,罗纱在黑暗中视物的本领便强上了许多。

        连续几日她每晚都认真学习着,直到深夜时累极了撑不住方才止歇。每次阿隐说着“今日就到这里吧”,罗纱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爬到床上倒头就睡,等到红倚她们从外间端了温水进来给她净脸时,她已经沉入了梦乡。

        晚上还好办,睡得快没感觉,只是每日清晨起床却成了她最难熬的时刻――全身每处都酸痛不已,四肢和躯干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每次要起床时,稍微多动两下,全身上下都会难受到扛不住,仿佛在叫嚣着要罗纱多睡会儿一般。

        好在过了几日后,许是身体渐渐适应了,这天罗纱起床时便发现身体没那么难受了,酸痛的状况轻了一些,正暗自庆幸时,就听到红蔻来禀道:“姑娘,白三姑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些赶不及了,只有3k冒头……发誓明天多更一些!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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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口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12:25:23 |只看该作者
    71、关系

        罗纱听了后欣喜非常,自她归家后,还没有见到过白云裳。

        白夫人本就不喜欢叶家人,自从前几年她和老夫人闹翻了甩袖离去后,这种情况更是严重。因而白云裳和白启正姐弟俩想要找罗纱时,都是他们来叶家,罗纱却从没去过白家――

        被人轰出去吃闭门羹的感觉着实不好,叶颂青尝试过一次后,罗纱他们兄妹俩就放弃了走进白家大门的打算。

        这次罗纱回来后,许是因为白启正还未归家,白云裳还没有来过。

        往常她隔几天就会来一次,有时是来找罗纱,有时是让罗纱帮忙给叶怀书送药,说起来,这次算得上是时间间隔很久了。

        听闻白云裳已经快到晴夏院了,罗纱忙让红倚红绣给自己穿戴齐整,又吩咐了紫艾紫环她们去准备茶点吃食。一切刚刚准备妥当,白云裳就进了院子。

        罗纱忙迎了过去,笑道:“白姐姐可有好一段时间没来了。白大哥还没回来吗?”

        “过两日就回来了,那茶会他还得参加呢。”白云裳应着声,搭眼看到罗纱,细细瞧了她一会儿后,笑道:“咦?一段时间不见,你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真的?”罗纱兴奋地问道:“真的好了很多?”

        见白云裳含笑点头,罗纱很是高兴。

        她原本以为这些日子跟着阿隐学习后身体疲累了许多,会看上去憔悴一些,倒没想到反而气色更好了。

        白云裳见状,说道:“这几日叶夫人经常去我家寻我母亲,你都没跟了去,我问叶夫人你怎么没来她也不肯说,我生怕你是病了赶紧来探望你,你倒好,居然是缩在家里养精神呢。”

        罗纱与白云裳相交多年,自然知道她不是真的埋怨自己,只是她话语中提到了邱氏,罗纱少不得要解释一番。好在她与白云裳说话时向来没那么多的忌讳,就直言道:“我与她并不亲近,你问她我在做什么,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白云裳自然是相信罗纱的,听了她的话后再想起邱氏往日所言,白云裳很是生气,说道:“那人跟我说与你十分亲近,还让我常来看看你,如今想来,倒全是谎话了。”

        罗纱笑着打趣了她几句,白云裳便回了她几句。你来我往几次后,罗纱见白云裳不再生气了,想到自己尚有一事不明,便问道:“你可知她和白夫人是怎么亲近起来的吗?”

        前几日她就听紫环她们说了,邱氏和老夫人的关系又和缓了,原因在罗纱看来比较匪夷所思,就是邱氏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与白夫人熟识起来,这两日更是来往密切。最让她惊奇的是,白夫人过几天将要举办茶会,竟也请了邱氏去帮忙准备一应事务。

        老夫人其实本也有意结交白家,怎奈白家一直看不上叶家,几年前那次的争吵又让两家的矛盾彻底爆发,故而自那次争吵后,叶家便和白家明面上不再往来。

        但老夫人从始至终最气不过的,还是白家那高高在上看不起自家的高傲样子。

        如今也不知邱氏同她说了什么,老夫人好像发现了更多与白家结交的好处,更加重视起了两家的关系。而邱氏就是两家之间关系和缓的人,老夫人自然待她又重新亲密了起来。

        只是就连老夫人也不知邱氏如何同白夫人开始熟悉起来的,因而紫环她们没有探听到消息。如今罗纱见到了白云裳,就想将这事儿问个清楚明白。

        谁知白云裳色听了她的问题后却是神情有些古怪了,默了片刻后,她才下定了决心,凑到罗纱耳边低声道:“其实,我也知道的不真切。只是有一事,或许与这个有关。

        “前段时间父亲很是宠爱新得的一个小妾,她说什么,父亲都照办。那些日子里父亲连母亲的建议都听不进耳,只听那小妾的。母亲为了这事儿很是着恼。后来你家那位新夫人去我家找母亲,母亲本不想见她的,可她后来使法子见了母亲后,也不知给母亲出了什么主意,第三天父亲就恼了那小妾,将她赶出府去。若是我没记错,应该就是从这件事情开始,她们才开始来往的。”

        罗纱非常惊讶。

        白夫人醋意很大,她是知道的,不然当初白夫人也不会因为白老爷对沈秋意有意,就诬蔑了沈秋意找借口将她赶出府去。

        只是……若说邱氏能帮着白夫人找到整治那小妾的方法,她信。可邱氏一个刚来箐州没几天的人,怎么会想到去结交白夫人的呢?

        而且,虽说她这样做缓和了同老夫人的关系,可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来讨好老夫人,怎的就选了这么迂回的一个主意?

        想了半晌,罗纱突然记起了一个关键。

        如今府里和邱氏关系最为密切的,是语蝶。

        罗纱心中暗暗提防。

        难道语蝶为了接近白启正,所以给邱氏出了这么个主意?

        只是仅仅能缓和同老夫人的关系的话,,应该还打动不了邱氏去放□段去刻意讨好白夫人,邱氏肯这样做,也必定能得到什么好处才是。

        邱氏想得到的,是怎么样的结果呢?

        她正要往深里想,白云裳突然问道:“那日茶会,你会去的吧?”

        罗纱思绪被打断恍然回神,本想说不去,细细想了会儿后,又改了主意。

        其实,白夫人办的这个茶会,倒也邀请了很多人,只是罗纱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并没有想出去玩的**,加上又是邱氏与白夫人合办的,便更加不想参加了。

        如今白云裳问起来,罗纱本想这样回答,转念想到方才白云裳的话,问道:“那时白大哥也会回来?”

        见白云裳微微颔首,罗纱仔细思量了下还是点点头应下了。

        “我会去的。”

        原先不知道邱氏与白夫人之间有语蝶搀和在里面就也罢了,如今既然知晓了,联想到前世时语蝶和孙氏就使了计让白启正成了语蝶的夫婿,如今语蝶又刻意劝说了邱氏去接近白夫人……

        罗纱早已打定主意,这一世,绝不让白启正再被语蝶给害了去。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好友。如今这茶会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她去看看,哪怕多提醒白启正当心些也是好的。

        白云裳明显松了口气,笑道:“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不然,那些烦心事儿就够我受的。”

        罗纱不解,想要细问她,白云裳也不明着答话,只说罗纱还小,过段时间也会遇到这种事,到时候自然就会明白的。

        罗纱心里还在想着白启正和语蝶的事情,就也没细想白云裳话中意思。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白云裳准备告辞离去时,拿出了个小盒子,托罗纱交给叶怀书。

        罗纱本以为是药草,可掂了下分量又不像,但她也没在意,只想着或许像往常一般,不是药的话也是些什么小玩意儿罢了。

        转眼看着白云裳眉眼间似有化不开的忧愁,罗纱有些诧异也有些担心,忙问她是怎么了。

        白云裳欲言又止,最终沉默,过了片刻后,微微笑道:“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许久没给他诊脉了,有些担心罢了。”

        观其神色,罗纱心知白云裳说的不是真心话,可也不想戳穿她。

        谁会没有些说不出的心底话呢?

        就像她自己,与穆景安的事情也是无法对外人讲的,即便是与她如此亲密的白云裳与白启正姐弟两人,也不行。

        待白云裳走后,罗纱看着手边的小盒子,本想让红蔻她们将东西送去,后来想到白云裳交给自己时郑重的样子,就又改了主意,只让红倚她们留意着叶怀书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间,待他去了老夫人那里后,便来回禀一声。

        等叶怀书去了金秋院后,罗纱就亲自拿着东西也去了那儿。

        谁知她刚刚走进院子,就听到西厢房内突然传出声语蝶压抑却带着暴躁的叫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准!若是你们两人成了,那我和他怎么办?”

        罗纱的步子就停在了那儿。

        她听到叶怀书在屋内沉沉开了口,似是说了句“他想着的不是你”,而后语蝶又说了两句话,只是她声音突然放低了罗纱根本就没听清是什么。

        此时此刻罗纱并不想和语蝶打照面,便决定先去给老夫人请个安,过会儿等语蝶差不多走了再过来。

        哪知道她刚要走,门“砰”地被**力打开,与墙面碰撞了下发出巨大响声,语蝶气冲冲地从里面走出来,神色间满是……委屈?

        罗纱很是惊讶,就愣在了那儿没动。

        语蝶在抬眼看路的时候明明看到罗纱了,却是理都没理她,直直朝着院子里另一个方向跑去了――那分明是邱氏住的方向。

        罗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语蝶难得地见了她却丝毫都没针对她。

        旁边有人轻轻唤了声“五妹妹”,罗纱侧过脸去看,正对上叶怀书柔和的眉眼,只是他原本总是静如湖水的眸子,此刻却波澜微起盛着哀伤,虽然他在刻意遮掩,但又怎能全部掩饰得过去呢?

        叶怀书嘴角含笑对罗纱说了句“好巧”,罗纱就也勾了勾嘴角,说道:“可不是巧,我是专程来寻二哥哥的。”说着她就将抱着的小盒子搁到了他的手中,“这是白姐姐给你的。”

        “云裳给的?”叶怀书拿着盒子却不见欣喜,反而眉眼中的忧愁更甚。他盯了掌中之物许久,半晌后叹息一声,又将它放回了罗纱手里,“你……帮我还回去吧……就说我不要。”

        清瘦的少年立在风里,他眼里的留恋那么明显,口中的语气却很是坚定。

        思及白云裳的一番作为,再看叶怀书的举动,罗纱有些明白过来在她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没有去过那次的赏花宴,若是没有体会过那样一番欢喜到极致的心情,她或许就会拿着盒子这样离去了。

        可是,她经历过了,也知晓了那是怎样的感觉,因而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手里的东西重若千金。

        罗纱拿着这其实不算重的盒子,踌躇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它搁到了叶怀书手中。

        “过几日白家会举行个茶会,二哥哥若是想还,就去那儿亲自还给白姐姐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又要来不及了?

        希望没错字病句啊泪……


      72奇怪

        到了茶会那日,叶家一大早就备好了马车,待到老夫人、邱氏和几位姑娘少爷们准备好了,便一同乘车前往白府。

        两家离得颇近,车子行了没多久就也到了。大家下车后,才发现白夫人已经带着白云裳在门边等着了,想来是方才得了消息后便赶了过来。

        白夫人见到老夫人后,忙笑着迎过来与她寒暄。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罗纱心中惊疑不定,再望向老夫人,居然也是毫无芥蒂的模样,微笑间全然不见勉强之色。

        怎么会这样?

        虽说邱氏现在与白夫人交好,可老夫人最近并没有见过老夫人啊!怎的原先吵得最厉害、关系最僵的两人如今却好似最为融洽?

        罗纱正惊奇着,就见白夫人朝她这边招了招手。

        罗纱开始时并没有意识到白夫人是在叫自己,直到白夫人唤了声她的名字,罗纱方才意识到白夫人叫的居然真的是她。

        罗纱边向前走着,边脑中急转细细思量着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在她去安国公府之前,曾经偶遇过白夫人,那时候白夫人对她视而不见擦身而过,想来当时是极不待见她的吧。如今这样短的时日内,怎的就变了对她的态度?

        难道是因为邱氏从中说和的?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带着疑惑,罗纱走上前去,由着白夫人携了她的手笑着称赞她。

        罗纱很是不自在,只得低头浅笑,任由白夫人和老夫人她们在一侧不住地赞扬她的好处。

        这是她才想起自始至终没有听到白云裳开过口,就偷偷地侧眼看向她,只见白云裳正怔怔看着一旁发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白云裳望着的正是叶怀书,看到叶怀书手里没有抱着盒子,罗纱暗暗叹息。

        她明白叶怀书的苦衷。

        白云裳是白家嫡女,样样都出众,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不难。

        叶怀书身为庶子,有太多的不得已。若是他们的事儿被发现了,不只是对白云裳的名声有影响,单单说两家长辈,也绝不会同意这件事。

        他明显是不想拖累白云裳,因而一再拒绝。可他心中,定然也是极难过的。

        罗纱暗叹一声,伸手按了按胸前,感受到那坠子硌了下手,她才安下心来。

        白云裳她们的事情,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吧!如今她能帮她们传一次东西,但再多的,却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这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罗纱抬眼,望见白启正在眼角含笑地看着她。

        白夫人正和邱氏说着话,一转眼看见了白启正笑望着罗纱的目光,便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白启正神色黯了黯,别过头不说话。

        罗纱刚巧看到了,心道白夫人果然还是不愿意白启正他们和自己相交的。意识到这一点,罗纱反倒是莫名地松了口气。

        可瞧见白夫人一转眼又笑着同老夫人说话了,罗纱心中突然升起了隐隐的不安。

        白夫人一向不愿与叶家人交往,如今肯和老夫人、邱氏交好也就罢了,为何又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她正担忧着,就听长辈们已经寒暄完毕,白夫人吩咐了白云裳和白启正几句后,让她们姐弟二人带着叶家其他几个孩子先行离去了。

        待他们走后,白夫人则带着罗纱,同老夫人和邱氏闲聊着往里行去。

        行了没多久,邱氏就说要去寻其他府的夫人,白夫人笑着让她先去,又说与罗纱投缘,要留下罗纱陪着自己去花园转转。

        罗纱此时心中的忧虑更甚,有心想走,可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白夫人都笑着拉住了她,硬是带了她继续往花园行去。

        “这孩子,行事是个稳妥的,就是害羞了些。”白夫人如此评价她道:“脾气……也倔强了些。”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罗纱明显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想抽出手来,怎奈白夫人已转而笑着对老夫人说道:“我果然年纪大了,小姑娘们都不愿陪着我逛逛花园了。”

        老夫人就在一旁笑着说:“怎么会?”又对罗纱说道:“你且先陪我们一会儿,等下就能去寻白姑娘她们玩去了。”

        三人刚刚进到花园中,就有个温和的女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你们来啦。”

        听她这语气,明显就是在等着她们过来。罗纱有心想走却走不了,无奈下只得暗中提防着,走一步算一步了。

        眼前这位夫人衣着华贵眉眼柔和,与白夫人差不多大的年纪,只是她神色间带着疲惫,远不如白夫人看起来精神。

        “这位是永乐侯夫人。”

        罗纱见到这位贺夫人出现在白家,倒是不奇怪。

        白夫人娘家本是贺家的一个旁支,永乐侯这几年很是赏识白启正,两家走得近些也没什么奇怪的。

        令罗纱奇怪的是那贺夫人打量她时的目光,隐隐带着挑剔,好似她不是在看人,而是在挑一件货品,而此刻便是她给这件货品评出个价钱的时候。

        她那目光如此肆无忌惮如此不客气,罗纱不断地深深吸气,不住地暗暗告诫自己要淡然处之,这才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微笑。

        白夫人今日事多,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去。贺夫人和老夫人似是非常投缘,相携去了水榭中闲聊,还特意叫上了罗纱。

        罗纱无奈,只得随着一同去了,只是她也不能插上什么话,就在一旁静静坐着,望着水中的游鱼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贺夫人突然冒出来一句:“叶姑娘性子沉稳,极好。”

        叶老夫人明显松了口气,一脸的心满意足,乐呵呵地笑道:“她这丫头平时就不爱闹,最爱看书。”

        贺夫人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女孩子家就该这样安安静静的,像我家那个,整天到处乱跑,成了什么样子!”

        她虽然口中是责怪的语气,但是提及自己女儿时,却是满脸笑容的。

        见罗纱静默不语,贺夫人就将罗纱唤去了她的身边,细问罗纱喜欢看什么书。

        罗纱活了两辈子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自然也有些摸不准这贺夫人是什么意思。但贺夫人神色随和眉目慈爱,罗纱就也细细地回答了。

        贺夫人满意的神色更为明显,正要再开口讲话时,旁边走来两人。

        当先的少年罗纱没见过,可是后面那个,她却是认得个真真切切。

        十一皇子看到罗纱显然也很愕然。他满脸震惊地推了推前面的少年,指着罗纱问道:“你方才说的就是他?”

        当先那个少年眼神飘忽面色灰黄,整个人都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他含糊地跟十一皇子应了一声后,转眼望向罗纱,看清她相貌后突然睁大了眼睛,继而整整衣襟咧开了嘴,朝着罗纱灿然一笑。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脸上略显松弛的面皮挤到了一起,却使得眼下黑青更加明显了。

        罗纱皱了眉,撇开眼不去看他。

        贺夫人见到少年过来了倒是非常惊喜,唤了他一声后朝他说道:“月辉,这就是白夫人提起的那位叶家的妹妹。”

        叶老夫人听到贺夫人如此叫那少年,知道这就是那永乐侯府的世子了。她眯了眼仔细瞧了半晌后,面皮抖了抖,憋了片刻,硬是说了句:“令公子好气度。”

        贺夫人显然对自己的儿子很是满意,听到叶老夫人赞扬贺月辉,虽然笑着说了句“也是个不争气的”,却是面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贺月辉自看到罗纱后,咧着的嘴就没合上过。此时走得近了,他就笑得更加畅快。

        “叶妹妹好。”贺月辉来到罗纱身前说道。

        他一张口,罗纱只闻得刺鼻酒臭扑鼻而来,忙微微侧了侧身子避开那扑鼻臭味。

        贺夫人见状,就不高兴地皱起了眉,使得方才温和的眉眼顿时凌厉了许多。但触及贺月辉那痴迷的样子后,她又硬生生将自己的眉眼放柔和了。

        罗纱看着叶老夫人和她们母子二人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愕然抬头看向叶老夫人,满眼不可置信。

        叶老夫人望着贺月辉,表情瞬间纠结了起来。

        眼看着贺月辉还要上前来寻自己说话,罗纱腾地下站起来,正想着要不要不管不顾地逃离这里,就听十一皇子突然说道:“纱妹妹,我看那边的海棠花开得不错,不如你同我去看看吧。”

        罗纱直愣愣地看着他,似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十一皇子嘿了声,恨铁不成钢般地啧啧两声后,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怎么做,拉了罗纱就往外跑。

        罗纱只得跟着他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那里。

        老夫人和贺夫人在身后唤她们,贺月辉也叫了罗纱一声,罗纱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冒出来,不禁颤了颤。

        十一皇子低低说道:“赶紧走别回头。她们几个奈何不了我。”

        罗纱如今只想逃离,便听了他的急匆匆往外行去。娇艳的海棠开在一侧,两人丝毫都不去理会。

        走出花园许久,十一皇子才停下了步子,对着里面嗤了声。

        罗纱这段时间跟着阿隐练习后,身体好了许多,虽有些气喘,却不厉害。待气息平复了些许后,她忙认真地朝着十一皇子行礼道谢。

        十一皇子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说道:“谢什么。我和穆景安那小子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的人就是我的人!我不帮你帮谁?”

        他朝花园方向看了看,哼道:“甭说别的了,今儿哥哥我在这儿,旁的人就别想打你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安安图为扔的雷!~~~狠狠搂住~~~╭(╯3╰)╮

        现在只有小布一个人给我留言了……

        美人们……我好寂寞……

        是不是我写崩了啊……

    73现状

        今日这件事发生得太过于突然,罗纱完全没有防备下,理不出头绪才会那样慌乱,如今出了花园再仔细想想,便明白了其中许多地方。

        若贺月辉是个争气的,或者是行为稍微检点些的,凭着他永乐侯府世子的身份,必有许多人追着赶着要嫁给他。

        偏偏他身份虽高,人品却是不够好。有地位的人家不会将自家女儿嫁给他,身份低的他家又看不上,于是贺夫人无奈之下拜托了白夫人帮忙相看。

        虽说罗纱的父亲叶之南官位不算太高,但她的伯父是侍郎,最重要的是她的外祖是国公爷。这样说来,罗纱的身份已经合了贺夫人的意。接下来,估计就是贺夫人来瞧瞧罗纱的品行如何了,于是便来了今日这一出。

        回想着方才刚到白家时的情形,罗纱心中明白,叶老夫人与邱氏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还很赞同。

        想到这儿,她忽地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自家的这些人,一味地念着那贺月辉的身份地位,何曾为她想过半分?

        叶老夫人倒还罢了,方才罗纱从她神情里看出来,老夫人见了贺月辉后已经开始动摇,想来一开始是不知道此人品行的。

        那邱氏和白夫人呢?

        白夫人自然是知道的,那邱氏与她日日见面,就一点也不知晓吗?

        念及邱氏心里打着的那些个主意,罗纱明白,恐怕她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后才更要如此的吧!

        毕竟罗纱如果嫁得好了,便是得了一大助力,那么邱氏再想要霸占那些个财物,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虽然想通了这些关节,但罗纱依然搞不懂,白夫人为什么会将她推入这个火坑。若说是因了沈秋意的关系,那冤仇也实在太久远了些;若说是白云裳和叶怀书的事情……就更不可能了。那两人的事儿除了她和白启正外,就没旁的人知晓。

        说起来,今日也亏得十一皇子在,不然罗纱方才也一时之间也难以顺利脱身——红倚红绣跟着其他丫鬟一道被拦在了外面没能贴身跟着,阿隐又不能随意现身,罗纱若想走掉,也只能硬碰硬,可那样带来的后果也很麻烦。

        如此想着,罗纱再次谢过了十一皇子,不待他开口,就又问道:“今日你怎的来了?这样的小茶会,应该请不动你才是。”

        她知道十一皇子是穆景安的好友,口气自然而然地随意了许多。

        十一皇子显然很欣赏她这一点,笑道:“前段时间穆将军大胜而归,父皇很是高兴,有人提议要举行**,父皇已经准了,地点就定在这附近。我提早来的,本想着可以悠闲些不必赶时间,顺路还能游山玩水一番,谁知半路就碰到了贺月辉那小子,他说贺夫人要他来这茶会相看……咳,反正,我俩就一同来了。”

        他说话向来随意惯了,说着说着就会刹不住嘴,此时不禁暗暗庆幸方才幸亏及时打住,不然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来,可就麻烦了。

        罗纱看着十一皇子那样庆幸的样子,倒是绷不住笑了。

        说起来,穆景安性子张扬,十一皇子个性跳脱,本该是谁也不服谁的两人,却偏偏处得极好。

        穆景安极少去管他人的事情,却肯帮着十一皇子作诗舞弊;十一皇子最不爱拿身份压人,如今却为了帮罗纱而破了戒——缘由自然是穆景安。

        两人闲聊几句后,十一皇子便准备另寻他人一同玩去了,只是临走前特意叮嘱了罗纱,若有人再来寻她的麻烦,记得同他讲一声,他必会飞速赶来。

        待他走后,罗纱不想再遇到贺家母子,便没有再走花园院门外的那条正路,而是问了路过的白家下人茶会地点后,抄了旁边的小道一路行去。她本就不是爱热闹的性子,恰逢此时正是海棠盛开的时节,一路在小径上闻着花香这样独行着,倒也惬意。

        只是她才这样行了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就听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声,似是有人在小声低语。

        罗纱心知应是有人在私下里讲话,下意识就想避开。

        谁知她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后猛地停了步子,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有人在靠近,其中一人探头看过来,却是讶然叫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她话说到一半却是硬生生截住了话头。

        罗纱听到对方的话语后,又想通了些事情,便极慢地转回身子,朝了语蝶笑笑,说道:“好巧。”

        语蝶看罗纱眸中神色带着清冽,知晓她应该是听到了自己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虽然懊恼却又狠狠瞪了罗纱一眼,转而探回身子去同她身旁那人说话。

        另外一人虽未现身,但罗纱看到了她露出的衣服一角,赫然就是邱氏今日穿的那件。

        语蝶方才不小心漏出的那句话,证明她也是知道贺夫人要见罗纱这件事的。而邱氏本就脱不了干系,如今看到这两人都在这处,罗纱就也失了继续往前走的兴致。

        她心中厌恶不已转过身本欲另择他路而行,却又被语蝶叫住了:“你等一下。”

        罗纱本欲继续前行,可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就也驻了足,却也不回头,只说道:“有什么事吗?”

        本以为会听到语蝶的回答声,谁知答话的居然是个男声。

        “请问……去茶会的方向怎么走?”

        罗纱愕然侧过头,就见对方朝她友好地笑笑,再看一旁,语蝶刚刚赶到。

        男子望着语蝶,似是明白了罗纱惊讶的原因,好声好气地说道:“还请姑娘指点迷津,在下……迷路了。”

        这人看上去比穆景安与十一皇子稍大一些,倒也器宇轩昂,神色间一片坦荡。

        罗纱还未开口,语蝶已经颇为不耐烦,指了路道:“就是那边,你赶紧去吧,不要走错了方向就好。”

        那人笑着语蝶道了谢,行出一段路后,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待那人离去后,罗纱蹙了眉盯着语蝶,不言不语。眼见语蝶片刻后还未开口,她便转身准备绕过她离去,却被语蝶一把拽住了胳膊。

        “告诉你,有些人,不是你该得的,你就不要肖想了!”

        罗纱没想到自己等了半晌居然等来了语蝶的几句警告,倒也被气乐了。

        她缓缓地侧过头,一字字说道:“我不管你指的是谁,但是同样的话我也要回给你。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她望着语蝶笑得越发灿烂,“你就算想抢,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看着语蝶冷笑着去寻邱氏了,罗纱快步离去,面上神色却是淡了下来。

        听着语蝶的口气,白启正难道真的会遇到什么事情?那又会是什么呢?

        思及前几日里语蝶同叶怀书说的那番话——“若是你们两人成了,那我和他怎么办”,罗纱有些明白过来。语蝶这是生怕叶怀书和白云裳能成事,一旦这种情形出现,语蝶和白启正便再无可能。

        那语蝶这次会不会不去对付白启正,转而对付白云裳她们呢?

        思及此,罗纱心中担忧更甚。

        孙氏的娘家人都是性子狠戾之人,她不知语蝶有几分像孙家人,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尽快找到白云裳和白启正,保证他们二人的安全。

        走到个无人之处,她扬声将阿隐唤了过来。

        “你让紫艾紫环分别去守着白姐姐和白大哥,让他们千万不要着了旁人的道。若有什么变故,就让她们去寻红倚红绣帮忙。”

        待阿隐领命离去了,罗纱才暗暗松了口气。

        有阿隐在,她倒不担心自己会出什么岔子。只是一想到贺夫人和白夫人以及邱氏、老夫人她们串通好了的打算,罗纱额头就隐隐地疼。

        虽然阿隐和红倚她们能护得她的安全,可是这件事情,却不是她们能插手得了的。

        得想个法子阻止此事的发展才行。

        如今叶老夫人显然已经开始有些动摇,罗纱决定从她入手,将这件事的苗头给掐掉。不管邱氏有什么打算,如今这家里,还是老夫人说了算。

        下定决心后,罗纱便先去寻自家祖母。

        这次的茶会邀请的客人很多,白夫人便安排了两个院子来举行茶宴,男客在一个院子,女客在一个院子。

        罗纱方才在想问题,就稍稍绕了个圈才去到茶宴处,因而等她到达的时候,茶宴已经开始。

        茶会不同于其他宴会,并不是宾客就座后,大家一同饮酒用餐,而是以较为随意的方式烹茶品茶,有时遇到技艺精湛的,大家暗暗比量一番也是有的。

        罗纱到的时候,恰遇上前方不远处的贺夫人正在亲自烹茶。此时她动作细致神情专注,眉眼便生动了许多,倒是不见了方才的委顿之色。

        罗纱一进院子就瞧见了老夫人的位置,她本打算直直朝前向老夫人走去,在抬眼看到贺夫人后,就硬生生地将已经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转而绕了个圈子朝着老夫人那儿行去。

        待走到自家祖母身旁不远处,罗纱刚松了口气,一抬眼,就和白夫人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触到她目光中带着的冷意和敌意,罗纱刚松懈下来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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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处境

        眼看白夫人向着自己行过来,罗纱心中警铃大作暗暗提防,望了望不远处的老夫人,踌躇了一刹那,停下了步子。

        白夫人姿态雍容地缓步走到罗纱身前,在离她四尺远处停了下来,扬着下巴盯了罗纱许久,轻蔑地笑了笑,冷冷地说道:“当真是不、识、好、歹。”

        罗纱本就因为被她们几人给算计了而恼恨不已,如今见到白夫人如此行事,更是气极。

        她努力平息了下怒火,反问道:“不知夫人说我‘不识好歹’指的是哪一件事?”

        白夫人哼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恕我驽钝,当真是不晓得自己哪儿做的不对,若是夫人对我心里有怨,还请说明白是哪一桩哪一件,不然……‘不识好歹’这样毫无道理的诬蔑,我可是当不起、也不肯担的。”

        “小时候就是个伶牙俐齿的,这些年过去,丝毫长进未有,反倒是越发变本加厉起来,也不过是仗着有些小聪明罢了。”

        “不敢当。当年夫人能靠着‘有凭有据’将沈先生赶出家门,如今也能用‘无凭无据’来定了我的错处,相比之下,罗纱的‘聪明’自然不及夫人的十之一二。只是夫人的高明之处,罗纱望尘莫及,这辈子恐怕都是学不会的了。”

        她这话说得毫不留情,白夫人细细一琢磨明白过来,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真不愧是叶家的女儿。也就这样庸俗的人家,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孩子来!”

        她这话说得过分,罗纱陡然变了脸色,正要回击几句,突然白府的一个家丁跌跌撞撞地跑了来,行到白夫人身边哆哆嗦嗦地说了几句话。

        白夫人正在气头上,故而没有听清,转眼见到家丁那副慌慌张张的样子,顿觉此人在罗纱面前丢了她的脸面,不由有些厌烦,呵斥道:“客人面前,成什么样子!有话好好说!”

        那家丁腿软了软,抖着嘴唇说道:“夫人,少爷,少爷他不见了!”

        “什么?”白夫人脸色刷地下白了,看着那家丁,似是不敢相信般,又重复地问了次:“你说……启正他怎么了?”

        “少爷早些时候还在院子里,后来大家就没见着他了。方才还是十一皇子非要寻他一起品茶,找来找去都没找着,这才发现人不见了的。”

        白夫人身子歪了歪,待稳住后,目光凌厉地射向罗纱,问道:“说!你将他藏到哪里去了!”

        罗纱自方才听到白启正不见了便暗道不好,原本正在担忧着他,就听见白夫人反倒是质问起自己来,怒极反笑道:“夫人这话说得好笑。令公子在贵府不见了,您不急着去寻他就也罢了,怎的反倒怪到我一个外人的头上来?”

        白夫人这次倒不是故意诬蔑罗纱了,而是急坏了,满腔的怒气和急切没出发,不由自主就往旁人身上撒。罗纱说了什么,其实她也没听清,只立在那里喃喃说了几句话后,就急慌慌地找人派人去寻白启正了。

        罗纱望着她一路行去,丝毫都不惊动正在欢笑的客人,旁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依然在那边品茶欢笑,不由叹息一声。

        待白夫人的身影走远,罗纱忙闪身行到旁边寻了个僻静处,正要唤阿隐,就见红倚红绣紫艾紫环正向这边过来,忙问紫艾紫环道:“你们没找到白大哥吗?”

        姐妹俩答道:“尚未。”

        罗纱心道坏了,连她们二人都没找到人,必然是被人刻意藏起来了。如今会做这种事情的……她只想到了一人。

        不,两人。那人还有个帮手。

        紫艾紫环见罗纱双眉紧锁,忙道:“姑娘再给我们多些时间,无论人被藏在了哪儿,我们必然都能寻到的,除非……不在这白府之内了。”

        罗纱心知她们所言非虚,可问题就在那个“除非”上。谁能保证人就一定还在府里呢?

        但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

        罗纱吩咐两人继续去寻白启正,本欲让红倚红绣也去帮忙,一抬眼就见邱氏进了院子。

        望了望她身后,罗纱没有发现语蝶的身影。

        罗纱便有些奇怪。

        如果此时当真是她们两人做的,应该是想将事情闹大才是,没道理白启正还未被发现,邱氏就已经赶了回来,而且还不见语蝶身影。

        难道事情不是她们做的?

        罗纱仔细瞧着邱氏神色,发现她看似平静,实则在为什么事情而着急,眼睛一刻不停地在院内扫视着,就连看到罗纱,她的目光也丝毫没有停顿,不像往日那般,非得瞪上罗纱几眼才甘心。

        罗纱暗道不对,那事儿或许还是她们二人做的。

        她静静看着心神不定的邱氏,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只是这猜测也颇有些匪夷所思,她需得好好证实一番才敢下定论。

        眼看邱氏落了座,罗纱忙稳了稳心神,呼出口气,露出个极其自信的笑容,走到邱氏身边坐下,轻轻说道:“您这样独自一人过来……难道就不管二姐姐了吗?”

        邱氏脸色忽然一变,猛然转过头看向罗纱。

        罗纱低头浅笑,“啊,看来您真的不管她了。可叹二姐姐还一直念着您,希望您帮她一把、救她出来呢。”

        邱氏死死抓住椅子扶手,探身过来问道:“你知道些什么?”看着罗纱笃定的笑容,邱氏急急问道:“是你将她藏起来了?”

        罗纱听到这句心中就是一惊,暗道自己果然猜对了,语蝶果然已经失踪。

        可问题是,语蝶对白启正一直念念不忘,怎的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了?定然是被迫的吧。

        想到这儿,她微微侧过脸去使了个眼色让红倚去寻语蝶的下落。

        无论怎样,先寻到人再说。

        余光瞥到红倚已经去了,罗纱心念电转地想着怎样将邱氏的话套出来,谁知邱氏这时突然说道:“好黑心的丫头!是不是眼看你二姐将要成事了,故而将她藏了起来?”

        她现在双目赤红脸色发白,平日里故作的清高样子已然不见了踪影.

        罗纱此时却是懒得理会她话语中提及自己的部分,只关注于那“将要成事”四字。

        果然!白启正果然是被她们暗算了去!

        她心中欣喜不已,却也急切。

        既然有了白启正的消息,如今当务之急,是将他先救出来再说,毕竟语蝶和邱氏谋划的事情真实情况如何她并不知晓,不稳定因素太多,拖得越久,白启正危险越大。

        只是怎么让邱氏开口……就是个问题了。

        眼看邱氏望着自己时那怒极的眼神,罗纱明白,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使得邱氏当真以为语蝶是在自己手里了。

        这样想着,她突然有了主意。

        罗纱稳住心神,努力让自己脸上不表现出丝毫的喜意来,而是依然只带着淡淡的笑容,侧身靠近邱氏问道:“我有心想和您做个交易,不知您意向如何?”

        邱氏本就又气又急,如今见罗纱这副样子,有七八分明白过来应该和语蝶有关,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开口道:“你说。”

        “您先告诉我白启正在哪儿,作为交换,之后我会告诉您二姐姐的下落。”

        邱氏虽然心急,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在,就立即拒绝道:“不行!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先告诉我语蝶的下落,我再和你说那白少爷在哪儿。”

        罗纱也不说话,只是笑容越发地浅淡起来,看在心烦意乱的邱氏眼中,那便成了高深莫测。

        邱氏正惊疑不定着,就见罗纱已经起了身准备离去,忙叫住她道:“你要去做什么?”

        罗纱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她,继续镇定地微微勾着嘴角。

        “你不准乱来!若是语蝶少了一根毫毛,我可饶不了你!”

        “哈哈,你这话说得好笑。我可不怕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肯说也好,不肯说也罢,就算两人都寻不到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邱氏心中继续斗争着,眼看罗纱又要迈开步子准备离去,忙一把拉住她。她的手抓得极紧,罗纱挣了挣,还真不好挣开。

        邱氏抓得指节都全部泛白了,方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有辆马车,车门左下角沾了块红漆,他在车里的垫子后面。”

        罗纱暗暗松了口气。

        邱氏这话说得声音不大,但罗纱有把握一旁的红绣能够听到,便微微侧首,口中无声说了“白夫人”三字。

        红绣心知这是罗纱要她想法子将白启正的下落透漏给白夫人,让白夫人去寻白启正,便领命离去。

        邱氏将白启正的下落说了出口,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就也没那么慌张了,就对罗纱道:“我该说的也已经说了,现在轮到你了。”

        罗纱突然笑得灿烂起来。邱氏心道不好,还未有所反应,就听罗纱笑道:“二姐姐在哪儿,我现在还不知。不过等下知道了后,我必然会第一个告诉您就是了。”

        邱氏从头至尾想了一遍,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罗纱摆了一道,不禁气道:“好狠的丫头!好毒的心思!”后又觉得罗纱的话不可信,说道:“人若不是你藏起来的,你怎会知道她不见了?又怎知事情和白少爷有关系?语蝶……定然是你藏起来的!”

        罗纱斜睨地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这些个弯弯绕绕,她是由前世之事推测而出,如今她无法分辩,也不想分辩。

        对着邱氏,她一个字儿也不想多说。

        眼看罗纱当真要不管不顾地拂袖离去,邱氏重重冷哼道:“什么大家的姑娘,也不过是个满口胡说的阴狠丫头罢了!”

        此时她隐隐有些明白过来,罗纱是当真不知道,脸上不由闪过了恐慌。

        看到她如此,罗纱恍然大悟。

        难怪邱氏那么担心语蝶,想来她们二人在暗算白启正的时候,出了些变故,被他瞧见了是谁做的。

        虽然不知语蝶是要做什么,但若是她能顺利“成事”,她们二人自然有了要挟的筹码。

        就算是没能成事,只要有语蝶在,事后白启正追究起来,那也是语蝶一人想要从他这儿得到好处而已。邱氏不过是帮了下忙,只要她肯不要脸面不顾语蝶,将所有错处全推给语蝶,就还能挽回几分面子。

        如今没了语蝶,那事儿就做不成了不说,邱氏也脱不了干系。待到白启正醒来将她们二人暗害他的事情抖出来,必然要出乱子。

        因而,邱氏不是因为语蝶不见了而着急,而是怕独自承担责任所以害怕。

        罗纱突然有了一丝的庆幸。

        幸好邱氏虽然心思恶毒,但却没有孙氏那样狠戾的性子,不然,若是孙氏到了这一步,必然不会让自己因为这个而缚住手脚,定是先将白启正处置掉了再说。

        不过……

        回想起邱氏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罗纱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邱氏不是不想那么做,只是她不像孙氏那样有孙家人的暗中支持,也没有奇毒在手,因而无法那样肆无忌惮罢了。

        思及孙氏,罗纱的心又压抑了几分。

        那人既然是装疯,必然是留有后招。只是罗纱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是寻个机会将她处置了好,还是留着她,将来好顺藤摸瓜孙家给揪出来更好。

        她心知自己着急乱跑也没用,不如等红倚她们带来消息,便向僻静处行去,在那儿静等丫鬟们回来。

        不多久,丫鬟们就赶了回来,说是白少爷已经找到,看那马车停的地方,像是本来打算出府去的。

        罗纱颇有些庆幸。

        白启正定然是在紫艾紫环第一次去寻他前就已经昏迷了,不然二人不会寻不到他。若不是语蝶失踪,那车子必然要依着她们的计划出了府,这事儿肯定会闹大,当真麻烦。

        在说完白启正的情况后,红倚支支吾吾说道,语蝶也有了消息。

        看着一向爽利的红倚都如此作态,罗纱就有些着急,催促她赶紧说。

        待到听完红倚的话后,罗纱就也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大家的留言!这次多更些报答大家!

        下次不赶了再好好感谢……

    75决定

        叶老夫人此时也已经得了消息。

        她正惬意地品着茶呢,就有个陌生的丫鬟悄悄来报,说是叶家的二姑娘已经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老夫人听了后开始是极为生气的,心道语蝶哪怕是突然病了,也应该提早遣了人来同长辈们说一声,哪有这样悄无声息就走了的?

        那丫鬟见状,知道老夫人想错了,忙将事情始末遮遮掩掩地跟老夫人说了。

        原来语蝶不知去做什么,居然跑到了另一个举行茶会的院子附近,偏偏遇到了喝得醉醺醺的贺月辉,后者便拉了她“叙旧”。语蝶自然不肯,可贺月辉哪肯放她走?好在这时贺家四少爷经过看到了,将语蝶“带”了出来送到马车上。

        老夫人一听,先是跟听戏似的没转过弯来,待缓了缓后琢磨了下缓过劲儿来,才明白事情麻烦了,忙吩咐人将罗纱她们全叫来赶紧回府处理语蝶的事情。

        在路上时邱氏便说腹中不舒服,她肚子里还怀着胎,老夫人听她那样说,一回到家就忙让她回了屋子。

        这事儿本也不该未出阁的姑娘们过问,再说罗纱也不欲多管语蝶的事情,便回了晴夏院。

        待特意在白家多逗留了会儿的紫环回来后,罗纱才约莫知道了那贺四少是谁。

        “……贺四少‘帮助’二姑娘时,说是旧识。后来听四少的丫鬟议论说,他好像不过是向二姑娘问过路罢了。”

        说起问路,语蝶就想到了自己先前在那条僻静小路上瞧见语蝶时,打断她们的那个陌生男子。

        难道是他?

        罗纱隐约记得此人器宇轩昂,与贺月辉截然不同,倒是没想到是他弟弟。

        只是听紫环回禀的话后,罗纱倒是有了几分担忧。

        语蝶那时衣衫不整,虽说贺四少问人要了衣裳给语蝶披上了稍能遮掩一番,可到底还是能瞧出端倪。加上贺月辉醉酒之下嚷嚷的声音着实不小,又是在男客参加茶会的院子附近,自然就会被有心人听入耳,因而这事儿,想全然遮住却是不可能的。

        如今就看贺家人的反应了。若是贺家没反应,叶家必然得想法子讨个公道才行,不然语蝶或许就毁了,那么叶家其他的孩子们,或许也会受到牵连。

        罗纱正在这边思量着,就听紫艾说道,贺四少来府里了,像是为了二姑娘的事情。罗纱没料到他会愿意将此事担下来,正要细问,红倚又来报,说是语蝶已将贺四少赶了出去,还说是谁做的谁担当,非要贺月辉给她个交代这事儿才能算完。

        罗纱听闻极为惊愕。

        难道语蝶想要缠住贺月辉不成?

        不管那贺四是怎样的人,看他神态举止,就起码比贺月辉强些,再说他如今肯主动担责,倒也算得上大丈夫——

        其实随便拉个普通人,都能比那贺月辉要强上许多。

        罗纱不明白,语蝶为何非要赖上贺月辉?而且贺月辉那种人,会是肯认账的人吗?

        罗纱顿时气极了,心道语蝶真是识人不清,就想着去将她骂醒。

        可走到院门处刚迈了一步出去,罗纱突然就停了下来,因为她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语蝶遇到过贺月辉,且后者还对她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她会认不清贺月辉是怎样的人?

        再说了,就算邱氏没有亲眼见过,可老夫人必然是见过贺月辉了的,虽然不知贺四少为人如何,可既然他主动前来,老夫人将他与贺月辉比较后,不可能不将贺月辉的品貌告诉语蝶的。

        因而,若说语蝶完全不知道贺月辉是个怎么样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可既然知道了……她却上赶着要和那种人扯上关系……

        那她叶罗纱又为何要去干涉人家?

        说不定,又要被人曲解成没安好心,非要挡着她攀高枝、去侯府当世子妾侍的道路吧!

        罗纱这样想了想,自嘲一笑,就又折了回来。

        可她刚走到院中央,就有人来报,说是有客人要寻她,等在花园的花厅里。

        罗纱不知来人是谁,半疑惑着去了,谁知却是十一皇子。

        此时老夫人忙着未语蝶而心焦,邱氏又回房养着,况且十一皇子也不耐烦和旁人客套那许多的,因而他这次来访倒也没掀起多大波澜,不过是大家向他行礼后就散了。

        罗纱去时,只他一人在屋中罢了。

        见她来了,十一皇子忙过来问道:“你听说你二姐的事情了吗?”

        罗纱颔首,“略微知道些。”

        十一皇子“嗯”了声说道:“那事儿,你千万别插手,什么都别管。”

        虽然罗纱本就没打算管,但她不明白十一皇子怎么会特地来和她说一声,忙问道:“怎么回事?”

        “虽说你看上去挺聪明,可有时候也……傻得够可以的。”十一皇子张了张口,想了半晌,说道:“景安他们家的那个姨娘,就是姓贺的。”又怕罗纱不明白,问道:“你知道是哪个姨娘吧?”

        罗纱就愣了,缓缓点了点头。

        她完全没料到今日会见到永乐侯府的人因而没有提前思索过,如今真见到后,她对他们颇为厌恶就也没有往细里想。如今经十一皇子提点,她才发现,那个与定国公穆青涯青梅竹马长大的永乐侯府嫡次女……可不就是贺月辉的二姑姑吗?

        想通了这点,她突然觉得,这世间人和人的关系,也着实错综复杂了些,而她好像走进了一个陌生的无形的网中,无论怎么走,都被套牢在了其中。

        十一皇子见她神色担忧,又怕自己将她吓狠了被穆景安“报复”,忙说道:“我也只是提个醒,有景安在,穆家的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见罗纱微微颔首,他就又问:“听说贺四来过了?怎么样?”不待罗纱回答,他又说道:“虽说他生母不过是个婢女,不过贺四这人,倒是个有才华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了,将来前程不可限量。若他肯收了你二姐,虽说也是做妾,可跟着他绝对好过于跟着贺月辉。”

        十一皇子说话速度极快,罗纱一句都还插不上,只听他噼里啪啦将那贺四少大力赞扬了一番。

        待到他好不容易停歇了,罗纱才捞得上说道:“我二姐不肯,说是要让贺家世子来亲自道歉。”

        这话听得十一皇子倒抽了口凉气,“她居然想缠上贺月辉?真的假的?贺月辉那厮,是会认账的人吗?”

        见罗纱不是开玩笑,他就也为难起来,犹豫了片刻,说道:“若你二姐执意如此的话,我和景安必会想办法让她如愿就是。这事儿若拖得久了,她的名声会受损不说,怕是对你们几个也都不太好。”

        十一皇子临行前,特意问罗纱有没有去看**的帖子。当得知穆景安居然一张帖子都没给罗纱时,他就有些好奇,却也不多想,顺手从怀里摸了张出来,笑道:“幸亏我早有准备,呐,这个给你,到时候去就是了。”

        罗纱现在没心情考虑这个,草草地扫了眼上面的字,谢过了十一皇子后就让人收好了。

        待十一皇子走后,她就又有些犹豫。

        先前不知道贺四少为人如何就也罢了,如今看来,除了“身份”外,贺四少明显处处都比那贺月辉强上太多,若语蝶能跟了他,怎么也比跟着贺月辉那种人好。

        这事毕竟事关一个人的终身,罗纱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去了老夫人那儿,,同祖母细细讲了那贺四少爷的好处后,就回了晴夏院。

        谁知罗纱不多久就收到了封短笺,是语蝶给她的。

        罗纱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如今没有我挡在前面,你总算是能如愿了。只是我就算做妾,也会是侯府世子的妾,往后你我二人相见,谁比谁更风光,还难说!”

        罗纱根本没想通“如愿”两字怎解。不过见语蝶执意如此,她就派了紫艾去寻十一皇子,将语蝶的决定告诉他。

        有穆景安与十一皇子相助,语蝶……必然能如愿以偿吧!

        当晚罗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是被她忽略了的。可她今日所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时间就也没有想起来。

        半睡半醒的时候,她突然又梦到了好久不曾在梦中出现的前世,竟然是关于穆景安的。

        其实她前世知道的与穆景安有关的消息极少,不过是有旁人议论时,偶尔听到的罢了。

        模模糊糊地,她听到有丫鬟们在讨论那前来提亲的定国公府的世子爷。

        “……听说,那人是个瘸子?”

        “可不是嘛,腿瘸不说,还是个脾气暴躁的。听说前些日子还生生打死了个府里的丫鬟呢,真是吓死人。”

        “啊!那他的腿是怎么瘸的?”

        “……”

        对啊!是怎么瘸的呢?

        罗纱有心想知道答案,看着那两个丫鬟,努力想去靠近她们,想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可越是努力,那话语却越是模糊。

        罗纱大急之下,出了深冷汗,右腿一动就要醒了,却在此时,“听”到了那丫鬟的话。

        “听说是穆将军打败突厥兵后,皇上高兴,就说要举行个**。”那丫鬟说道:“穆家世子的腿,就是在**中摔断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谢谢 爱睡觉的懒洋洋 的手榴弹!~抱住亲~╭(╯3╰)╮

        又是在这个时候才写完……

        明天或许还会这样?

        我保证周一的时候能赶早!那时候就能好好在这里说说话了!

        真的!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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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落寒秋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14:52:49 |只看该作者
    76西郊马场

        赛马?穆将军?突厥?

        这几个词反复在罗纱脑中不断回响着。她总觉得这几个词联系到一起十分熟悉,却分辨不出那关联点在哪,又听得那丫鬟隐约提到了“西郊马场”,罗纱一时情急双手紧握,指甲掐进了手掌,居然就疼醒了。

        窗外月色皎洁,夜还深。

        罗纱满头大汗,脑袋嗡嗡直响,过了许久,那种极度惶惑的感觉才稍稍过去。她定定心神,坐起身来,轻声将外间的红绣唤了来。

        红绣本以为罗纱是口干要饮茶,谁知一进到她的卧房才见到她已经起了身,显然是已经醒彻底了的,就点上了灯。

        “姑娘这是怎么了?梦魇着了吗?”

        罗纱缓缓摇头,再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黯哑:“听说这次举行赛马的地方是在箐州的西郊马场?从前穆景安去过那儿吗?”

        “是在那儿,公子并未去过。”

        “并未去过……那么这是第一次了……”罗纱揉揉眉心,想到这次同梦中情形一样,也是穆景安的二叔穆将军打败了突厥后才举行的赛马,就问道:“他们是怎么比赛的?”

        “自然是自己骑马上场。”眼看罗纱神色间带了焦虑,红倚忙笑道:“公子的骑术极好,姑娘不必担心。”

        罗纱本还抱着一丝希望,期待是那种由骑手骑马、围观者押是那匹马会获胜的那种,可如今这点希望也破灭了。

        穆景安会亲自上场……这个消息,加上方才梦中的内容,让她越发地不安起来。

        红绣见状,虽不知罗纱的担忧是因何而来,却也晓得她是在担心穆景安,便笑着安慰她道:“有阿一阿二他们在,公子爷不会有事的。”

        罗纱笑笑,在红绣的服侍下饮了杯茶,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方才在梦里,她隐约听到丫鬟们提到了穆景安出事的年份,分明是与她前世失去记忆时是同一年。

        罗纱前世出事时,是九岁。

        如今,这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

        她方才醒来时本还想着,若穆景安已经来过西郊牧场,或许他腿受伤的那件事便是已经被揭过去了,哪知问过红绣才知道,他并没去过那地方。

        那么说,或许就是这一次的赛马,他会遇到变故。

        说起来,这一世与前世的许多事情,时间都已不再吻合。如今这一场赛马,整整迟了四年方才来到,倒也不算太意外。

        可罗纱却是越发担忧起来。

        变故变故,让人防不胜防的就是一个“变”字。前世时他遇到意外伤了腿,那这一世,他又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呢?

        想到少年那飞扬的笑颜,她决定,再怎样,都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第二天一早,她便寻了紫艾紫环来,让她们姐妹两人去西郊马场看看那边的情形如何。无论如何,提前了解下情况总是能多一分的把握。

        待她们走后,她又写了给穆景安写了封信,说的是到了比赛那日无论他想什么办法都好,她都希望那日他不要亲自上场比赛。

        这些事情处理好后,她就去见了老夫人,说明自己想在赛马那日去观看比赛的事情。在她意料之内,老夫人断然拒绝了。

        “如今家里事儿多,你们姐妹几人都暂时待在家中不要随便走动……熬过这几日后便也好了。”

        其实罗纱也知这个时候随意出门不好,毕竟语蝶的事情搁在了那里。只是如今事关穆景安的安危,她着实不能坐视不理。

        可老夫人也有她的无奈。

        听着老夫人语气那极深的无奈与疲惫,罗纱看看愁眉不展的祖母,心中明了。

        如今语蝶将贺四少赶了回去,贺月辉却丝毫都没有动静,老夫人便很是发愁。偏偏语蝶这个时候还不知轻重地整日里乱发脾气,别的进展没有,东西倒是砸坏了半屋子,搞得一向勤俭的老夫人很是心疼。老夫人劝了她几次,丝毫不见成效,因而再见语蝶时,语气便没了先前那样和缓。而语蝶见老夫人如此,只当老夫人越发厌烦她了,摔东西时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两人便这样杵上了。

        罗纱相信穆景安能将此事处理好,只是如今尚未有确切消息,她也说不出什么能真正劝慰到老夫人的话来——

        事情没有定论之前,那些安慰的话都只是空话而已。

        眼看着老夫人如今的神色,罗纱便也不多言,窝在晴夏院中对着请帖上的日期慢慢挨着数日子。

        穆景安在赛马当日方才能赶到西郊马场。

        待到了赛马之日的前一天,罗纱就想着再去寻祖母一次。

        若是平日,罗纱顺着老夫人就也罢了,可此事事关穆景安的安危,她无法坐视不理,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她都要说动祖母明日让她出府。

        左右她手里有请帖,只要能出府,那便好办了。大不了老夫人得知她的真正去向后发怒了的话,她再去请罪便是。

        也好过于……错过了明日之事。

        谁知当罗纱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老夫人这边时,看到的却是老夫人久违了的笑容,虽然这笑容极淡。

        罗纱细问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妈妈,方才知道原来是永乐侯府那边有了消息,说是明日会派人过来。

        罗纱就也松了口气。最起码,自己出门这事儿,十有□是没有问题了。

        只是她没想到穆景安速度如此之快,消息递出去还没几天,如今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有关语蝶和贺月辉之事的信穆景安收到了……

        那么她提醒他的信笺,他可也有收到?

        为何没有只字片语的回信?

        这样想着,罗纱越发担心起来。虽然老夫人最终答应了让她去观看赛马,可她依然一夜没有睡好,辗转反侧一夜后,却是基本没有睡着。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开始催促着红笺给她梳洗打扮。待到收拾齐整了,天才开始蒙蒙亮。

        虽说叶府和西郊马场同在箐州,可到底是还有段不短的距离,于是虽说罗纱动身得早,等到她能够望见马场边际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一路行去,才发现马场的周边已经被围了起来,行至入口处,又有官兵把守。

        罗纱下车后红倚就将请帖递给了守门的士兵,那士兵接过后入内呈给了一个身着绯色袍子的官员。

        那官员将请帖仔仔细细瞧了会儿,确认无误后方才露出了个笑脸,说道:“原来是十一皇子的客人。”语毕,他挥了挥手,便有穿戴一丝不苟的婆子迎了过来,笑着引了罗纱往里去。

        门内左右两侧各有一排马车,罗纱跟着那婆子去到了右侧那边最靠里的一辆。

        服侍着罗纱上车坐稳后,婆子上前跟驾车之人说了声罗纱是十一皇子的客人,又转回来跟着上了车,马车方才缓缓开动。

        罗纱本不明白为何这些人每次都要特意说声是“十一皇子的客人”,等到马车停下,她下了马车后望见独自坐在那儿的女孩后,才恍惚有些明白过来,顿时五味杂陈。

        罗纱暂时不想与这个女孩儿多接触。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几个座位附近如今只有她与这女孩儿两个人来到,就想着跟那婆子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换个地方坐——这种场合,安国公府定然也有人来,哪怕罗纱转而去找他们,也好过于同这女孩儿单独相处。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那女孩儿恰巧就侧首朝她这边看过来。

        两人冷不防地四目相对,就都愣住了。

        过了片刻,还是罗纱先回了神,努力平静了下后端正行了礼。

        宋静夜望着罗纱,神色很是复杂,憋了许久,挤出个笑容来,说道:“原来是叶姑娘……好巧。”

        有些事情虽未言明,可两个当事人却心知肚明。于是她们此刻面对着面一时尴尬,根本说不出平日能信手拈来的那些个客套说辞。

        罗纱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方才在宋静夜没发现自己时走了也就走了,如今两人已经打了照面,这样再离去反倒是不好。

        她记起路上跟车的婆子说,到了地点后,这几个座位是可以随意坐的。眼看宋静夜已经在第一排坐定了,罗纱就随意指了不远处最后那排角落里的一个位置,说道:“我去那儿坐吧。”

        宋静夜看到罗纱的座位后,怔了下接着神色黯了黯,又给了罗纱个勉强的笑容便转回了身子。

        罗纱正想不明白宋静夜为何如此,就听到身后响起了娇媚的笑声:“小姑娘,好巧。”

        她的声音,只听过一次便忘不了。

        罗纱心里咯噔一下,努力稳住心神,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罗纱见过长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布兰德熙 和 玥玥 的雷~~狠狠拥抱个!~~

        多谢近期留言的妹纸们~江楼月、风光旖旎、1小西、11111 、nsforever 、云裳青衣 、四翼草

        再感谢下 布兰德熙 、莫澜 、鲨鲨 ,三位妹纸最近连续留言了~嘿嘿

        奋发!握拳!

    77再见面

        长公主边笑着边坐到了方才罗纱的位置旁,将手中之物搁上案几后,便只手托腮侧过脸瞧着罗纱,指了她方才的座位问道:“你不坐?”

        罗纱闻言下意识地坐回了位置,动作略显迟缓。

        感受到一旁的长公主一直在笑看自己,罗纱越发局促起来。

        这位,可是穆景安的母亲啊……

        一想到这点,罗纱紧张得脊背都要流汗了。

        长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但她瞧着罗纱的窘状很是有趣,便笑得越发厉害起来。眼看着罗纱的脸开始泛红,她就取过案几上的杯子,从方才搁下的酒壶中倒出些液体,装满一小杯推到罗纱眼前,说道:“看你紧张地,口干了吧。来,喝一些。”

        罗纱谢过长公主后望望那酒壶,再看看眼前的杯子,缓缓将它拿在手里后,心中天人交战许久。

        这位是长公主,又是穆景安的母亲,按理说她要自己喝自己必须得喝。

        可罗纱活了两辈子,酒量是从来不曾好过的,喝下一口就能开始头脑犯晕,两口便会视线模糊,这样一杯子下去,必定得意识不清,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她神色复杂地望着杯子半天,刚拿出壮士断腕般的毅力和决心准备一口饮下呢,就听长公主在一旁吃吃地笑道:“傻丫头。这是水!”

        罗纱诧异不已,将杯子凑到鼻尖去嗅,果然,丝毫没闻到酒味。

        她顿时神色赧然脸红起来。方才太过于紧张,居然没有发现。

        “所以说你还年轻。水杯里装着的还不一定都是水呢,酒壶里装的难道就一定是酒么?”长公主托腮笑说着,头上的金饰微微颤动。

        罗纱再次谢过长公主后,默默地将一杯水饮尽。她将杯子重新搁回到案上后,就又端坐在了那儿。

        两人一时无言。

        罗纱心中开始暗暗焦急,不知这样的情形下怎么找借口离开去寻穆景安——

        就今日从一进入马场就男女分开设座的方式来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到那里。

        需得有个好的借口和机会才行。

        她正在这边暗暗思量着,长公主则是在连饮了几杯水后,突然搁下手中杯子,扬声说道:“这里实在无趣,我倒要去别处走走了。”

        说着她就将侍立在旁的一个婆子唤来,让她去叫辆马车。

        待车子驶来后,长公主袅袅地向着那里行去,走到半途却停住了,喃喃说了句“一个人却也没什么意思”,突然侧身回首朝罗纱看来,嫣然笑道:“你这丫头待在这儿也是无趣,不如来陪我吧。”

        罗纱本想凑这个机会想法子去寻穆景安,可长公主这样开了口,她无法拒绝,只得跟了过去。

        宋静夜望着她们二人离去的背影,腾地下站起身来,刚想要说些什么,长公主却是听到了她椅子挪动的声音转过了身来,见状后纤指遥指着正向这边行来的两位少妇,说道:“你嫂嫂们来了,你与她们在一处吧。”

        宋静夜眸色忽地就暗了下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

        罗纱深深叹息着,别开眼不去看她。

        两人上了车后,没了耀眼阳光的照射,长公主身上迸发出的锐气被暗影敛去了许多,倒也没那么锋芒毕露了,罗纱的紧张情绪就也缓和了许多。于是她便开了头,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些不甚要紧的话题来。

        比如衣裳,比如首饰。

        罗纱喜爱清新素雅,长公主偏好娇艳瑰丽,两人常常说了没两句就卡了壳,然后由罗纱主动重新挑起话题,就又能换了个事儿接着说。

        待到长公主刚说完罗纱这身艾绿色的衣裳过于素淡,不如改天换身海棠色的穿穿时,马车顿了顿,停下了。

        长公主笑着对罗纱道:“你去吧,我再坐车绕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回来接你。”

        罗纱本没多想,下了车后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了异样,愕然回首,问长公主道:“这……这是……”

        “你今日特意来到这儿,是寻他有事吧?不然以叶家如今的状况,恐怕你是不会轻易出门的。那小子应该在不远处,只是在哪间屋子里,我可就不清楚了,你去问问吧。”

        罗纱张口欲言,长公主打断了她,倚着车壁笑道:“你可别谢我,我并没说过喜欢你,自然也不是为了你。既然如此,就也没什么好谢的。”

        说着车帘子就放了下来,车子缓缓开始行使,车内传来长公主特有的娇媚慵懒的声音:“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你,你可得快去快回,要知道,我是没什么耐心等人的。”

        罗纱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转而遥望着不远处看台上坐着的几个陌生男子,叹息一声,揉了揉额角。

        如果不出她所料,这里应该是定国公府男宾客聚集的地方,于是这些人,全是穆景安的亲人。

        穆景安的……亲人啊……

        难道她就这样贸贸然跑上前去,问他们穆景安在哪儿吗?

        显然极不合适。

        但这马场占地那样广,下一个看台离这儿颇远,她不问他们,又能问谁呢?

        罗纱正准备要将阿隐唤过来让她先去寻人,就听身侧有人疑惑问道:“纱妹妹?”待罗纱朝他看去,对方便笑问:“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啊,是来寻哥哥的吧?”

        不待罗纱开口,他已经快速扫视了在场所有男子,说道:“哥哥不在这里,想来是去屋内准备等着比赛了。我带你过去吧。”

        见他特意带着自己走了绕开国公府众人的路,罗纱就长长地松了口气。

        好在遇到了穆景霖。

        这少年虽然初次见面时很是羞涩腼腆,但是熟悉些了后,他就活泼了许多,又因他性子柔和,故而极好相处。

        将罗纱送到目的地后,穆景霖给她指了那处房间便匆匆离去了。

        其实他不指,罗纱此刻也能认出地方来,因为阿三正守在门口处。

        看到阿三,罗纱明白那红珊瑚的事情应该是有一些眉目了,因为赏花宴时红珊瑚被人偷走后,负责去追踪那贼人的便是阿三。

        只是她现在心中另有他事,自然顾不得这件事,便问阿三穆景安可在里面。

        看见罗纱阿三显然极为惊喜,主动过去帮罗纱开了门。

        只是看到罗纱呆立在了门口,阿三心里才咯噔一声,心道麻烦了。他只顾着替穆景安高兴,却忘了里面的人在做的事情了。

        罗纱怔怔地看着背对着房门凑在一处、头抵着头窃窃私语的两人,再看看散落地摊在他们面前案几上的东西,脸上神色略略复杂。

        穆景安似有所感猛然回头,看到罗纱后急急过身来,刷地下打开折扇,试图遮住案上的东西。

        旁边的十一皇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那边嚷嚷道:“哎,哎,我瞧着这王家的姑娘画得也不像,她本人明显更丰腴些……咦?江家这个好江家这个好,起码看着像她。”

        穆景安对着罗纱干笑着,收起折扇敲在十一皇子后背上。

        十一皇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探出左手朝身后挥了挥,将穆景安折扇拨到一边,顺手扯了他的衣袖说道:“别闹。你来看看这肖家的画得像不像。我幼时见过她一两次,早忘了她长什么模样了。”

        穆景安恨铁不成钢,一脚踹到了他的小腿处。十一皇子“嗷”了声跳将起来,抖着手正要说他,一转眼瞧见了罗纱,方才刚升起来的小小气焰顿时消失了十成十。

        他转过身子,双臂张开试图挡住案上之物,硬生生憋出个笑容来,问道:“妹子你怎么来了?”

        罗纱这些日子跟着阿隐夜夜练习,目力已经好了不少,加上方才案上那些画像旁的题字并不算小,她刚进屋时就也瞧清楚了其中的两三张。

        她本就在怀疑这些东西的用处了,再联系到穆景安和十一皇子的表现,罗纱有些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是什么了。

        她只是心中略微不爽罢了,却也不担心穆景安会怎么样。转眼瞧见眼前两个少年如临大敌似的紧张模样,倒比方才自己见到长公主时还要严重几分,罗纱不由地就笑了,轻轻说道:“不过是想过来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

        十一皇子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想看穆景安准备得如何了,嘿了声正要开口,就见穆景安斜斜朝自己瞥来。他狠狠心,将未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舅父有时候对于一些事情难免心急了些,只是这东西却不是给我的。”穆景安摇着扇子忽忽扇了片刻后,突然停了下来,合起折扇往掌心一敲,而后一偏,指了十一皇子道:“是给他的。”

        罗纱自然知道。

        这些画像上的少女,想来是未来十一皇子妃的候选人吧。

        她不过是见穆景安对着其他女子画像品头论足,有些不高兴罢了。

        十一皇子心知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嘿嘿笑着主动去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收好了抱在怀里,搂紧了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了屋子。

        眼看着他怀里的东西消失在门外,穆景安明显松了口气,行到罗纱身边低声说道:“舅父派人送了画像来,我们瞧着有趣,就评判了几句。你……你可别多想。”

        他这句话其实罗纱没太听清楚,因为方才入门时的一惊让她将腹中想好的话语忘记了十之七八,此刻屋中仅有他们二人,她少不得要想想该怎么开口跟穆景安说那件事儿。

        待她回神时,就听穆景安问道:“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罗纱望着少年含笑的澄净双眸,突然发现,自己纠结那许多,倒是钻了牛角尖。

        她与他说话,怎样最好?

        当然是直说!

        想到这儿,罗纱笑道:“我在想着,怎么才能让你在这次比赛中不上场。”

        穆景安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为何?”

        “我……有些担心,总觉得这样赛马太过于不安全。”罗纱不能说出自己前世之事,只能用这些话来当做借口。

        前世今生……这该是她对他永远都无法直说的唯一一件事情吧。

        她也知自己方才的借口苍白无力,因而一早就决定了一定要亲自劝说。

        若她这样面对面说他都不肯听的话,其他方式,就更加无法劝动她了。

        果然,穆景安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既然敢去,就没有让自己受伤的道理。”

        罗纱每每思及他前世的遭遇都心惊胆战夜不能眠,此刻见他执意如此,便好声好气地慢慢劝他。

        偏偏穆景安平日里都听她的,此次却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无论罗纱怎么说,他都说让她不必担心,必然没事。

        想到他可能会出现的状况,罗纱心中难过至极,盯着他双腿的眼眸也不由开始湿润起来。

        听着穆景安在她身前笃定地一遍遍保证着,她内心的伤心更甚,只觉得在这儿再也待不住了,转过身就朝门外急急走去,边走边道:“你若坚持,那便去吧。只是到时候你的腿若是出了问题伤着了,你可别……别后悔!”

        她这句话一出口,穆景安登时满脸震惊。眼看着罗纱的手要触到门了,穆景安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过她的手往身边一带,双眼晶亮地问道:“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罗纱眼中的泪珠摇摇欲坠,看向穆景安的神色中充满着伤心和不解。

        穆景安却顾不得这些,只将方才的问题又一字字重复了一遍。

        “你方才说的是什么?再和我说一遍!”


    78喜欢,不喜欢

        罗纱此刻心烦意乱,方才到底怎么说的却也记不清了,只是知道自己必定是提到了“若是你的腿被伤到”这样的意思。看到穆景安如此样子,她不明白自己话语里有什么让他如此激动,就有些慌乱起来,别的也一时想不起来,就只讷讷重复了那几个字。

        穆景安原本要听的也只是这些,待他确定自己方才果然没有听错后,心中涌起一种狂喜,却依然不敢肯定,追问道:“若是当真伤到了,会怎样?”

        “会……”罗纱只说了一字便顿在了那里。其实,此刻她的心中还存有一丝的期盼,想着自己若是将前世他后来的悲惨状况说出来,或许他觉得事情严重,便会放弃参加比赛。但那些毕竟还没发生,因而她提起的时候,就有几分犹豫:“大概,会瘸的吧……再不能像往常那样奔跑笑闹,或许,性子也会因此而大变,暴躁、易怒……”

        思及往事,这几日的惶恐不安一起涌了上来,让她心中哀痛更甚。

        可当她听到在自己如此说了、而穆景安却依然是那句“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后,半是哀伤半是惶惑下,罗纱再也忍不住,眶中盈满的泪珠就直直坠了下来,其余的话语就哽在了喉咙里。

        其实罗纱没有发现,穆景安这句“你不用担心”,语调是极为欢畅的。

        他原本听了罗纱刚开始的话后也只是心中有个模糊的猜测,如今再听罗纱后面的话后,猜测已经被证实,他狂喜之下却不知该作何表示,说了那句话后,便只是怔怔地盯着罗纱眼中溢出的泪珠,看着它一点点地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而后滴落到了衣襟上。

        望着罗纱衣衫上的那滴湿润,他终于稍稍回了神,只是心中的狂喜到底无法平息,而是化作了对罗纱更为深切的念想。

        他长长的双睫颤了颤,喉头动了动,眸光渐渐变深沉。见又有一滴泪珠滴落,他抬手欲将它拭去,手抬到一半后,想起此时此刻实在不合适,只得将心中的想法强行压抑住,伸出的手稍稍一转,去握住了罗纱的手。

        罗纱此时正垂着眼眸立在那儿,由于刚刚流过泪,此刻的她面色微微泛着粉红,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滴,硬着红润的双唇,分外艳丽。

        穆景安一抬眼正巧看到,顿时心神大乱又想有所动作,可刚半侧下头后却还是停在了那儿,最终靠着意志力,硬生生地将方才的旖旎想法按捺了下去。

        方才的冲动来得那样急那样快,他为了压制住,就没顾及手上力道,不由自主就使了大力。听到罗纱吃痛低呼了,穆景安才发现自己将她的手握得太紧,忙赶紧松开来。

        看着她白皙皮肤上的红印,他大为自责,正将她的手放在掌中轻轻揉按着,就听门外传来阿三轻轻的叩门声。

        这叩门声四轻一重,穆景安心知是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而且此人最好不要与罗纱碰面,忙急急问罗纱道:“你方才是怎么过来的?如何回去?”

        得知是长公主送她过来的,穆景安明显愣了下,低低笑了下,不待罗纱开口,他附到她耳边轻声说道:“等下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着急,我自有安排。”

        看着罗纱迟疑着微微颔首,他着实松了口气。

        时间太紧,他来不及与她细说自己的安排,只希望若是有了什么事情发生,罗纱不要被搀和到里面来。

        穆景安又握了握她的手,刚要将阿三唤来将罗纱送出去,就听她问道:“前几日我给你送去的信笺,你怎的不回?”

        她方才是心中太乱所以没顾及问,此刻突然想到了,便问出了口。

        因为她始终相信,就算穆景安没给她送帖子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不让她来,那也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没道理她去了信,他却完全不理会、不回信的。

        别的不说,这个少年待她的那份心,她却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得到。

        果然如她所想,穆景安听到她的话就愣住了,问道:“什么信笺?”

        罗纱大体描述了下,又道:“就在我拜托十一皇子给你那封信的第二天,给你又写了一封。想让十一皇子转交的信中提到的是有关贺家和语蝶的事情,后来那封却是说的希望你不要参赛之事。”

        穆景安秀挺的眉便轻轻拧在了一起,说道:“我并未收到。”说着他掏出封信,问道:“你说的让风逸转交给我的,可是这个?”

        宋风逸便是十一皇子的名字。

        穆景安又道:“那天白家茶会之后,风逸就给了我消息,说是你家遇到了些麻烦,让我帮忙处理下,倒是不知道你让他与我转交了这封信,也是说的这个。”

        罗纱此时恍然大悟,难怪她本来是让十一皇子今天才将信件转交给他,他却在今日之前已经将事情处理妥当。

        穆景安此时神色中的凝重丝毫未减,“至于你说的后来那封信笺,我却是从未收到的。”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可罗纱听他这样说后依然是吃了一惊。

        他的意思很明显,十一皇子给他送消息,他能收得到。但是罗纱给他送信,他却没有收到。

        这说明,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络,已经被人盯上了,且暗中进行了扰乱。

        穆景安思索片刻,听着门外阿三又在叩门,心知不好再拖延下去了,便唤了阿三进来让他送罗纱离开,又匆忙说道:“你且回去看比赛,记住我说的话。”

        见罗纱转身要离去了,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我们二人的缘分,当真是上天赐予的。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对我不离不弃才行。”

        他第一句话说得认真,第二句却是带了些嗔带了些怨,仿佛怕罗纱弃他而去一般。

        罗纱觉得好笑,横了他一眼后,面色绯红地由阿三带着从后门出去了。

        两人出了屋子后,绕到旁边的一条小径上,走了些时候就到了方才罗纱下车的地方。

        长公主果然等在那里,见罗纱来了,两人便坐着车子回了她们那边的看台。

        此时看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到长公主带了个小姑娘过来,有几人觉得颇为稀奇,笑望着罗纱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怎生得这样漂亮?”

        其中一个虽然梳着妇人发髻,却明显是那几人中年龄最小也最活泼的,撒娇般对长公主说道:“姑姑也真是偏心,带了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去散心,却也不肯带着小夜一同去。”

        方才长公主带了罗纱离开时,她刚巧行了过来,因而是看到了宋静夜也想同去的。

        这时一个冷淡的声音凉凉地响了起来:“越是漂亮的小姑娘,心思越深。这小姑娘那样漂亮,小夜如此单纯,又怎能敌得过她呢?姑姑恐怕是被外人的阿谀奉承一时迷惑住了,方才如此吧。”

        这声音高傲中带着冷漠,罗纱循声看过去,就见二皇子妃在用凉薄的眼神望着自己。

        当时在勇毅侯府的赏花宴,二皇子妃头一次见到罗纱时,便是用十分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她,那是二皇子妃还并未见到穆景安与罗纱站在一处,因而罗纱很肯定,二皇子妃必然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与穆景安有牵扯故而如此做。

        她自始至终都不明白自己怎地惹恼了二皇子妃,可依着现在的状况,如今二皇子妃出言相讽,罗纱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该怎样应对,于是就立在那儿,垂首不语。

        二皇子妃的话说得刻薄,偏偏太子妃现在还没到,平辈的几人之中以她身份最高,因而其他人见状就也索性沉默,没人去帮二皇子妃口中的“外人”——罗纱。

        谁知这时一个笑中带了七分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话说得不对。漂亮的小姑娘里,也有傻乎乎的惹人怜爱的。”

        长公主嘴角带笑神色清冷地扫了眼二皇子妃,说道:“就比如……我们家罗纱。”

        她最后五个字一出口,不只是罗纱,就连宋静夜和二皇子妃也愕然抬头看她。

        长公主这番话,分明是认了罗纱是穆家人了,那岂不是说明……

        罗纱此刻心跳地极快,看着长公主艳丽的身影,就呆在了那儿。

        其他几人初时不明所以,因为长公主的儿子除了穆景安外还有穆景霖,若算上庶子,那又要加上好几个,因而并没有将罗纱和穆景安扯到一处。可看到二皇子妃和宋静夜的神色后,她们方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再看向长公主时,眼神便不太一样了。

        长公主却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只微微侧身朝了罗纱招手,唤道:“丫头,过来。”

        刺眼的阳光下,长公主指端的蔻丹红得那样鲜艳。

        罗纱默默看着她扬起的双眉和带笑的双眼,思及她总挂在嘴边的“我可不喜欢你”,情不自禁地绽开了个微笑,朝着长公主快步行去。

    79其中关联

        长公主同罗纱依然是坐在方才那个角落的位置上。对于长公主选择的位置,其他人见怪不怪,显然是习惯了的。

        长公主落座后,也不同其他人说话,自顾自地倒了杯水,一点点慢慢饮着。她姿态优雅意态闲适,仿佛此刻她不是坐在赛马场的看台上握着水杯在喝清水,而是手持酒盏斜倚在青山秀水间小口浅酌。

        虽然她一言未发地坐在这样偏的地方,但罗纱相信,任谁来到这个看台,首先能注意到的,便是这位沉默华贵的长公主。

        听着前面几位皇子妃闲聊中不时发出的轻笑声,再看着长公主这样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静默,罗纱不禁想到了穆景安。

        说起来,穆景安与长公主都是肆意张扬之人,但此时看来,两人平日里却有种与他们性子不搭的低调。

        当初在勇毅侯府举行的赏花会上,穆景安要射箭时,选择了站在最边上的位置;众人要作诗时,大都是选择了坐在显眼的位置,穆景安却是倚靠在了院中最不起眼角落的一棵树下。

        而且这两次,他要么故意输掉比赛,要么是写了好的诗句,却送与了他人,半点儿的好名头都不去沾惹。

        罗纱不禁有些疑惑。

        这样的一对出众的母子,为何会选择敛去身上所有光华,刻意将自己低调地隐在了毫不起眼的地方呢?

        她们可是皇亲,又是定国公府穆家的夫人和世子……

        联想起定国公府的世子必然尚公主之事,罗纱思及他们的低调,仿佛猜测到了什么,有些心慌,也有些心惊。

        穆家……八成有“那位”忌惮的地方。

        想到这次赛马是谁准了后举办的,罗纱开始心焦起来。

        难道说,穆景安今日的伤,是和“那位”有关系?

        她正暗暗想着,就被突然高起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原来这时又有两名仪态端庄的女子进到了看台,她们一出现,前面坐着的那几位便迎了上去。

        前面那人细眉细眼神情安和,她先是与身边的女子过来一同向长公主行了礼,方才声音和缓地与其他人说了几句话。

        回到前排后,她正欲与身边之人一同坐下,这时二皇子妃突然问道:“不知太子今日可也参赛?”

        提起这件事,太子妃的笑容微微一滞,继而笑道:“父皇、母后都会来,他自然是要参加的。”

        “听闻太子前些日子病了……”二皇子妃忧心道:“不知如今病情可有好转?”

        “只是精神还是有些不佳罢了,太医说无妨。”太子妃显然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说,语毕后就坐了下来。

        她身边的女子本是清秀的长相,可那双吊梢眼却让她看上去很是精明。

        待太子妃落座后,她本也要坐到一侧,却在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低低斥责了她几句后,太子妃颇为不耐地说了二皇子妃一句,就示意身边的女子坐下。

        那女子又看了二皇子妃一眼方才落了座,二皇子妃这时才又回了座位。

        旁的人或许都没注意到,罗纱却是发现太子妃身边那人和二皇子妃在说话的时候打了几个手势。

        罗纱有时不方便直接开口吩咐红倚紫艾她们时,便会同她们打手势,故而方才那两人虽然动作不明显,但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

        只是其他人,好像并没注意到。

        可她们二人打的手势与罗纱她们惯用的不同,因此罗纱也猜测不出她们那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便低声问长公主道:“……不知与太子妃在一起的是谁?”

        长公主闻言方才抬眼向那边看去,“喔!宋风羽家的。”

        宋风羽?

        六皇子?

        说起来,罗纱还是在荣昌府银楼里,遭遇盛家兄妹时碰到的他。

        思及方才二皇子妃和六皇子妃间的小动作,再想到二皇子妃对自己毫无来由的敌意,罗纱喃喃说道:“难怪二皇子妃不喜欢我,原来她和六皇子妃感情那么好。”

        她声音很低,顶多只有离她极近的长公主能够听到。

        谁知长公主听到后却是拿着杯子笑了起来,刚刚倒满的杯子里的水被轻轻晃着,溅出了些许,洒到了她的手指上。

        “你这丫头,没凭没据的事情不要乱说。”长公主凑到罗纱耳边低声说道:“你不知道……老六和老大的感情最好,又因老大与老二关系不好,故而老六同老二一向……不、和、吗?”

        长公主话一说完便坐正后继续慢慢饮水,罗纱则愕然地回想着长公主方才同自己说的话。

        照着长公主的意思,便是六皇子和太子感情最好,因为太子和二皇子关系不好,所以六皇子也和二皇子一向不和。

        于是……六皇子妃应该是与二皇子妃不和的?

        可她们方才的小动作,明明透着股子旁人理会不了的默契在……

        想想自己,一般和红倚她们打手势,一般都是在不方便说话、偏偏事情又比较紧急的时候。

        难道六皇子妃与二皇子妃也是如此?

        罗纱正兀自在这边思索着,旁边长公主说道:“那小子出来了。”

        罗纱闻言忙往场地上看去,果然,穆景安正悠闲地策马去了赛场,虽然同他一起出来的有不少人,可在罗纱看来,白衣白马的穆景安才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她正盯了他看,穆景安似有所觉,侧过脸朝着罗纱这边瞧来,灿然一笑。可惜的是,他这笑容还未逝去,罗纱还没看真切,穆景安的身影就被他旁边驱马行来的另一人给挡住了。

        一旁的长公主低低“咦”了声,“老六居然会主动寻那小子说话?”说着就嗤了声,“那可是奇了。”

        六皇子?

        罗纱很是惊愕,盯着那人看了半晌,与记忆中的面孔没有半分相似。

        也难怪,上次与盛家兄妹相遇时,六皇子易过容,此刻再见,却是他真正的样子,不同也是难免的。

        说起来,罗纱对六皇子了解甚少,所知不过是他为了那红珊瑚盆景,同盛家兄妹一起来争夺的事情。后来红珊瑚被盗走后,罗纱并没再问过穆景安后来的事情,因而不知假的红珊瑚去了何处,也不知那真正的红珊瑚中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值得六皇子这样做。

        不过……

        说到奇特之处,罗纱倒是想起了那青玉龙纹四方尊来。

        当时是叶老夫人的兄长刘卫才来了叶家探望老夫人,虽说他待了不过两三日便离去了,可他说的一些话却让罗纱记忆非常深刻。

        他说,龙纹四方尊与凤纹四方尊原本应是一样重的,可孙家那个龙纹的却比邱氏手里的凤纹的重上许多……

        罗纱后来便想到了,那龙纹的或许是做了些手脚弄了夹层,孙家人将什么东西藏在了里面,送给了“贵人”,而依着孙家人的一贯秉性,那些“东西”,极有可能是毒。

        思及孙家人和盛家兄妹可能有的关联,再回想盛家兄妹与六皇子的密切关系,罗纱心里不安起来。

        若孙家人果真将毒给了六皇子,那六皇子拿毒是来做什么的?

        罗纱抬眼一看,正看到六皇子妃与太子妃正笑着说话,六皇子妃不知说了什么,太子妃就露出了笑颜,方才面上的愁容已经淡了许多。

        六皇子妃暗地里与二皇子妃交好,明面上却和太子妃关系最佳。

        回想起太子妃刚来时,二皇子妃特意问起的太子的病情,罗纱心头不由突突乱跳。

        他们几人如此做,难不成……目标是太子?

        可这与穆景安有什么关系?

        怎的六皇子妃与二皇子妃这边暗地里联系,那边六皇子就主动去寻穆景安了?

        眼看穆景安与六皇子并驾齐驱渐行渐远,罗纱心中担忧到极致,不由就“腾”地站了起来,手不小心碰翻了手边茶盏,茶盏倒下发出了轻微的“咣”地一声。

        长公主发现了罗纱的异状,便转过眸子定定看着她。

        罗纱焦急地看着穆景安和六皇子就要消失在视线中了,忙急切地问长公主道:“他们怎的去那样远的地方?怎的我们看不到?”

        她坐的位置与皇家众人在一起,应当是视野最好的位置之一才对。

        长公主看着她颇为激动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缓缓说道:“比赛的场地这样大,自然没法看个完全的。他们开始的地方离我们是有些距离的,不过……”长公主伸指遥遥朝着一个方向指着,说道:“他们最终,是要在那儿附近停住的。”

        罗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穆景安他们比赛初时的一大半路程她都会看不到,只能见到最后的这一小半距离。

        她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那岂不是说,若当真比赛时出了些什么问题的话,等她看见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已尘埃落定、不可挽回了?

        想到“那位”对穆家的忌惮,再想到穆景安正和六皇子在一起,罗纱又是心焦又是心凉。

        上一世,他到底是如何受的伤?

        又到底是哪一个人,让他受了伤?



    80不测

        罗纱心中急切,想要过去探探究竟,却记起了穆景安的叮嘱,便坐了回去。不过片刻,看着早已见不到穆景安身影的马场,她情绪难以平定,就又站了起来,两手紧紧握拳,撑在桌面上。

        她正紧张地望着远处,突然手背一凉。那凉意透过她的皮肤带来丝丝凉意,她微微颤抖了下,回过神来,才发现长公主将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别急,不会有事的。”长公主笑着对她说道。

        罗纱僵硬地扯出个笑颜,微微颔首。

        长公主拉着她在身边坐好,问道:“那小子方才对你说了什么?”

        “方才?”罗纱明白长公主说的是自己方才与穆景安见面时候的事情,却没有想到长公主会有这样一问,怔道:“不过是叮嘱我不用担心,无论他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慌罢了。”

        “他……是这样说的?”

        罗纱细细回想了一番,肯定答道:“是的。”

        听她如此回答,方才一直镇定自若的长公主反而着急了起来。

        她垂眸盯着桌上的杯子凝思半晌,又探身过来在罗纱耳畔轻声问道:“那他有没有提起过准备做什么?与何人有关?”

        罗纱并不知晓,轻轻摇了摇头。

        长公主低声气道:“那臭小子,什么都藏着掖着,不愿跟我说也就罢了,居然也不和你说声,青涯他好歹……”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罗纱说道:“你且在这儿等着,哪里都不要去,我去看看他那边怎么样了。”

        她话一说完,便要起身离去。

        罗纱忙将她唤住。

        “让阿隐陪着您去吧。”罗纱笑道:“左右我只待在这儿哪里都不去,没什么危险。”

        长公主蹙眉望向看不清的远处,片刻后,颔首说道:“也好。”

        罗纱便松了口气。

        有长公主在,穆景安平安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有阿隐在,长公主的安全当是无忧。

        因为红倚红绣她们进不到这里来,此刻离了阿隐,罗纱便打定主意待在这儿再不走动。

        待长公主离去后,她便唤人另拿端了茶——方才那杯已经被她碰翻了。

        待到茶盏入手,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在微微发抖,晃得上面的盖子与杯身相击,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罗纱苦笑不已。

        平日里尚还觉得自己够镇定够冷静,怎的今日这些全都使不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摸摸茶盏,茶水尚是烫的。

        她心烦意乱,不想饮热茶,唯恐越喝心越躁,想起长公主酒壶里的水是清凉的,便想转去喝水。她看了看桌上,方才她用来喝水的杯子已经不见了,便侧过身,准备唤婆子再另拿个来。

        谁知她还未开口,突然有人一手捂住她的口,一手揽着她的手臂和腰将她拖着往后行去。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偏偏这时二皇子妃不知拿了个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出来,前面几人都凑去看新奇了,就算这声音有一些大,也没人注意到后面。

        罗纱头无法转动,眼睛来回看了看,发现原本在这附近伺候的婆子和站立的侍卫,也不知去了何处。

        她又朝看台望了一眼,只见二皇子妃正朝着她这边看来,双眼中满是笑意。

        看着她那志得意满的笑容,罗纱明白,自己这次,麻烦大了。

        要么死,要么,就会成为穆景安的拖累。

        看台前后全都是石砌的台阶,罗纱被那人半抱着沿着台阶往下拖去,脚随着下台阶的步子,一下下碰到台阶的棱角上,硌得生疼。

        她挣扎了几下发现挣不脱,索性不再做无谓挣扎。垂眼看了看这人的衣衫,分明和方才侍立在侧的婆子相同,想来是今日专门伺候宾客的。

        罗纱刚刚想通这点,突然脚踝传来热痛感。原来此时已经到了地面,她被那婆子拖着,脚踝直接磨着地面,恐怕是破了皮了。

        但罗纱却暂时顾不上这些。

        虽然婆子只是掩了口,可是她的手指不时碰到罗纱鼻端,让罗纱呼吸也颇为不顺,感觉随时就要窒息一般。

        只是……既然到了地面,罗纱便没有方才那样被动了。

        此刻婆子虽说也横揽着她,但罗纱的手臂却已能贴近了婆子的腿。随着婆子一步一步走着的功夫,罗纱暗暗记下她步履的快慢,瞅准时机,当自己的手贴近婆子腿时,下死力狠狠地朝她的腿肉掐去。

        婆子倒也是个好耐性的,只低低地叫了声手稍微松了一点,却并未松开对罗纱的桎梏。

        但,仅仅松开一点,却也够了。

        罗纱趁着婆子一刹那的松神,使了全身最大的力气左脚猛地踩地使得身形一顿,与此同时右脚竭尽全力往上一弯,右手便堪堪触到了右腿小腿。

        她摸到了小腿处的冷硬之物后,顾不得有纱裙阻隔,连着纱裙一起将那冷硬之物向外拔去。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东西刚刚到手,那婆子已经从痛中缓过神来,看到罗纱有小动作,一句话不说,就准备劈手夺过她手里的东西继续前行。

        罗纱此时由于呼吸不顺动作已经很是艰难,方才那一顿一拔又耗去了不少气力,此刻当真是头脑嗡嗡直响手中发软。

        眼看婆子只顾着捂住她的口,另外一手已经腾了出来准备去抢她手中之物了,罗纱发现自己双手都已经能够行动,见到时机到来,突然身上气力和信心大增,将匕首从裙摆中拿出来握紧匕首的柄,脑中纷乱顾不上回想阿隐夜夜是如何教导的,直接将匕首朝着那婆子横过来的手狠力一挑。

        这一下当真伤到了婆子,可是那婆子任由手上鲜血淋漓,手上的狠劲儿却丝毫不减,直接握住了匕首的刃想要夺过来。

        罗纱心慌意乱下,突然记起阿隐曾说过,这匕首□人身体中,若是拧转一下,对方必定痛不可当。

        虽然此刻匕首并未□她的身体中只是这样握着,但罗纱顾不得许多,双手齐齐握住匕首柄下了死力拼命将它一转。

        那婆子力气颇大,罗纱拼尽全力,也只让匕首转了一点点。但十指连心,看起来不起眼的这一些转动,却是实打实刮下了那婆子手中之肉。

        婆子吃疼低吼了声松开了手。她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五指和手掌,再看罗纱,眼神已满是凶恶。

        此刻距离看台已经有些距离,婆子也没那么怕了,低低咒了声“小丫头果真不想活了”,松开捂着罗纱嘴的手便要去夺匕首。

        罗纱的后背原本贴着婆子的前心,此刻婆子两手齐齐松开,倒是给了罗纱一刹那的时机。

        眼看婆子的手朝着匕首挥去了,罗纱虽然惊慌,可前几日和阿隐每天练习的一些动作,不自觉地就带了出来。她右手紧紧握柄,左臂微抬,右手穿过左臂下的空隙,极快地向着自己后面猛地向着斜上方刺去。

        湿热瞬间溅到了她的手上。婆子闷哼一声动作顿在了那儿。

        罗纱却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右手继续使力左手抬起,身子快速绕了个半圈换成面对着婆子的姿势,看了下自己仿佛是捅对了位置,正中了那婆子的心,虽然大片的鲜血让她脊背发凉汗毛直竖,她依然咬着牙,使力将那匕首转了转。

        那婆子倒下的时候,双眼瞪得极圆,仿佛不明白为何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有这样锋利的凶器,而且,还敢下如此狠手。

        罗纱本就没有真刀实枪与人这样对峙过,方才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此刻见自己衣裙上沾染了血迹,又看那婆子仿若死不瞑目的样子,身上还在不住往外淌着鲜血,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前世时的梦魇——孙氏杀了那小妾后,那人也是双眼圆瞪,全身沾满了血。

        罗纱双腿软了软,便跪坐到了地上,浑浑噩噩的,浑身再没一点力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

        罗纱惊觉,差点惊呼出声,来人却是掩住了她的口,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姑娘,是我。”

        罗纱用沾染了鲜血的双手抓住她的手臂,嗫喏道:“阿隐,我,我……”

        阿隐握了握她的手,说道:“姑娘做得很好。”

        罗纱本想将眼中的泪继续忍下去,听到阿隐这句话,泪珠顿时沿着双颊滚落了下来。

        阿隐看看那婆子,又看看罗纱身上的血迹,安抚地拍了拍罗纱后,上前将那婆子身上的匕首拔了下来。

        匕首离胸,那血便再也堵不住,顿时流得更为欢畅。

        罗纱看了后,胃中翻腾险些呕了出来。

        阿隐倒是没所谓,掏出块帕子将匕首擦仔细了,又将罗纱腿上绑着的鞘解了下来——这本就是罗纱今早让她帮忙绑上的,她解起来很是顺手。

        如今这匕首见了血,今日之内这副东西便不好在罗纱身上继续待着了。

        将匕首还了鞘放入怀中,阿隐看着地上的尸首,喟叹道:“果然还是来晚了,让姑娘受惊了。”

        她思量了片刻,将这现场稍微收拾了一番后,又微微矮□子,示意罗纱伏到她的背上。

        罗纱此刻急需阿隐能将她带离此地,便乖顺地照做了。

        阿隐背着她,快速疾掠,朝着马场另一侧的方向行去。

        由于今日很多贵人要来,因而防范很是严密。阿隐带着她尽抄小道,为了避开侍卫,还要不时地绕一下弯,因而虽说阿隐的速度极快,但也费去了不少时间还未到达。

        罗纱已经隐隐猜到了她会将自己带去哪里,虽然有着欣喜,可更多的却是担心。

        她都遇到了这样的情形,那穆景安……穆景安会怎么样?会不会更凶险呢?

        一定会的!

        不然为何阿隐明明是从长公主那儿回来的,却至今为止只字不提穆景安呢?

        心中惊惧加重,罗纱不自觉地抓紧了阿隐肩背上的衣衫,紧张地问道:“穆景安……他……那家伙……还好吧?”

        方才太过于紧张没有发现,此时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得难受,而口中更是充满着甜腥的味道,显然是嘴里某个地方流血了。

        她却顾不得这些,只是期盼地望着阿隐,希望阿隐给她个好的结果。

        谁知阿隐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公子……受伤了。”

        罗纱的心,沉了沉。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小穆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瘸的!大家放心好了!!!!

        多谢 miumiu 妹纸给撒了那么多的花,从第一章开始啊,好多啊,太感动了~!~

        谢谢 布兰德熙 、鲨鲨、 江楼月 妹纸最近每天坚持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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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动的惩罚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16:11:28 |只看该作者
    81受伤,救人

        阿隐带着罗纱赶到的时候,穆景安正斜倚着墙壁和长公主说话。平日里悠然自得少年如今外衫染血,面色苍白,看上去很是虚弱。看到罗纱过来,他刚要扬起笑容,就看到了罗纱身上沾着的血迹,蹙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多血?”

        “不是我的。”罗纱定定地望着他的双腿,咬了咬唇,声音有些颤抖,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他居然还问她……明明是他身上的血迹更多!

        穆景安看到罗纱这副样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知道她想歪了,忙说道:“不碍事不碍事,那血却也不是我的。”

        他这样急急说完,一阵血气翻涌,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罗纱这才发现他的衣衫左肩处已经褪下了,隐隐露出包扎的绷带结扣,上面分明已经被鲜血染红。

        方才她看见他第一反应便是去看腿,没想到却是忽略了这个!原来他这次没有伤在腿部,而是在胸口吗?

        此刻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急匆匆来到他身侧,关切问道:“你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不待他开口,她望着少年苍白的脸色,又急切问道:“是什么人做的?下手怎么这样狠毒!”

        穆景安讪笑了两声没敢回答,长公主在一旁凉凉说道:“谁能伤得了他?自然是他自己捅的。”

        罗纱愕然看向穆景安。

        见长公主已经说了出来,穆景安就也笑道:“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若是被他们伤的话,位置和力道自己不好掌控不说,还指不定有效果没效果。我这一下子,是致命要紧处不说,自己还能拿捏得住分寸不会伤到性命……”

        说到这儿,他发现罗纱脸色越来越白,忙急急闭了口。

        他担心她,她又何尝不担心他?

        想到这一点,他心中溢满了温暖,忙改口说道:“这伤看着厉害,其实并不严重,你且放心。”

        放心?如何放心?

        平日里气色那么好的一个人,忽然就憔悴虚弱成这样了……让她怎么不担心?

        罗纱瞪了他一眼后,心中涌起伤感和难过。

        得是什么样的情形,才能让一个少年宁愿自残,也要给自己近乎致命的一剑?

        她虽不言不语,但穆景安见状已经知道她难过得狠了,便好声说道:“你莫怕,我这伤不过是为了让一些人掉以轻心所以……若是我现在不伤着,晚一些的时候难保……”

        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中间又咳了几声,倒是让他硬生生地将方才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

        看看尚在周围的长公主和阿隐,他暗暗叹息。

        有些话,现在当着旁人的面不方便说。

        暂且……等过些时日再告诉她吧!

        看着罗纱担忧地样子,穆景安无奈地笑了笑。

        不知怎的,如今他受了伤后,越发地想对她倾诉起来。

        见罗纱愁眉不展,穆景安有心想转移罗纱的关注之处,便问道:“你这身上血迹怎么来的?”

        罗纱一怔。

        方才她只顾着想穆景安的事情,倒忘了自己的经历。如今看着手中和衣衫上的血,她想起了方才的情形,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又窜了回来,顿时全身紧张得紧绷起来。

        阿隐见状,忙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她,将罗纱遭遇的事情大体对穆景安说了一遍。

        穆景安在她一进门时就听说不是她的血,只当是她们在路途中遇上了什么恶人被阿隐给解决掉了,所以有血迹沾到了罗纱身上。

        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人居然是罗纱自己杀的。

        听了罗纱的所作所为,穆景安刚露出赞赏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开口,长公主已然赞道:“做得好!”

        她方才在罗纱与穆景安说话时,已经问过阿隐有关看台那边的情形,只是在她正要问及罗纱的事情时,穆景安已经提及了。

        此刻听到罗纱的做法,联系到阿隐汇报的事情,长公主对于罗纱为何有此遭遇明白了七八分。

        她赞了罗纱后正准备同穆景安说起那边的问题,谁知刚说了一个字,突然阿隐和穆景安同时低低说道:“有人过来了。”

        阿隐迅速掠到窗边,也不开窗,只就着窗边缝隙看了一眼,立即闪身回来,在长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看看门口的方向,长公主收回目光望着罗纱手上、身上的血迹,朝着阿隐使了个眼色,再朝穆景安瞥了一眼。

        她们二人本就极为默契,仅仅一个目光,阿隐已经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快速移到穆景安侧方,道了声“得罪”,便朝穆景安身上一处穴位按去。

        穆景安直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似是有些明白过来,条件反射般伸手就要格开。谁知此刻长公主突然唤了他一声。

        他本就受了伤动作不比寻常时灵敏,此刻听到母亲的叫声后动作一顿便迟了一刹那的功夫。

        虽只有一刹那,却也够了。阿隐立即得了手,穆景安轻轻哼了声便晕了过去。

        罗纱正不明所以地看着,长公主却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长公主解□上红色披帛,亲手给罗纱披上,刚巧将罗纱背后的血迹遮了个严实。不待罗纱反应过来,她将手中的绷带和一个小瓷瓶往罗纱手中一塞,又将罗纱朝着穆景安的方向推了一把,自己则快速往后退了几步。

        罗纱一个不小心踉跄着跪坐到了穆景安的身侧,再抬头,长公主已经神色清冷地立在几步远处,而阿隐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望着手中的绷带,正不知该怎么做时,突然,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罗纱迷茫地循声望去,便和当先那人打了个照面。

        此人四方脸庞长相威严,一双桃花眼中透着坚定。

        他一来到屋中,扫了眼罗纱和穆景安,将视线定格在了穆景安身上后,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景安在这儿。”又回头厉声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防范的!怎的连景安也受伤了?”

        见他出现,长公主上前唤了声皇兄,罗纱明白过来他是谁,赶忙行礼。

        皇帝望着穆景安的状况,皱紧了眉,朝身后一人看去。

        那人连忙上前给穆景安把了脉,又稍稍看了看伤势,这才恭敬地回道:“启禀陛下,世子爷想来是疼晕过去了。他伤在要处,好在伤口虽然极深,但并未致命,若是伤再深那么一点点,恐怕就无可挽回了。”

        皇帝点点头,“居然疼晕了……看来他果然伤得极重。”

        那人朝四周看了看,见离得远的长公主身上虽有血迹手中却空无一物,而罗纱在穆景安身边,手中拿着药瓶和绷带,衣裳上和手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便问:“可是你给世子包扎的?”

        罗纱想了想长公主方才的一番作为,极低地应了声“是”。

        那人便赞道:“小姑娘倒是机灵。虽说这伤未到最危险处,却也必须及时处理伤口,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话音刚落,一位身姿俊朗的中年男子大步迈入屋中,焦急地唤了声“景安”后,转眼才看见了皇帝,连忙行礼。

        皇帝说道:“你先去看看他吧,我去别处瞧瞧。”又对那太医说道:“你留下照顾景安。”

        他吩咐完后正要离去,却被长公主唤住了。

        “妹妹有一事想同皇兄细说,不知皇兄此时可有空闲?”

        皇帝本被今日之事扰得很是厌烦,便不想答应。谁知一转身,就看到长公主正朝自己笑得灿烂,就仿佛许多年前,她还未出嫁时那般。

        自从强行将她嫁入定国公府后,她便再也没对自己这样笑过了。

        皇帝心中一软就停下了步子。将其他人遣出了屋子后,他叹息一声,说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长公主指了罗纱说道:“我家儿子的命,是这小丫头捡回来的。她当时急着救人,便没想那么多……我正不知如何办是好呢,皇兄就突然带人闯了进来。”她笑靥如花地望着皇帝,问道:“您看,我家该怎么待人家才好呢?”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瞬时静默下来。皇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

        “她救了景安的事,如今可是被这么多人看到了,”长公主好似没看到皇帝的脸色一般,接着说道:“若穆家对她不管不问,那就是不仁不义!堂堂定国公府,可没有受了人救命之恩后却置之不理的道理!”

        看着昏迷的穆景安,再想到他伤在胸口,罗纱隐隐猜到了长公主要做什么,又惊又羞又慌又乱。她生怕自己神色有半分的不妥当,只乖乖垂首待在那处,不抬头不乱看。

        她拼命告诉自己,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长公主见皇上一言不发,便似笑非笑地望着屋内的另一个男子,说道:“你怎么看?”

        那人听了长公主的话后,却是半天都毫无声息。

        长公主斜睨了他一眼,一把拉起罗纱的手,也不管她手中满是血污,紧紧握住,恨声说道:“走!他们不管你的死活,我管!我带你去见太后!咱们寻她老人家要个道理去!”

        她拉得那样快那样急,罗纱踉踉跄跄才勉强跟上。

        方才那身姿俊朗之人在后面唤了她几声也没能让她止住步子,眼看着长公主就要去拉开门了,皇帝突然呵斥道:“够了!”

        待长公主停了步子,他厉声喝道:“你当是找母后有用?若是可以的话,你就不会出现在穆家!”

        长公主身形晃了晃,却又稳住了。

        皇帝看着倔强地挺立着的长公主,脸色和缓了许多。他深深叹息一声,将那男子唤了过来,声音疲惫地问道:“青涯……你意见如何。”

        穆青涯行到这边,一言不发。长公主见状,作势就要跪下,被穆青涯一把拉住。

        她定定看着穆青涯,分毫都不挪开视线。

        穆青涯顿了片刻,撩了袍子跪在了皇帝跟前。

        “微臣……恳请皇上为犬子赐婚。”

        皇帝看着地上跪得笔挺之人,问道:“你可知你刚才说了什么……青涯?”

        “臣知道。”穆青涯沉稳答道。

        “那你就该知道,若是想让朕答应这门亲事,你必须要交出那样东西才行……你,可舍得?或者说,”他望了望长公主,“你们穆家,可舍得?”

        见两人都是神色一僵,他叹息着,寻了张椅子,端然坐下。

        “当年你求娶贺家女的时候,亲口答应了皇妹,”他指指长公主,“往后穆家世子若是尚公主,必不再纳妾!如今,你若想要这小丫头进你穆家的门,我就不可能将小夜嫁到穆家!”他深深地、无奈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见两人不说话,他又是沉沉一叹,“那东西是先祖约定时的信物,若是信物不在你们手中了,小夜也就不是非得嫁到穆家不可了。”

        他这番话,分明是说除非那东西入了他的手,罗纱方才能进门了。

        其实,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始终是在为了要到东西而努力,并不曾为宋静夜嫁进穆家而争取半分。

        是什么东西,值得一个皇帝如此费心尽力?

        想想穆家,想想“重要之物”,罗纱恍然意识到,皇帝想要的,或许就是穆景安送给自己的那个坠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胸前的坠子仿若火焰,将极热的温度传遍她四肢百骸,烧的她无所适从。但她依然忍着,做着那恭顺的样子,不言不动,努力当它不存在一般。

        突然长公主侧过脸,斜斜地看向罗纱。

        罗纱似有所感,微微抬头望她。

        长公主见她望过来后,眼睛看了眼她的胸前,而后极轻微、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罗纱有些迟疑。

        难道……长公主这是在告诉她,他们在和皇帝谈条件、准备给皇帝的,不是这个坠子?

        那会是什么?

        难道有其他东西值得皇帝这样做?

        罗纱仔细琢磨了下,又觉得不对。

        阿隐说过,有许多人都想得到这个坠子,只是,他们寻不到、也不知他们在寻的是什么东西罢了。

        这样奇特的东西,再无第二个存在的道理。皇帝想得到的,应该就是它。

        或许……皇帝同其他人一样,也不知道这东西具体是什么,只是晓得有这么个东西而已?

        那么长公主和穆青涯不准备交出此物,而是准备用移花接木的法子而将另一个东西给他?

        这让罗纱有些想不通。

        她知道穆景安将东西给她,是为了逼迫某人答应她们二人的事情。

        她原以为,穆景安是为了逼皇帝同意取消宋静夜和穆景安尚未有的“婚事”。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那穆景安到底是在逼谁呢?

        他当日曾说,“你若是不能冠上穆姓,这东西它就再不姓穆!”

        穆?

        穆家?

        罗纱想到这儿,似是碰触到了某个关键处,却又没有抓住它,一时间,搞不明白。

        她正兀自彷徨着,突然发现穆青涯朝着她和穆景安这边极快地扫了一眼。看着他眼中的无奈与怜惜,罗纱顿悟。

        穆景安,分明是在逼他的父亲、定国公穆青涯!

        他在逼穆青涯答应她们二人的亲事、助他一臂之力!

        其实,若穆青涯当真想抢回东西,也不是没可能。

        但,穆景安肯将东西给了她,本身不过是表明一种态度罢了——

        表明他要娶她的心,是怎样地坚定!

        此时再回想当初在赏花会上,他让长公主发现二人情意的事情,便也能发现,穆景安是故意的。

        长公主此人洒脱随性,好似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却极重情意。

        穆景安知道她的弱点,想要得到她的支持,因而一开始索性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思。故而后来才有了长公主问罗纱心意,在得知罗纱心意已决后,又将阿隐派来罗纱身边的这些事。

        想来,长公主不可能发现不了穆景安对她的试探的,只是,她心太软,舍不得看儿子走自己的老路,伤心难过。

        想通了这些关结后,罗纱情绪难以抑制。她侧首看向那脸色苍白的少年,眼中酸涩。

        为了能够和她在一起,那臭小子居然将自己的父母一起算计了去……

        他对她的情意,真是太过于厚重,厚重到……她用尽一生,恐怕都偿还不清了。

        屋内的宁静与沉默持续了半晌后,穆青涯正欲开口,罗纱却发现,穆景安的眼睛微微动了动,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 有 miumiu 妹纸撒了那么多的花~~一激动~~多写了些字~

        啊哈哈哈哈~

    82交出来?

        “微臣……”“舅舅……”

        听到穆景安的声音,穆青涯明显怔了下。他顿了顿正要接着说,皇帝示意他先不必多言,大步行到穆景安身前,关切问道:“你觉得如何?”

        穆景安笑得有些勉强,说道:“还……成吧。”

        他一向是能报喜就绝不报忧的性子,这样说,必然是伤得不轻。

        瞧着他苍白的脸色,听着他虚弱的声音和咳嗽声,再看他咳嗽时牵动伤口时那毫无作假的痛苦神色,皇帝这才真真正正地相信他是伤得极深了,原有心想问他关于那些刺客的消息,话到嘴边也咽了回去。

        “这次,你和风逸伤得最重。好好休息着,有什么事,往后再说吧。”

        罗纱听说十一皇子也受了伤,很是担心,便朝穆景安看去。

        此时她就站在离穆景安不远的地方,穆景安见罗纱看过来,便在她视线能及、皇帝却看不到的地方用身子挡着微微蜷起右手手指大概地摆出个“四”的样子。

        罗纱就松了口气。

        看来,是穆景安安排阿四去“伤”的十一皇子,那便问题不大。

        毕竟,单单就手的稳定度来说,擅长雕琢的阿四必然是几人中最强的。由他“下手”,倒是能放心不少。

        只是——今日之事恐怕是无法善了的了。

        穆景安伤了自己不说,还帮着十一皇子受伤,想必皇上这边受到了极大的损失,穆景安为了保住自己与十一皇子,方才如此做。

        听到皇帝这样说,长公主却是不肯的,“皇兄,有些事情可是不等人的。”她将罗纱拉到身前,说道:“她的事儿,我们可得给个准信儿。”

        皇帝说道:“你对她的事情,倒是上心。”

        长公主微微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过是不想儿子步我的后尘罢了。”

        她这话一出,皇帝稍稍思量了下,倒是有几分惊讶起来,便看向穆景安。

        穆景安难得地红了脸,本想开口,谁知一张口就连续咳了几声。待到咳嗽止歇了,这才说道:“舅舅……我……我愿将东西交给您。”

        穆青涯喝道:“景安!”

        穆景安神色转为黯然,说道:“父亲,这些年来我对罗纱的心思如何,您又不是不知道。以往没有机会倒也罢了,如今……”他双眼突然晶亮起来,望向罗纱,“如今舅舅都松了口,只要肯将东西交出来,他便赐婚,我,我想……”

        “方才我虽醒不过来,但却是能听到的,”他期盼地看向皇帝,说道:“我想将东西交给您!只要舅舅您为我们做主,给我们赐婚!”

        穆青涯登时怒了,斥道:“你这个孽障!我当初就不该把东西交给你!”

        穆景安勾勾嘴角笑得勉强,“左右东西不在您那儿,您做不得主,急也没用了。”

        不等穆青涯开口,皇帝沉声问道:“难道说,东西在你那儿?”

        穆景安摇摇头,对着罗纱笑道:“傻丫头,舅舅都答应了,还不赶紧将坠子交给舅舅?”

        他这话一出来,在场其余四人就都震惊了。

        皇帝是没想到东西在罗纱那儿,罗纱和长公主、穆青涯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让罗纱将“坠子”交给皇帝。

        皇帝最先回神,看了眼罗纱她们三人毫不作假的反应,心中那块大石反而落了地。

        罗纱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吐不出来,好在她看到穆景安对着自己微微眯了眯眼,一个激灵就回了神,故作无知地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坠子?”

        穆景安似笑非笑地说道:“当然是……我送你的那个腰坠啊……”

        长公主和穆清雅神色古怪地对视一眼,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穆景安。

        罗纱则是纯粹的惊讶。

        她从腰间解下挂着的玉坠,迟疑地问道:“这个?”

        看到穆景安含笑点点头,她甚是无语。

        说起来,她腰上佩着的这个玉坠,还是当时她在安国公府住的时候穆景安送她的。

        当时他只说新得了个坠子,硬要她佩上,还非要她将老大夫送的那个坠子解下来,说是老大夫那个本就是男子用的,不适合罗纱,不如他帮忙保管着,让罗纱用他新送的那一个。

        也就是这个时候,罗纱方才知道那小金笔原来也是他送的。

        说起来,罗纱得到这个坠子,比她得到颈间那个坠子,还要早。

        罗纱只当他将真的给了自己,却没料到假的也在自己身上。

        想来他一开始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的,只是后来在赏花宴上碰到宋静夜,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题,才又将真正的坠子也给了罗纱,逼着父母同意二人之事。

        罗纱刚将那雕成四叶草形状的坠子呈给皇帝,穆青涯便绷着个脸,跟皇帝说了声身体不适离去了。

        皇帝看着他压抑着怒气的样子笑了笑,拿着东西仔细辨别了许久,又将它握好了,转出屋子片刻。待回来后,已经是笑容满面。

        “这么个东西,”皇帝笑得极为开心,边大步走着边用食指遥点着穆景安说道:“你竟然交到这个小丫头手里,也不怕被人抢了去!”

        “当时一个不慎被她瞧见了这坠子,她说想要借去玩几天,我便也给了。”他顿了顿,一脸愁苦地叹道:“其实她想要什么我都肯给的,何况是将这么个死物借她玩几天?”

        “哦?”皇帝问道:“你倒是属意于她许久了?”

        说到这个,穆景安露出了笑容,“舅舅您不是总问我为什么还不考虑成亲的事儿吗?我在等她长大呢。从小儿我就看着这妹妹漂亮,可她也太小了。如今她长大了,再不娶进门来,可要被人抢走了。”

        皇帝看着他面色发白两眼却是晶亮亮的,就又笑了,“我倒是不知道,谁还敢跟你抢人?”

        “博文啊!您不知道,姑姑她也很喜欢罗纱,想要将罗纱留给博文呢。”

        罗纱瞧着穆景安和皇帝此刻的模样,略略吃惊。

        他们二人此刻就像寻常人家的舅甥一般,无畏无惧地笑闹着。穆景安此时的性子,和他平时可大不一样。

        或者说……与在她面前时大不一样?

        可很明显,皇帝极其喜欢他这副样子。

        皇帝哈哈大笑,“程家三小子?自小你就爱抢他的,原以为大了些能长进点儿了,没想到还是爱跟他抢!”

        他这样说着,就回头看了罗纱一眼,似是不在意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舅舅就答应你了!”

        穆景安极高兴地应了一声,又连连咳了几声。

        长公主忙过去揽着他,他低低道了声谢,又说道:“其实……还有张图的。”

        皇帝听闻,手里的坠子就晃了下。他反手紧紧抓住那坠子问道:“那图……”他眼神凌厉地看了眼罗纱,“你也搁在她那儿了?“

        “怎么会。自然是在府里好好搁着的,等到我们成亲之后,我自会交到舅父手中。”他说道:“我这也是不得已的……”他望着门的方向,苦笑道:“那图在父亲那里,我暂时拿不到。但是我们一旦成了亲,父亲为了一个‘诺’字,也会将东西拿出来的。”

        皇帝闭目沉吟半晌,再睁眼,就见穆景安在对罗纱眨眼,罗纱正在一旁掩口笑;穆景安又招手让她过去,罗纱踌躇了下将耳朵凑到了他的跟前,也不知他说了句什么,罗纱羞红了脸瞪了他一眼。

        皇帝原本提着的心便放下了,又大大松了口气。

        穆家这小子,不仅长得像她母亲,连性子也和他母亲一样!

        以前自己总还觉得长公主性子不好……如今再看穆景安也如此,倒是不错的。

        事情已经解决,他心情畅快下,看着穆景安越发顺眼起来,对他更是好了几分,专门唤了人弄来了四人抬的软榻,将穆景安抬到舒适些的地方安置好,给他治伤。

        罗纱望着众人忙碌的景象,想起方才皇帝临走前不过是想留个人来看着穆景安的伤势而已,甚至都没多问几句,又看现在时刻叮咛的样子,甚至想不起赶紧去看看十一皇子的伤,前后态度的差异,明显到让人无法忽视。

        长公主发现了罗纱神色的变化,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低声道:“慢慢,你就会看习惯了。”

        罗纱默默颔首。

        除了习惯,还能如何?

        皇帝心满意足正要离去,谁知有人匆匆赶来,急急禀报。

        “陛下,那些刺客已经全部中毒死去,应该是来之前已经服下了毒药。”

        皇上因了今日之事本就火大,方才因了那坠子心情刚刚好了些许,此时冷不丁听到这么个让人失望的消息,登时大怒,心中火气没处发作,随手拿了屋中花架上的瓷瓶当头朝那侍卫统领丢去。

        “给我彻查!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又是如何通过守卫的,你们给我好好查!查不出来的话,你们一个都不用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每天晚上就是在不停地赶新章……

        赶啊赶啊赶~~~~好销魂。。。。

    83缘由

        这些侍卫本是天子近卫,皇帝虽是一句“你们也不用回去了”,可这统领也明白,皇帝这句“回不去”,不仅仅是说回不了京城而已,这命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他连忙禀道:“刺客闯进来的地方已经查出来了。马场外的围栏上有个半人高两人宽的缺口,想来刺客就是由那里进入的。”这**场的围栏足有三人高,再加上有侍卫把守,寻常根本进不来。这也是为何将这**定在这里举行的原因之一。

        “缺口?”

        “是!那缺口处离公主与皇子妃们的看台极近,仅有一里地的距离而已。”他顿了顿,又道:“在缺口与看台之间,还发现了个婆子的尸体,应当是发现了闯入的刺客后,被灭了口的。”

        “只有个婆子?那些侍卫呢?”

        “他们……当时都不在……”

        “那个看台朕是亲自拨了人过去守卫的,怎会一个人都不在,还被刺客闯了进来!”

        “这……”说到这个,侍卫统领居然有些踌躇。

        皇帝凌厉地朝他看去,他才沉声禀道:“那些侍卫是收到了密令,方才离开的。”

        “密、令?”皇帝将此二字在唇舌间读了几遍,突然就笑了,“好一个密令!”他面容忽地凶狠,对统领说道:“传太子!我倒要问问,那密令是怎么回事!”

        这次随行的侍卫都是天子亲卫,原本只听命于他。这次出行前,他特许了太子一项特权,那便是此次出行期间若是有突发状况,太子可以以密令调动禁卫军。

        谁知,就出了这样的情况!

        侍卫统领有些迟疑,说道:“陛下,太子殿下方才病发,想来……”

        “病发?”皇帝呵斥道:“老二他们和穆家小子受了伤,一个个地都只剩下半条命了……他不过是病发而已,怎地就不能来了?”一句说完,他又沉思了片刻,冷哼道:“他病发得倒是时候,免去了血光之灾。”

        侍卫统领讷讷不敢言。

        一旁已将一切听入耳中的长公主却是极轻地嗤了声,扬声说道:“我倒是觉得,老大这样,反而像是被人陷害了的。若当真是他做的,又怎会将所有的罪证都指向自己?若我是他,必定将自己撇个干干净净,再顺手推到别人身上。”

        皇帝看她一眼,说道:“就是料到了人人都会如你这般想,有的人才敢如此放肆!”说着他又斥责了那统领几句,大跨着步子离去。

        长公主望着他的背影,勾勾嘴角,喃喃自语道:“还是那么自负多疑,被人摸透了反过来利用还不自知。”她抬起双手,垂首望着指尖鲜红夺目的蔻丹,复又紧紧握成了拳,低低叹道:“人心,人……心啊。”

        太子……

        想到那个温顺纯良的大侄儿,长公主深深叹息着。

        那孩子就是性子过于和善,才会被人欺负至此。

        人善被人欺。特别是作为皇族之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善良。倘若有一丁点的绵软,旁人就会踩到你的头上来压制住你,置你于死地。反而越是狠毒,越是能活得长久、活得开心。

        她抬首,望着碧空上漂浮的白云,原本澄澈的双眸中渐渐地布上了阴霾。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道,什么样的天!

        过了许久,长公主长舒口气,方才与罗纱说道:“咱们也走吧。”当先迈步离了屋子。

        原本应是极其热闹的**场上,此刻已经静寂无声。本应是少年们策马驰骋的场地,如今只有侍卫在场。

        他们的职责本是守在**场边缘和出入口处护卫大家的安全,此刻却是为了寻找与刺客有关的蛛丝马迹而默默查探。

        两人行了没多久,罗纱便看到红倚红绣并两个陌生的丫鬟等在路边。看到长公主和罗纱过来,四人连忙过来行礼。罗纱这才知道,原来那两人是长公主的侍女。

        此时守卫森严,长公主便问起四人是怎么过来的。

        她的一个侍女答道:“是国公爷让我们进来的。”又捧上两身衣裙,说道:“这是国公爷让我们准备的。”

        罗纱了悟。此刻她们二人身上沾染了血污,必然要换身衣裳才行。想来穆青涯因为刚刚皇帝也在,就让她们四人在离那屋子有些距离的地方候着。

        回到那间屋子,由丫鬟们守着服侍着,二人分别换好了衣服后,几人行到一条小道上,穆青涯正等在那里。

        丫鬟们散立在四周警惕地看着周围有没有人经过,长公主带了罗纱行上前去。

        看到罗纱也跟了过来,穆青涯显然有一刻的迟疑。罗纱见状,想要退去一旁等候,却被长公主唤住了。

        待罗纱驻了步子,长公主横了穆青涯一眼,说道:“左右过几天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情也不必太瞒着她了。这丫头是个机灵的,若是往后景安那边有什么事情,她也好应对。”

        罗纱本以为穆青涯会反驳两句,没想到不过是长公主一句话,穆青涯就也歇了让她避开的心思,直接说道:“你可知你们看台附近死了个婆子?”见他话一出口长公主就脸色古怪起来,他虽心有疑惑却也没多想,只问道:“你可知那婆子怎么死的?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你想知有何蹊跷?那好办。”长公主抬起纤指,指了罗纱说道:“她就是那蹊跷的缘由。”

        穆青涯大为不解,长公主就将罗纱怎样将那婆子灭口的事大体说了一遍,又道:“说起来这事儿也亏了这丫头机灵,才处理得这样好。”

        她倒不是特意在穆青涯面前褒奖罗纱,她讲的是真心话。

        她也没想到罗纱看起来不过是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居然知道跟着阿隐学招式、居然敢做掉那个婆子。

        原本她不知道那些刺客进来的方向便也罢了,如今知道了围栏缺口所在,再看罗纱被那婆子拖去的方向,就能明白其中关联了。

        那些人既然敢让婆子将罗纱弄过去,必然已经有了完全之策,只等罗纱一到地点,就将她与那些刺客牵扯到一起。

        一旦罗纱被牵扯进去,不只是她的外祖安国公府程家,就连程家的姻亲定国公府穆家、甚至给罗纱请帖的十一皇子,都逃脱不了关系——罗纱不过是局外人,又是个闺门不出的小姑娘,怎的就会“冒险放刺客进来”了?

        自然是有人教唆的!

        只是她是被哪个人“指使”的,由不得人不多想了。

        说起来,那些人也着实狠毒。从程、穆两家讨不到好处,就索性想办法从个小姑娘下手,试图拖他们下水。

        可就算是他们也没有料到,就是这么个看起来什么事儿都担当不起的小姑娘,反而破了他们的计划,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为了不打草惊蛇,而只让一个婆子去将她弄来了。

        说起来,还是掉以轻心了。

        可惜的是……计划虽然破了,却一时之间没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看到罗纱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长公主心里着实捏了把冷汗。

        虽说这丫头够胆识,但毕竟经历过的这种事情太少。若不是阿隐及时赶到将她带了回来,要是那些人察觉不对劲去她那边查探情况的话,罗纱一个人怕是会应付不过来。

        穆青涯初初听到是罗纱杀的人后不由大惊,待长公主和他粗略地解释了下后,就也释然。他稍稍沉思,便想通了罗纱在其中的作用,不由赞了她几句,再看罗纱的时候,神色也和缓了许多。

        他原本便是想问长公主可知道那婆子的事情,如今知道了实情,对于应该怎么做,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此刻不是方便说话的时候,他既解了心中疑惑,便与长公主道别——长公主坚持要亲自将罗纱送回叶府,而他则要去穆景安那儿看看。

        长公主带着罗纱正要离开,穆青涯突然冒出一句:“你记得少喝点儿酒!”

        “知道了!”长公主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我没喝。”

        “我明明看你带了个酒壶过去。”

        “唔,你发现了?”长公主看着他笑笑,拉过罗纱转身就走,“那又怎样?”

        穆青涯显然不死心,又追过来几步,朝着她的背影叮嘱了几遍,直到长公主又不耐烦地应了一次,方才作罢。

        穆青涯见她应下了,明显松了口气,自转身离去。

        罗纱正被长公主拖着走,回过身时只看到了穆青涯的背影,再侧首,正好瞧见长公主嘴角那一纵即逝的微笑。

        她自然是知道今日长公主的酒壶中是盛着清水的,可很显然,定国公穆青涯不知道。而且,长公主也没想让他知道。

        想到他们夫妻二人相处时的样子,罗纱突然松了口气。

        穆家的生活,也许没有她原本想象得那么困难吧!

        只是……

        无法在临走前再去看穆景安一眼,着实是个遗憾……

        长公主将罗纱送到叶府门口,看着罗纱进了府便离去了。

        罗纱先回屋子换了身衣裳方才去见过老夫人。此时老夫人正在花厅招待客人,原来贺家派来的人还没走。

        贺家那婆子在听到罗纱被唤作“五姑娘”后,脸上的神色便开始变化,看罗纱时就隐隐带了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罗纱看得好笑。

        不过是个奴才,就因为在侯府伺候,反而觉得自己高贵了许多了?

        自己再不济,也是叶家嫡出的姑娘、国公府的表姑娘,又怎的需要看她这种人的脸色!

        若是平时,罗纱少不得要拿捏此人一番。只是她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心中之事太多且担忧穆景安过甚,就歇了那心思,只想着给祖母请安后陪祖母说上几句话便回晴夏院窝着。

        谁知那婆子见罗纱不吭声,只当她好欺负,反而变本加厉起来,朝着老夫人就说永乐侯府有多么多么好,叶家二姑娘去了后,能过上多么好的日子。

        老夫人因了语蝶此事能顺利解决,了结了一个大心事,就也顺着这婆子笑说了一番。

        罗纱却是听得颇有些不耐烦。

        不过是给个浪荡子做妾,有什么好的?

        她心中越发烦躁,也不待老夫人吩咐,就说今日累了,要回房休息。

        还不待老夫人开口,那婆子见状又说,叶老夫人当真是个和善人,平日里待五姑娘极和善,不然如今这祖母还没发话,五姑娘居然就敢走了。不过方才见过的二姑娘,倒是比这五姑娘知书达理得多……如此这般。

        罗纱此时才算是看明白了。

        这婆子想来是跟在贺月辉或者贺夫人身边伺候的,知道些罗纱“躲”贺月辉不肯进侯府的事情,临来前也不知受了那母子俩当中哪一个的嘱托,特意来讽刺罗纱一番,替自家主子“报仇”的。

        偏偏老夫人此时怕贺家反悔和语蝶的事情,为了不惹恼贺家,硬生生忍气吞声地忍了下来,只略略帮罗纱说了几句好话而已。

        罗纱心中反感到极致,可她现在实在没心思和精力做些什么,只多逗留了片刻将那婆子的面容细细瞧了,记在了心里,便准备离去。

        谁知她还没走出房门,叶府一个婆子屁滚尿流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进屋就跪趴到了地上,也不待老夫人问话,就颤抖着说道:“老、老夫人,圣、圣旨!”

    84还一件事

        今日**场出了事,来叶府的公公是皇帝亲信,宣读完圣旨后并未多作停留便匆匆离去。

        贺家的婆子在花厅听到“圣旨”两字时就留了心,后来发现居然是给定国公府世子爷和罗纱赐婚的旨意,就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她愣了半晌总算是想明白了此事影响下的利害关系,一拍大腿道了声“坏了”,也顾不上同老夫人说一声,慌张张走了。

        其实她说与不说,已经没什么关系。自接旨后,老夫人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一直处于飘忽的状态。

        待圣旨已经在香案上放好后,老夫人由郑妈妈扶着回了屋。待老夫人在榻上坐好后,郑妈妈正要去关房门,却被老夫人一把拉住了。

        “方才……方才那圣旨上说的可是赐婚?”

        “是。”

        “是……谁和谁来着?”

        郑妈妈笑道:“是穆家的世子爷和咱们家五姑娘!”

        “噢……是他们……”老夫人喃喃着说了几遍,突然缓过神来,“是定国公府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和罗纱?”她立刻坐立不安起来,“穆家?定国公府穆家?该不是……弄错了吧?”

        郑妈妈使了个眼色,让丫鬟将房门关了,笑道:“老夫人,您就别担心了。皇上都下了旨了,这事儿啊,十拿九稳的,错不了!”

        “可这定国公府的世子爷,怎么就瞧上五丫头了呢?咱们叶家……”

        “怎么会单单是咱们叶家,”郑妈妈是服侍老夫人多年的老人,说起话来少了许多顾忌,“五姑娘的外公可是安国公,她的舅母、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可是定国公府世子爷的亲姑姑,这事儿啊,十有八.九是程夫人从中撮合的。”

        老夫人方才太过于激动,根本没想这许多,如今被郑妈妈一提醒想起来这些关系,就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她日夜为了语蝶的事情担忧,今日又憋气憋了一天,语蝶进侯府做妾的事情方才定了下来。

        她本以为这事如今有了个顺当的结果,就是自家走了大运了。谁知一道圣旨劈下来,自家孙女儿居然要去穆家做世子夫人……

        老夫人怎么想,都觉得这好处来得太快,太虚幻了些,就跟场梦似的……

        她侧卧在榻上歪了半晌,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唤过郑妈妈问道:“那圣旨上说,让五丫头明年春天嫁过去?”

        郑妈妈笑道:“是啊,具体的日子,还得和穆家慢慢商议。”

        老夫人就愁了,“那还真麻烦了。”她说道:“四丫头的事儿,还完全没个着落呢。”

        罗纱一听到圣旨里说的“明年春择日完婚”,就知道定然是穆景安求了皇帝那样写的。

        她后年秋季方才及笄,他倒是好,多一年半也等不得了?这时到明年春,只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六礼也还得赶着些。

        不过……仔细想想,虽说她年龄不够,但他倒是不小了,今年十八,明年那时,也有十九了。

        想到穆景安望着她时的急切心情,她心里一时甜蜜一时忧。

        恐怕,他将时间推到那个时候,为的还不是六礼,而是,那时候他的伤定然能够完全恢复了。

        思及此,罗纱深深叹息。

        这次**会出事,长公主已经叮嘱过她,皇帝下了禁令,谁也不许外传。是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穆景安他们受伤的消息。

        她心中再担忧,也只能憋在心里,面上分毫不能显露出来。

        若是往日,她还能写信交给红倚她们帮忙传出去给他,偏偏上次她递出去的信穆景安并没有收到,因不知是哪儿出了岔子,她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边走边想着,便回了晴夏院。

        一进到院子,全院的人都热闹起来。

        这院子里的人大都是看着罗纱长大的,与她情分深,平日里在院子里没太多的拘束,此时都替她高兴,整个院子都洋溢着一股子欣喜的气息。

        只有罗纱的乳母陈妈妈,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唯恐她去了穆家受欺负,又问她今日可是碰到了皇上,又是怎样被赐婚的,怎的就配给了世子爷。

        罗纱拗不过她,只得按照长公主吩咐的,说是自己和长公主投缘,这婚事是长公主求来的。

        陈妈妈这才放了心。

        进屋后红笺正伺候着罗纱用些吃食,红蔻急乎乎跑了进来,满脸笑意。

        她进屋后看到罗纱后正要开口说话,被红笺呵斥道:“慌慌张张什么样子!没看到姑娘正在用点心吗?”

        罗纱知道红蔻方才专程跑去暖春院那边寻四姑娘语芙身边的丫鬟闲聊了,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笑了,就对红笺说道:“没事,让她说吧。”

        红蔻满脸的喜不自胜,说道:“听说二姑娘将满屋子的东西都砸了!”

        红笺瞪了她一眼,“就你多事。什么听说的?我看你是专程瞧去了吧!”

        红蔻不服气道:“没有。二姑娘这次关了房门的,我怎的能瞧见?是她屋子里的灵韵被她气极之下打了一顿,跑来莲月这儿诉苦来着,我听她说的。”

        莲月便是语芙屋里的丫鬟,红蔻方才便是去找的她。

        紫艾进屋时刚好听到这话,笑道:“你若是不为了听这个,哪就会专程去寻莲月了?平日里也没见你和她有多亲近。”

        红蔻见紫艾也来揭穿她,咧了嘴呵呵直笑。红笺气得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以后可不准再随便乱凑热闹了。”

        红蔻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儿那贺家的婆子来了后,不止是二姑娘,就连她房里的丫鬟婆子,都差不多鼻孔朝天,恨不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二姑娘要进侯府了。我不过是想知道,这圣旨下来后她们是什么反应罢了。”

        红笺说道:“犯得着跟她们怄气?往后再遇到她们那几个,你不理就是!”

        红蔻便不理她,对了罗纱说道:“姑娘,方才灵韵提到一事,我有话要跟姑娘讲呢。”

        罗纱正喝着银耳汤,闻言将碗搁下后,说道:“你讲。”

        “今天她说,二姑娘就只等着大姑娘出嫁后,就能进侯府了。”红蔻收起了方才嬉笑的表情,转而略有些担心地说道:“我这才想起来,姑娘你明年春就要去穆家了,那岂不是说,在那之前,几位姑娘都得出嫁了才行?前三位姑娘都还好说,如今都是定下了。可四姑娘那边,却还没有准备。”

        罗纱就愣住了。

        她一直在想着穆景安那边的事情,倒是忽略了这边的事情了。

        大姑娘语诗是刘姨娘亲生,前几年就由老夫人帮忙相看着,定下了赤丽姚家的嫡幺子,二姑娘语蝶如今是要进侯府了,三姑娘语梦是周姨娘所生,周姨娘原本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一直服侍老夫人尽心尽力,老夫人就也帮她留意了下语梦的事情。

        前些日子老夫人同周姨娘提起过一个秀才,家在箐州一个县城,虽说家境不富裕,但那秀才倒是个上进的,性子又温厚。周姨娘听说后很是欢喜,虽说这事儿还没定下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如今……便是李姨娘亲生的四姑娘语芙的亲事还没有着落。

        长幼有序,若罗纱依着圣旨要在明年春出嫁的话,在她出嫁之前,比她年长的几位姐姐都要先嫁出去方才可以,没道理姐姐还没出嫁,她却嫁了的。

        听了红蔻的话,红笺笑道:“四姑娘的事儿左右有老夫人和新夫人操心,你着什么急?放心吧,老夫人断然不会让四姑娘的事情碍着姑娘和世子的事情就是了。”

        听了红笺如此说,罗纱反而更加担心。

        大姑娘语诗的生母刘姨娘是老夫人的亲外甥女,三姑娘语梦的生母周姨娘自来尽心照顾老夫人,因而老夫人对她们上心许多,不然也不会有了那个秀才的消息后,第一个考虑的是三姑娘语梦而不是二姑娘语蝶了。

        不过,老夫人偶尔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心如明镜的,也或许是看出了语蝶心比天高,方才没考虑她。

        只是罗纱却不想老夫人如今为了急着将语芙嫁出去,随便挑个差不多的人家就行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当真没选对了人,那可是关于语芙一辈子的事情。

        李姨娘当年是罗纱母亲程氏的陪嫁丫鬟,与程氏一向亲厚,自程氏逝后,她待罗纱也是极好,当年为了照顾年幼的罗纱兄妹俩,她甚至拒了叶之南要带她一同去任上的要求,还因此和叶之南生了嫌隙。

        故而她的女儿语芙,罗纱自会多留意些。

        此时她便想着让钱管事和沈秋意帮忙看看可有合适的人选。若真有不错的,同老夫人讲了,想来老夫人也不会反对。

        她正这样思量着,就听丫鬟们禀道:“钱夫人来啦。”

        罗纱一怔,笑笑,心道这可当真是巧了,正念着她呢她便来了,就忙起身出了屋。

        眼看着沈秋意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个丫鬟抱着一个包袱,罗纱唤了声“先生”便迎了过去。

        罗纱看着沈秋意满脸喜意,心知她已听到了圣旨的事情,却不晓得穆景安受伤的事情,就进屋后将丫鬟们都遣了出去,将事情同她讲了,又跟她说了自己向穆景安那边送信过不去的事情,希望钱管事帮忙查一查。

        沈秋意大为惊愕,见罗纱一脸的担忧,将她叮嘱的事情应下了后,忙笑着安抚道:“世子爷福气大,过不了几日就会好了,姑娘你不必担心。”

        她说着将那包袱打开,拿出一样东西来,搁到罗纱手中,说道:“这是前几日帮你收拾你母亲的物品时看到的,我特意将它单独放到了一处,想着指不定哪天,你就能用到了。如今倒好,我这放了还没几日呢,就派上用场了。”

        罗纱望着那鲜红的布匹,滞了滞,接过沈秋意手中之物,放在膝上,用手慢慢摩挲着。

        她原以为,前世时那一针一线、悲苦地绣着嫁衣时的自己已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碰触到此物时,满心想到的居然都是穆景安望向自己时笑着的模样,或张扬,或温和,或促狭,或热烈……

        她大大松了口气。

        感谢那个少年。

        多亏了他,前世之时最后一件心痛之事,她也已完全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赶时间啊赶时间……

    85嫁前

        当晚,罗纱觉得累极、困极,还未沾枕就憋不住打了个呵欠。待红绣给她熄了灯,她合上双眼正要睡去,却是听到红倚在外间轻声唤红绣。红绣生怕吵醒罗纱,连忙出去了。

        罗纱便听红倚急着催促了红绣几句。

        红倚向来是个懂礼的,如今明知罗纱要睡,却在这个时候急匆匆来叫红绣,颇不寻常。

        罗纱忍住睡意,扬声说了句“进屋说吧”。待二人在屋内站定了,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红绣便瞪了红倚一眼。

        红倚也知道自己方才太过于急切了些,如今见罗纱已经起了身,知道她不弄个清楚明白是不会睡下的,便道:“晚上时紫环与阿隐出去探听消息,得知了一些事情。”

        原来她们几人都觉得今日之事太过于蹊跷,偏偏穆景安那边没话传过来,她们此时也无法将消息递过去,商量了后,决定由阿隐和紫环两人在天黑后去了**场附近查探。

        今日**场闹了这样一出,本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偏偏伤者不少又都不易搬挪,故而场内众人这晚依然按计划住在西郊马场安排好的住处内,只是让箐州知州又多派了些人手过去加强防卫——

        当然,这些人只是帮忙严密守着场外,场内是进不来的。

        谁知就是这样的严防下,还是差一点出了事。

        皇上将太子斥责一番后,自己心情也焦躁了起来,非要独自一人去外面走走。

        这个时候,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唯恐做错了事情招惹了什么不是,又怎会反驳他、去触他的霉头?便都依了他的吩咐不敢靠近,只远远地跟着。

        原本想着马场内外都防守严密得很,谁知,就散步的这会儿功夫,皇上遇袭了。

        那人神出鬼没出手极快,虽然贴身护卫反应及时,但那人的刀子差点就要刺到皇上肩膀。

        皇上当场大怒。

        要知道,这晚的防卫比之白日里又严密了几分,刺客进入场内是不可能的了,于是那行刺之人只能是原本就在**场里的。

        一时之间,**场里的气氛又凝固了几分,人人自危。

        紫环和阿隐只探听到了这些事情,却是再无法进一步了。那里防守人太多也太过于严密,她们无法靠近穆景安那边。

        红倚来问红绣的意思,便是想问她能否想办法联系到穆景安,她生怕这些事情,会牵连到穆景安。

        罗纱听闻后,默立了许久,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穆景安这次并未将阿一阿二他们带在身边。只是,他孤身一人在那儿,也着实太过于危险了些。

        好在,有穆青涯和长公主在守着他。

        她说了声“他自有安排,你们不必担忧”,方才又重新睡下。

        四姑娘语芙的事情很快有了着落。

        钱管事这边有两个人选。

        一人是个商贾,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自小从店里伙计做起,慢慢攒钱自己开了小铺子卖吃食,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已是有田有庄,颇为富有。

        此人不是喜好美色之人,家中只有一个通房,无子无女,因早年只顾着做生意到处奔波,故而没有娶妻,如今生意稳定了,他就也想安定下来。

        虽说此人年纪大了些,二十有五,但心思灵敏,且这些年打拼下来,官商两道都有人,生意方面不会出什么大岔子。语芙若是肯的话,嫁过去就是管家娘子,衣食无忧是必然的。

        只有一点,此人是外地人,若语芙嫁他,便会离家较远。

        另一人却是个正七品的官,正是箐州下属一个县的知县。

        此人生性认真做事一丝不苟,三年前妻子亡故便未再娶。语芙若是嫁给他做填房,直接就是去做官太太的。依着那人的性子,虽然无法升迁太快,但求个平稳却是没问题的。且他现在上任的地方距离叶府不算远,若语芙嫁过去,这头一两年里,都能离家近些。

        罗纱从钱管事的言语中,就知晓他偏向于那个商贾。可此事事关语芙的终身,罗纱不好做主,就去信问过李姨娘。

        李姨娘很快就回了信,竟然也是相中了那个商贾。

        罗纱便让沈秋意在来叶府时,装作无意地跟老夫人提起此人。

        老夫人本就因了语芙的事儿发愁,听闻此人不错就上了心,又派人打听了许久,知晓沈秋意所言不差,就叫了钱管事来商谈。

        罗纱只想在出嫁前都平安顺遂,不想再沾惹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便日日都待在晴夏院中绣嫁妆,哪里都不去。

        其间,发生了几件比较大的事情。

        先是大姑娘语诗嫁到外地,后又二姑娘语蝶入了侯府。就在筹备三姑娘语梦的婚事时,邱氏,生了。

        那天是九月初一。

        秋日里天气凉爽,罗纱就多睡了些时候。等到她起身准备用饭时,陈妈妈突然进到屋来,跟她说了此事。

        “昨夜里便有先兆了,半夜就开始发作……是个儿子,听说,老夫人高兴坏了。”

        虽然说得是“高兴”的话,但陈妈妈却是愁容满面。

        罗纱自然知道她的担心。

        原本家中只有叶颂青一个嫡长子,如今却又多了个嫡次子。那邱氏本就对叶家的家产虎视眈眈了,如今罗纱要出嫁了,而叶颂青却在外祖家未归,她这时又生了个儿子,日子久了,心思必然更加活泛起来。

        罗纱知道陈妈妈待自己的心一向是极其真诚的,便笑着宽慰道:“母亲和外祖给我们的,目前交给了钱管事夫妻来帮忙照看着,不会有问题。家中的那些庄子铺子,钱管事也会帮忙盯着,如果察觉不对,我们自有法子应对。至于家中的财物……”她笑笑,说道:“祖母自会‘帮’哥哥看好的。”

        她是知道老夫人脾性的,恨不得将家里所有事情都抓在手中,一点儿权也不分给旁人不说,钱财也是不肯给人的。

        这事儿罗纱知道,姨娘们知道,丫鬟们知道,邱氏自然也只知道。可就算如此,她那澎湃的心思却依然没歇过。

        前些日子发生了白家茶会里的事情,老夫人已经对邱氏有了诸多的不满。后来罗纱自己窝在晴夏院没有去关注她们,也不知邱氏用了什么手段,没过多久就重新和老夫人又融洽了起来。

        红笺当时就笑着跟红蔻说,新夫人和老夫人肯定和睦不了多久。红蔻本不信,谁知没多久,就听说邱氏明里暗里跟老夫人提起想帮忙分担家中事务、帮着老夫人管家,却被老夫人拒绝了。

        两人果然又僵了些时日。

        前些日子邱氏没机会开口,如今得了儿子,少不得又想要在那上面插上一手。依着老夫人的性子,定然又要对她不满起来,邱氏转过头又要去讨好她。

        两人这样来回互相算计着,倒也又去,或许……指不定哪天就会真崩了。

        只是邱氏算计过自己的事情,罗纱可是一刻都没忘记。

        她垂眸想了半晌,唤来红笺说道:“你去跟梦纺院的那几个婆子说一声,将新夫人得了个儿子的事情,在闲聊中有意无意地讲出来,务必要让孙姨娘能听个真切才好。”

        红笺刚要领命离去,罗纱又叫住了她。

        “有一事我倒是忘了,如今也一并说了吧。”她笑道:“二姑娘能进侯府做妾,咱们的新夫人可出了不少力。若不是她出了些坏主意引了贺夫人来箐州,贺月辉也不会出现在那茶会上。”

        那事儿从头到尾都是邱氏和白夫人做的,罗纱也不过是被牵连进去。若是孙姨娘知道了这事儿是由邱氏挑起来的,少不得在怨恨她的账上再添一笔。

        原本孙姨娘就一直想要做继室却未能达成愿望,故而对邱氏憎恶。如今再得知因了邱氏的缘故语蝶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加上听闻邱氏生了儿子,几件事叠到一起,依着孙氏那狠毒的性子,不憎恨上邱氏就怪了。

        红笺跟着罗纱多年,自然知晓这里面的一些事情,就笑问:“要不要同那些婆子说一声,待姑娘走了后,让她们看管得稍微松散些?不然孙姨娘她心中有气发不出来,憋得久了,难保病得更厉害。”

        她只道孙姨娘疯了,却不知她是假疯。

        “不用。”罗纱想了想,“不过是让她知道下这些事情,让她心里头有个念想罢了。”罗纱笑着挑选着最适合的绣线,说道:“若是哪日那邱氏让人更加看不过眼了,咱们再那么做吧!”

        顺带着……就让孙姨娘在那梦纺院里,被自己的气恨再多折磨些时日吧!

        月底的时候,到了罗纱生辰。这一次叶颂青没能和她一起过,便提早送了礼物来,还给她写了很长的一封信——比穆景安给罗纱的还要长。

        叶颂青在信里罗里吧嗦一大堆,看得罗纱笑了半晌,倒是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她的十三岁生辰过去没几日,便是那男孩的满月酒了。

        罗纱依旧在院中绣嫁衣,只听出去凑热闹的红蔻回来说这次的酒席办得很是热闹,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看着喜上眉梢的红蔻,罗纱只笑笑,并不多言。

        三姑娘出嫁了,四姑娘也出嫁了。

        转眼,过了年,立了春。

        万事齐备,日子渐渐过去,叶家和穆家选定的日子,就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让她尽快出嫁,我已经很尽力地在嗖嗖嗖了……

        求掌声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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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想空间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18:38:46 |只看该作者
    86来了人

        二月底,离出嫁仅仅还有十几天的日子时,罗纱终于盼回了叶颂青。

        他这个月刚刚参加完乡试便匆匆回家往箐州赶来,临走前还给罗纱来了封信,信中大赞罗纱出嫁的日子选得极好,说是等到送走了罗纱,他还能赶回去参加四月份的府试。

        看着叶颂青的信,罗纱哭笑不得。但她也明白,这说明哥哥对乡试已是有了十分的把握。想到如今叶颂青也是努力奋发向上了,她颇为欣慰,满心欢喜地算着日子等他回来。

        说起来,叶颂青是她这一世自小到大最亲密的亲人了。

        母亲早亡、祖母与父亲与自己颇为疏离,这些使得罗纱在承担着照顾叶颂青的责任时,也默默享受了叶颂青陪在身边带来的欢乐。

        眼看着昔日的可爱男童一天天长大,变成爽朗的少年,与自己渐渐不复往日的亲密,罗纱心中到底是有几分伤感的。偏偏她去年经历之事极多,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独自承受着,就更加怀念起有哥哥陪伴的日子。

        如今将近一年未见,罗纱听到他回来了,不由惊喜万分。

        待时候算着差不多了,罗纱便天天派人去看可有叶颂青的消息。哪知道拖后了六七日,罗纱方才听到有人来禀,说是看到安国公府的马车进城了。

        罗纱不由就有些激动,在屋里坐立不安地等丫鬟们回禀消息。

        谁知丫鬟们再报,就说是来了至少有十几辆车子。罗纱一怔,刚派了人再去询问,就想着应当是舅父舅母也来了,叶颂青却忘了提起。

        虽说去问话的人还未回来,罗纱已坐不住,忙让人给自己穿戴好准备去迎舅父舅母他们。

        等到红蔻急匆匆跑来说了句“人已经进府啦”,罗纱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觉得尚过得去,也不等红笺给自己再插上那根簪子,就要急匆匆出屋子。红笺却是不肯,硬生生按着她,将那簪子插好了,才让她出了门。

        罗纱带人往前行着,谁知走到半路,却见一行人迎面而来。当先的两位老人,鬓发花白气度出众。

        罗纱一看到他们,就愣住了。

        这两位老人,虽然未曾见过,可眉眼间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罗纱隐隐觉得他们是……

        却又不敢认。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叶颂青几步上前来将她往老人那边推了推,笑道:“怎么?见到外祖父与外祖母,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

        罗纱张了张口,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叶颂青难得聪明了回。她当真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

        轻轻咬着唇,她双眼噙着泪,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磕了个头。

        安国公拉了她起身,细细看着她的眉眼,侧过头朝安国公夫人说道:“你来瞧瞧这丫头,长得和瑞思一个模样儿,也像你。”

        听着年迈的外祖提及亡母程瑞思,看着他们的华发,想到他们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罗纱心中涌起了哀伤。

        程老夫人瞧着她这模样,虽偏过了头去,可也红了眼眶,低叹了声:“她这副软糯样子,哪儿有瑞思半分的傲气?”

        是了。安国公这时也想到,自己那女儿,同自己的发妻一样,是个执拗脾气,不管对错,一旦认准了绝不回头,少有这样感情外漏的时候。

        这外孙女儿,哪点像她们了?

        分明更像自己!

        思及此,老国公爷就忍不住说出了声。

        他这副样子倒是把程老夫人气笑了,“方才你还说她像我,如今倒好,我不过一句话,就成了像你了?”

        老两口拌嘴拌了大半辈子,如今在场的都是自家后辈,就又像往常那样你来我往说了半晌,只是最后依然是以老国公的妥协而结束。

        不过这样一来,气氛倒是和缓了许多。

        罗纱看着外祖父和脸色苍白的外祖母,明白耽搁了这几日的缘由。

        两位老人年纪都大了,国公夫人身子又不好,故而马车要放缓速度,以求颠簸地轻一些。

        国公爷和夫人说着话,叶颂青低低问着罗纱今日的状况,一行人就来到了晴夏院。

        老国公和夫人将这院子仔细瞧了许久,叶颂青跟在旁边细细解说着这些屋子的用处,偶尔说错了,罗纱便来补充几句。

        老两口看着罗纱将这里打理得很好,自家下人在这边也很是懂礼,便很是欣慰。

        只是看到红倚红绣她们时,程老夫人明显滞了滞,问罗纱道:“这就是穆家小子送来的丫头?”

        红倚她们行了礼,罗纱笑答道:“是。”

        她很开心。虽然外祖母神色淡淡的,但,这句话是外祖母主动同自己讲的第一句话。

        程老夫人微微颔首,未再开口。

        老人舟车劳顿,身子已然乏了,待了没多久有些疲乏,想去准备好的住处歇息。刚出来晴夏院,却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满脸欣喜,老国公和夫人倒是面色淡然,同老夫人不过说了一两句话,便告辞离去。

        原来,程家早就派了人来租赁了个三进的院子,且已打扫干净,为的就是这几日住着方便。

        他们本就没打算住在叶家。

        罗纱心知外祖和外祖母定然是还没原谅叶家人。如今肯来,却是为了自己将要出嫁的事情……

        想到这儿,罗纱胸口感到堵堵的,溢满了感激与幸福。

        程瑞达和叶颂青陪了两位老人先去住处,穆氏却是专程留了下来,同罗纱说几句话。

        “你和景安……熟识多久了?”

        她用的是“熟识”而不是“认识”。罗纱知晓那次在赏花宴的时候,他们二人的小动作或许没能瞒得过穆氏,便如实说道:“应当是几年前他同三表哥一同来叶家开始,就是沈先生生病那次。”

        穆氏是隐约知道沈先生那次生病的事情的,但她却未在这个事情上多言,话锋一转,说道:“其实,去年赏花会后,我寻过太后,想向她老人家求个旨意,给你和博文赐婚。太后本来答应了的,后来问过皇上的意见后,却又改了主意,只道是你已有人家定下了。如今看来,便是景安了。”

        穆氏短短几句话,惊得罗纱出了一身冷汗。

        赏花会后,是什么时间?是她急匆匆从荣昌府赶回箐州的时候!那时她与穆景安初初定下各自的心意,皇上怎就会知道她是有人定下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

        穆氏看到她震惊的样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不过是同你提个醒罢了。虽说穆家世子必定尚公主,可穆家的女儿,却从未有入宫为后的,可见皇家盯上的不是穆家血脉,却是穆家本身。穆家、皇家,自本朝初时就牵连在了一起,其中缘由,一时半会儿又怎能说得清呢?”

        “若你是进了我家的门,有我们几个长辈看着,必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你是个好的,博文也是性子顺和的,我原以为,这事儿十拿九稳了,谁知你却被景安瞧上了。”她深深叹息了声,“这小子想来是对什么起了心思都势在必得,你性子乖顺又重情义,被他看在了眼里,必定逃不脱……往后你去到穆家,记得要事事当心。往后除了景安、长公主和国公爷外,谁都不要信,切记。”

        定国公穆青涯是穆氏的哥哥,穆氏在穆家生活了十几年,对那里应当也是有所了解的。听她一番话,罗纱便知舅母是真正疼惜自己,忙郑重颔首道谢。

        穆氏说完,就离去了。她这一路奔波,也是累极,只不过有些话,不得不对罗纱提点一二,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又能细细思索几天,不要进了穆家才知道,乱了阵脚。

        后面几天,罗纱日日乘了马车去拜访外祖父和外祖母,同他们说说话,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安国公同罗纱讲话,国公夫人并不开口,但罗纱已经非常欣喜和满足。

        出乎罗纱的意料的是,她居然也收到了叶之扬夫妻送来的贺礼,这让罗纱说不出什么感觉。

        若说是那一次见面,让大伯父大伯母两人消除了对叶家的隔阂,她绝对不会相信。若说是因为她要嫁给穆家而让两位长辈另眼相看,那就更说不通了,毕竟她未来的婆婆可是长公主。

        但是真要她想其他原因,却又想不出了。

        不过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过了一会儿便也丢弃了。

        左右这是大伯父他们的选择,她在此时想这许多作甚?

        眼看着婚期一天天逼近,罗纱在外祖那儿待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于,隐隐生出了不想回府的念头。

        她也不知怎的,越是临近婚期,越是有种恐惧感,怕离开自己生活了许多年的家,怕去了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偏偏她没了生母,这种情绪无人可以倾诉,只得自己独自默默承受。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这样的情绪逼疯的时候,一个消息让她突然放松下来。

        半年前白府附近被人买下的那座府邸,终于有人住进去了。

        听说,那是一帮子鲜衣怒马的少年人。为首的两人,一个姓宋,一个姓穆。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回评论来着,结果说“数据库10.9.10.3:43308连接失败 ”。。。。

        留评的妹纸们,我明儿再回评论哈,今天无能为力了……

        亲一个~~╭(╯3╰)╮

    87嫁妆

        知道穆景安已经到了箐州,虽然不能见面,但罗纱心里却安定许多。

        这日罗纱正和外祖父闲聊着,就有叶家下人专程来寻了她,说是叶之南已经回到家中。罗纱忙往家赶,等她到了的时候,叶之南正在花厅陪老夫说话。

        叶之南看到罗纱后,便想到自己将要成为穆家世子的岳父,心中顿时澎湃不已,将罗纱狠狠地、大大地赞扬了一番。

        待自己向来平淡的父亲一下子热情起来,罗纱颇为不适应,僵笑半晌后就寻借口出了屋子,谁知还没出院门,就碰到气冲冲而来的穆氏。

        “舅母?您这是怎么了?”

        穆氏见是罗纱,面色稍稍和缓,问道:“叶老夫人可在屋内?”见罗纱应了声是,她同罗纱简短说了两句话后,便急急步入屋内。

        罗纱本欲离开,隐隐听到舅母生气的声音,就又准备折回来进屋,后又想到穆氏这些天一直在对自己的嫁妆单子,她犹豫了下,还是回了晴夏院。

        听着里面的争吵声,想来舅母已经发现了吧!

        至于邱氏……

        想到她对那些家产虎视眈眈的样子,再回想起她看到自己嫁妆时眼中不时露出的贪婪之色,罗纱边走,边垂首笑笑。

        如今父亲已经回来了,有些事儿,就也该解决下了。

        “……穆家送过来的首饰少了将近两成,您给罗纱备下的那些,也缺了十之二三。”穆氏看着老夫人,说道:“这些东西哪里去了,还请叶老夫人给个说法。”

        年后不久穆家就送来了聘礼,每个箱子都装得满满的,里面的东西也是件件精致样样贵重。老夫人虽然看着心痒,但也不敢随便取了惹穆家不快,就在看完后当场放了话,说是这些东西都不动了,给罗纱原原本本带过去。

        叶家自然也会另外给罗纱添置嫁妆。

        自罗纱出生,老夫人倒也给她慢慢置备了些东西,只是在去年之前,她都没想到罗纱会嫁到身份这样高的一户人家去,所以备下的东西虽然还不错,却算不得极好。于是在赐婚后,她又赶着时间让人准备了些上好的衣料首饰之类,加上以往的备下的,倒也有了不少,加上年后安国公府送了两辆马车的物品过来,前段时间皇上和太后也各赏了罗纱许多物品,总的说起来,倒也得体了。

        程氏的嫁妆,罗纱只让沈秋意拿了一部分回来当自己的嫁妆,老夫人问起来时,她只说只有这些了——叶之南是个靠不住的,不会为她们兄妹多做打算,如今邱氏又有了儿子,她总得给叶颂青多留些,以防往后出些什么岔子。

        好在老夫人也知道程氏那些年拿了许多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就也没多问。

        邱氏母子俩如今在暖春院的正房住着,周姨娘和刘姨娘也住在暖春院,能顺便伺候邱氏和照顾那男孩。

        以前拘着刘姨娘的银冬院早就空了出来,罗纱的嫁妆多,老夫人就专门腾出来那里的好几间屋子搁这些嫁妆箱子。好在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平日里银冬院的屋子便都落了锁,好好地关着。

        虽说老夫人一再保证东西不会出岔子,可穆氏却是有些不放心。

        来之前,安国公夫人就叮嘱过她,叶家常有些个眼界低的会做出些不合礼数的事情,让她帮忙注意着些。

        在她来了后,罗纱也欲言又止地拜托过她帮忙看着那些物品,这使得穆氏更是拿定了主意,看牢穆家送过来的那些个贵重物品,还有程家给程氏备下的值钱之物,不能让有些人偷偷做了手脚。

        故而穆氏这几日,看似在帮忙对嫁妆单子,实则在暗暗留意,可有东西出了纰漏。

        原本前几天对的那些倒还正确,谁知今日对到西厢房里搁着的那些个箱子,却开始不对了。

        里面穆家送来的字画、玉器和首饰,乍看之下好像没问题,箱子好像还是满着的,可细细地一样样对起来,才发现少了好些个东西,换做了劣质的胡乱充了数搁在了箱子靠下的位置。再看老夫人新近给罗纱准备的那些贵重些的东西,竟然也出了岔子。

        穆氏很是生气,便去问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后极为震惊,只道是自己前两日刚刚带人重新点了一遍,断不会出错。但看穆氏认真的样子,她才心道坏了,忙带人跟着过去看看。

        见到东西的刹那,老夫人差点急晕了过去。

        婚礼就还三四日,嫁妆还要提前一日送过去,如今出了大岔子,这可如何是好?她急得团团转,只说是让人帮忙找找东西去了哪儿,却一点头绪都没。

        叶之南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此刻见老夫人慌乱了,他倒是还算冷静,问老夫人道:“这院子的钥匙,还有谁手里有?”

        “刘姨娘曾经在这里住过,她那里有一套,我不曾要回来过。”

        听老夫人这样说,叶之南赶紧命人将刘姨娘带了来。

        刘姨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进到院中,叶之南看到她那迷糊的样子就来气,喝道:“说,你将这院子的钥匙搁到哪儿去了!这院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你动的!”

        刘姨娘一听这意思,便知道罗纱的嫁妆出了问题,忙说道:“钥匙还在我那儿,可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这钥匙就你和老夫人有,老夫人定然不会做什么,不是你,又是谁!”

        刘姨娘大呼冤枉,“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老爷,您不信去我院子里搜!”

        叶之南当真派了人去刘姨娘屋里搜。老夫人生怕旁的人不得力,就阻止了叶之南,让身边的郑妈妈带了些金秋院信得过的婆子去看。

        那些人在暖春院刘姨娘的屋子里搜了许久,并没有一星半点的和罗纱嫁妆有关的东西,便无功而返。

        待这些人回来禀报了后,叶之南正气极不知道该往哪儿使力时,刘姨娘突然问道:“老爷可是找有这钥匙的人?”她欲言又止,期期艾艾说道:“前几日夫人向我借过钥匙,不知……”

        “不可能,就算她借过钥匙,也绝不会做这种事情。”叶之南断然说道。

        刘姨娘缩了缩身子,不说话了。

        一旁的老夫人此时刚好缓过点儿气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就算不会做,也好歹去看看吧。若是能发现个一丁半点儿的线索,也是好的。”

        叶之南虽然不信邱氏会做这种事情,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违逆了老夫人的意思,只得让那些婆子去了邱氏屋里。

        邱氏就在房中,听到郑妈妈这样说,冷笑着不肯让她搜屋子。

        “我并未借过刘姨娘的钥匙,休听她信口胡说!”

        郑妈妈去回禀了老夫人,老夫人此时愁得焦头烂额,不耐烦地说道:“你就说我偏头痛犯了,让她过来我这儿伺候会儿,你再去搜了便是。”

        她不过是心烦意乱下,想要试试看罢了。谁知这一搜,就真搜出了问题。

        其实原本是没事的。婆子们在邱氏的屋子里将箱子、柜子查探一番后没什么发现,本要离开的,谁知这时候一只猫窜了出来。

        邱氏爱猫,可她以前怀着身子不能养,就歇了那心思。叶之南听她说起过这爱好,在她生了个儿子,叶之南异常高兴,就在过年时候给她带回来了只通体雪白的小白猫。邱氏很喜欢它,可老夫人不喜猫,邱氏去老夫人那里时就没将它带了去。

        这小白猫平日里极其乖巧可人,大家都爱逗它,故而它也不怕人。谁知今日一堆婆子来势汹汹查探屋子,倒是将小白猫吓慌了。它躲来躲去看着到处都有人,就跑到了床便用爪子不停地挠一个地方。

        婆子们本还没在意,谁知那小白猫抠了半天口,不知碰触了什么机括,床那儿“啪”地声响,居然从侧边露出个二尺宽,四五寸高的窟窿来。

        小白猫扭着身子想往里钻,好像是在躲人,被旁边一个婆子一把拽了出来。

        那婆子唤过郑妈妈,郑妈妈探头往那窟窿里看了看,才发现那厚厚的床板之间居然是空的,中间可以放东西。

        她瞧着里面有物品,便掏出了一两样来看,这一看,惊了一跳。原来罗纱嫁妆里消失了的那些值钱的小玩意儿,居然在这里。

        她当场就派人堵住门口,亲自去请了老夫人和叶之南来。

        邱氏本极为淡定,在看到那床板边的小暗门被人打开了,不由心慌。刚想要解释,就被叶之南扇了个巴掌。

        “那时你说认床,非要将这床带了来,如今看来,却是另有打算!”

        他怒极,命人将邱氏关在屋里,直到罗纱出嫁那天才能出来——罗纱出嫁那天,邱氏必须出现,不然旁人问起来叶夫人去了哪儿,也不好看。

        刘姨娘看着事情告一段落,便悄悄转去了晴夏院见罗纱。

        作者有话要说:

        惆、怅、了!晋江会吞评论的?

        上一章里, miumiu 和 江楼月 妹纸的留言,我明明看到了还回了的,后来,后来它们不见了!

        没错!是凭、空、消、失、了!

        我没有删除!

        一脸血……

        不知道有没有我没看见的评论消失了的……

        向管理员报错,管理员居然说,估计是非登录账号留言没通过审核什么的。。。。

        非登录账号……咱这是v章啊……非登录进得来?

        好抽的晋江啊啊啊~~~

    88将嫁

        “那个陈妈妈着实可恶,答应了的事情却又没有做到,若不是那小白猫突然出现,怕是那暗格还寻不着。”刘姨娘一到罗纱屋中,便如此抱怨道。

        陈妈妈便是邱氏儿子的奶娘。当初她儿子惹了些麻烦,想寻人帮忙,思量了许久后,竟是觅到了罗纱这里。

        罗纱听了后并没立即答应,而是让钱管事先打听了下,知道并不是太难处理的事情,银钱可以解决后,就让钱管事帮忙处理了。自此以后,陈妈妈便对罗纱很是恭敬,一心想要回报她。

        那暗格的事情,是她无意间发现的,也是她主动告诉罗纱的,只是她并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罢了。罗纱让紫环她们暗暗查探,才发现邱氏将自己的嫁妆偷藏了一部分在那里面。

        原本商量好的计划是,陈妈妈帮那些去寻东西的婆子发现暗格,揭露邱氏的行径,谁知她本是答应得好好的,今日里却并没出现,因而刘姨娘才这样抱怨。

        “若不是那白猫,这事儿啊,说不定就成不了了。”刘姨娘又一次这样感叹道。

        罗纱却是轻轻蹙了眉细想了许久,问道:“你确定,是那猫自己爬过去,碰到机括,然后暗门打开后,它又自己跑过去的吗?”

        刘姨娘说道:“是这样没错,郑妈妈就是这样同老夫人说的。”她没能进那屋子一同查看,所知道的,也不过是那些人汇报时讲过的话。

        “这就对了!”罗纱笑了,缓缓说道:“就算是那小白猫紧张害怕,也不至于会那么巧就做了这样的事情。猫儿鼻子灵,许是有人在那机括处和那暗格中涂了、放了什么东西也说不定。我们要的是邱氏漏出马脚,陈妈妈使的是什么法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她办到了,那便好。她不想露头,就由着她吧。”

        刘姨娘一字字听了,又将罗纱的话搁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细想了许久,才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就慢慢点了头。

        罗纱见她听进去了,就松了口气,问道:“你说那钥匙是那人问你借的,祖母她们可有怀疑?”她口中提及的那人,自然是邱氏。

        “没有。原本应当还是有些怀疑的,此时发现了东西就在她的屋子里,估计剩下的那点儿怀疑也就没了。”

        “可在她们眼里,毕竟是你借了她钥匙方才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若是老夫人日后想起来,少不得要怨你一怨。你往后当心着点儿,若是处理事情时能像陈妈妈那般,就也好了。”

        刘姨娘闻言,倒是笑了起来。

        “姑娘怕是不如我了解老夫人,”她说道:“在老夫人眼里,我如往常那般不知轻重、经常做些错事儿,她或许更放心些。如若哪天我滴水不漏了,反倒是要引得她紧张了。我啊,还是同往常一样好了。”

        罗纱没想到她想得那么明白,就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道了声也是。

        三月初八,是要送嫁妆的日子。

        这一日,安国公府的几位少爷和少奶奶也来了,顺带着带来了几个小家伙——家中长辈都不在家中,小家伙们自然也跟了来。

        罗纱许久不见两位表嫂,很是惊喜。

        此时正巧有几位夫人来访,老夫人正同夫人们在花园中闲聊,两位程少奶奶给老夫人请过安后,就也坐了下来。

        二表嫂盛氏性子温婉,,与老夫人与诸位夫人们在一处说话很能坐得住,倒也罢了。罗纱却知这大表嫂潘氏是将军之女,向来不喜这些话题,虽然面子上没表露出来,可心里头定然是觉得烦闷的,就寻了个由头叫了她出来,陪她在内院逛逛。

        两人边说边聊,就也到了暖春院附近。

        潘氏不经意地朝着院内看了一眼,突然“咦”了声,定定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罗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巧瞧见邱氏回房,显然她没有看到罗纱她们二人。

        说起来邱氏被禁足,叶之南虽说不准她出屋子,但她只要不出暖春院,大部分时间待在屋子里,便也罢了。方才便是她偶尔出屋子时,刚巧被潘氏看到了。

        罗纱见潘氏目不转睛地望着邱氏屋子的方向,笑道:“暖春院景色不错,如今□正好,不如我陪嫂嫂进去看一看?”

        潘氏这才回神,瞧了瞧罗纱,又瞥了那屋子一眼,慢慢说了个“好”字。

        两人借着赏花之名,进院子看了半晌,潘氏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李姨娘和周姨娘闻讯端来茶果点心给二人吃,两人就坐在了垂柳旁闲聊,潘氏还是时不时朝那屋子看几眼,眉端微拧,显然是心中有些疑惑。

        罗纱见状,同李姨娘低语了几句。过了会儿,陈妈妈便抱着叶家新得的小少爷出屋子晒太阳。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笑,满院子里都是他畅快的笑声。

        邱氏闻声便出了屋,抬头一看,正巧和潘氏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邱氏的脸色顿时煞白,潘氏倒是神色轻松了许多,三分犹豫七分肯定地唤了声“海棠姑娘”,又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邱氏张皇地看了罗纱和李姨娘她们一眼,朝着潘氏嚷嚷了声“不知道你在叫谁”,怒气冲冲地回了屋子,将门“砰”地下大力关上了。

        潘氏“咝”地扬扬眉,说道:“些许日子不见,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罗纱笑问道:“嫂嫂与她倒是相熟?”

        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潘氏脸上闪过鄙夷,“我怎会与她相熟?不过见过罢了。”

        罗纱忙问:“那她是谁,嫂嫂当是知晓的了?”

        “那是自然,旁人或许不知,我却是认得她的。”潘氏没多想,张口正要回答,突然一个丫鬟在邱氏门外唤道:“夫人,您要的点心我已经拿到了。”

        “夫人”二字一入耳,潘氏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一刹那功夫便恢复了神色自若,她想到方才邱氏的作态,轻咳了声掩口问道:“这是你家新夫人?”

        罗纱只得颔首应了。

        潘氏笑笑,“许是认错人了吧。”端起茶来抿了口,心中思量着这事儿先回去确认后,再问过自家婆婆穆氏后方才另作打算。

        罗纱暗暗地叹了声可惜。

        潘氏是程家的嫡长孙媳,虽然性子直,可也不是那等不稳重不妥帖的。此刻知道了邱氏的身份后,显然避讳了许多,方才若不是那丫鬟打岔,罗纱或许能知晓邱氏什么瞒着的事情。

        虽然好奇,可她明日就要离家,这事儿也只得暂时搁下,只等往后到了穆家后再想办法查实。

        第二日,三月初九,宜嫁娶、祈福、出行。

        罗纱一大早就起身沐浴,待喜娘给她开了面后,就由全福夫人陶夫人上前来给罗纱梳发。听着她口中念着的吉祥话,罗纱思及上一辈子的经历,想起自己那时便梳着发边听屋里的那些个夫人一直说自己得了门好亲事的事情,竟也笑了。

        待梳发完毕,丫鬟们忙准备好装扮用的东西,由陶夫人给罗纱上了妆。舅母穆氏、两位表嫂一直笑盈盈地瞧着,不时和旁边几位夫人说几句话。

        陶夫人刚将胭脂水粉搁了回去,这时屋门被推开,语芙行了进来。

        她抬眼见到罗纱的样子,赞叹道:“可比我那时候漂亮多了!”

        罗纱嗔了她一眼,语芙就笑着上前来,将祝福的话说了一番。

        她话音刚落,语诗和语蝶也跟着进了屋。

        语诗也赞了罗纱几句,罗纱瞧着语诗与语芙的样子,知晓她们的日子应是过得不错,就与她们说笑了几句。

        语蝶虽然容貌依然姣好,但气色却是比语芙她们差了些许。

        她听着罗纱她们说笑,在一旁凉凉说道:“旁人当新娘子都紧张得很,前些日子语芙还紧张哭了。你倒好,如今要离家了,反倒更开心似的。难道就这样不待见叶家吗?”

        她这话一出,屋里就静了静。

        不待罗纱开口,穆氏已经笑着行了过来,对罗纱说道:“我瞧瞧。”她仔细看了罗纱片刻,朝陶夫人说道:“我说少了点什么呢,可不是还没戴首饰么!”

        穆氏拿起桌上妆奁里的一支簪子插到罗纱发间,说道:“这支元花果纹金簪可是皇后娘娘赏的,她特意叮嘱了我今日一定要给你戴上……来我看看,嗯,果然不错。”

        “自然是极好的。”陶夫人笑道:“两个孩子的亲事可是皇上亲赐的,怎能和旁人比呢?”

        穆氏就道:“正是。”

        两人简短几句话,就将语蝶方才的话头晾到了一边。

        语蝶绞着帕子心中不平,语诗在她身侧轻轻嗤了声,低低地说道:“自个儿不爱惜自己,还要嫉妒旁人有人疼惜吗。”

        语蝶一听怒了,低吼了声,刚要说话被潘氏打断,“外面像是要开席了,不如咱们去外面瞧瞧吧。”不由分说,使了力将语蝶拖出去了。

        她是武将之女,力气自然是不小的。语蝶使劲挣了挣,又怎能挣脱开来?

        语诗冷眼看着语蝶“走”远,不屑地撇撇嘴,又重新扬起笑脸,走到罗纱身边祝福了她几句,就也出去了。倒是语芙留了下来,一直陪着罗纱。

        红倚红绣伺候着罗纱穿上了嫁衣,艳丽的妆容衬着鲜红的衣裳,更显娇媚。屋里的人齐齐地开心起来,上前来打趣她。

        罗纱本来很是镇定,如今被她们这样一赞,反倒是开始不自在起来。

        她望着周遭热闹的景象,看着四周在祝福自己的亲人,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但更多的是开心和满足。

        外面宴席正式开始,大家就都出了屋子。

        罗纱觉得饿了,便问丫鬟们要了几个点心来吃,却也不敢饮水。红绣将点心掰成小块的放入她的口中,笑道:“主子且忍忍,过了今日就好了。”

        东西吃完后,屋子里就静了下来。

        方才热闹的时候倒也罢了,此刻一静了,罗纱才发现自己心跳地极快,越发惊慌起来,忙拉了几个丫鬟陪自己说话,好缓解这种紧张的感觉。

        说着话的功夫,外面宴席渐渐散了。人们又来到罗纱屋子里,笑着说些喜庆的话,几个小娃娃也来凑热闹,屋子里的气氛倒是欢快了起来。

        大家正开心着,红蔻突然急急跑来,说道:“他们、他们来了!”

        来人是谁?自然是迎亲的!

        罗纱瞬间更加紧张起来

    89礼成

        此刻罗纱紧张着,却有一人在难过着,那便是叶颂青。

        其实依着他的意思,必然要关着门,狠狠地刁难穆景安一番,方才能让他进门。谁知叶怀瑾那几个家伙,早就被老夫人和叶之南给买通了。穆景安不过是在门外说了两句话,他们就忙不迭地开了大门,速度之快,使得叶颂青想拦,都没来得及。

        待大门敞开,叶颂青气呼呼地对着穆景安,正要再拦他一拦,穆景安侧侧头,朝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个少年上前来,一边一个搭了叶颂青的肩膀,笑呵呵地往里行去。

        叶颂青想发火,没敢,因为这俩一个是泰王府的世子,一个是宁王府的世子。

        镇国公杨家的嫡长孙将红包给了叶家诸人后,十一皇子在一旁笑道:“多给点儿!若不是他们帮忙,光叶颂青一个,就要折腾死了。”

        穆景安横了他一眼,一旁卫国公江家的世子开了口:“你这话倒是替景安招恨,小心他大舅子恼了他,在他媳妇儿面前说他坏话。”

        护国公王家的世子拊掌笑道:“使得使得,这个使得。我倒真想看看,穆景安这家伙能被那小弟妹折腾成什么样子。”

        穆景安要笑不笑地说道:“信不信改天我让你们被世伯们禁足一个月,你们隔上一年都闹不清楚是哪儿招来的横祸?”

        两位世子一个激灵就干笑着不说话了,十一皇子推着穆景安往里走,说道:“什么祸不祸的?今儿是你好日子,可积点口德吧。”

        穆景安嗤道:“我只不过说了一次,你倒好,给我来了两次。”

        十一皇子一想,是这么个理儿,尴尬地拍拍他的肩,一同往里行去。

        一行人大喇喇地往里走,清一色的锦衣少爷,都神采飞扬地笑闹着,就这么一帮子贵公子,又是本朝中最会玩最纨绔的一**人,谁敢为难他们?

        本来由于是喜庆日子,所以府内各条街道上都有人们在笑着、开心着,如今凡是他们几人过处,必定是提起就留出了一条干净街道来,让他们过去。

        结果两位王府的世子还嫌弃了,低声说无趣,本来想要的就是个“挤”的热闹,如今却是享受不到了。两人正嘀咕着,被十一皇子一人瞪了一眼后,也就不吭声了。

        一行人朝前行去,先去见过长辈。

        一身红衣的穆景安立在几人中间,姿容最为出众,加上他今日春风得意,便将其他人的气势又生生地压下去了三分。

        老夫人和叶之南看了,满意到了极点。只是邱氏不知怎的,用丝巾半掩了面。穆景安稍稍疑惑了下,行过礼后就也罢了。

        红蔻跑到屋里,满心欢喜地向罗纱细说穆景安他们来时的情形。

        罗纱本也微微笑着,只是在听到镇国公杨家的嫡长孙也来了时,还是稍微地纠结了下的。毕竟前世时,她差点嫁给了这个小少年的爷爷……

        大红的盖头遮了下来,罗纱的世界便满满全是红色了。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罗纱紧张也有,哀伤也有,毕竟要离开生活了许多年的家,那种滋味,实在是无法言表,但直到此刻,她也还能将眼中的泪意压下去。

        只是当叶颂青冲进门里,声音哽咽地说着“罗纱,往后哥哥可就没法护着你了”时,罗纱眼中的泪哗地下就流了出来。

        陶夫人忙用帕子给她拭泪,罗纱待泪被擦干了,方才说道:“胡说,明明自小都是我护着你的。”

        叶颂青嘟囔了几句“哪有”,用手使劲揉了揉眼,停了片刻,眼圈红红地说道:“走,哥哥背你过去!”

        罗纱端坐在花轿中,轿子一路遥遥晃晃,正如她那忐忑不安的心。

        待轿子停下卸了轿门后,有幼女扯了她的衣袖三下,罗纱慢慢出了轿子,由喜娘扶着,跨过一个鞍子,然后踩上了软软的红毡子,直至步入喜堂。

        穆景安走到她身侧的时候,罗纱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激动的,手指都微微颤抖了,也没去注意穆青涯和长公主说过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按照赞礼者口中的话,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待到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进了洞房。

        听着屋内小声的说话声和不时传来的笑声,罗纱额角的汗聚了起来。她深深呼吸两下,努力平复了下气息,正要呼吸第三下时,眼前一亮,盖头竟然被挑了起来。

        她猛地抬头,正巧望进了穆景安含笑的眼中,平时他眸里被那张扬劲儿压下去的媚色,居然显现出来了七八分,直叫罗纱红了脸,心跳如鼓,低下头再不敢看他。

        穆景安肩膀抖了抖,罗纱知他在默默地笑,却也没敢抬头。直到两人分坐了床的两侧,罗纱方才松了口气,环视了下屋内。

        很多华服妇人。一个……都不认识……

        罗纱默默地微微垂首,由着屋内人说笑了一番,又有人朝着床上撒了些东西,说了半晌的吉祥话,待屋内人散去了,全福夫人让人上了席面。

        罗纱边吃边脊背发毛。此刻让她拘谨的不是饮合卺酒的刻板过程,而是穆景安的眼神。

        他无论在做什么,眼睛却总是盯着她瞧,两人虽然未有身体碰触,可罗纱却总觉得他眼内的热度不断地在向自己射过来,搞得她全身紧绷,拘束到了极点。

        穆景安显然发现了,就低低地笑。

        待到礼成,穆景安便去外间敬酒。红倚红绣她们进到屋中来,服侍着罗纱又吃了些东西后,便给她卸妆沐浴换衣。

        一切停当后,罗纱静坐在床边,越发地紧张起来,虽然红绣她们都在屋里陪着她,可她却一句话也不想说——这次,连说话都没法缓解她的压力和紧张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听到有人向自己这边走来,再听到红绣她们从外面掩上房门的声音,罗纱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她正在不断地提醒自己要镇定时,突然酒气入鼻,颊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原来穆景安凑到了她的耳边,正对着她吹气。

        罗纱又羞又恼,推了他一把,说道:“别闹,痒。”

        穆景安吃吃地笑,“恐怕不是怕痒,而是嫌弃我身上有酒气吧。”说着他凑到罗纱耳边,仔细地嗅了嗅,道了声“好香,是不能被这酒气污了”,又在她脖颈处轻轻蹭了下,低叹了声,轻轻说了句:“我去沐浴一下,你且等我会儿,很快的,别急。”然后大跨着步子行到了屏风后。

        罗纱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羞极了便说了声:“我才不急!”后又咬了唇,揪着衣服说道:“说急的是你,又不是我。”

        那边就传来穆景安哈哈的笑声,“没错,是我急!”

        罗纱这才意识到穆景安耳力极好,自己和他离得那么远、说的声音那么小他都能听得见。只是如今她想后悔,却已来不及了,只得坐在这儿,脸颊绯红地和自己生闷气。

        不多时穆景安出来,身上只垮垮地披了件袍子。

        看到罗纱的窘迫样子,他就笑了,挨着罗纱坐下后,才压了声音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急的?看出来了?”

        罗纱见他又提这话题,扭过身子不肯理他,他硬生生地将她又扳正了。

        四目相对,穆景安淡淡笑了,将食指放到罗纱颈边,勾了勾她的衣襟,撩起来一些,又将食指放在她的锁骨上慢慢划着,说道:“我若不急,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将你娶了来?”他探过身子,凑到罗纱耳边,语带魅惑地说道:“你再不进门,我可就憋伤了。若是真伤着了,往后难受的还是你。”

        罗纱虽然没经历过那些事情,可好歹也是两次嫁人,都被人“教育”过此类事情。穆景安说得露骨,她隐约猜到了什么意思,羞恼之下,就再去推他。

        穆景安顺势握了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带,低下头就亲了下来。

        少年的热情铺天盖地通过唇舌向自己袭来,罗纱毫无反抗之力,只得瘫软着任由他侵袭。待到两人都喘息不过来了,穆景安才稍稍松开了她,将头枕在她的肩侧,重重喘息着。

        罗纱的手刚好抵在他的胸口。她动动手指,发现指尖处触感异常,突然记起一事,猛地将穆景安一推。

        穆景安顺势倒在床上,罗纱却也没注意到,只是扒开了他的衣襟,细细看他胸前的伤处。

        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下一条淡粉色的疤痕,映着他莹白的皮肤,略显狰狞。

        罗纱记起他那时受了伤后的脆弱表情,心中大恸,轻轻地反复摩挲着伤口,问道:“还疼吗?”

        “你问的哪儿?”

        “嗯?”罗纱抬头,不解,“自然是伤口啊。”

        穆景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伤口不疼了,可有的地方又热又胀,快疼死我了。”

        他捏捏罗纱抚着伤口的手,再戳戳她另一只手的手臂,说道:“娘子,你先是将我扑倒了,又双管齐下两边都摸得那么精准,夫君我想不胀疼,却也难了。”

        罗纱懵懂着动动那只手,才发现手掌处正摩擦着一粒粉色的突起。再动动那只手臂,感受到旁边的触感,她的脸腾地下红了,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谁能告诉她,那……那处硬.物……是什么……

        她狠狠地吞了口口水,慢慢直起身,心中正思量着是坐到床的另一侧好还是干脆去床边站着算了时,突然间天旋地转,她已经被穆景安伸手一捞拽到了他的身边按下躺着。

        将手滑进她的衣内,穆景安凑到她的耳边,浅浅笑着,低低说道:“想逃?你逃得了吗?”

    90那夜……

        罗纱穿的是红色缎子的中衣,很是顺滑。穆景安的手在衣襟内探了几下,皱了眉将罗纱胸前的系带轻轻一拽,她的衣襟就敞了开来顺着身体滑到了两侧,露出了内里的红色亵衣。

        罗纱正望着穆景安,眼看他双眸神色渐渐幽暗,不由有些惊怕,就想拢上衣襟。

        偏偏她刚刚一吻方歇,脸颊上的红潮还未退去,如今这副样子,妩媚中带了些惊怕,微粉的肤色映着四周的红,最是勾人。

        穆景安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一下子腹中热火就窜到了四肢百骸,脑中再想不到其他的事情,手下用力在她胸前隔着亵衣揉捏了几下,一翻身压到了她的身上,朝着她的唇就咬了下去。

        中衣很薄,穆景安的身体很烫,唇舌更烫。

        感受到他身体传过来的温度和重量,罗纱整个人都僵住了,任由他急切地攻城略地。

        渐渐地,罗纱头晕目眩的同时有些微微憋气,轻声哼了下刚想偏过头,却被他伸手扣住了头颈,只得继续无力地承受。

        就在她觉得自己全身发软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开了她的口。

        罗纱刚刚深吸口气缓过一点点劲儿,颈窝间一痛,却是被他用力吸住了。

        他不停地在她颈间和肩头亲咬,双手也不闲着,放在她颈间的手下滑转而拖住她的脊背,另一手伸进亵衣在她胸前不停地揉捏,力道时轻时重,使得罗纱身上刚刚回过来的一点点力气顿时又全部失去了,再度瘫软下来。

        穆景安察觉了她的变化,伸手将她亵衣的系带扯开,一把拽下来丢到旁边。

        罗纱感受到胸前一凉,知晓发生了什么,却没力气去阻止。她刚睁开迷蒙的双眼,胸前双双又是一热,却是一边被含住了一边被他的手继续揉捏,偏偏少年在轻咬的同时,还不时的唤着她的名字,几重刺激齐齐袭来,她轻轻喟叹着,全身燥热起来。

        热气在体内肆虐,无处发泄,罗纱不安地扭动起来想要摆脱这种感觉,却被穆景安抱住了两侧腰际。他一边继续往下吮吸着,一边含糊地说道:“别急,慢慢来,还不到时机。你太小了,我怕伤到你。”

        他的手滚烫,按在腰际时摩挲的力度不轻不重,吻在她胸腹的唇却是极度地火热。罗纱腹中渐渐起了一股陌生的热感,让她又痒又怕,连连说道:“不要了,我不要了。”

        穆景安却不理会她,一路继续往下。

        待他亲到了肚脐下方,罗纱“啊”地声叫了出来,因为此时他将她的亵裤拉了下来,只是由于他跪在她的双腿间,所以只褪下了一部分。

        罗纱刚刚心中道了声“还好”缓了口气,就听“刺啦”“刺啦”两声响,穆景安已经将亵裤撕了开来丢到一旁。

        罗纱下意识地就要去遮掩下面,穆景安却是轻轻笑了。

        在她光裸的腰后捏了两把,他声音黯哑地说道:“给我解开带子。”他只穿了件外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仅腰间系着带子。

        看着少年望向自己时那认真而专注的表情,罗纱不由自主就听了他的,伸手想去帮他解开。谁知她一动弹才发现自己浑身酥软,手碰到系扣了,却使不上力,解了几次都打不开系带。

        她心中暗恼,咬了唇想继续使力,谁知穆景安一下子拨开她的手,重重地叹息了声,一把拽开带子将衣服扯下来丢到地上,急急地朝她扑了过来。

        他甚少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思及方才他也是那样急切地去了她的衣物,罗纱暗暗心惊,知晓等下自己或许会讨不得好,怕得紧,牙齿都开始有些发颤。

        穆景安却是重新吻上了她,两人光裸的身子交叠,热度互相传递,交磨间处处都燃起了一把火。

        感受到抵在自己腿间那烫热的温度,罗纱心中害怕到了极点,瑟缩着想要往上挪,却被穆景安一手扣住后脑一手扣住后腰动弹不得。

        两人唇齿相交了半晌,腿间那物又不时地磨蹭着,罗纱再次酥软下来。

        当她脑中一片迷糊的时候,穆景安却是松开了她的唇,笑了。

        他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罗纱没有听清,只知道自己刚呼吸了几口空气,就又被他堵住了唇舌——只不过,这次是用手指。

        她的口被他的手指轻轻翻搅着,颈窝被他慢慢舔咬着,就她放松到了极致、沉浸在他气息里迷乱不已时,突然,在她腰后的手猛地使力将她扣牢,接着,腿间之物横冲直上,硬生生地撕裂了她侵入了她的体内。

        她疼到极致不由自主就咬紧牙关,却咬到了他的手指。她忙松开牙关大口喘息了两下,含着他的手指连连泣声说着“好痛”。

        穆景安却皱了眉,手指动了动,踌躇了下,并没抽出来。他在她腮边耳侧轻轻亲着,低声安慰着她,待她的疼痛稍缓了些后,咬着牙又扣住她,再次猛地一挺。

        罗纱痛得“啊”地叫出了声。穆景安却松了口气,细细地吻着她,不停地说道:“没事了,这回好了,以后都不会疼了,没事了。”又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罗纱实在疼得狠了,缓了许久才感觉舒服了些,这才发现穆景安好久没有动静了,便去看他。

        谁知她一侧头,就见穆景安神色很是痛苦,大滴大滴的汗珠正顺着他漂亮的额头往下流。罗纱就抬起一只手,想要给他拭汗。

        谁知她这一动,带得身子也微微转了下。穆景安低低喊了声“要命”,突然发力在她体内快速地进出起来。

        罗纱没想到会这样,下面身体里那种一丝丝地疼又浮了出来,只是比方才好些,没有难耐到不能忍受的地步,但……到底还是疼的。

        她咬紧了唇努力承受着,谁知过了会儿后,他速度突然加快,然后有一股热流莫名地出现,急急地喷向她的体内。

        那热流的温度极烫,刺激得她体内深处又酥又麻。罗纱被激得浑身一颤,口中不由自主就溢出了一声□。

        她这声□一出口,就听穆景安叹了声“糟糕”,尔后,伏在她身体里的刚刚变软那物就又硬了起来……

        罗纱慌了,双手无力地推拒着他。

        穆景安也知道她今日疼,硬生生忍着没有在她体内再来第二次,而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退出了她的身体。他将她抱在怀里,缓了许久,那股子憋得厉害的胀疼感才离他而去。

        这时的穆景安神清气爽,便搂着罗纱吃吃地笑,说这下好了,她是他的了,旁人可抢不走了。

        罗纱本已经浑身酸软到没有一丝力气,软软地趴在他的胸前歇着,听到他这话,再思及方才两人的行为,羞恼狠了,忍着疼翻过身不肯理他。

        穆景安方才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此刻见罗纱害羞了,就低低笑着再次痴缠了上去,在她后颈和背上又亲又咬。

        罗纱实在拿他没辙,害怕若是再不理他的话,他又要来上一遭,只得连连告饶。

        穆景安这才放过她,唤人备了水,抱着她细细洗干净。谁知洗完了才发现罗纱已经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罗纱一睁眼,稍一动身子,就心道麻烦了。

        她现在的感觉,第一个是疼,再是酸,第三就是软,比当初跟着阿隐学技艺的时候的感觉还要强烈。

        看着枕畔含笑望着自己的那个漂亮少年,罗纱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轻声说道:“等下我要是走不动了没法去像长辈们请安,那可得怪你!”

        穆景安低低地笑,说道:“这不怕,我抱你过去就是,总能让你全了礼数。”

        罗纱就瞪他。

        穆景安笑着说道:“还得跟你提个醒,省得等会儿你自己瞧见了恼了我。”

        罗纱心道没好事,就不睬他。

        穆景安摸出方才自己搁在床畔的镜子,放到罗纱眼前。

        罗纱一瞧,自己颈侧肩畔全是印子,回想起昨日里这人做的好事,登时就羞红了脸,气到:“你……你……”

        说到这个,穆景安也不由红了红脸,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香得紧,我就想咬一咬亲一亲,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已经吩咐她们准备衣服的时候注意一下了,等下遮一遮……应该不打紧。”

        罗纱又怨了他几句,穆景安便低声哄她,两人低语了半晌方才起身。

        穿好衣服后,罗纱果然迈不开步子,一站起来便两腿发颤。好在穆景安早有准备,罗纱一起身,他就扶了她。又怕她害羞,让其他人都退下了,他才同她一起慢慢地在屋里走着。活动了一小会儿,罗纱就也好些了,两人这才开始用早膳。

        不多时,就有位妈妈进到屋中来,将元帕收了去。

        罗纱羞涩不已,自始至终都垂下头不去看那物,穆景安就轻轻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地笑,气得罗纱狠狠地回捏他。谁知一捏就摸到了上面的浅疤,她这才记起来是昨夜自己痛极了时咬出来的。

        虽然他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但更多的,却是对她的怜惜。

        思及此,罗纱心中甜蜜,就摸了摸上面的齿痕问他:“还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布兰德熙 妹纸的雷!!~~~

        啊啊……清水派的我终于也破戒了!

        肉不好写啊!哭瞎。。。。不知道还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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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K纯帅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8 00:19:23 |只看该作者
    91身子弱?

        “早不疼了。多大点伤,不用当回事儿。”穆景安说完后看看罗纱满脸的心疼,心中一动,俯身挨了她说道:“不过,我忘了你昨晚咬的时候疼不疼了……要不,今晚再来一次,帮我回忆一下?”

        昨晚这手指是在什么情况下被咬伤的,两人自然都记忆深刻。

        此时穆景安声音微哑带着股子魅惑,话语中暗含的意思那样明显,罗纱绷不住脸红了红,也不回他话,低下头转过身自去唤人梳妆不理他。

        穆景安便立在那儿一直地笑,眼看着罗纱脸颊渐渐由浅红转为绯红,他笑得更是欢畅。直到罗纱气不过回首横了他一眼,他方才稍稍收敛了些。

        这时,红笺红蔻姐妹俩进到屋中。

        罗纱的这几个丫鬟倒是都跟着来了穆家。

        红倚紫艾两对姐妹花本就是穆家的,自然是要来的。而陈妈妈陈管事一家被罗纱要了来当陪房,他们的女儿红笺和红蔻自然而然继续跟在罗纱身边伺候她。

        红笺手巧,不多时就给罗纱梳好了发髻。

        红蔻将镜子捧到罗纱面前,罗纱望着镜中梳着妇人发髻的自己,有一刹那的晃神。

        此时看着与往常不同的自己,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果然是嫁了人了!往后……她便是穆家妇了!

        可为什么几个月来的梦想成了真,她依然有种不敢置信的忐忑呢?

        似是感受到她的想法,穆景安行上前来,示意红笺红蔻悄悄离去,他侧倚着妆台边望着发呆的罗纱,在她的妆奁里细细选了半晌,挑了支支簪子插入她的发间,笑道:“怎么在发呆?”

        “只是……有些觉得恍如梦境罢了,有些不真实。”罗纱极低地叹息了声,仰首看他,“真不敢相信,我最后竟是嫁了你。”

        “不管信不信,你这回可是逃不掉了。”穆景安嘴角噙笑,执起她的手放在掌中握好,说道:“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只管同我讲。有我在,你万事不用担心。”

        罗纱笑笑,两人低声说了会儿话,就听红倚在屋外唤道:“公子、夫人,时辰差不多了。”

        罗纱顿时紧张起来。

        看她如此,穆景安倒是奇了,问道:“你是怕母亲还是父亲?”

        罗纱深吸了口气,无奈地垂首说道:“都怕。”

        “可前些日子,你同他们不是还好好的么?他们很喜欢你,不要紧的。”

        “那怎么一样?”罗纱低声道:“前几日,他们是定国公、长公主,如今……”

        如今却是她的公公婆婆,穆景安的父亲母亲,将来要一起生活的人。

        又怎能一样?

        虽然知道他们两人是很好的长辈,可她依然是控制不住,依然是紧张得心跳加速。

        穆景安捏捏她的手,笑道:“不用担心。”他拉着罗纱慢慢往外行去,直到房门打开,方才松开交握的手。

        他食指修长,手掌温暖干燥,握着的时候感觉很舒服、很安定。待到出了房间后,他的体温犹在她的指尖停留。

        罗纱抬眼望他,刚巧他也侧首回望,四目相交,罗纱的心缓缓安定了下来,不由自主就扬起了嘴角。

        虽然罗纱去的时候很是不安,可回来的时候,却是丝毫都不担心了,因为长公主和穆青涯待她真的是极其随和,她去敬过茶拿了红包,两人就让她回去歇着。

        反倒是穆景安,去的时候丝毫不惧,回来的时候反而开始紧张,原因便是长公主。

        罗纱没发现,但穆景安却是看到了。自罗纱进了屋子,长公主便盯着她的脖颈处细瞧,半晌后,长公主似是确定了什么,就侧过眼、似笑非笑地去看穆景安。待到礼毕之后,两人出了屋子,长公主就也行了出来。

        她回首望了眼依然在屋中端坐的穆青涯,将罗纱二人唤住。

        “我与景安说两句话,你且等着。”

        她对罗纱说完那句话后,将穆景安叫到一旁,把他上上下下狠狠打量了一番,这才慢悠悠说道:“你往后给我悠着点。若是再看到她成了这副样子,回府后我就让她搬到我院子里去住,陪我说话。”说着,她扫了眼罗纱的方向,说道:“也省得你没轻没重的。”

        看到穆景安讪笑着应了声是,长公主方才施施然走了。

        穆景安默默无语地回到罗纱这边,他捏捏罗纱细细的手臂,叹道:“你也确实太小了些,身子也弱。这样下去不行。”

        罗纱不知长公主同他说了什么,看他如此感慨,正要询问,就听他朝着红倚说道:“去将聂先生请来。”

        见罗纱一脸茫然,穆景安便同她解释,说是这位聂先生极其厉害,阿一和红倚的医术,便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等下让聂先生给罗纱诊诊脉,将她身体好好调理下。

        “哦对了,他是红倚红绣的父亲。”穆景安最后这样说道。

        听他如此说,罗纱本以为聂先生会是面容俊朗之人。等看到那出现的刹那,罗纱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因为红倚红绣姐妹俩白净漂亮,而聂先生却是又瘦又高,颧骨突起,很有些风吹欲倒的感觉。

        这位聂先生眼利,不似长公主瞧了会儿罗纱的脖颈处方才确认,只看了罗纱一眼,就对穆景安说道:“夫人身子弱,需要调养一番后方可如此。”他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穆景安对着他倒不似在长公主面前那么紧张了,却也很是恭敬,笑着说道:“我也觉得如此,所以想请先生帮忙看看,怎样调理方才合适。”

        聂先生颔首,示意罗纱在桌子对面坐了,给她细细诊脉。本来他神色平静甚至于有些死板,可是慢慢地,却是蹙起了眉。

        他抬起头来,仔细观察了下罗纱的面色,过了片刻后,又让罗纱换了只手来诊脉。

        他后来一直维持着刚开始的平静面容,只是把脉的时间颇久。罗纱不解,可看穆景安神色不懂,就也没将疑问说出口,只道是这聂先生为求精准,定要诊断仔细方才如此。

        两手交替着把脉,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聂先生才松开了手,合着眼凝神思索片刻,才又语气平平地对穆景安说道:“你唤人去将闻先生叫来吧。”

        穆景安的身子滞了滞,极缓地重复了一遍:“闻先生?”

        待到聂先生给了他肯定答案,穆景安抿紧了唇。

        罗纱疑惑地看他,他回给她个让她安心的笑容,说道:“没什么,你别担心。”说着就让红绣去请人。

        闻先生来得很快,但看他步履匆匆喘息未定,一看便知是急急赶来的。

        他与聂先生年纪相仿,四五十岁的样子,面白无须,很是儒雅。看到聂先生也在,他微微惊讶,问道:“谁人需要我诊治?他不就行了吗?”

        不待穆景安开口,聂先生淡淡说道:“世子夫人身子弱,我这边没想好调理的方子,你帮忙来看看。”

        闻先生听闻后脚步微顿,盯着聂先生看了片刻,这才转过眼看了罗纱,笑得和蔼:“那请夫人容我诊脉。”

        他这次也是费了颇多时间,两手交替着诊完了脉。尔后又看了看罗纱面色,问了她些饮食的问题,方才笑着说好了,又同穆景安道:“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罗纱此时有些紧张起来。

        聂先生见状,淡淡地说道:“气血不足本也不是大病,只是需得好好调养才行。”

        “气血不足?”罗纱讶异道。看几人如此,她以为会是什么重病。

        “世子的夫人,我们自然要更小心些。”聂先生这样说了句,却也不多讲,只是给罗纱细细列了许多饮食上需要注意的事情,罗纱认真听着,记在了心里。

        聂先生话还没说完,闻先生已经同穆景安回了屋中。两人神色毫无变化,罗纱就也没多想,待聂先生将要注意的事项说完后,两人认真谢过了先生们,聂、闻二人就一人朝东一人朝西的离去了。

        只是到了晚上要睡的时候,罗纱又听说了件让她出乎意料的事情。

        她本是依着习惯唤红倚红绣过来,这时才听进屋的红笺说,红倚红绣被罚跪了,而且是跪在了长公主的院子里,只是为了什么,她们几个却是不清楚的。

        罗纱不解,就问穆景安缘由。

        穆景安笑着让她先脱衣躺下了,又将她搂在怀里,才说道:“她们两人没有照顾好你的身体,母亲知道后,自然要罚她们的。”

        罗纱心道是为了自己身子虚弱的事情,想要替二人辩解几句,穆景安就细细地亲她的唇,含糊说道:“这是穆家的规矩,你如今是穆家的主子,她们做错了事情使得主子身体出了岔子,理当要罚的。”

        他说得合情合理,罗纱仔细想了想,今日的事情乍看之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可说到底,她还是觉得哪儿有些不太对劲。有心想好好琢磨下,偏偏此刻穆景安缠她缠得紧,唇上还被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不说,手也不老实。

        她顿时脑子浑浑噩噩的,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两人只耳鬓厮磨了会儿,就相拥着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便到了回门的日子。



    92回门

        一大早,两人就先去了穆青涯和长公主那里。

        进到院子后,罗纱问了一个小丫鬟,方才知道红倚红绣跪了一夜,才离开没多久。

        她们姐妹俩这些年来做事一直尽心尽力,罗纱心中不忍。眼看时间尚早,她就让在一旁正担忧着的紫艾紫环先去看看红倚姐妹俩,等下及时赶回来,不误了去叶府的时辰就行。

        谁知却被穆景安拦住了。

        “阿二阿三他们另有事情找紫环紫艾,等下她们还要随你一同回去,时间稍紧,来不及过去了。至于红倚那边……就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罗纱颔首,与穆景安一同进到屋中给穆青涯和长公主请安。听了长辈们一番叮嘱后,两人便坐车回了叶府。

        一下马车,叶颂青他们就迎了过来。

        双方见过礼后,叶颂青凑着其他几人在和穆景安说话的空档,将罗纱叫到一旁细细瞧了半晌,见罗纱没什么大碍看起来还不错,他才松了口气,对罗纱低声道:“他若欺负你,你同我讲,我必然要找他算账替你出气的。”

        罗纱见他说得认真,知道哥哥是真心护着自己的,心中感动,口中却是笑问:“若他果真欺负我,你要怎么替我出气?你可打不过他。”

        叶颂青当真认真思索了番,看看穆景安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身高,先是低沉了下,继而想到了什么,斗志昂扬地说道:“我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然后好好做官!那样,就能替你撑腰出气了!”

        罗纱掩口笑得开心,只是方才叶颂青过于慷慨激昂,一不小心声音大了些,引得穆景安行了过来,眼睛瞥向罗纱去看她的笑颜,口中却是问叶颂青道:“什么撑腰?”

        叶颂青方才还斗志满满,此刻见了穆景安,顿时萎靡起来。

        当初在安国公府,他被穆景安拎着领子丢给阿二的往事,历历在目。

        穆景安……单手就把他揪起来了……

        罗纱却是不知道那一茬,只知穆景安待叶颂青一向还算客气,便奇怪自家哥哥为何会怕他。

        她正要问,穆景安已经开了口,笑着问了叶颂青这次考试的一些事情。

        提起这个,叶颂青顿时来了精神。稍稍说了几句后,他就被穆景安引着滔滔不绝地谈了起来。说到高兴处,两人边笑说着边向里行去,看起来倒也投契。

        罗纱正望着他们的背影,就见穆景安嘴角噙笑偏过头来朝她飞快地眨了眨眼。

        罗纱便笑了。

        这家伙就是这样。他不肯理睬人的时候,旁人想同他多说一个字儿都难。他若是肯了,跟谁都能聊到一起去。

        大家便跟着一同往里行去。

        这次迎出来的,除了罗纱的几位兄长外,还有大姐语诗、三姐语梦、四姐语芙三人的夫君。

        大姑爷和四姑爷倒也罢了,略让罗纱惊奇的倒是语芙的夫君孟德明。

        此人衣着素雅举止大方,看上去不像个商人,倒更像是个书生。他是在场几人中除了叶颂青外,唯一一个对着穆景安时能不卑不亢,谈笑自若的。

        长辈们和姐姐们都在屋中。待到穆景安与罗纱给长辈们行过礼又听过长辈们的教诲后,语芙她们才走上前来,同罗纱说话。

        穆景安他们几人则随叶之南一同去书房。

        临出屋前,穆景安特意回首看了罗纱一眼,笑着无声地说了句“等我”,方才同叶之南他们行了出去。

        罗纱笑看着他离去。

        只是她脸上笑意还未来得及褪去,就听一人在旁边嗤笑着说道:“五妹妹与妹夫果然伉俪情深,当真是羡慕死人了。只是如今是刚刚成亲,不知过上些时日,还能不能……”

        她话未说完,大姑娘语诗轻就喝了声:“语蝶!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我说他们二人好,也不行的吗?”语蝶慢慢地转着手腕上的碧玉镯子,幽然叹道:“果真是嫁到穆家就不一样了,好话坏话都说不得。”

        语芙冷笑道:“好话?你能说出好话来那就怪了!”她扯了扯罗纱衣袖,说道:“别理她,这几日一直阴阳怪气的,许是癔症了。”

        罗纱瞥了眼语蝶。

        这位二姐姐本就长得漂亮,故而往日里只上淡淡的妆。如今她的妆容却比以往浓艳了许多,可就算这样,也掩不去她神色间的疲惫。

        想来,她在贺家过得并不如意吧!

        罗纱懒得与她多作纠缠,又不想今日被她的冷言冷语扰了兴致,便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仅仅一句话而已,就成功地让语蝶倏地变了脸色,嘴唇抖了抖,然后乖乖闭上了。

        语诗她们惊疑不定,不知罗纱说了什么让语蝶转变得如此之快。

        罗纱笑笑,并不多做解释。

        其实她说的,不过是“景安他能让你进贺家的门,就也能让你被赶出贺家”罢了。

        罗纱见语蝶终于安生些了,就转去了老夫人那儿同她说话。

        其实,罗纱在来时的路上想起来了语蝶的事情,就问了穆景安,当初他是怎样让贺月辉妥协的。

        穆景安当时笑得颇为诡异,问她:“你当真想知道?”见罗纱点了头,他才说道:“手下人探听各处消息的时候,顺便也掌握了他的一些事情。我手头握有他的证据,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罗纱顿时来了兴致,细问他到底贺月辉是什么事情被他抓住了把柄,可穆景安这时却是不肯告诉她了,只道是不可说。

        罗纱不肯,便猜:“可是和女的有关?”据她所知,贺月辉最抗拒不了的,便是女色。

        穆景安本就没打算瞒她,“嗯”了声后见罗纱好奇不已的样子,便小声同她说了一个人。

        罗纱一听,极大的诧异下轻呼出声。

        那贺月辉……当真是有色胆……

        穆景安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心痒难耐,左右两人还在马车上四下里无人,就把玩着她的手指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事儿知道的人没几个,他发现我知道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左右这事儿和我们没关系,若是他老实,我们就权当不知道。若他敢寻事,我可不会放过他。”

        罗纱本想着这些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原本穆景安拿捏住了贺月辉的短处,若语蝶待自己和善些,罗纱或许就让穆景安警告贺月辉一番,让他待语蝶好一些了。

        谁知自己如今高高兴兴回叶府,语蝶却那副样子。

        一切本都是她自找的!当初是她不肯跟了贺月耀,偏偏扒住世子贺月辉不放。如今她从贺月辉那里受了气,又回家来往自家姐妹身上撒,这算什么道理!

        若不是穆景安出手相助,如果贺月辉当真不将她领进门去,那件事还不知要怎样收场!

        罗纱懒得再想语蝶,只同老夫人和几位姐姐说笑。

        她见语诗、语梦、语芙三人气色倒是都还不错,就放下了心。

        多日不见,大家都改变了不少。

        如今大姐语诗嫁到姚家已经大半年时间,举止间稳妥许多,隐隐有些大姐的风范了。三姐语梦虽然衣裳首饰不像其他几位姐妹这样光鲜,但也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是非常不错的,想来在夫家过得不错。

        过得最好的应当是语芙。她本就是单纯活泼的性子,如今嫁人了这些日子,丝毫没有收敛不说,反而更欢快了许多,想来那孟德明待她极好。

        罗纱不禁感叹,钱管事不愧是穆景安的人,眼力倒是真不错。

        四人都不喜邱氏,故而只围着老夫人闲聊。一旁的邱氏静坐了会儿,见搭不上什么话,就先行离去了。

        语诗望了望呆坐在不远处的语蝶,奇道:“二妹妹不是同母亲极好的吗?怎的这两日也不见她们说话。”

        语梦抿着嘴笑,语芙心直口快说了出来:“大姐姐你这几日只忙着伺候祖母不知道。前日里五妹妹出嫁后,二姐姐去母亲那儿看弟弟,谁知刚到屋门口就说屋里有一股子味道太难闻,不肯进门。当时乳母正给弟弟喂奶,母亲见她嫌弃小孩子身上的奶腥气,就也不勉强她了,只是再没同她说过话。”

        罗纱并不想多去管语蝶的事情,只是想到了今日还带来了些点心,便去唤丫鬟们拿过来。谁知这才发现紫环紫艾不见了,就问其他几人她们去了哪儿。

        红蔻答道:“方才下了车她们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罗纱听了后觉得有些蹊跷。

        今日穆景安就说阿二阿三有事要找她们。虽然他是这样说,罗纱也知道,定然是穆景安有事让她们去办。

        难不成,要办的事情是在叶家?

        她便问红蔻她们:“方才下车后你们见到阿二阿三没有?”

        几人很是仔细地回想了一番,最后红笺肯定地说道:“没有。”

        罗纱微微颔首。

        是了。那俩人也不见了。

        阿三、紫环、紫艾她们三人,最为擅长的就是追踪和窃听,而阿二擅毒,如今几人都不在……

        难道叶家有什么事,是让穆景安特别关注的?

        可是若想知道些事情,有阿三他们在查也就罢了,怎的还有阿二?

        这个念头闪过,罗纱就听老夫人在一旁唤她。她忙收敛起心思,示意红蔻拿好点心,笑着行了过去。

    93疑惑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到了午膳时间,罗纱方才又见到了穆景安。她本想问他府里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结果紫环她们回来了。

        罗纱没再去找穆景安,转而将姐妹俩叫到屋中,问起这是怎么回事。

        “……我本以为只你俩不见了,后来才发现还有阿二阿三。你们可是去寻什么东西去了?”

        姐妹俩倒也没瞒她,说是在帮穆景安从府里找出一种毒,阿二跟她们形容了毒的特性,她们看看在哪儿能寻到。

        “那你们可找到了?”罗纱问道。

        “是的。”

        “藏在哪里?是暖春院还是梦纺院?”

        在罗纱的印象里,和毒有关的,必然和孙姨娘有关系。暖春院是孙姨娘以前住的地方,梦纺院是她现在待着的地方,故而罗纱如此问。

        只是紫艾刚要开口回答,紫环却抢先说道:“东西是阿三找到的,具体是哪儿,我们没问。”

        罗纱看着她们姐妹俩,极缓地点了下头,拿出些点心来笑道:“你们将这些给景安送过去吧,方才忘记给他了。”

        待她们出了屋子,罗纱找到老夫人身边的郑妈妈,塞给她了个装着碎银子的荷包,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过了没多久,郑妈妈回来了,笑道:“夫人您放心吧,您叮嘱的事情,紫艾她们已经跟世子身边的随从说了。”

        “是跟哪个说的?”罗纱大致描述了下阿三的样子,问道:“可是这个?”

        郑妈妈笑道:“可不是!我看她们叮嘱得仔细着呢,应当是没问题。”

        罗纱谢过郑妈妈,待她出了屋子,方才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她刚才就觉得不对劲。

        紫环一向是冷静话少的,怎的刚刚她问话的时候,心直口快的紫艾刚要回答,就被紫环截住了话头。

        于是她以“让姐妹俩嘱托穆景安的随从一些事情,又怕姐妹俩忘记”为名,让郑妈妈过去远远地瞧一眼,看看她俩有没有借着送东西的机会,去找阿三。

        果然,紫艾紫环马上就去寻了他。

        想来,方才紫环说的“东西是阿三找到的”,只是托词罢了。紫环临时想了这个借口后,又去找阿三,帮着圆谎。

        那么说来,东西应当不是阿三寻到的,而是她们姐妹俩找出来的。只是既不是在暖春院也不是在梦纺院……

        那会是在哪儿?

        想到红倚红绣被罚跪,再想到穆景安这事儿从始至终都没对自己透露过一个字儿,联系前两日聂、闻两位先生给自己诊脉的事情,罗纱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腾”地下站起身来,急急迈着步子刚要出门,却在手碰到门边的刹那,停在了那里。

        她静立在那儿,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唤来红笺,说道:“你去厨房挑些好的吃食给晴夏院守院子的婆子们送去。”又压低声音,“顺便问一问,方才紫艾紫环可去过院子里。记住,别显得太刻意。”

        红笺一向机灵,应了声后忙去办此事。

        将近半个时辰后,红笺方才回来。她借着给罗纱端茶的功夫,轻轻说了声“没有”。

        婆子们没见过紫环紫艾?

        罗纱听了这个消息,虽然想松口气,安慰自己,或许东西不是在晴夏院找到的,却是……做不到。

        以她们二人的功夫,就算是在陌生地方,都完全能够避开人寻找东西,更何况是在待了好些年的晴夏院?

        罗纱心底深处明白这一点,她让红笺跑这么一趟,不过是想寻个能够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此刻她的内心左右摇摆不定,一方面努力想让自己相信,毒不是在晴夏院找到的,自己没有被伤害到,另一方面,却是怎么也无法相信。

        想到自己或许是中了毒,她就有种冲动,想要去找穆景安问个清楚明白。

        穆景安向来什么事情都不瞒她,若她问,他会答的。

        有这么一刹那,她都站起身来了,可是当她想迈出步子时候,她突然抬起头来,朝着穆景安看了一眼。

        少年原本正安静地听着叶之南在一旁说话,此时似有所感,偏头朝她看过来。见她正望着自己,少年便展颜一笑,继而又继续听叶之南在一旁说话了。

        罗纱看他认真倾听的样子,就记起了几年前,他同程博文一起来的那次。

        他那时傲气十足,活脱脱一个不好招惹的小贵公子模样,说话时三两句就将叶之南堵了个哑口无言。那时罗纱就明白,他不喜欢叶家人。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此刻却收敛了一身的锋芒端正地坐在那里,正正经经将他以前看不过眼的叶之南当做个长辈来尊敬。

        因为什么?还不是她!

        若不是为了她,以他这样肆意的性子,又怎会去如此恭敬对待一个他并不是真心喜欢的人?

        望着他那专注的侧脸,罗纱缓缓地坐了回去。

        她垂首静默片刻,再抬起,已经是笑容满面。

        罗纱与穆景安在叶府里用过午膳后又陪着长辈们说了会儿话才告辞离去。

        回家的路上,两人坐在车里,穆景安方才露出疲态。他将头枕在罗纱肩上,说道:“真没想到,叶颂青那家伙居然也挺能喝的。一个不防备,被他连灌了好多酒。本来就喝了好多了,再被他灌下这些,还真有些吃不消。”

        罗纱就笑,“你放心,你酒量绝对比他好很多。他一般也顶多三杯,如今喝了这么多,你看着他好像没事,内里还指不定怎么难受着呢。”

        “真的?”

        “那是自然。我骗你做什么。”

        穆景安便开心起来,抵着她的脖颈吃吃地笑,“让他再硬撑!”他执起罗纱的手,摩挲着说道:“果然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偏心夫君的。你看你,现在已经在帮着我了。”

        罗纱笑着不答话,只捋了捋他额前的发。

        穆景安倚靠在她的肩上又絮絮地说了几句话,过了一小会儿,竟然睡着了。

        他向来精力旺盛,如今却……

        罗纱望着他的睡颜,暗暗叹息。想来昨晚他担心了一夜,未曾合眼,今日里事情有了些眉目,方才放心下来,能够入睡的吧……

        她轻轻敲了敲车壁,紫艾探头进来。

        罗纱指指睡着的穆景安,作了个“绕”的手势,紫艾会意的点点头便退出去了。

        车子在城里多绕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回了家。

        两人先去见过父母亲,待回到院子后,罗纱才发现了不对劲。

        怎的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不是说要多待几天的吗?

        穆景安见她疑惑,笑道:“我们不是还要进京谢恩吗?早点走好。”

        虽然他是这样说,但罗纱明白,定然和自己的身体有关系,不然早就知道了要去谢恩的,怎的临时又将时间改了?

        但她并不准备多问,只缓缓道了声“好”,就笑着同他说起了别的。

        穆景安却是在她转过身的瞬间,微微皱了下眉。

        两人换了身衣服稍稍歇了会儿,便去同长辈们一起用饭。

        长公主只手托腮微微侧坐着,拿起酒杯小口浅酌着,见罗纱盯着杯子瞧,就递到她眼前,笑道:“想喝一口?”

        酒香扑鼻而来,罗纱忙推辞了。她酒量浅,能不喝便不喝。

        长公主就笑:“往后你也学着喝些。”她抿了一口,一叹,又道:“什么东西都是这样,一点点吃进去,身体慢慢就会适应了。”

        此时屋内没有旁的人,方才丫鬟们布完菜,长公主就让她们退下了。

        此时长公主掏出个瓷瓶,放到罗纱眼前,说道:“我这儿有瓶东西需要你吃下去,但是景安不想你受苦,不答应。我只问你一次,你敢不敢吃?”

        罗纱望着那瓶子,瓶身平平无奇,不过是寻常瓷瓶,甚至是半点花纹样式都没有。

        就这样一个小东西,罗纱看着它却是心中涌起各种复杂的感觉。

        为什么长公主会在这种时候说起这个?

        定然和那毒有关系!

        罗纱此时可以很肯定,自己着了道了。

        可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胸口发闷,眼睛发酸,死死地盯着那个瓶子。许久,一个“好”字才缓缓脱口。

        长公主轻轻笑着,将那瓶子重新收好,“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等胆怯的。”她倒了杯酒,放到罗纱面前,说道:“喝了它。”

        她盯着罗纱,看她将酒慢慢喝光了,才说道:“那东西需得连吃一个月不间断。到时候回了穆家,我会跟景安说让你去我院子里住段时间。你只要在他面前,同意我的决定就行了。”

        虽然对着穆景安不好开口,但此刻面对着长公主,罗纱却是问了出来:“聂先生和闻先生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中了毒?”

        “真是个伶俐的丫头。”长公主轻轻笑了起来,“其实不用他们说,我都能发现。本想着回府后寻个借口让你去我那儿住些日子就了结了,只是没想到景安误打误撞也发现了……多出来许多麻烦。”

        她见罗纱不解,纤指伸了过来,双指微动,撩起罗纱颈侧的衣襟,点着那上面的痕迹,眼神清冽地说道:“你这儿的痕迹,边际带着极淡的青蓝色。”她收起笑容,说道:“这不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 千穿万穿 、nsforever 、鲨鲨 、布兰德熙 、江楼月 妹纸们猜对罗纱被暗算了~~~~

        skyskyblue 妹纸可以放心了,她现在不会生宝宝滴……

    94奇怪

        那一晚,罗纱异常主动。

        她实在心疼穆景安。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什么都要放在心里担着,从来只笑,不将忧伤表现出来。就连她这次出事,他再担忧再紧张,都不表露在面上,也不肯告诉她——

        她明白。

        他怕她也担忧,也紧张,想事情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再同她讲。

        他待她这样好,她找不到可以表达自己心中情感的办法。此时此刻,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只有一个念头。

        让他快乐!

        可是……怎样才能让他快乐呢?

        罗纱想起来新婚那夜,少年索求时候的急切样子,心中有了主意。

        她什么都不懂,只能凭着上一次穆景安待她的模式,来反回去那样待他。

        罗纱慢慢脱光了两人的衣服,学着他的样子去舔舐啃咬他,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粉红印记,看着他全身渐渐布满点点汗珠。她以为自己这样努力,他会像上次那样亟不可待。谁知他定力太好,在用掌揉捏抚摸她的同时,只是用那硬处抵着她腿间,并不进去。

        罗纱重重喘息着。

        这样贴着穆景安的身体做这些事情,她的腹中悄悄燃起了一把火,烧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升温,身体莫名地出现了空虚难耐的感觉。

        她有些害怕这种感觉,却不准备退缩。

        她轻轻亲了亲穆景安锁骨的位置,引得他一阵战栗,可他却依然咬着牙不肯动她。

        罗纱咬着唇努力回想,突然记起来那时他扣住她的腰时,是先将她的双腿架在了他的腰侧的。

        她下定主意,主动用腿勾住了他的腰。谁知这一下子,二人那两处便抵到了一起。

        两人就都呆了。

        罗纱正不知如何是好,穆景安却是眼睛都冒了火,往前用力一挺,两人便密不可分。

        他隐忍了太久,太过于急切,冲击的速度那样急那样快,她有些吃不住劲,只得软了双手攀着他的背脊。这次再没那样的疼痛,她只觉得内里升起一种又酸又麻的感觉,随着他每一次的挺动,窜遍她的全身。

        快乐聚集太多,口中喘息已经无法释放出去,她咬着唇渐渐发出了低低的轻吟。谁知这却惹了事,少年的速度越发地重起来快起来。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刺激,双腿酸软,渐渐滑了下来。

        这种时候,他却不肯让她退缩,用手托着她的臀,用力按向自己。谁知这样的姿势却是让两人更加紧密、深入,罗纱全是颤抖着绷不住叫了出来,接着穆景安一声低吼,一股热流涌进她的体内。

        罗纱缩在他的怀抱中,头一个想法居然是,自己这个毒,不会影响到这种事情。

        她看着少年白皙的身体浮上了淡淡的粉色,觉得很是好玩,就用手指轻轻地点着、按着。谁知这样轻巧的动作,就让他的呼吸再次急促了起来。

        罗纱已经全身酸软,却还是笑着,勾着他又来了一次。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情况却是与两日前反过来了。

        这回腰腿酸软异常的罗纱睁着带了几分媚艳的双眼望着穆景安吃吃地笑,反而神清气爽的穆景安不好意思,羞涩起来。

        “你可难受得厉害?我……我实在没法子了。你那样子诱人……我,我忍不住……”

        他甚少露出这样无措的表情,罗纱伏在他的胸口低低地笑。

        她知道穆景安定力极好,故而昨夜里成功,她……其实还是很开心的。

        他能为了她慌乱、迷失,嗯,她觉得,这很好。

        穆景安本还担忧她身子弱,此刻听了会儿她的笑声,就也绷不住,笑了。

        他将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慢慢顺着,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

        罗纱这时候还沉浸在诱惑穆景安成功的喜悦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扬着声音道:“嗯?”

        穆景安听着她埋在自己胸口发出的闷闷声音,顿了顿,说道:“毒的事情。”

        沉浸在喜悦中的罗纱终于想了起来,缓缓地“嗯”了声。

        穆景安便笑,只是这笑里,终究是带了苦涩。

        “我本不是有意瞒着你,我……”

        “我明白。所以我发现了,却没告诉你。”罗纱浅浅笑着,说道:“我也知道,你必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其实解毒的法子不是没有,只是太过于凶险又太过于痛苦,我……不想冒险。”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半晌没说话。

        其实这一点,罗纱是知道的。

        长公主昨日对她说过,吃那东西虽然凶险,但是可以将毒完全拔掉。而且只要能忍住疼,挨过去那一个月,就也没事了。

        两日前闻先生将这法子也告诉了穆景安,只是,他不肯。

        穆景安见罗纱愣在那儿,只当她在担心。他心中难过,许久后,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罗纱正想着长公主的话,他这样一问,恍惚间差点以为他在问自己怎么知道解毒办法的。稍微定了定神,她想起来,穆景安问的是她怎么发现自己中毒的事情。

        她略去了长公主那段,只将在叶府里发生的那一段说了一说。

        穆景安听到罗纱居然是从紫环的话中开始怀疑的,叹道:“把事情交给他们果然还是差了点,竟然不知道事先将话全部套好了,被你发现了破绽。”

        罗纱抿了抿唇,试探着说道:“我不怕疼。你让我试试那解毒的法子,如何?”

        “不行!”穆景安想都没想,断然拒绝,顿了顿,又笑道:“这毒虽然给你下了,可若是不触发它,基本上还是无恙的。”

        罗纱一听这话,奇道:“是什么会触发它?我注意下便是了。”

        穆景安含糊说道:“左右是不易得的东西,我替你留意着就行了。”

        罗纱笑着应了。

        既然他不肯让她受这样的苦,那就先不让他知道好了。过段时间回了国公府后长公主就会帮她解毒,那段日子熬过以后后再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虽然罗纱身子不太舒服,可今日还有事情要做,只得挣扎着起了身。

        穆景安便唤人端了药来给罗纱喝。

        罗纱不解,“怎的还要喝药?”

        穆景安说道:“调养身子的。”

        出乎罗纱意料,进来的是红倚。只是以往欢快的女孩儿,此刻却是内敛沉静,除了行礼外其他的话一个字也不多说。

        罗纱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那是在深深地自责,就也不多问,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待到红倚出了屋子,罗纱对穆景安说道:“既然那毒不易触发,想来也不是寻常毒物。既然如此,她们二人发现不了,也是难免的。”

        “嗯,”穆景安颔首:“说起来这事也怪不得她们。南疆之物本就难得,她们不识得是正常的。只是处罚她们的是聂先生和母亲,我也无法。”他叹息道:“早知如此,不如将阿一阿二留在你那儿了。”

        罗纱横他一眼不说话。

        阿一阿二就算留下了,也无法在晴夏院贴身照料。况且,红倚红绣这几年来待她当真是尽心尽力,毫无保留。

        不过……

        她蹙眉。

        南疆毒……又是南疆!以前孙氏用的毒也产自南疆。孙家和南疆有什么关系?

        再者……为何长公主会认得?

        两人收拾停当,便去了安国公他们那儿,因为程家人这日回荣昌府,二人要去送行。

        穆景安生怕罗纱不舒服,让人在马车里铺了厚厚的褥子,又让她在车上再睡会儿,只道到了地方后叫醒她。可是罗纱心里头装着事情,怎能睡得着?便只是倚靠在车上,同穆景安慢慢闲聊着。

        两人到的时候,程家众人已经收拾停当。大家说了会儿话,程家人就准备离去。

        老国公看着罗纱和穆景安走在一处,望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再想起前段时间穆氏的打算,不由得心中发酸。

        若不是穆家横插了一杠求了道圣旨,自己这外孙女儿,本来是可以嫁到程家的!

        他看着穆景安身旁的罗纱,越看越喜欢。望望淡笑而立的程博文,再瞧春风得意的穆景安,老国公心中越发地不爽快起来。

        自己的三孙子,明明不比穆家小子差!

        心里头那股子火气蹭蹭蹭往上冒,眼看着穆景安走近了,老人家便端起架子开始训诫他。

        穆景安先是怔了下,待到明白过来了,便不动神色地侧头看了程博文一眼。

        程博文无辜地摊摊手,穆景安朝他扬扬嘴角后,就乖顺地立在那边听着。无论老国公说了什么,他全都不反驳,一一应下做了保证,搞到最后,反倒是老国公没了说辞。

        国公夫人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待见到穆景安一直在那边洗耳恭听,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后,她才缓缓点了点头,再去瞧罗纱,神色间便有了些微的不同。

        “往年穆小子也常来家里玩,以后你们两人无事,就多来看看吧。”她这样说道。

        罗纱没想到外祖母主动同自己讲话,不由一怔,待反应过来,便很是高兴地答应下来。

        穆景安听到罗纱开心的声音,就眉眼带笑地看了她一眼,谁知就这一眼,又被老国公揪了出来当做错处,噼里啪啦又是一顿说。

        国公夫人倒是觉得两个孩子这样很好,不待老国公说完,就半拉半推地与他上了马车。

        穆氏瞥一眼在旁边由衷地替二人高兴的程博文,暗暗叹了口气,招手让罗纱来了自己身边,给她正了正发簪,理了理衣襟,携了她的手好生叮嘱了会儿,也跟着上了车子。

        罗纱转眼见到大表嫂潘氏也正要走,忙唤住了她,见左右无人挨得近,就匆匆问起邱氏的事情。

        “……表嫂可是认得她?”

        潘氏本想说那时或许是自己认错了,可看着罗纱那笃定的样子,知道那天的推托之词罗纱根本就没相信。她思量了下,说道:“说认识倒也算不得,只是在旁人家里见过,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罗纱听她如此说,知道她是不会说出在谁家里看到的了,便问她是在哪儿见到的邱氏。

        潘氏踌躇了下,只匆匆说了两个字“南边”,便同她道了别。

        但是就这两个字,也已经足够了。

        思及前些日子邱氏识得苦瓜的事情,罗纱心中有了计较。

        那时她就不明白,邱氏怎会识得这样南边的蔬果。

        如今再听潘氏如此说,她就明白了。看来,邱氏就算不是南方人,也必定是在南方待过段时日才是。

        可是,这与叶之南当初告诉她们的有关邱氏的情况有着很大的差异。

        到底是叶之南说了谎,还是说,邱氏连叶之南也瞒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肉无能星人表示……开头那段……我尽力了……

    95坠子和

        不管罗纱对邱氏的事情有多么好奇,她都没有时间再探究了,因为当日下午,她和穆景安就离开了箐州去往京城,而长公主和定国公穆青涯则是回了国公府。

        两人来到京城时,已经是时近傍晚。休息了一夜后,第二日准备进宫面圣。

        罗纱刚刚收拾停当,这时红绣拿了一封信来。

        前些日子红倚红绣姐妹两人很是消沉了几天,后来发现罗纱待她们与以往并没任何的不同之处后,方才慢慢放开了心结,回到了以往的样子。

        红绣见罗纱示意她将信先搁下、准备从宫中回来再看时,便笑道:“姑娘,信是少爷写的。”

        她口中的“少爷”会是谁,罗纱自然知道。

        因为这次罗纱成亲,许多亲朋赶了来。程家人离开箐州的时候,还有些亲戚未走,叶颂青是嫡长子,便比程家人稍稍迟了几日离去,留下帮着长辈们送走客人再去荣昌府。

        罗纱听到是他的信,就迟疑了下。

        昨夜里听了穆景安的一番话后,想到等会儿要见到皇上,她心中着实有些忐忑,故而方才不想看信。

        可是叶颂青说好了等回到荣昌府后再给她来信,怎么算,时间都还未到。他这样提早写了信来,怕是有要紧事情。

        罗纱想了想,还是让红绣将信拿了过来,准备先大体看看说的是什么。

        谁知一见到里面的消息,罗纱就沉默了。

        ……孙姨娘死了。

        说是突然抱恙,拖了一两日没能救回来。

        罗纱想起她们刚离开箐州的时候,阿二和阿三并没跟来,而是迟了三四日方才追上来的。想来,这事情,是他们做的。

        罗纱静坐着,望着手中的信笺,半晌,将纸张折了起来收好,轻舒口气,问红绣道:“景安准备好了吗?”见红绣答了声是,她起身让红绣帮着整理好了衣衫,便出了屋子。

        上了马车后,她依偎在穆景安身侧,喃喃说道:“我知道是你做的。”

        穆景安默了下,明白她说的是哪件事,就轻轻揽住她。两人相依偎着,一路无话,到了宫中。

        殿宇巍峨,罗纱却无暇细看。她心中只想着昨日夜里穆景安和她说起的事情。

        当时已经熄了灯,两人相依着躺在床上。罗纱本想问明日里见到皇上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只是她问出口后,穆景安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可还记得,我曾经答应他,等我们成了亲后要将一张图送给他吗?这次进宫,我还得将东西送去。”

        罗纱原本以为这次来京只是为了谢恩,毕竟他们的婚事是由皇帝亲赐,如今经穆景安一提醒,方才想起来,当时赐婚的时候,穆景安就提起还有张图。

        想到那时候皇帝拿到坠子时欣喜的样子,罗纱心中一动,问道:“那图……是做什么用的?还有这坠子,又是做什么用的?”

        其实她已经对坠子的用处好奇已久,但她却是一直将疑问憋在心中。如今在静谧的夜里,她放松到了极致,听到穆景安提起来,不由地脱口而出问了出来。

        只是她话出了口,却又有些后悔。这些事关穆家私隐,也不知当不当问,就又道:“若是不方便,也不必……”

        “有什么不方便的?”穆景安笑着,将她往怀里揽紧,“往后所有的事情都要你我共同面对,这件事,你也应当知晓。”

        他问道:“你可知,穆家最不缺的是什么?”

        “是什么?”罗纱重复了遍,细细想来,“难道是权?或者……钱?”她话说出口,自己先否决了,“不对,若当真是两样,他不会那样急着要才是。”

        “不错。”穆景安说道,捏过她一缕发拿在手中把玩,慢慢说道:“其实穆家最不缺的,是人。”

        “人?”

        “对!”穆景安侧过身望向她。虽是在黑夜里,罗纱却能在月光下看到那双眸子散发出的奕奕神采。

        “后人只道当年是穆家先祖同太祖皇帝共同打下的这片江山,但实际领兵的,却是穆家先祖,那些将士真正听命的,也是穆家先祖。大家原本想拥立先祖为帝,只是先祖不愿被权势束缚,拒绝了。待太祖皇帝登基为帝后,那些将士,愿意为官的便跟了太祖皇帝去,想留下来陪着先祖的,就成了穆家军、穆家人。”

        听到穆景安如此说,罗纱好像抓住了某处关键,问道:“那当时是跟着先祖走的人多,还是跟了太祖皇帝去的人多?”

        穆景安绕着她的发的手一顿,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自然是来穆家的人多。”

        他叹息了声,说道:“先祖也知太祖皇帝生性多疑,就把大部分的将士同他们的亲人悄悄送去别处,暗中安置好了。等到太祖皇帝稳固了权位,想要对穆家和穆家军发难的时候,却找不到那些穆家军了,就也没敢动穆家。”

        “原本先祖那样做只是想保住将士们的性命,结果却是他们感激先祖的一番苦心,沉心隐在那荒凉之地,一代代传接下来训练着后人,守护着穆家。”他将罗纱紧搂在怀里,隔着衣衫点着她胸前的坠子,“这东西,便是如今历代穆家家主的信物。我给舅舅的那个,却也不是假的,而是当年太祖皇帝未即位前,穆家家主的信物。”

        罗纱讶然,她没想到那东西如此重要,于是摸着坠子就想要将东西拿下来还他,却被穆景安制止了。

        “母亲也说,东西留在你那里更好,你就暂且收着它吧。左右穆家人都识得我,对我来说,有没有那东西,一样。”

        “那真正的图呢?”

        穆景安倒是笑了,“哪儿有什么图?那地方是爹爹亲自带了我去的。说起来那附近也着实容易迷路,我这样好的记忆力,也是爹爹带我走过六七回了,往后才能独自寻到。我说有这么个图,不过是怕他反悔我们的亲事罢了。”

        稍稍滞了下,他又道:“况且……我们也得给他这么个图,让他找到那么一些人。不然,若他时时惦记着穆家,穆家就丝毫动弹不得。长此以往,指不定哪天,穆家和穆家军,就都不在了。”

        他将罗纱抱紧,蹭了蹭,喃喃说道:“若不是有这隐着的穆家军在,穆家怕是早已没了的。”

        她努力挣脱穆景安的怀抱,问道:“那二叔领着的穆家军,不是穆家军?”

        穆景安看看自己空了的怀抱,满脸哀怨,但看罗纱急切的样子,就又笑了,“是穆家军,只不过是明处的。”

        见罗纱松了口气,他又接道:“就连阿一阿二他们,也是明处的。阿隐,也只能算是半暗处的。”他遥遥指向屋外,说道:“我们总要有所防范。真正隐在暗处的,不会示于人前。”

        “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当真有人?”

        “嗯。”

        “那,那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应当不会。舅舅目前不过是想寻到那些人罢了,应当会先拉拢他们,不成了再另作打算。若是不成……他或许会放他们一条生路,或许,会灭尽他们。”穆景安抿了抿唇,“若是后者,他下一个要下手的,便是穆家了。”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就算是后者,我也要保那些人平安无事!”

        罗纱听了心中大惊。

        是啊,若不是有所忌惮,穆家怕是早被寻了个缘由被皇家……

        难怪!

        难怪历代都要让公主嫁入穆家,恐怕为的就是想让公主们注意着穆家的动向,也用那扯不断的血亲关系来约束穆家!

        如今穆景安将东西给了皇帝,皇帝方才同意罗纱进穆家的门。

        猛然地,罗纱想到了长公主。

        一方是夫家,一方是皇家,长公主杵在中间,该有多为难?

        可是很显然,她选择了帮助穆家。

        想到长公主寂寥的背影,罗纱一阵心酸,叹道:“母亲,她,不容易。”

        “嗯。”穆景安听罗纱提起这个,就是一叹,“幸而母亲一心为穆家,不然,穆家这些年也不会如此平静。只是如今我们成了亲,往后这些事情,就要你我一同担起来了。”

        罗纱听他话语中一直将她与他联系在一起,心中更加坚定,极为认真地应了下来。

        难怪,难怪她和穆景安的联系在**会前就被切断。

        那时她刚从赏花会上回来没多久,想来是皇帝得知了赏花宴上穆景安待她不同,就盯上了她,进而从中阻挠两人的联络,试图从中发现什么。

        而穆景安自两人赐婚后,就再也没私自向她递过什么消息,看来也是想在那人眼底下低调行事,不再被那人揪住把柄。

        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那人都防得如此之紧,那么长公主行事的低调,便不难理解了。

        可是,那人是长公主的亲哥哥,穆景安的亲舅舅啊。而且还是,看起来无比疼爱他的亲舅舅!

        想到这儿,罗纱心中一下下地疼,像是有把钝刀,在她血肉上一下下砍下去。

        她环抱住穆景安,贴紧他的胸膛,闷闷地说道:“没事,只要我们一家人心齐,不会有什么事的!”

        穆景安就笑了。

        他的笑声通过胸腔传到罗纱耳中,低沉而动听。

        此时两人走在宫中,罗纱望着青石板铺就的路,明明太阳很大,阳光很刺眼,可她依然脊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只觉得每一步迈出去,都无比沉重。

        给他们引路的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穆景安小时常来宫里,公公跟他极熟,就边走边同穆景安说道:“许久没见世子爷了,您可有段时日没有来宫里了,陛下还常念叨您呢。”

        穆景安就笑:“前段时间忙着亲事,分不开身。”又望了眼公公,“你又不是不知道。”

        公公笑着不答话,看了眼罗纱,说道:“世子夫人好性子。”

        罗纱正沉浸在思绪里,冷不防他来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顿时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穆景安携了她的手,说道:“她初次来,未免紧张了些。”

        公公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就笑了笑。

        皇帝正在御书房等着他们。

        二人行了礼谢过恩后,皇帝就给两人赐了座,问起来穆景安近日的情况。

        偷觑了眼皇帝,罗纱看到他如今脸上丝毫瞧不出假意的笑容,想起昨日里穆景安的话,全身由内而外一阵阵泛着冷意。

        若是让旁人看到两人言笑晏晏的样子,定然觉得这果真是关系极好的舅甥。又有谁知道,两人一人在狠狠算计,一人在拼命提防?

        罗纱静坐了没多久,皇帝便让人领罗纱去别处吃点心。

        “御膳房刚送来的,热乎着呐。”领着罗纱离开的嬷嬷这样说道。

        罗纱就甜甜地笑了,一脸的满足。

        她进屋对着一堆的点心,心里想着昨日里穆景安的叮嘱,稳住笑容硬下心来一口口吃进嘴中,又一口口努力往下咽。

        点心其实很香甜可口,酥脆适中,只是罗纱也不知里面有没有掺了东西,味同嚼蜡。

        ——若是真加了什么东西,就希望来之前红绣给她塞在荷包中的药丸,能够管用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来寻她了。罗纱正要松口气,一听到来人所说的话,她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皇上和世子爷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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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两仪式 普通靓号 发表于 2013-9-18 00:56:26 |只看该作者
    96真图假

        罗纱去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和穆景安两人都坐得安安稳稳的,但是屋子里却充斥着紧张的气氛,有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因为两人的神色。

        皇帝满脸的志在必得,穆景安则是既愤怒又伤心。两人不言不语,仅仅是这样对望着,就让罗纱感到莫名的冷意。

        看来,是已经吵完了。

        罗纱这样想着,在迈过门槛的时候,觉得哪儿不太对劲,但只稍稍犹豫了一刹那便走了进去。

        她刚一进门行了没几步,就有脚步声快速贴近,两只手横插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罗纱微微蹙眉,那两名侍卫已经将手换做带鞘的刀,挡在她身前。

        罗纱抬眼看向穆景安的时候,又有两人走到了她身后,四人分立在她四周,将她堵在了中间。

        穆景安低低唤了声她的名字,也不顾皇帝在场,急匆匆走到她身边,看了眼那两把带鞘的刀,愤怒地对侍卫说道:“还不将她放开!”

        “你若给我真的图,我便将她放了。”皇帝气定神闲地走到二人身旁不远处,说道。

        “我给舅舅的本来就是真的!”穆景安失望地说道:“舅舅难道不信我吗?”他边说着,边望了罗纱的手指一眼,看到了她的手势,暗暗松口气。

        她将红绣给她带着的药丸吃了,那便好!若是她被喂了毒,那药起码可以护住她的心肺。

        罗纱听到皇帝的话却是悚然一惊。

        难道,他发现了图是假的了?

        可是只一瞬,她又镇定了下来。

        不对。本身就没有图,哪儿来的“假的”一说?必然是他疑心重,故而来试探穆景安的吧!

        罗纱想通这一点后,反倒是镇定下来。因为既然是试探,便应当不会下狠手才是。

        她正这样想着,突然,胸口传来一阵阵钝痛。极痛无比之下,又有一股血气向上翻涌,冲向喉咙。她努力闭着嘴想将这血气逼回去,可是喉头突地一阵恶心,胸口的钝痛紧随而至,她心神一颤,那股腥气就冒到了口中。

        穆景安本正同皇帝对视,谁知皇帝突然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他知晓皇帝望着的是自己身后的罗纱那儿,大惊失色回头看去,正看到一缕鲜红顺着罗纱的嘴角慢慢流出。

        “罗纱!”他大叫一声,矮□子想去看她情形如何,却被两柄刀横着拦住。

        罗纱努力地想回给他个笑容,谁知刚扯了扯嘴角,又有腥气冒出来。她闭紧嘴,可喉头一阵阵发紧,她阻挡不住,伴着一声轻呕,更多的血冒了出来。

        胸口越来越疼,从刚开始的阵疼到了现在连续的疼。她支撑不住,跪了下去,缩成一团。

        穆景安急得声音都发颤了,“你,你可还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

        都疼成这样了!都流血了!怎的还会好呢?

        皇帝负手而来,气定神闲对穆景安道:“若你交出真正的图来,这丫头就不会有事。”

        “我说过了!那就是真的!”

        穆景安再也顾不上面前之人是谁,怒气填胸暴吼一声。那平时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充满着悲痛与哀伤。

        皇帝却似乎很满意他如今的反应,可是微微颔首后依然说道:“我却是不信的。”

        穆景安怒瞪着他,胸口起伏半晌,别过脸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对着那几个侍卫,一人一脚狠狠踹了下去。

        那几个侍卫丝毫不动。

        穆景安急了,又朝他们狠狠踢了几脚,他们依然纹丝不动,将痛极的罗纱围在中央,不悲不喜。

        皇帝在身后哈哈大笑,穆景安身子一僵,跪坐到了地上,望向罗纱。

        随着他的动作,那两柄刀也缓缓下落,依然隔在他们二人中央。

        穆景安看着罗纱苍白的脸色和唇边的鲜红,有一刹那的冲动,想要将这几个围着她的人,狠狠丢出去,折磨而死。

        可是,他看到,罗纱对着他,悄悄做了个手势。

        他懂她的意思,那是说,不。

        她不让他这样做。

        可是不这样做,她怎么办?

        穆景安心中大恸,伸出手去想握住她的手。那两个侍卫看了眼皇帝,见后者没有任何表示,就也没拦他。

        将冰凉冰凉的手指放在手心,他想紧紧抓着,又怕弄疼了她。于是,只这样看着,却没有其他动作。

        也不知是不是他带来的暖意温暖了她的关系,罗纱觉得,如今已经没了血气上涌的感觉,只留下胸口极致的痛感,连绵不绝着,看不到尽头。

        她刚想对穆景安说句“我好多了,你不必担心”,才发现喉咙又干又涩,发不出声音。她轻轻咳了下,终于将这句说出口来,却又带出了血腥气。

        她见穆景安要起身,忙一把拉住他。

        她正蹙了眉用另一只手捂住口,就见穆景安盯着她的手,说道:“罗纱,你可知,我们这缘分,是天定的么?”

        罗纱怔怔看着他。

        他却没抬头,只定定地看着她手指的那一处,继续说道:“我想娶你,就让钱管事去叶家。可是你瞧不上我,觉得我脾气不好。那成,我改。好不容易我觉得自己改得差不多了,再想去寻你,你却是……”

        “我只想着尽快改好了再去见你,都忘了同你说声让你等着我,结果到了最后,你离我越来越远……”

        远到……他来不及娶她、来不及救她……

        他突然扬起脸来,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望着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己的罗纱,“我那时就想着,若是再给我次机会,我定然要好好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委屈。”

        他这样说着,忽地自嘲一笑,“可惜我又没有做到。”

        罗纱陷入他的话带给她的极大震惊之中。

        他说的是为了娶她而让钱管事去叶家,分明说的不是这次在晴夏院帮忙的事情,而是……暗指提亲?

        可钱管事何时提亲的?

        上辈子!

        她何时因了他脾气不好而拒了的?

        也是上辈子!

        可是,可是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他口中提到的事情,这辈子分明都没有发生过啊!

        除非……他也是重活了一回的……

        罗纱被这巨大的惊喜撞得头昏脑胀,嘴唇开合发不出声音。她欣喜地抬眼,却被他眼中的愤怒和恨意激得回了神。

        他要做什么?

        罗纱骤然紧张起来,用了最大的力气抓住了他。

        “我……我真的觉得好些了,你不必担心。”

        短短一句话,却让她又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穆景安看她痛苦的样子,当即用力拨开阻挡自己的两把刀,来到罗纱身边俯□子,搂了她问道:“你怎么样了?”

        罗纱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手臂,笑着看向他。

        穆景安心中了然。

        她眼中的神色,他懂。

        在那**会之前,当他发现她也是重生过来之时,他也是这样,震惊且狂喜着。

        如今再从她眼中读出相似的感觉,给自己心窝子处扎了一刀都没眨下眼的穆景安,竟然觉得眼眶湿润了。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侧,细细磨蹭着。罗纱被他拥着,费劲了力气,才抬起手来,轻拍了拍他的背。

        两人正享受着这短暂的平静之时,一旁的皇帝终于悠悠地开了口。

        “我原以为你对这丫头用心,全都是装出来的。如今看来……”他似是非常惋惜地一叹,“你倒真是个情种。”

        穆景安根本不抬眼。他拥着罗纱微微发颤的身体,冷冷说道:“舅舅过奖了。若您觉得那图是假的,尽可以烧了撕了。”

        “哦?”

        “东西,我已经不打算要回去了,左右信物不在我手里,那图我就算要回去也没什么用了。您若是不相信我,大可以再去寻真图。”他这样说着,将罗纱打横抱起来,准备向外行去。

        皇帝扬起了温和的笑容,说道:“景安你这话就见外了。朕一向体谅你,你也要理解朕的为难之处才是。”

        穆景安嗤了声,说道:“舅舅果然体谅我,竟然给罗纱下了毒。”

        皇帝见他这副样子,不以为忤,反而相信了那图应当是真的,心情开阔之下,穆景安说什么做什么,他暂时都不会计较,好心地解释道:“你这个傻孩子,你这么喜欢她,我怎么会给她下毒呢?”

        他望着罗纱,面带悲悯的微笑,说道:“我给她吃的,可是解药。”

        解药?

        窝在穆景安怀中的罗纱一听这话,不由心惊。

        她的毒,应当是孙氏下的无疑。可皇帝如今不仅知道她中了毒,而且手中还握有解药……

        原来如此。

        孙家背后之人,竟然不是二皇子,也不是六皇子,而是皇帝!

        皇帝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两样东西——信物和地图后,明显再不怕穆景安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默认一般说道:“以前不过是略施惩戒罢了。既然你们肯乖乖听话,往后我便不会再如此了。”

        很显然,他觉得自己没有下狠手而只是“略施惩戒”、没给罗纱毒药而是给了她解药吃,算是极大的恩赐了。

        可这怎能算是一种恩赐?

        这分明是将他们当做蝼蚁一般玩于股掌之上!偏偏他还极为贪心,非要被玩弄之人摇尾乞怜,过后还得向他感恩戴德!

        罗纱感受到穆景安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忙安抚地在他怀中蹭了蹭。

        她虽然也极为愤怒,可这个时候,面对着那个狠绝的人,绝不能乱了阵脚!

        穆景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深吸口气,垂下头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暴怒。

        这时,罗纱苍白虚弱的样子刚巧映入他的眼中。想着她方才痛苦的样子,穆景安心中难过不已。

        他这才知道,罗纱体内之毒的解药居然如此凶狠。

        难怪!难怪擅毒的闻先生提起这解药时,都面露不忍!

        这样子连续一个月,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他,都要极大的忍耐力方才能熬得过去,更何况罗纱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

        他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些,微微抬眼,看向那人明黄衣袍的一角,唇边淡淡地绽开一丝微笑。

    97解药

        罗纱心中一直绷着一根弦,丝毫不敢放松。直到穆景安抱着她出了御书房,她才松了口气。

        本想等到出了皇宫的之后问问穆景安有关前世之事,哪知她身子刚刚受损,这样猛地一放松,累极之下竟然昏睡了过去。

        她沉沉地睡着,再醒来,还未睁眼,就在规律的咕噜声中模模糊糊辨出了穆景安的声音。

        “阿四,你同阿二一起去。”

        穆景安的声音如此焦急,罗纱有些奇怪。她动了动想要起身去寻他,睁开眼,这才发现居然在马车里。

        难怪有咕噜声,难怪她方才觉得颠簸。

        她刚想撑起身子,哪知浑身无力,刚起来一点点,轻哼了声又倒了回去。

        一旁的红倚正在旁边看药材,见罗纱醒了,忙丢下手头的东西过来问道:“夫人,可要喝些水?”

        罗纱点点头,嘶哑着声音问道:“景安在哪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红倚没想到她开口就是问这些,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强笑着答道:“公子要同他们几人说话,怕扰了夫人休息,就去了另外一辆车上。我们……我们当然是回穆家啊。”

        回定国公府?

        罗纱疑惑。那样远的地方,怎的也不在京城穆府里稍作停留准备一下,就这样急匆匆回去了?

        罗纱有心要想,奈何全身虚脱无力,就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红倚想要探头出去,罗纱知道她这声要通禀自己醒了的事情,忙制止了她,说道:“若他有事,就晚些同他讲吧。”

        她听着穆景安声音急切,想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吧。

        红倚应了声,扶着她坐起来,又给她背后靠了个软枕,方才喂她喝水。待到一杯水下肚,罗纱觉得好了许多。红倚又将一直用小炉子温着的热粥倒了一碗出来。

        “夫人睡了那么久,应当饿了吧。吃些粥吧。”

        罗纱一看粥里面的材料,就知道定然是特意给自己煮来喝的。

        红枣、桂圆、枸杞……这些都是补血之物,想来,是因了她今日失血的缘故,穆景安特意吩咐人准备的。

        罗纱心中温暖,靠在软枕上,由红倚喂着,小口小口喝着。

        坐在驾车的车夫身旁的红绣本在侧耳听着穆景安的吩咐,此时注意到车内二人的谈话声,往里边探头看来,见罗纱醒了,惊喜不已,撤回身子朝了另外一辆车的方向扬声说道:“公子,夫人醒了!”

        穆景安的声音骤然消失,车子齐齐停了下来。没多久,穆景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车内。

        他看到红倚手中的粥碗,顺手接了过来,红倚就退了出去。

        罗纱由他喂着又吃了几口后觉得力气恢复了许多,忙道了声饱了。

        穆景安知道她刚刚身子受损,也不易一次吃太多,就将碗搁到了一旁。

        罗纱见他额头鬓角微有薄汗,忙掏出帕子给他拭着,“看你急得……方才是怎么回事?”

        穆景安滞了下,笑道:“哪儿有什么事情,我不过是吩咐他们去做些事情罢了。”

        罗纱只笑看着他,却不说话。

        穆景安望着她微笑的容颜,片刻后,无奈地叹息了声。他倚靠着软枕坐到罗纱身旁将她揽到怀里,闷闷地说道:“方才在和阿二阿四说话。我让他们先赶去国公府了。”

        “为何?”罗纱疑惑道,见穆景安欲言又止,又问:“我们不是都要回去的吗?怎的还特意让他俩先行?”

        穆景安用力将她搂紧,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我问舅舅要那药,舅舅说没有了,只今日一次的量。方才出宫后我就让阿二回家去拿药了,刚才想想不太放心,就让阿四也去了。”

        只那一次的量?皇帝会只有那一次的量?

        罗纱听了他的话后刚想笑,电光石火间,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长公主曾经说过,这解药,必须一日一次、连续吃足一个月方才能解。

        连续、一个月……

        罗纱当时没有问长公主,若是没能吃够天数能怎样,但是,依着长公主当时的表情来看,定然不会乐观了就是。

        难怪穆景安让立即启程。

        他或许想着,他们从这边往国公府赶着,而阿二他们自穆府取了药后再折回来找他们,再怎么说,都能缩短些时候吧。

        但是……

        定国公府地处江南,来回需得好些时日。就算如此费尽心力,又能提早多少时候?

        罗纱偏头靠在穆景安肩侧,心中又忐忑又难过。

        若是以往,她担忧的不过是哥哥叶颂青一人。后来他有了外祖家照料,她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只是如今,她初初嫁给穆景安,眼看着能望见两人的幸福了,如今让她再出些什么岔子,她,不甘心。

        穆景安不知长公主已经同罗纱提起过这药的药性和需要吃一个月的事情,此时见罗纱神色间有着掩不住的哀伤,只当她在担忧自己的病情,忙吩咐大家再休息会儿再上路,让罗纱安安稳稳多休息片刻。

        罗纱看着几人忙碌的身影,这才发现没看到紫艾紫环。她顺口问起来,穆景安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让她们和阿三一起去舅舅那儿找药了。”

        去皇宫找药?那皇帝怎会如此好心给药!

        穆景安吩咐他们的……怕是去窃药。

        可是皇宫又怎会是如此好闯的?那边的好手定然也不少。

        紫艾她们三个这一去,着实凶险。几人都是跟着穆景安长大的,不是被逼得狠了,穆景安不会轻易走这一步。

        罗纱心中担忧,“那解药……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吧……”

        穆景安缓缓摇头,“闻先生手中都没有,若想配出,要费许多功夫。如今怕是只有母亲和舅舅那儿有了。”他执起罗纱的手,说道:“为了你,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我总也得试试。”

        罗纱默默地反握着回去。

        两人正相对沉默着享受着片刻的宁静,突然,阿隐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惊了两人一跳。

        阿隐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只定定地盯了罗纱问道:“夫人方才可是提到了‘解药’?”

        见罗纱点了头,阿隐从怀中掏出一物交给穆景安,说道:“这是离开箐州的时候主子给我的,说是如果公子或者夫人寻一种解药,就将这东西给您。”

        阿隐话一说完,行了礼就隐去身形。

        罗纱和穆景安却是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长公主居然将东西交给了阿隐,以防不测。

        想来,长公主深知她的兄长、当今皇帝的性子,故而做了防备。

        “母亲……”罗纱咬了咬唇,最后叹道:“极好。”

        穆景安“嗯”了声,用力握紧了瓶子,吩咐阿一发出令箭让阿三他们回来,几人则在这儿稍作等候。

        如今有了解药,罗纱心中蓦地轻松了许多。

        她见穆景安也放松了许多,就笑着同他说道:“原来你们方才说了许久,都没有提到过‘解药’这两字啊。”

        穆景安神色复杂地摩挲着瓶身,半晌后一声长叹,喃喃说道:“幸好母亲心细,幸好。”他紧握住瓷瓶,侧首看向罗纱,“若是你这次出了什么岔子,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罗纱这时才发现,他居然在微微颤抖。

        原来,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居然如此之重!

        罗纱心中酸涩,忙上前依偎在他怀里,双手环到他的背后,安抚地轻拍着他。

        解药到手,她心中安稳了许多。

        就算是痛极,那又怎样?只要能拔除这毒,她就不惧!

        忍过了那些痛苦,她便能和穆景安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只要一想到这一点,罗纱就觉得,什么困难,都算不得什么了。

        “我是说真的,”穆景安见她在笑,只当她不相信,又说了一遍道:“若你真出点什么事情,我真不知怎么做才好。”

        “往后你就放心好了。”罗纱就笑:“我吉人自有天相!”她顿了顿,说道:“你是否也……重新活过了?”思及他那时在御书房的话,她肯定道:“而且,你知道我也是那样。”

        “为什么?”她追问,“为什么你知道我也是如此的?”

        穆景安笑着将她在**会前说起的话说了一遍。

        罗纱恍然大悟。

        那时她不知穆景安也是如此的,故而有些话,终究是说漏了。

        此时此刻,她想问的事情太多,比如,他为何发现后却不同她讲,再比如,他后来是遭遇了怎样的事情方才会这样。

        只是如今,她最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情。

        “你那时候为什么会让钱管事去提亲?”她咬咬唇,又道:“穆家世子,不是要尚公主的么。”

        前世的他和她,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人。她并不知自己为何会得他垂青。

        穆景安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再看她双颊微粉的样子,他就知道她害羞了,便低低地笑道:“你救过我一命,那时我就想着,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吧。”

        罗纱气恼地瞪他一眼,说道:“我可是认真地问的。”

        “我也是很认真地在答。”

        穆景安说完,见罗纱满脸不相信,叹道:“我说的是真的。”

        罗纱细细看他神色,见他果然不似在作假,更加地疑惑起来,“我何时救过你了?”她细细想了想,推推他道:“你别是认错人了吧。若是前世我当真见过你,绝对会记得的。”

        这样漂亮的肆意的少年,哪怕只看过一眼,想忘记,却也难。

        “我怎么会认错呢。”穆景安就笑,“你确实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你,”他指指自己,“前世的我、如今重活一世的我,怕是都不存在的了。”

    98相救

        静谧的夜里,弯月高挂,将清冷的光淡淡洒向人间。

        一个废弃的院落后有个草垛。草垛约莫有一人高,草叶早已枯黄,想来是很久前便搁在这里了。

        一只黑白花纹的猫儿夜出觅食,闻着空气中有股子不寻常的味道,便循着这味儿一路过来。地上有暗色痕迹,猫儿瞅着那痕迹,好奇地顺着慢慢走过去,却在离草垛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失了耐心,停了步子。

        忽然,有枯草朝它飞来。

        草叶已干,轻飘飘的,没飞出多远就已经开始下降,落到了猫儿身前两尺处。

        爱玩的猫儿这时才注意到周围有粗重的喘息声。它警惕地看看左右,就在这时,正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绽放的神采太过于浓烈,猫儿受了惊,喵呜一声飞窜出了破院子。

        少年望着跑远的猫,再看看落到地上的方才自己费力吹出的枯草,双眼中迸发出的光彩瞬间逝去,转为黯淡。

        就算用草叶将猫儿引过来,那猫儿也不会懂得去帮着叫人过来。如今自己气力已近乎全无,又何必白费这仅剩下的一丁点儿力气?

        可那猫儿是他到了此处后唯一见到的活物,他若不试试看,着实不甘心。

        这样偏僻的地方,又是半夜,怎的会有人来?

        若是天亮前还没人帮助自己,待到那些人天亮折返后发现他不见了,他恐怕,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他双臂又疼又麻,下意识地动了下,可就是这样极其轻微的动作,却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处,疼得他呼出声来。

        虽然极痛,但他早已筋疲力尽,因而这呼声并不太大。

        他知道这处地方极偏,离有人家的地方还有段距离,可他早已虚脱,虽然脑中想着应该继续前行,却是做不到了。

        他的双腿早已受伤,一只手臂脱了臼,他也是拼着最后的力气和毅力,用唯一一只完好的手臂朝着城里的方向拼命爬,方才到了这儿。

        其实,他本来还想要行得再远一些,最起码,能到有人的地方也好。可他,真的已经再无力气了。幸而这里有处草垛,他挨着后可以稍稍取暖,不然,就这样清冷的夜,他怕是一个时辰也熬不过去。

        夜空里的月清冷地照着他,他觉得头脑昏沉沉的,想睡,却也知道这时不能睡。

        可就算不睡,还能怎么样呢?难道,还想指望有人突然来到这个破落的偏僻地,发现他、救了他不成?

        怪只怪他没将父亲的话听在耳中,父亲想要给他几个好手来当随从时,他没答应!此时后悔,却是晚了!

        身上温度渐渐升高。

        他知道自己在发烧,若是不赶快救治,怕是要麻烦了。

        其实他也想过,都到了这个份上,左右无人来救,索性双眼一闭死去便罢了。

        可是,这让他怎么甘心!他甚至都还不知道对他下手的人是谁!

        想到这一点,他绝望的心才有了些盼头,想着再熬一些时候,再坚持一小会儿,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机。

        他正自嘲地笑着,谁知这时,他听到了极其轻微的人声。

        那声音极其微弱,他甚至都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头脑发胀听错了。直到那拖沓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他睁开酸涩的双眼看到了模糊人影,方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真的有人来了!

        看那瘦弱的身形,仿佛是个女孩子。

        他放下心来,来人应当不是那些人派来的。他忙出声呼救。可声音涩哑,怎么也没法大声叫出来。

        他生怕女孩儿听不到他的声音,心急之下,突然身上冒出了一股子力气。他用那个完好的手臂到处乱摸,情急下拽下腰间佩玉,朝那身影丢过去。

        他以为自己丢得很准,谁知道手臂却是根本没听使唤,玉佩直接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叮”地声撞到墙壁,发出一声脆响。

        少年正兀自懊恼着,谁知女孩儿似是听到了那个撞击声,转身朝了这边行来。

        他极其高兴。

        可等女孩儿靠近了,他才发觉对方有些不对劲。

        月光下的女孩儿很漂亮,只是异常瘦弱。但最为不寻常的是,她似是没听到他微弱请她帮忙的话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口中不断低低地极慢地重复着一个字。他仔细听了听,好像是“血”字。

        难道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又看到了身上的血迹,被自己的状况吓傻了?

        他顾不得其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急切地说着:“救我。”

        他的手因为长时间的爬行,早已布满伤痕和污血,在女孩儿浅色的衣裳上,留下了明显的指印。

        女孩儿却毫无所觉,只愣愣地看着他的手,继续重复着说道:“血……血……”

        少年有些绝望。

        这个女孩子,压根就没有在听他说什么,难道本就是傻的?可看她灵秀的样子,不像啊!

        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可他没时间细想。

        看看天色,他知晓,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太多了。父亲还未发现他遭遇了不测,若天亮后那些人发现他的尸身不见了一路寻来,定然麻烦。

        她,是他唯一的生机。

        少年对女孩儿细细说着,让她帮忙,请她去叫人来。

        他拿过腰间配着的金刀小挂饰,苦涩地笑笑。

        当初自己不肯学武,却偏偏佩戴了个这样的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他将东西放到女孩儿手里,试了试嗓子。也不知是不是心情蓦地放松没那么紧张了,虽然依然嘶哑,却也能稍大点声音说话了,便道:“你将这东西……送到钱家酒庄,交给……他们的掌柜的,就说,让他拿了这东西,去寻钱管事,你能记住吗?”

        他费力地喘息着说完,见女孩儿呆愣愣的一句话不说,心中大悲。

        她是没听懂,还是没记住?

        “若我求你,你能记住吗?”他期盼地看向女孩儿,“我不想死,你若是帮了我,我就不会死了。这样,你能记住吗?”

        他向来心高气傲,一个“求”字是这辈子头一次说出口。他只期盼,这个字,能换得自己的一线生机。

        “死……”女孩儿讷讷说道。

        少年大喜。

        女孩儿说的是他告诉她的话,她没再重复那个“血”字了!

        她果然将自己的话听进耳中了!

        “那钱家酒庄……你往前走几个街口,能看到路旁,有个极大极大的酒坛子,那东西旁边挨着的店,就是钱家酒庄了。你能记住吗?”

        他看女孩儿没说话,又重复了几次。

        可女孩儿还是一个字儿都没回答,片刻后,木木地转过了身子,朝外走去。

        少年看着她手中的小金刀,也不知女孩儿能不能将东西顺利送到。可此时……他决定赌上一赌。

        他不信自己运气如此差!

        女孩儿的身影渐渐走远,他的心也跟着慢慢往下沉,身上的温度不断升高,心里的凉意却渐渐泛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很久,他听到拖沓的脚步声在朝自己靠近。他脑袋发沉,反应了会儿方才愕然望去,发现女孩儿居然回来了。她手中已经没了那金刀,换做抱了个板子来。

        那板子不知道她是如何寻到的,上面有一个粗大的孔,显然是人拿来栓东西用的。

        女孩儿扯下自己发带,手上的带子,甚至是佩戴东西的带子……除了系着衣服的腰带,凡是带状的,她都扯了下来,穿过孔,系好。她用空濛的双眼看看少年,解下了他头上的发带,也穿过孔,系好。

        那板子不算太大,但是,让少年的大半个身子躺在上面,却是足够了。

        她用瘦小的身躯硬生生将少年挪到了板子上躺下,将那些带子握在手里往前拽了拽,板子便往前动了动。

        少年这才知道了她的意图。看着女孩儿吃力的样子,他心中五味杂陈,说道:“你可是已经将东西送去了?他们自会来寻我的,你且放心。”

        女孩儿却还是那样眼神直直的,好似完全没听见他的话,转过身慢慢走着,一下下拖着那板子往前行。只是,这次她口中的话却是变了,好像是“梅芳院”、“眉坊院”之类。

        少年又同她说了几次,见她毫无所觉,暗暗在心中叹息着。

        若是平时,他定要告诉她,这样往前走着,目标太大,被坏人发现的几率更大,倒不如让他在那边等着,左右钱家的人必然会去救他。

        可是仰头望着她那瘦小的坚定的身影,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也罢,既然她爱犯傻……那就由着她去吧。

        他见过的聪明人甚多,这样傻的,倒是头一次遇到。

        身上热度越来越高,他觉得自己的意识马上要离自己而去了,忽然听到了“砰砰”的敲门声。

        他猛地睁眼,才发现自己居然就在那“巨大的酒坛子”旁边。

        钱家酒庄的一个伙计来开了门,在黑夜里看到两人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问两人是谁、来做什么的。

        少年知道女孩儿不开口,忙嘶哑着说道:“让你们掌柜的来。”

        掌柜的很快就来了。

        他拿着蜡烛靠近女孩儿和少年,待看清少年的样子后,他大惊失色,正要扶起少年,女孩儿却是从怀里掏出一物搁到了他的眼前。

        赫然就是那小金刀。

        少年心里顿时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原来她方才并未走远,而是去寻板子去了。

        他让她去送信,她却不放心将他一人丢在那儿,非要想办法带着他一起去。

        虽然这样做太过于傻了些,可就是这股子傻气,让他心中涌起了感动和酸楚。

        掌柜的刚刚接过那小金刀,女孩儿唇角突然绽开了个笑容,“砰”地下,倒到了地上,晕过去了。

        少年此时也已经支撑不住。

        他拼着晕去前的最后一丝清明,叮嘱掌柜的道:“路上的血迹,你想办法处理掉。再通知钱管事,让他帮忙找个可靠的大夫,帮忙照顾下这丫头。只是有一点,她今日遇到我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准说出去。”

        他生怕这不谙世事的女孩儿因为帮了自己的缘故,被那些个人记恨上。

        眼看着掌柜的郑重应下了,少年才安心地合上了眼帘,陷入了昏迷之中。

    99汤药

        穆景安同罗纱说起那晚的事情时,心中犹自泛起阵阵波澜,神色间又柔和了许多。

        罗纱却是有些不敢置信。

        “你说……我那晚迷迷糊糊跑出府后,救了你?”

        她怎么也没想到,前世时,在梦纺院见到孙氏杀死那小妾后,她浑浑噩噩间跑出家中,竟然救了穆景安……

        当年她高热几日后醒来听人说起后,也只知自己跑了出去被人救了,而后发烧大病一场,从而得了那哑症。

        少时她在梦纺院中想起来了孙氏杀死小妾之事,才知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受了过度的惊吓导致心神混乱。如今听了穆景安的叙述,她却是刚刚知道,那晚竟然还有和穆景安相遇这一遭。

        穆景安望着她惊愕的样子,淡笑着给她捋起鬓边发,说道:“那时我便觉得你神色不对,后来去了梦纺院那一趟,方才将前后之事串联起来。”

        他说着便是一叹,“有时想起来,我也不知是该感谢孙氏将你吓成那样,还是要痛恨她了。”

        若是没有罗纱被吓,就没有他与罗纱的相遇。但若是罗纱没被吓,前世或许也不会得了哑症而处处受到难为。

        罗纱听了他这话,倒是当真认真细想了会儿,最后得出结论,“我倒是觉得,有了那一遭更好。”

        虽然前世之时过得不好,但如若果真没有那晚发生的事情,她今日还会不会站在这个地方,都还难说。

        对于能够经历当前这一世,她还是极其庆幸的。

        穆景安听她这样回答,开心地拥紧了她。

        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很高兴能遇到他?

        这样想着,他心中欢喜万分。

        这时,屋外响起了阿三他们的说话声。

        穆景安安顿好罗纱,看着她躺下休息后,方才出了车子去见他们。

        刚刚对着他时,罗纱倒还没来得及细想。此时听着他在车外的说话声,她慢慢回想着他说过的话,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说“以身相许”当真是认真的。

        说起来,自重生后认识他以来,他出手帮助母亲、帮助她,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他主动去做的。而她,也是在这一件件的事情里,感受到了他的好、与他慢慢亲近起来。

        难道自打他重生起,就在刻意接近她?

        可她……却连见过他都不曾记得了……

        一想到这一点,罗纱就不由得懊恼万分。

        晚上她很是纠结地同穆景安说起这事儿,穆景安就笑她:“多大点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亏得你还放在心里。”

        他钻进被中,摸着她凉凉的手,皱了皱眉,语气不变地说道:“无论我当初做过些什么,如今我们两人能在一起,这就够了,其他的,你无需多想。”

        罗纱笑着颔首,钻进他的怀中取暖。

        自从开始服了解药后,她的身子就偏凉,穆景安温暖的怀抱就显得尤其诱人,让她不由自主就想靠过去。

        如今解药有了,一行人却依然继续往国公府赶去。

        罗纱上次在皇宫里服药是在巳时,往后的每日里,到了这个时辰穆景安便单独在车中守着她,也不许其他人靠近,默默陪着她度过那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车子行了二十天左右方才到了国公府附近。

        那日傍晚时到了临近的一个城镇,穆景安都准备寻间客栈住下了,谁知却有长公主派来的人行上前来,同他低语了几句。

        穆景安当即带人连夜赶了回去,半夜临近丑时方才到了国公府。

        其他人各自散去,穆景安带了罗纱从后门而入抄着近路一直行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罗纱闻着院中的馥郁花香,心中略定。

        两人进到屋中时,长公主早已等在那儿。见到罗纱后,她探了探罗纱的手和额的温度,神色不变地将穆景安赶走后,携了罗纱往里行去。

        “药汤早已备好,你每晚泡一泡,第二日便没那么难过了。”

        罗纱在路上已经听穆景安提起,长公主一回到国公府就开始让人准备药材,前天刚刚全部凑齐,知道了她们的行程后,昨晚就开始熬药了。

        长公主带了罗纱去往后院。

        那里有几间小屋子,其中一间是为罗纱收拾出来当做卧房的,布置得雅致精巧。长公主带她熟悉了下卧房后,便领了她去隔壁那间。

        其实罗纱一进到后院,就发现药味已经取代了花香弥漫在这周围。如今行到那间屋子外还没进去,药味已经极其浓烈了。

        罗纱这些时日因了“药”之一字吃了极大苦头,且不论是“毒药”还是“解药”又或是“药汤”,凡是与药有关系,她都有些犯怵了。

        只是,虽然身体在抗拒着这种味道,她依然咬了牙跟着长公主慢慢行到屋中。

        屋子不大,窗子全关得牢牢的。当中一个大浴桶,里面盛满了浓浓药汁。药汁呈褐色,表面还冒着淡淡雾气,显然是有一定热度的。

        罗纱是闭着眼狠下心迈进去的。

        全身泡在热热的药汁中,闻着那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味道,她痛苦得脸都要发青了。

        长公主见状,倒是笑了。

        她坐在椅子上,单手支颐,望着罗纱纠结的神色,将她大大赞扬了一通后说道:“我最怕药味儿。当年我遇到这事儿时青涯让我泡药汤,我不肯,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一遍,连门都卸了。最后还是他铁青着脸将我砸晕了丢进去的。”

        思及往事,长公主面上带着淡淡笑容。

        罗纱先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她倒是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长公主居然怕药味儿。

        可琢磨了会儿后,她才回过味来。

        难怪,难怪长公主认得这毒药。原来,她也中过此毒?

        “母亲当年……是怎么回事?”她试探着问道,也不知长公主肯不肯说。

        长公主见她将心思放到了此事上,全身放松下来没再抗拒着药了,暗暗松了口气,很是思索了会儿,最终摇摇头说道:“具体是怎么中的,说到底,我也是不太清楚。不过给我下毒的和给你下毒的,肯定是同一个人。”

        罗纱第一个反应是孙氏,紧接着意识到,长公主说的,分明是皇帝。

        “那孙家……”

        “孙氏祖母的姐姐乃是我母后的贴身侍女,终身未嫁,生前一直伺候着母后,只是她三十多岁时就因意外死了,记得她的人,应是不多了。”

        罗纱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这样轻描淡写地就将孙家和皇帝之间的联系说了出来。

        长公主见她这样讶异,就也笑了,“你问我,我自然会告诉你。景安他向来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从不会问我们什么,都要自己去查。既然他不问我,我当然不说。”

        罗纱想想,依着穆景安的性子,还真是那样的。

        穆景安先前只是查了孙家和盛家还有六皇子的关系,并没怀疑到皇帝身上。

        在路上时,他说起开始怀疑皇帝和孙家有关系,还是因为那红珊瑚盆景。那物的最终的去处,是皇宫。至于罗纱和他提起的龙纹四方尊,虽然尚未寻到,却也是应该在宫里。除了那儿,没什么地方是穆景安的人找不到的。

        其实他不派人去搜皇宫,不是因为不敢去,而是怕打草惊蛇。

        罗纱正出神着,就听长公主说道:“你或许不知道吧……其实你中毒,和我还有一些关系。”

        长公主说着,站起身来,试了试水温。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划过褐色水面,泛起一阵涟漪。

        “那人睚眦必报,什么事不合了他的心意,他都要怀恨在心。当初因着我和叶之扬的事情,他恨了叶之扬,后来虽然叶之扬寻了个借口脱离了叶家,可他却不肯放过叶家。当初叶之南要纳妾,就让孙家想办法将孙氏送了进去。”

        罗纱大致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

        皇帝将孙氏送进去,是想利用孙家人的狠戾,搅乱叶家。

        思及亡母,罗纱心中大恸。若不是皇帝让孙氏进叶家,母亲必然不会遭遇这等事情!

        长公主是说,孙氏能害到罗纱,是因了她的关系,皇帝将孙氏送进叶家吧!

        可罗纱却不这样以为。

        “景安和我走得近,他早就注意到了。没有孙氏,他也会想到其他法子来害我。”

        “或许吧。”长公主叹息着,“嫁到穆家不容易,往后你遇到的事情必然不少,虽则有我同景安护着你,但是难免有疏漏之处,你且小心些。”长公主说着,侧过眼去看罗纱,却见罗纱神色间一片坦荡,毫无惧怕之心,暗暗颔首。

        长公主见罗纱神色间隐隐显露着哀痛,生怕罗纱这样心绪波动着泡药汤会影响到身体,暗暗后悔不该在这时说这些,转而聊了些别的。

        罗纱渐渐放松下来,只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长公主悠悠然地又说了会儿,过了片刻后,她才发现没有听到预期中罗纱的答话,偏过头去看,就见罗纱将头歪靠在桶沿,已经睡着了。

        长公主先是失笑着摇摇头,而后记起罗纱这是自吃解药起第一次泡药汤,就愣了愣。

        当年她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穆青涯一早就让人备齐了药材准备好药汤,她泡过药汤后方才开始服的解药,尚且痛苦到生不如死。

        如今罗纱却是硬生生单凭意志力熬了二十天……

        她望着罗纱的睡颜,轻轻叩着扶手。

        罗纱这一觉睡得极好,前些日子日益发冷的身体头一次不需要穆景安的怀抱就能温暖过来,故而等她睁开眼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床上的。

        由红倚服侍着起身时,罗纱神清气爽,问起长公主在哪儿,这才知道,云姨娘来了,在长公主那儿。

        罗纱想了片刻才记起来,这云姨娘是谁。

        贺云宜,永乐侯的妹妹,穆青涯的妾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胃疼,疼得好销魂……

    100虚实

        罗纱既已醒了,略用了些早饭后便去给长公主请安。

        那解药性子太烈,罗纱服用之后时有呕出血来的情形,到底是伤了肠胃的。故而这些日子里,她只用煮得稀烂的米粥为食,菜蔬都未敢沾半分。原本就瘦的身子,越发显得娇弱了。

        她一出现在厅里,长公主望着她单薄的样子,就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不显。

        罗纱到的时候,云姨娘还未离去。罗纱转进屋时刚好见到了她,粗略看了眼,面容看上去好似是温顺和蔼的样子。

        敛神行到长公主面前,罗纱恭敬地行礼问安。

        长公主刚和她说了两句话,就有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响起:“都这个时辰了……嫂嫂怎的现在才来?”

        罗纱极快地睃了长公主一眼,见长公主不悲不喜没有任何表情,她抿了抿唇,并未立即开口。

        她方才进屋时就发现,除了那位云姨娘外,还有个漂亮的女孩子也在厅里。

        长公主只有穆景安和穆景霖两个儿子。看着女孩儿和云姨娘亲昵的样子,罗纱便知这应当是家中唯一的女儿、穆景安那位庶妹了。

        由于罗纱身子不适,穆景安并未和罗纱详说过家中情形。至于穆静莹,罗纱只知她比自己年长一岁,其他情形均未知晓。本想着到了府里后再详细问问,哪知道今日就遇上了。

        还是这么个情形。

        罗纱有些搞不准长公主待这穆静莹的态度,看似好像很纵容她,可罗纱又觉得长公主并不喜她,就有些踌躇。

        这时云姨娘开了口急急说道:“静莹她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望世子夫人不要怪罪。”

        “静莹说的也有道理,”这时,长公主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今日里是有些迟了。怎会如此?”

        罗纱垂着头有些疑惑。

        方才她在屋里听红倚说,长公主知她身子不舒服,故而特意叮嘱了不要早叫她的。如今却是如此……

        想到长公主的转变是因了那母女俩在而如此的,罗纱心中有了主意,躬身说道:“这些天连日赶路,有些累着了。”

        “昨日里你到得晚,这次就也罢了。”长公主不快地缓缓问道:“不过……你平日里也是这时候起来的?”

        此时罗纱已经有些明白,长公主是故意如此行事。可她尚且摸不准长公主此时是什么意思,试探着说道:“在家中的时候,约莫比现在要早一些……”

        她在等长公主开口,可长公主毫无动静,罗纱就知道自己还未说道长公主满意的点上,心念电转间,又道:“这几日同景安赶路,有时候起得迟了些,”她听到长公主淡淡应了一声,就略松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些天习惯了晚些起来,就耽搁了。”

        “没人盯着,难免就会倦懒些。”长公主说道:“这几日你先住我这里,我教你些府里的规矩,免得日后还要做错。”

        长公主语带责怪,罗纱听了后忙不迭地应了声“是”,乖顺地立到一旁站着了。

        云姨娘同穆静莹又略坐了会儿便告辞了。

        待她们出了屋子,罗纱侧头看着长公主,长公主朝她勾勾嘴角,手中端着茶盏,继续一下下慢悠悠轻撇着茶末。

        罗纱盯着她的手看着,眼瞧那茶盏轻碰到杯沿第七次,长公主突然一扬手,那茶盏就跌倒地上,碎了。

        罗纱没料想到,被那碎裂声惊了一下。

        她努力定了定神,方才理会到长公主的意图——在屋外的人听起来,好似是长公主朝她发了脾气,故而摔了茶盏。

        她自然知道长公主待她极好的,可是那母女俩却是不知道的。

        如今这样一番做下来,长公主像是特意在告诉旁人,她是为了“教导”自己方才让住在这里。

        长公主责怪自己是给那云姨娘看的,这一摔自然也是给屋外的母女俩听的。

        难道,长公主在刻意做出责怪自己、与自己不亲近的样子来?

        可这样不会欲盖弥彰吗?

        还是说……长公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时间,罗纱想不通长公主为何如此,很是疑惑。

        “这府里的事情,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谁又说得准?”

        长公主见罗纱低头沉思,单手扶额偏着头笑看罗纱,说道:“记住,在这府里,你只要多看、多想,却不要多说。如果拿不准主意,来问我或者景安便可。”她顿了顿又道:“若是没碰到我俩,问青涯也是一样的。”

        罗纱将长公主的话默念了一遍,道了声是。

        长公主笑望着她,说道:“你赶紧去吧。”她转眼望了望门的方向,“回来的时候小心着些,等会儿怕是有人会去寻你促膝长谈了。”

        长公主催促她,是因为到了罗纱服药的时辰了。

        方才罗纱起身已经是临近巳时,此时罗纱还要赶去穆景安那里服用解药——这是穆景安昨日里坚持的,他要亲自看着罗纱用药。于是别过了长公主后,罗纱急匆匆朝穆景安那边行去。

        乍看之下,她这样倒有几分像是在长公主这里受了气,再委屈地去到穆景安那里了。

        穆景安早已等在院门处,见罗纱来了,一把拉了她就往里行去。

        “怎的这样晚?听说云姨娘去母亲那里了,可是真的?”

        听罗纱“嗯”了声,“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遇到了。”

        穆景安嗤了声,说道:“平日里也没见她那样殷勤,如今你刚来,她倒是去了。”他紧了紧握着罗纱的手,说道:“下次你若是听说她去了,不要管她,只管先来我这里,过后再去向母亲请安便是,母亲不会怪罪的。”

        罗纱只听外界传闻的时候,以为云姨娘会是穆青涯最为喜爱的。可凭着这些日子和穆青涯、长公主、穆景安的接触,她又觉得传闻不见得全是真的。

        “那穆静莹呢?”

        “她?”穆景安奇道:“她那人整日里莫名其妙的。你理她作甚?”

        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感觉。

        罗纱心中越发肯定,外界对于穆家的传闻……当真是算不得数的。

        可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明白,只能等日后细想了。

        吃了解药后,罗纱才真正体会到昨日所泡汤药的效果。

        前段时间里,她每次吃了解药后,不只是胸痛无比,还全身发冷。偶尔血气涌上来,更是痛苦无比。

        如今泡过了汤药后,血气上涌和发寒的感觉轻了许多,就连胸痛,也减轻了两三分。

        这一天的巳时,是罗纱这大半个月来,度过得最为轻松的。

        过了许久后,待罗纱好了一些,穆景安又亲自喂她用了些不带米的清粥。看着她瘦弱的样子,他心疼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只一味地问:“要不我明日去母亲那儿陪你?”

        他坚持要陪罗纱度过服药的时间,本来他问了长公主能不能在长公主那里陪着罗纱用药,长公主本来要同意了的,可后来罗纱说,要来穆景安这里,长公主想了想,就答应了罗纱的提议。

        长公主坚持罗纱晚上要在她那儿睡,两个院子相隔颇远,穆景安此刻见罗纱如此难过,想到她每日都要这样来回,就又提起了这事。

        罗纱却是笑了。

        “你当我为何要在这里?”她指指这屋子,“这是你的屋子,也是我二人以后要住的地方。”她随手拿起案上的书卷,又摩挲了下旁边展开的一副字,她望着那熟悉的字迹,笑了,“这里到处充斥着你的气息,我待在这儿觉得没那么陌生,就觉得痛苦也少了很多。”

        穆景安听得心酸。

        有时候他也想过,若不是他坚持将她与自己一点点牵扯上、有了羁绊,她或许就能开开心心地过着寻常的日子,哪需要经历这些?

        可是,若是不跟着他……难道让她跟别人走?

        绝不行!

        他这样想着,将罗纱揽进怀里,闷闷地说道:“刚才疼得厉害吗?”

        罗纱正对着他写的字笑,冷不防他来了这样一下子,就笑道:“有点儿。”

        穆景安知道她向来能隐忍,口中说是“有点儿”,必然是极疼了。

        他又紧了紧手臂,“再过几日就好了。如果疼狠了熬不住,你咬我掐我,怎么着都成。”

        罗纱就没好气地横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倒是气乐了,开玩笑般地轻轻拧了他一下。

        她本就身子弱了许多,这一拧本来就没打算用多少力气,故而到了穆景安身上,就跟被轻轻捏了下没什么两样,结果害得他很是心神激荡了下。

        可罗纱现在身体着实不好,他努力平复了半晌,咬着牙说道:“且再等十日,十日后……”

        十日后怎样,罗纱自然是明白的。她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觉得身体好许多了,就叫上红倚准备离去。

        穆景安本追了出来,可有人来禀说是有事需要他处理。

        罗纱知道他前些日子离开颇久,此刻回来必然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便一再向他保证自己身子已经恢复得好许多,可以独自回去了。

        穆景安细看她神色,见泡过汤药后,罗纱就算是吃了解药,脸上也不再那么苍白了,就也放下了几分心。

        离了穆景安那里,罗纱也不要红倚带路,只随意地慢慢走着,欣赏着路边的美景。

        谁知她刚上了一处水榭,就听有人欣喜地说道:“世子夫人也在这儿?这可太巧了!”

        罗纱一听她声音,就顿了顿。侧身望过去,果然,是云姨娘。

    生きているのなら神样だって杀してみせ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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