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0后原创作者社(90 Original Club)

    找回密码?
    查看: 2117|回复: 31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重生之叶府嫡女》作者:子醉今迷(完结)

    [复制链接]
    字体大小: 正常 放大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12.66%

    10金牌写手Lv.ZR
    243349/432000
    冒险者排名:43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残破的羽翼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23:29:3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晋江VIP2013-07-18完结
    总点击数:347389  总书评数:632 当前被收藏数: 1992 文章积分: 27,361,906

    文案
    前世艰辛凄苦,重生后罗纱绝不容许自己重蹈覆辙。

    挑良师择益友、对付庶姐整治姨娘,

    她事事筹划处处谋算,却不知已有人将她的一生“算计”了去。

    幡然醒悟时,那肆意张扬的少年已扎根于她的生活。

    前世错过的两人,如今得续前缘。

    二人誓要携手并进,踏平一切阻力!

    内容标签:重生 情有独钟 宅斗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罗纱,穆景安 ┃ 配角: ┃ 其它:前世错过,今生续缘。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立即注册

    此贴共有 0 人浏览过
    最近访问 头像模式 列表模式


    转播转播0 收藏收藏0 支持支持0 反对反对0 追楼主0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13.05%

    10金牌写手Lv.ZR
    244192/432000
    冒险者排名:41
    沙发
    昆仑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2:36:47 |只看该作者
    1果真是“好亲事”!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一身大红嫁衣的叶罗纱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冷冷地听着喜娘的说辞,冷冷地听着屋内众人的贺喜声,面上纹丝不动,仿若是一尊雕像停在那儿,毫无半点生机。

        屋子里的人说得久了,发现她没反应,就互相使了个眼色,交头接耳地出去了,屋中只留下叶罗纱与喜娘二人。

        “果然是个不好相与的,也亏得叶夫人能忍了她。”

        “就是,还处处为她着想,给她找了这门好亲事!”

        那些人口中的“好亲事”几字一入耳,原本宛若木人的叶罗纱突然绽开了个笑容,只是那笑容带着那样深的恨意,惊得正在梳发的喜娘手一抖,梳子便掉到了桌上。

        叶罗纱死死瞪着那梳子,半晌后,挪开眼看了看喜娘缓缓朝她比划了几下。

        喜娘正要捡起它来,门“砰”地下被人踹开,吓得喜娘将刚拿起来的梳子又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这个喜娘是生手,第一次来帮新嫁娘梳头,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吓得她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叶罗纱顺手扶起她,比划着想告诉她自己无所谓,但看见喜娘那迷茫的神色,她想到寻常人是看不懂手语的,就叹口气随她去,自己则拎起裙摆跨着步子走到刚进到屋的来人面前,抢过他手里的金镶红宝石头面,忍受着扑鼻而来的脂粉香气,用手语无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叶颂青勾着嘴角笑道:“我的好妹妹成亲,我这做哥哥的总得来看看啊!”双眼却是动也不动地盯着叶罗纱手里的东西猛看。

        叶罗纱望着他眼底的贪婪,心中一阵厌恶:不用你来!你给我走!

        “说着”,就把头面放了回去,顺手要将门边桌上放的首饰钗盒拿起来。

        叶颂青按住盒子一把将她推开,见叶罗纱跌到地上也不多看一眼,而是急吼吼地看着首饰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丝毫没有损伤才放下了心,转而从里面挑挑拣拣,口中啧啧称道:“娘亲这次可是给了你不少好东西……”

        话锋一转,他嫌恶地看眼叶罗纱,说道:“你居然藏着掖着也不肯给我分点儿!有你这样做妹妹的么!”

        叶罗纱就这样坐在地上,初时还有些激动的神色渐渐也平静下来,慢慢归于冷漠。

        不得不说,继母将哥哥教养得是“极好”的,如今他这样翻捡首饰时的表情,也就她知他甚深能看出他的贪婪心思,旁的人瞧来定会只觉得赏心悦目,恍然就像是个风流倜傥的大家公子在兴奋地谈诗说词一般。

        也是,用金钱堆起来的嫡长子,可不就得是这个样子?

        看起来好似世家子,其实就是个草包子。

        叶罗纱无声地嗤笑了下,撑着手自己站了起来,一把夺过叶颂青手中之物塞回首饰盒就朝梳妆台走。看见喜娘惊疑不定地在她和哥哥之间来回看着,叶罗纱将手中之物啪地下重重放到桌上,朝喜娘指指示意给她戴上。

        叶颂青急吼吼地跑过来就要夺,口中说道:“你就要成国公夫人了,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怎的还稀罕这些?不如全都给了我吧!哥哥我最近可是手头紧得很。好了好了,念在你今日要走了,哥哥我只拿一个便罢。”

        叶罗纱气得手都抖了。

        一个两个都说是“好亲事”!

        如今就连自己的亲哥哥也这样说!

        她等了这许多年,就是等孙氏为她挑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太差的人家不行,那会显得孙氏亏待原配留下的孩子;太好的也不行,她嫁得好了,孙氏心里膈应。

        终于在七姑娘同大学士家嫡长孙定亲后的第三年,五姑娘叶罗纱她等来了自己的第二个姻缘。

        嫁给堂堂镇国公,谁敢说个不好?

        就连她的父亲,风度翩翩的叶大人,也直夸孙氏是个好母亲,给儿女们找的亲事个个都好。

        叶罗纱不想争辩。

        她不答应,旁人也只会说她不识好歹,断不会说继母一句不是。

        她不能再给孙氏一个留下她的借口。

        当年孙氏想让她嫁给穆家少爷时,她是不肯的。

        虽是那人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可谁人不知他性格暴躁又是个瘸子?

        其实叶罗纱不介意他的腿疾,自己也并非十全之人,又怎会这样要求他?只是她不想未来的夫君是个脾气暴戾的。

        她把想法告知孙氏后,孙氏便跟众人说,叶罗纱看不上这门亲。

        在孙氏的刻意引导下,大家都晓得了叶罗纱定是觉得世子爷的身份还是太低,毕竟,她的亲外祖是安国公——虽然好些年前已经断了来往,可嫁高娶低嘛,叶罗纱要嫁,得是个皇亲国戚的身份才衬得起。

        在众人体谅理解的目光中,孙氏扬言一定要给叶罗纱找门实打实的好亲事。

        这一拖,就是七年。

        叶罗纱微笑。

        若是她再不嫁,一年年等下去,熬到没人肯娶她、她嫁不得人了,那也是她太挑剔的关系,跟孙氏可没半分关系。

        可这镇国公……

        叶罗纱望着叶颂青心满意足地拿走那头面,转眼看着大红的喜字和那些剩下的首饰,咬着牙不让自己的泪流出来。

        虽说她已经二十一岁,可这镇国公已年过五十,太大了些不说,身体又是极其孱弱的,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归西了。

        不过,他倒是皇亲国戚了,镇国公的一位表侄女可是入了宫的贵人。

        叶罗纱面上笑得清冷,心中有苦说不出。

        十几年前的一天,她没来由地高烧不退,人虽然救回来了,可一把好嗓子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许多大夫都给她看了病,可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要好好调养或许还有救。

        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大夫,说是她应该是有心病,若是心病解了,便可消除障碍,发出声来。

        可她清醒后压根就记不得昏迷前的事情了,又无人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哪来的“解开”这一说?

        屋外锣鼓声震天响,叶罗纱却感不到半分的喜悦。待到喜娘将帕子盖到她的头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终是要离开这个成长的地方了,不由留下了泪水。

        不是伤心,不是难过,而是悔恨。

        她恨自己自小识人不清,轻信了孙氏,听了她的花言巧语将母亲的嫁妆全数交给了她,从而使得她更加肆无忌惮、有机可乘。

        她也恨自己优柔寡断,在看清孙氏为人后却不知为自己辩驳,等她想要去这样做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她更恨这老天不公,将她那年高烧前几日的记忆抹得干干净净,让她记不起到底是为了什么失去了声音,从而让这哑症伴随了她十多年。

        伏在喜娘的背上出了屋子,叶罗纱发现自己的手背渐渐聚起了水珠。抬头望去,才发现天空居然下起了雨。

        分明刚刚还是晴天,如今却是这样……

        叶罗纱微笑。

        难道老天也在替自己哭吗?

        可是哭有什么用?

        难道还能一切重新来过?

        雨越下越大,短短的距离,已经从毛毛细雨变成了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到身上些微的疼。

        下人们兵荒马乱地弥补着下雨造成的不便,叶罗纱却却没人管,仍然被喜娘背着一步步走向轿子。

        很奇怪,她居然能听到孙氏在远处的屋檐下凉凉地说着“真是不不省心的,连出嫁都那么麻烦”,也能听到父亲在屋里嚷嚷着“可不能误了吉时,你们快一些”。

        她暗暗想着,那就这样吧,离开了,更好。

        就这样吧。

        刚在轿内坐定,她扯下红盖头扒拉着湿发,就听外面有人惊慌叫道:“马惊了!”

        继而有人大喊:“不好了,马朝新娘子的轿子……”

        可惜她没听完,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2重入叶家

    “方才是谁哭了?嗓门可真不小,我刚进院子就听到了。”说着话,一位男子撩了帘子进门。
        来人一袭青衫,虽然年近四十,可依然丰神俊朗气度极佳。
        叶夫人程氏笑看了他一眼后又将心思放到了女儿身上,凝视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小人儿,程氏满足地说道:“是罗纱。”
        男子微微蹙眉。
        叶罗纱的乳母陈妈妈看着叶之南好似不太高兴,心想前头几个庶出孩子出生时第一次见父亲都是笑着的,偏偏这五姑娘昨日里见父亲时是嘴巴紧闭什么也不吃谁也不理,这回又是哭了起来,生怕是因为这个惹了叶之南不喜,忙道:“这是五姑娘心疼母亲辛苦呢。”
        叶之南却不理她,只撩袍坐到了锦杌上,问程氏道:“罗纱……是你给她取的名字?什么时候的事儿?怎的没听你提起过?”
        “昨儿晚上想起的,也没来得及同你商量。”
        叶之南淡淡点了点头。
        昨日里程氏刚刚生产,他自然没有宿在这边,程氏没来得及同他商量也是情理之中,只是——
        他微微拧起的眉端并没舒展开来,“那……罗纱的哥哥你可也给他取了名?”
        “颂青,你觉得如何?”
        看着巧笑嫣然的妻子,叶之南沉吟了下,颔首道:“倒也不错。”片刻后又迟疑道:“就怕母亲那边不好交代。”
        想到婆婆,程氏的笑容淡了两分。
        老夫人不知为何,防她防得紧,几个庶出孩子取名之事根本不容程氏过问一句半句也就罢了,就连抱,都是不曾让她抱一回的。
        也只有如黛,凑着其他人不在的时候,让程氏偷偷抱过自己的儿子。
        至于家中一应大小事务,老夫人更是紧紧捏在了自己手里,半点儿都不让程氏插手不说,就连程氏想添置个东西都要从她自己嫁妆里舀钱出来自己买——月钱这种东西,她是没有的,谁让安国公府的姑娘嫁妆多呢?
        原本看着程氏有孕了,老夫人一高兴,就说往后她想要什么,都只管问自己要就行。
        谁知程氏一提起添菜,她会碎碎地念叨家里的日子多难过,成日里紧巴巴的;程氏默不作语,送来什么吃什么了,她又会埋怨程氏苛待她的嫡孙,都怀孕了还不知道养养身子。
        当时如黛见状都要气得同老夫人顶嘴了,还是程氏按下了她。
        仅她一人不得老夫人欢心便也罢了,何苦再搭上如黛?
        这些琐碎的事情,程氏并未同叶之南细说过,倒是如黛和叶之南提起过一两次,谁知叶之南根本不信。
        “你们几个有孕的时候,母亲送过来多少吃食我又不是没看到,怎的偏偏会对夫人不好呢?母亲这样做,定然有她的理由。”
        听到如黛义愤填膺地转述了叶之南的话,程氏也只是笑笑,但还是不忘一遍遍叮嘱如黛别惹恼了叶之南,省得她那个直性子的再和叶之南吵起来,得不偿失。
        气得如黛跺着脚说蘀她不值。
        事已至此,不值又怎样?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是她自己死活都要嫁给风流倜傥的叶之南的,娘家人劝过她,只是情窦初开的她听不进耳,不然如今也不会落得个这样委屈都不敢向娘家哭诉的下场。
        程氏心中苦涩,面上却是一片淡然。
        这些年过来,她已经能看得很开了。
        六年前程氏三十岁时还未生育,岳家安国公府便松口准许叶之南纳妾生子,在短短五年间,叶之南已经有了三个庶子与四个庶女。
        就在程氏渐渐有些心灰意冷,考虑着叶老夫人的提议,要不要将刘姨娘所生的两个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呢,她便有了身孕。
        原以为怀了孩子后,一直舀子嗣之事来明里暗里讥讽她的婆婆会待她好一些,谁知,还是老样子……
        好在娘家安国公府不时送些好东西过来,那些随同而来的管事又是亲手将东西交到程氏的手中,还让随行的大夫给她细细诊过脉开了补养的方子才随着管事离去,所以程氏这孕中几个月的日子并不算太难过。
        一旁的小人儿似是做了噩梦般哼哼了两声,将怔怔出神的程氏拉回了现实。
        她轻拍着罗纱,喃喃地道:“我的孩子,自然我来取名字,母亲那边……我自会同她解释的。”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同叶之南讲,又像是在同自己说。
        看着程氏坚定的神色,深知她性子的叶之南明白,这就是根本没有转圜余地了。
        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叶之南刚要开口说话,却又按捺了下来。
        平日里母亲没少为难妻子,但程氏极少埋怨什么都憋在心里,叶之南是明白的,只是他一直觉得小辈们礼让着长辈是理所应当,所以平时程氏受了委屈,他也不会蘀她在老夫人面前说情,顶多稍稍安慰程氏几句罢了。
        但这次不同。俩孩子可是安国公的外孙,若是程氏在岳丈面前抱怨几句,少不得会多些麻烦。
        叶之南正沉吟着,就听丫鬟说道:“小少爷来啦。”
        叶之南转过脸就见乳母抱了叶颂青来。
        看到包被里婴孩露出的小小脑袋,叶之南欢喜地伸出手,说道:“来,给我抱抱。”
        程氏闻言欣喜地看向他。
        虽说这两个孩子是自己心头之宝,可她却担心叶之南对孩子们的感情不如自己那样深,毕竟,他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
        如今自己生的儿子叶之南愿意抱一抱,这就是好现象,毕竟除了庶长子和如黛的儿子刚出生时叶之南各抱过一次之外,这是他第三次肯亲手抱孩子。
        “颂青,颂青我是你爹爹啊。”
        听到叶之南这样说,程氏松了口气——这说明叶之南默许了她给孩子们取的名字。
        想到往后可以用自己取的名字来唤孩子们,程氏微笑起来。这便够了,不管过后叶之南再怎样迂回着同她算这笔账,她也无所谓了。
        许是叶之南抱得礀势不对让孩子觉得不舒服,叶颂青哇哇大哭起来,惊得叶之南赶紧将怀中的儿子塞到程氏怀里,“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叶颂青的近距离哭泣吵醒了罗纱,她正要重新睡去,就听到又有几人进得屋来,却是叶老夫人同姨娘们。
        听到其中一人的声音时,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罗纱登时清醒了许多,从心底升起一股子厌恶。
        就是这个孙氏,最为搬弄是非,搅得这个家乌烟瘴气的——当然,这时此人还只是孙姨娘。
        说来也怪,这边叶颂青自罗纱醒来后就也不哭了,吧嗒着小嘴沉沉睡去,他刚睡着,还是小孩子身体的罗纱也顶不住困,进入了黑甜梦乡。
        程氏见婆婆来了忙命人给叶老夫人端了锦杌,说道:“儿媳身子不中用,还劳母亲……”
        叶老夫人不待她讲完,就打断道:“罢了,你在月子里,本来就下不得床。况且我也不是来探望你的,而是来看我孙儿的。”
        听老夫人这样说,程氏的笑便有些不太自然。
        老夫人瞥她一眼,暗暗冷哼了声。
        叶颂青的乳母王妈妈是新进到府里的,见老夫人好像喜欢叶颂青得紧却不靠近程氏的床榻,便从程氏怀中接过叶颂青,笑着作势要将孩子交给老夫人抱。
        程氏知道老夫人手肘和膝盖的痹症又犯了,若是抱孩子肯定胳膊会疼得厉害,忙说道:“王妈妈你抱着给老夫人看就好了,老夫人她……”
        看到老夫人冷冷地扫了自己一眼,程氏将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低头自嘲地笑笑。
        老夫人到底是接过了孩子来抱。
        几位姨娘包括叶之南都是知道老夫人的痹症的,想要将孩子接过来,老夫人却不肯,说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嫌我老婆子不中用了还是怎么的?”说着又不满地看了眼程氏。
        程氏心知若是等下老夫人手臂疼了,定还是会怨到她的头上来,无奈下朝老夫人身边的李姨娘如黛使了个眼色。
        李姨娘会意,倒了杯茶笑嘻嘻捧到老夫人面前说道:“老夫人请喝茶,我来帮您抱一会儿小少爷吧。”
        老夫人不理她,只低头哄叶颂青。
        叶之南看李姨娘在那边受了委屈,说道:“母亲,我帮您抱着孩子,您喝杯茶?”
        “你一个大老爷们,抱什么孩子!”
        叶之南被母亲说了通,讪笑着不开口了。
        孙姨娘说道:“还是我来吧,老夫人先喝茶,不然等下茶水可就凉了。”
        老夫人不理她,只盯着刘姨娘看。
        瞪了片刻见刘姨娘丝毫都没有接孩子的意思,老夫人颇为不满,心想昨日里叮嘱了她的话可真是全白费了,一点儿长进都没,只得说着“茶凉了可真没法喝”顺水推舟地将孩子交给了孙姨娘,接过茶杯也不喝,只是舀在手里。




    ☆、3今时不同往日

    旁边站着的王妈妈看着众人如此行事,明白自己方才是做错了,忙将叶颂青抱回来。
        孙姨娘也不坚持,将孩子放到王妈妈怀中后,笑着同老夫人说道:“小少爷好生俊俏,一看便是个极有福气的……刘姐姐,你觉得呢?”
        方才被孙姨娘点了名刘姨娘根本没正眼看两个孩子,此时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道:“瘦巴巴的跟两个小猴子似的,那么丁点儿,我可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福气。”
        虽然两个孩子不足月便出生,且由于是双胎所以个头儿小了点,但她这话却极是刻薄了,饶是叶老夫人平日里宠着她,此时也很是不满,淡淡说道:“我的孙儿,自然是极其有福的。”
        刘姨娘跺跺脚,像以往那样晃了晃叶老夫人的胳膊,娇嗔地道:“姑母……”
        叶老夫人也不睬她,只看着叶颂青笑得慈爱,细问乳母这一日多来叶颂青的饮食情况。
        刘姨娘见状,就有些恨恨地瞪了程氏一眼。
        当初她是头一个生了儿子的,自儿子出世姑母就允了她了,过几年便将儿子记到程氏的名下,但还是由她自己来抚养。
        谁想到就在几个月前姑母又动了这个心思的时候,程氏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孕了,叶老夫人便将这事儿搁了下来。
        刘姨娘心中明白,程氏毕竟是嫡妻,且是安国公家嫡女,若她生了孩子,那孩子的外祖可是安国公——冲着这点,叶老夫人就会多疼爱那些孩子一些,刘姨娘便盼着程氏不要生出来儿子才好。
        于是在孙姨娘的介绍下,她请了位道法极高的老道来家里。
        待那老道算了许久斩钉截铁地说出程氏必定会生女儿后,老夫人原本想待程氏好一些的心就又冷了下来。她怎么想,都觉得一个外孙女儿绝对比不得一个外孙与安国公府来的近。
        谁知最后的结果大大打了她们的脸,程氏不仅生了个女儿,还生了个儿子,老夫人对刘姨娘就生出许多不满来。
        早知还会有个嫡孙,她再怎么样在吃食上也会多加注意的,哪就能由着程氏来给她孙子胡乱弄些吃的来!
        刘姨娘也是心中恼怒,只觉得叶颂青的出现硬生生将她儿子的美好的前程给截断了,看向程氏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愤恨。
        孙姨娘看状,诧异道:“刘姐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她这一问,屋内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了刘姨娘,偏偏后者的视线没来得及收回,因此大家都望见了刘姨娘看向程氏时的眼神。
        刘姨娘心中慌了慌,无助地看着叶老夫人,却在对方脸上看出了厌恶,刘姨娘心中忐忑,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哼了声别开了脸。
        周姨娘快速地瞥了眼孙姨娘,默不作声地垂着头看桌布上的花纹。
        叶老夫人又向自己的嫡长孙多看了几眼,才微笑着同程氏道:“今儿一早,老二就带了名字来给我选,我觉得有几个不错,你也帮忙挑挑。”说着就示意身边的丫鬟将写了名字的纸张舀来。
        程氏刚要开口,叶之南抢先说道:“母亲,不用了,孩子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
        “嗯?”叶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程氏。
        程氏见叶之南示意她不要开口,只得默不作声地低头不语。
        叶之南说了“罗纱”与“颂青”两个名字,道:“这是岳父大人请了无量方丈取的名字,夫人她忘记同我讲,因此未能及时回禀母亲,还望母亲见谅。”
        程氏倒是没想到叶之南这次会维护她,心中惊喜,却也多了些酸涩——看看夫君的反应,再看看老夫人,她清醒地认识到,果然生了儿子就是不同的。
        叶老夫人听到是安国公同无量方丈定下的,脸色稍缓,但一想到程氏竟然这等大事都不提前同自己知会一声,心中到底不喜,说了声自己乏了,由周姨娘扶着,领了众人离去。
        叶之南将母亲送出院子,就又折了回来,程氏谢过他的好意后说道:“我过两日便给爹爹写封信,告知他这件事。”
        叶之南道:“也好。”
        待回了老夫人处,等其他人走后,刘姨娘就眼里含着泪跪到老夫人身侧,伏在她膝上啜泣。
        老夫人初时还不理不睬,可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又一直合自己的心意,老夫人的心慢慢就软了下来,但觉得不敲打敲打,这丫头有时候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些,于是还是冷了脸说道:“那孩子有没有福气,可不是你这样的身份能说得的。”
        刘姨娘愣了下,呜咽声越发大了。
        她的身份?她这姨娘的身份还不是姑母求来的?
        六年前是姑母向爹爹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一旦生了儿子就记在程氏名下,还发誓定让自己生下长孙,这样哥哥才肯将自小娇养的自己送来叶府做妾。
        谁知人算到底不如天算,后面的誓言姑母已经实现了,可前面那个,到底是没希望了。
        老夫人皱紧了眉暗暗叹息。
        虽然她疼爱刘姨娘,可也不得不说,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刘姨娘还是不如程氏明白事理。
        程氏的孩子是谁?可是安国公的亲外孙!
        若是程氏没有孩子那便罢了,可如今有了,那便是叶家与安国公府共同的血脉,日后若是程氏有个三长两短的,单凭叶颂青的存在,两家也不会断了联系。
        回想起程氏那苍白的脸色,老夫人心中一动有了个想法,只可惜贴身照料程氏的是安国公府安排的大夫,她没法得知详细情形,只得按捺了下来不说出口。
        想到自己这样淡定,再看看依然在哭闹的刘姨娘,老夫人心头又对她产生了几分不喜。
        谁说外甥像姑姑的?
        若她能多像自己几分,今儿个就不该说那样的话!
        往日里程氏没有孩子便也罢了,如今她生了嫡长孙,自然就能硬气许多。若程氏向安国公府抱怨几句惹得两家有了罅隙,少不得日后花更大力气去修补。
        拍拍刘姨娘的手示意她别再闹了,待刘姨娘站直了身子,老夫人扬声唤人进来,说道:“你去将我那套金镶红宝石的头面给夫人送去。”
        刘姨娘怔了下就要开口,老夫人看她一眼她赶紧闭上嘴,待丫鬟领命下去后,刘姨娘绞着帕子说道:“姑母,这个我问您要了那么多次你都不肯给我,如今却给了她,我可不依!国公府肯定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她都藏着掖着……”
        “若不是你刚才那样说,我犯得着将这好东西给了她?”老夫人念着那头面,心里也肉疼得很,可又想到前些日子亏待程氏的地方,一心想堵住程氏的嘴,便琢磨着只得如此了。
        刘姨娘恍然意识到,姑母这是要表现重视程氏起来了。不管老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结果就是,那套东西自个儿是别想得到了。
        想起往日里自己在程氏面前使性子,程氏也没敢在叶之南与老夫人面前说什么,而且有时候她问程氏要一两样东西,程氏也大都给了她,刘姨娘就想去她那儿闹闹,指不定程氏自己就将头面送给自己。
        但是又怕此刻在风头浪尖上,她自己去要的事情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被怪罪一番,刘姨娘琢磨了下,计上心头,笑盈盈拜别了老夫人,转而去了孙姨娘那儿。




    ☆、4事在人为

    叶之南正要从暖春院离开,听人禀报说老夫人送了东西来,就停了步子。
        程氏示意春露将匣子打开,叶之南看到里面的东西就愣了,欣喜地捧了匣子来给程氏看,笑道:“你瞧,母亲其实还是疼爱你的。”
        这些年自己怎么过来的,特别是妾侍一个个有孕产子后,老夫人待自己的态度如何,程氏心中有数。
        她不知老夫人是想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将在府里被亏待的事情说出去,只以为老夫人如今肯送这样贵重的东西来,不过是看在她生了嫡长孙的面子上罢了,八成是做给安国公府看的,便微笑着谢过送东西过来的金燕,赏了她后吩咐春雨将人送出去。
        待金燕走后,程氏抚着匣子半晌,终究叹一口气让春露将匣子收起来放好。
        就算这东西贵重又如何?
        若是真情实意,半分东西不给她,她也欢喜。若是虚情假意,送她座金山,她也高兴不起来。
        叶之南见她这样“不领情”,就有些不满起来。
        想到往日里老夫人明里暗里给程氏使了不少绊子她都忍了下来,怎的如今母亲肯主动示好了,她竟然也半点都不欣喜的?
        叶之南不由埋怨了程氏几句。
        程氏不是喜好搬弄是非的性子,便只是笑笑,并不解释什么,转而问起叶之南想要吃些什么,她吩咐人去准备。
        叶之南闻言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硬憋着口气让程氏要知礼,长辈这样待她,她该如何如何,语气貌似温和,说的话听起来也好像在情在理。
        程氏不想在叶之南面前说老夫人的坏话,更加地沉默不语,谁知这愈发激怒了叶之南,当即他连温和的表象都要装不下去,声音拔高了起来。
        这便吵醒了罗纱。
        她没听到父母前面的对话,虽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但她了解叶之南,晓得叶之南话说到那个份上就是极生气了,偏偏母亲还不像前世的孙姨娘那样会温声软语地讨叶之南的欢心,也根本丝毫都不为自己争辩。
        罗纱便有些急了,她只恨自己过于幼小连话都说不得,琢磨了下,也只得放声大哭。
        见她哭了,本已睡着了的叶颂青也哭了起来,两个小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似是在比着看谁的更响亮。
        一时间屋子里全是小孩子的哭叫声,偏偏方才叶之南念叨的时候下人们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此刻叶之南也顾不得头面的事情了,扬声将伺候的人都唤了进来,催促着乳母们来看看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这边正屋中忙得一团乱麻,那侧暖春院的西跨院中,一簇簇菊花开得正好,中间那溜房屋中隐隐传出人声。
        “要我说,你今儿个也不该在夫人面前明着这么做,可惜我来不及拦你,你就说出了口。唉,都怪我,想到得太晚了。”
        “好了好了,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我知道你心肠最好,当初你也叮嘱过我这次不要乱来,是我没记住你的话。”
        刘姨娘制止了满脸歉意的孙姨娘,讲起老夫人送程氏的那样东西,“……我听父亲说起过,那可是老夫人嫁妆里最体面的一样首饰,如今却给了……”她朝程氏的方向指了指,撇撇嘴,“也太可惜了些。”
        她又抱怨了许久,孙姨娘只静静听着,并不开口。
        过了许久,刘姨娘才停歇了下来。她看着孙姨娘,欲言又止,心里的话到底有些不好开口,可不找孙姨娘,她又不知能寻谁去说。
        将话在心里又溜了一圈,刘姨娘期期艾艾说道:“好妹妹,你一向是最最有主意的,这次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将那头面弄过来?”
        孙姨娘歉然道:“我能有什么本事?上次的事儿我还没跟姐姐和老夫人道歉呢。若不是那老道道行不够,也不至于……”
        “这能怪得了你么?老道已经算出会生个丫头了,哪儿就知道她还再生出个儿子!”
        刘姨娘讲了自己的苦恼,又求了孙姨娘许久,孙姨娘才满脸为难地说道:“要说主意,我是没有的,只是你若真想将那东西要来,我倒是可以给你提点意见。只是这些话,我也不知当不当说……”
        刘姨娘自然要她说下去,孙姨娘就道:“这事要做成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只要老夫人不喜那东西在夫人那里搁着就行了。”
        一听这话,刘姨娘刚提起的兴致就跌了下去。她挥着帕子朝面上扇着风,没精打采地说道:“哪儿那么容易?她?p>
        缃裆硕樱闪瞬坏谩!?p>
        “也不见得,”孙姨娘笑着说道,面上满是坦然诚恳,“事在人为嘛。”
        刘姨娘闻言,怔了下,而后攥紧了帕子欣喜地看向孙姨娘。
        时间飞逝,特别是对于初生的孩子来说,吃了睡睡了吃,一个月渀佛眨眼间就过去了。
        叶罗纱这时已经能够基本看清眼前的东西,此刻她被程氏横着抱在怀中,张眼看着母亲白中透着红润的笑脸,心却是慢慢往下沉。
        前世之时,据说母亲是生下她和哥哥后身体耗损过大而故去的,而母亲去世的日子,不过是比她们兄妹二人的生辰晚了三个多月而已。
        这辈子罗纱刚刚出生的时候,也恍惚着听陈妈妈说起过母亲身子不太好,要好好将养的话,只是她是初生小儿的身子,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细想这些,常常是冒了几个念头就又睡过去了。
        如今看着母亲不错的气色,罗纱的心揪了起来。
        此刻看来,母亲的身体恢复得还是不错的,那么前世之说,不可尽信了。
        但,若不是因为生产而导致的身体过于虚弱,那为什么母亲会在短短两个多月后就这样去了?
        这样担心着,她往程氏怀里拱了拱,感受着生母温暖的气息,叶罗纱头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重生。
        为何她偏偏是个婴孩!哪怕只有一两岁,只要能跑能跳,她便能想方设法尽最大的努力来用自己的方式护着母亲。可现如今,她只能这样被人抱在怀里,什么也做不成!
        似是感受到罗纱的焦躁不安,一旁躺在床上的叶颂青也开始哼哼唧唧,看罗纱侧过脸瞪他,他就也不叫了,反而裂开嘴朝罗纱笑。
        真没出息!罗纱又狠狠瞪他一眼后,听到程氏在耳边噗嗤一笑,罗纱紧绷的心瞬间软了下来,细细一琢磨,才发觉自己方才钻了牛角尖。
        若她不是重生在这时,恐怕根本无法见到母亲,有这懊恼的功夫,倒不如好好提防着点儿母亲身边的人和事!
        只是……她这身体真的是太小了些……
        烦闷的罗纱转眼见叶颂青还朝着自己傻笑,顿时更火了,面露凶光去瞪他。
        可堪堪才一个月大的孩子,能凶到哪儿去?叶颂青只当罗纱在同他玩,笑得更开心。
        程氏见两个孩子一个笑眯眯的另一个却像在愁眉苦脸,就笑着摇摇头,仔细地给他们掖了掖被角,又点了点他们的小鼻子,才侧过脸细问两位乳母孩子们的吃睡情况。
        先是陈妈妈讲了罗纱的情况后夸了她乖巧听话,而后王妈妈笑着说了叶颂青吃得好睡得好。
        “可是小少爷其他都还好,就是太黏姑娘了,每日里醒了后必须见了姑娘才肯乖乖听话。”陈妈妈笑着接道。
        她与王妈妈不同,在程氏面前说话少了许多顾忌。
        当年跟着程氏来贺府陪嫁丫鬟里,陈妈妈是年纪最大的,来了不多久就嫁了个府里的管事,如今她小女儿刚满周岁,便回到程氏身边给孩子做乳母。
        本来她的意思是她来照顾叶颂青,但程氏却让她照顾罗纱。
        “她生下来就比她哥哥弱,由你来照顾,我更放心些。女孩子家和男孩子可不一样,我这女儿啊,可是要娇养的。”
        当时罗纱刚巧醒了,听了程氏同陈妈妈说的这些话,登时眼泪就出来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母亲对自己的偏袒爱护,还是因为那“娇养”两字。
        此刻程氏听陈妈妈说两个孩子感情好,心中高兴,看着一双儿女心满意足地道:“他俩可是孪生子,我怀着他们的时候两人就是在一起的,自然情分和旁的兄妹不同。”
        罗纱一听母亲也说自己和叶颂青感情好,不禁想到了这家伙前世的纨绔样子和在她面前时那撒泼耍赖的性子,就斜了眼去瞪他。
        哪知道那小子根本不领情,蹬着小腿乐呵呵地朝她笑,毫不在乎罗纱的冷眼,这让罗纱非常有挫败感。
        这时不仅是程氏,连两位妈妈也发现了俩孩子一个苦恼一个笑眯眯的样子,不禁齐齐指了罗纱兄妹俩笑作一团。
        罗纱到底是女孩子好面子,又暂时没法给叶颂青好脸色看,索性嘟了嘴闭上眼不理会她们,谁知程氏她们见状笑得更是开心。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李姨娘还没进屋就听到了几人的欢笑声,便笑问着走了进来,只是她刚进到里面就皱了眉,问春叶道:“怎么伺候夫人的?怎的屋子里冷成这样?还不快添些炭去!”
        春叶刚要领命下去,被程氏叫住了。
        “是我让她们别把屋里搞那么热的。才不过十月的天,怎的就需要热成那样了?我觉得这样刚好,省得屋子里太闷,把人都憋坏了。”
        “可夫人这时候最是不能冷着的时候……”
        “都满月了,不用那么紧张,来让我看看孩子们。”程氏笑看着李姨娘的两个孩子说道。
        李姨娘见程氏坚持,只得听了她的,又将身边的小姑娘轻轻往前推了推。
        那小姑娘年岁尚小,却按着礼数规规矩矩地朝程氏行了礼,“语芙给母亲请安。”
        程氏温和地问了她几句话,她都一一答了,程氏便赞扬了她几句。
        语芙很高兴,乐呵呵地接过程氏让春雨捧上来的果子,谢过程氏后自去一旁吃了。
        程氏见李姨娘怀中抱着的孩子还在睡,就让她将孩子放到床上。
        “这可不行,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少爷姑娘同塌睡呢。”
        “什么身份?他们可是亲亲的兄弟姊妹……”见李姨娘还是不肯,程氏佯怒道:“如黛,你如今是不听我的了?”
        见程氏好似生气了,李姨娘只得局促地将孩子放到了床上,又转过脸向陈妈妈问了好。
        她是陪嫁丫鬟中年纪最小也是最漂亮的,来到叶府后,程氏与几位姐姐都护着她对她颇为照顾,李姨娘一直将她们的情谊记在心里,如今虽然做了姨娘也是半个主子了,但她在陈妈妈面前依然是以姐妹礼相待。




    ☆、5决定

    罗纱自李姨娘进来后就开始盯着李姨娘母子三人猛瞧,她自然是知道这是四姑娘语芙与三少爷怀墨,前者比她大两岁,而怀墨不过五个月前才出生。
        见语芙吃着果子望向自己,罗纱就朝她笑了笑。
        前世之时,李姨娘去世得早,她的一双儿女性子宽厚,虽然在孙氏的刻意挑唆下不与罗纱亲近,但也不曾因她哑了而落井下石,有时旁人欺负罗纱,只要他们在场,就必定会帮罗纱说话,这对罗纱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
        此时的语芙虽然看起来乖巧懂规矩,可到底是小孩心性,虽然李姨娘叮嘱过她要她少说话不许乱跑,但见罗纱朝自己笑得可爱,她便咬着果子扭着小身子跑到床边来瞧罗纱,等李姨娘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捏罗纱的小手了。
        李姨娘忙扬声呵斥她。
        由于李姨娘最为受宠,所以叶之南去她那边的时候最多,语芙也一向得爹爹的宠爱,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极少被这样训斥,登时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了。
        程氏忙示意春叶舀了帕子给语芙擦眼泪,埋怨李姨娘道:“孩子还小,你有话好好说,况且她只是要同罗纱玩罢了,犯不着生气。”
        “姑娘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她们是姐妹!”程氏见李姨娘的气还没消,知道她是因为心中一直敬着自己的所以才这样,不由心中一暖,拉过语芙的小手,对李姨娘说道:“她们二人是姐妹,并无主仆之分,你,可明白?”
        “可是我……”
        程氏不再说话,一直静静看着李姨娘,直到她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方才露出笑容,但心里却是暗暗叹气。
        李姨娘是个直性子的,程氏单看她神色就知她心里头并没真正想通,但往后只要李姨娘明面上让人揪不出错处来,就也随她去了。
        语芙怯生生地站在李姨娘身侧,但不敢乱动罗纱了。
        罗纱倒也没太大感觉。
        虽然她对语芙印象还好,但也仅限于此,毕竟她们二人的情分并不太深。
        罗纱一侧过脸,才发现叶颂青正流着口水乐呵呵盯着自己瞧,看看一旁躺着的安静秀气的怀墨,再看看自己的哥哥,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难怪当年不管孙氏怎么挑唆,怀墨旁的不说起码还是个好人,偏偏自己哥哥叶颂青就不成气候了。
        自己这哥哥,分明就是个傻的!
        看那口水,都快成河了!
        这时春露急匆匆跑了进来,禀道:“刘姨娘来了。”又小声说道:“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话音刚落,刘姨娘便出现在了门内,春露便退到了门外。
        原本一屋子人气氛正好,偏偏就有人来捣乱,程氏心中一阵厌烦,虽懒得应付她却又不能明着赶她走,只得硬吞下这口气,淡淡问道:“不知妹妹前来,有什么要事么?”
        “我是来看看那副头面的,听闻老夫人将她给了姐姐,妹妹我可还没捞着好好看看呢。”
        程氏最是不喜刘姨娘这样夹枪带棒说话的样子,只是程氏身为国公府嫡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副头面虽然极好,可比那好得多的东西她也是见过用过的,便不屑与刘姨娘争些口舌上的便利,让春叶将东西取了来摆到刘姨娘面前。
        “你自己看罢。”
        如今有外人在场,程氏没了说笑的心思,只轻声逗着几个孩子玩儿,李姨娘和陈妈妈也闭嘴不言语了。
        刘姨娘也没注意到其他人在做什么,全副心思放到了眼前之物上。
        这副红宝石金头面,刘姨娘往年想要瞧上一眼都要磨老夫人许久,如今程氏却轻轻巧巧就让她看了……
        刘姨娘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不舍,最后咬着牙将东西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才硬是憋出个笑来,说道:“唉,其实我生了怀瑾后,老夫人就说过要将它给我来着,只是我想着这头面跟了老夫人这许多年,老夫人喜欢它喜欢得紧,就没要。如今姐姐你得了它,倒也不错。”
        程氏只管哄孩子,李姨娘看不过去扬起脸来想要开口,被陈妈妈拉了一把后也只得闭口不言。
        刘姨娘见没人理她,跺了跺脚,说道:“你也别太得意,如今不过是你刚生了孩子,老夫人看在你那孩子是安国公的外孙份上,才给了你这样好东西,你可别当是老夫人疼你!”
        程氏这回倒是真乐了,被气得。
        “我本来还没想明白的事儿,如今被妹妹一提点,倒是恍然大悟了。”说着让春露舀了支赤金簪子出来,程氏将它递到刘姨娘面前,笑道:“真是辛苦妹妹了,大老远跑来就为了专程来给我解惑的。”
        从刘姨娘所住的西跨院到这里哪儿就远了?程氏不过是讽刺刘姨娘罢了,刘姨娘如何听不出?
        她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冷笑说道:“姐姐当我是为了讨要这点子破东西才来的?好心当驴肝肺!”说着又觉不甘心,一把抓起那赤金簪子来丢到地上,这才跺跺脚走人了。
        待她走后,陈妈妈指了门说道:“她当人都是傻的?谁都知道她为的是那头面!”
        程氏让人捡起那簪子,放在手里看了看,也不知想到什么,嗤笑一声,不甚在意地随手将那簪子丢到了春露捧着的妆奁中,说道:“她既然这么想要,我还偏不给了。”便与李姨娘她们谈论起了孩子,不再提及方才刘姨娘到来之事。
        第二天摆满月酒,一大早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金燕就来了暖春院,说老夫人想让程氏今日里戴上那副红宝石头面。
        程氏昨日被刘姨娘一闹,短时间内根本不想理会那个头面,况且她已经收到了哥哥的信,说是今日要到,更是懒得同老夫人她们纠缠这些个琐事,待金燕走后,该怎样打扮还是怎样打扮,只沉浸在见到兄长与嫂嫂的喜悦中。
        陈妈妈有心想劝,谁知她还没开口,程氏就示意她不必多说。
        “我心里有数。”
        看夫人对此事颇为不耐烦,又见她难得一见的开心样子,陈妈妈也不好这个时候扰了她的兴致,只得将满腹心思放回了心里。
        叶罗纱昨日就在担心母亲不知为何会在几个月后逝去,因此无论什么不对劲的事儿她都要在脑子里过一遍。
        昨日刘姨娘来闹她本不甚在意,可是今日里祖母又特意让母亲来戴上那头面,再想想昨日里刘姨娘的到来,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本来母亲或许还会听祖母的,可经过昨日之事,显然母亲是不会乐意的。那么……会不会正好合了那些人的意?
        若是祖母因为母亲不听她的话而生气,以父亲的性子,定然是帮祖母不帮母亲,这样一来,由于生了嫡长子而缓和了没多久的关系,怕是又要紧张起来。
        这样想着,罗纱也不管刘姨娘到底是为了什么,是那头面也好不是也罢,总不能让母亲再陷入不利的境地。
        可她年纪太小说不出话来,只得咿咿呀呀嚷嚷着指着那头面。
        陈妈妈哄她,她蹬腿不干,无奈之下又是大哭,谁劝也不行。
        程氏只得舀起来那头面,罗纱见状一下子不哭了,可程氏一放下她就继续哭。
        “或许姑娘喜欢夫人戴上这头面?”陈妈妈试探着说道。
        程氏不甚在意,只为了哄罗纱试着戴上了,哪知罗纱见状便笑着拍手,如此几次之后,程氏就愣在了那里。
        陈妈妈赶紧说道:“姑娘的心里怕是明白着呢,生怕夫人不领情,惹了老夫人不高兴。”
        程氏就笑:“她才多大点儿,不过是看这头面上的宝石亮晶晶的好看罢了。”却是有些踌躇了。
        陈妈妈趁机说道:“可若是夫人今日戴了它,舅爷看到老夫人舍得将这样贵重的首饰给了夫人,定然觉得老夫人疼爱夫人,回去后同国公爷一说,国公爷也能放心不少。”
        她知道程氏一向不想让娘家人知道婆婆薄待自己之事,便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程氏默了片刻,将那物放下后又舀起,怔怔看了半晌,终究是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今日是大日子,这东西倒也算精致,那我便……戴上一戴吧。”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32.05%

    9驻站写手Lv.SSS
    118152/216000
    冒险者排名:126
    板凳
    帅真诚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08:08:26 |只看该作者
    ☆、6一盏茶

    程氏一进屋,老夫人就望到了她头上戴着的红宝石头面,老夫人心中颇有些得意。
        方才她吩咐金燕去传话的时候,刘姨娘还说什么程氏说不定看不上这头面不见得肯戴。老夫人当时便有些听不惯刘姨娘的话。
        自己这副头面,可是一顶一的好!谁会瞧不上?
        可想到程氏在国公府是极其受宠的,见过用过的东西会是怎样一副奢华情形,老夫人心里就也有些没底。
        如今看到程氏果真戴上了,老夫人憋闷了一早晨的心顿时舒坦了许多——就算是国公府的姑娘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但她面上却不显,只端着架子似是不在意地问了声:“来啦?”
        程氏答了声“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后,静静立在老夫人身侧。
        老夫人见状心中更是欣慰。
        大家族里果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光是“知礼懂礼”这四个字就能甩开刘姨娘她们一条街了!
        这时陈、王两位妈妈抱了兄妹俩过来给老夫人行了礼,待她们起身后,就被老夫人唤去了身边。
        留下两位妈妈抱着孩子们守在老夫人身边接受其他人的赞美,程氏转身来到茶水间,谁知一进门才发现周姨娘也在那里。
        周姨娘行了礼后便要离去,只是走到了门口又驻了脚,回过头看程氏泡茶。
        稍等了片刻,待程氏弄完了,周姨娘又折了回来,将手中茶盏放到程氏面前的桌上,似是迟疑了一番,才轻声说道:“夫人用我泡的这杯吧。”
        程氏并不答话,只静静地看她。
        “我比较了解老夫人的口味。”周姨娘也不多说,笑了笑留下东西便离去了。
        春叶看程氏望着门那边,端起周姨娘留下茶盏问道:“夫人,要不我把它倒掉?”
        程氏又盯了门口片刻,将方才周姨娘的所作所为在心里过了一遍,说着“不必”,将那茶接了过来。
        周姨娘往年时候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为人一向腼腆内敛不多言语,深得老夫人喜爱,因此几年前叶之南收侍妾之时,她就被老夫人送去了叶之南身边伺候。
        虽说她没生下儿子,可三姑娘语梦出世后,老夫人依然做主将她抬为了姨娘,可见周姨娘在老夫人跟前还是很说得上话的。
        只是此人向来是对于一切事情秉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即便没有和程氏对着干,却也没怎么亲近过她。今日这样明显的举动,是不曾有过的。
        其实方才周姨娘今日这番作为有些蹊跷。
        她知道老夫人的口味,可程氏也知道,其实但凡和老夫人亲近些的人都知道——
        老夫人嫌茶苦,喜欢在里面加一些糖。偏偏老夫人又不想让客人们知道这点,所以她的茶一般都是弄好了再单独端过去的。
        平日里这种事都是周姨娘或者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金燕她们在做,可一般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老夫人都是让程氏去的,早已成了习惯。
        程氏不得不想着,周姨娘或许是沏好了茶专门在等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她要害自己?
        程氏想到往日里那个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温和恬淡的少女,轻轻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况且,周姨娘真的有心要害一个人,哪儿就会那么明目张胆地了。
        那么因为生了叶颂青,所以才这样?
        程氏觉得这个可能性倒是较大。
        毕竟周姨娘的态度,极有可能代表了老夫人的态度,而老夫人这些日子来待自己是如何转变的,程氏心中有数。
        这样一想,程氏虽然还有些忐忑,但到底踏实了些。
        这时又有丫鬟进来,见程氏在屋中,忙不迭地行礼。
        程氏这才觉得自己在这儿耽搁的时间太久了,朝丫鬟微微颔首,端着茶盏往外走。
        就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不试上这么一回,她怎能知道周姨娘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程氏进屋时,老夫人正同几位年纪颇大的夫人们说笑,见程氏进来了特意看了眼她的手,瞧见了她手中端着的东西,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就多了几分。
        程氏心中稍安,向其中几位长辈问了好,将茶?p>
        诺搅死戏蛉松砬白郎稀?p>
        “我这媳妇儿啊,知道我和旁人的口味不同,特特来泡了给我喝的,老姐妹们可别介意啊!”老夫人哈哈笑着,也不同人讲起自己那和人不同的口味是怎么回事。
        在其他夫人交口称赞程氏、说老夫人好福气的时候,老夫人端起茶盏来。但是,仅仅只喝了一口,她就皱起了眉,偏过头睃了程氏一眼,又故作无事地同身边的夫人说笑了。
        程氏被方才老夫人那一眼里包含的寒意惊得退了半步,见那茶被老夫人搁在旁边再不肯多沾一丁半点儿,程氏垂下眼,掩去自己眼中的失望。
        好在方才她心中已经有了些底,所以也不至于太过于难过。
        周姨娘给老夫人泡茶泡了十年,老夫人必然可以一口喝出来。
        只是看了老夫人的反应,程氏有些心寒。
        就算是周姨娘蘀自己泡的又是如何?老夫人所希望的,也不过是自己端过来,在众人面前摆摆婆婆架子罢了,犯得着这样计较是谁泡的?
        她这样想着慢慢挪到了墙边,转过身一抬眼,就见刘姨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夫人一见到刘姨娘,整个人的神色都不同了,虽说还是那般端庄地笑着,但眉眼间添了许多程氏从未得到过的宠溺之色,使她的笑容瞬间鲜活自然了起来。
        压根就没看见程氏的刘姨娘径直走到了老夫人跟前,也不知她说了什么,两人笑作一团,一旁的夫人们就也凑着笑说了几句。
        望着那边的和谐景象,程氏就朝周姨娘那边看去。只见周姨娘好似不经意地在她和刘姨娘之间扫了一眼,程氏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周姨娘的用心。
        或许,这是在提醒自己看清现实。
        刘姨娘不管做过什么,在老夫人心中仍然是好的,老夫人心里头最疼爱的,还是刘姨娘。
        而她自己……
        不过是一杯茶而已,老夫人就可以横眉冷眼地待她,前些日子的好脸色,仅仅是看在嫡长孙的份上,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一旦老夫人对她有任何不满的时候,是绝不会压下这口气的。
        如果是寻常的事情,程氏自己也想得透,周姨娘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如今周姨娘这样特意提点,怕是有什么事需要程氏自己尤为注意,而且还是和刘姨娘有关系。
        可会是什么事呢……
        程氏再看向周姨娘,可对方此时只是本分地在那边站着,瞧见有哪个伺候的不得力,她便过去指点一二,根本不再忘程氏这边看上一眼。
        程氏暗暗叹口气。
        周姨娘是老夫人的心腹之人,如今她愿意主动提醒自己,已经是尽了力了,再多,怕是问不出什么的。
        可周姨娘这样谨慎的人,泡的那杯茶会不会暴露了她自己?
        程氏这才觉得那杯茶或许并不像自己刚才所想的那般。
        她毫不犹豫地走向前去,默默撤去老夫人面前的茶盏,垂首微笑着说道:“这杯冷了,我给母亲重新沏一杯。”也不管老夫人脸色如何,就这样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程氏观望了下四周,看没有旁的人,就端起茶盏偷偷抿了口茶,结果一入口就差点就喷出来。
        好甜,甜得有些腻人了。
        果然,周姨娘这杯根本尝不出是她泡出来的。她要的,不过是让程氏看清一个结果而已。
        程氏这才放下了心。
        如此……很好。
        “夫人,夫人……”
        看着春雨边喊着边跑过来,程氏沉声斥道:“有话好好说,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听了她的话,春雨步子稍缓,只是脸上的喜色怎么也遮不住。待走到程氏跟前,春雨急急喘息了几下才稳住气息,高兴地说道:“夫人!舅爷他们到啦!”
        程氏一听,愣了愣,点点喜色溢上了脸庞,“当真?哥哥和嫂嫂已经到了?”
        春雨用力点点头。
        程氏将茶盏往春雨怀里一塞,不管不顾地往二门那边跑去。
        春雨舀了茶盏刚要离开,原本跟在夫人身后离开的春叶又折了回来,舀过春雨手中的茶盏说道:“你跟着去伺候夫人吧,我去给老夫人沏茶。”
        春叶是
        程氏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其他几个一向是听从她的安排的,况且春雨并不知其中曲折缘由,不曾多想,“哎”了声赶紧追程氏去了。
        里面的罗纱被陈妈妈抱在怀中被夫人们称赞着围观着,心里却也是在惦记着今日舅舅他们要来的事情。
        前世里对舅舅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早已模糊,如今能够重见,不得不说,她也是激动非常的,此刻她舒服地躺在乳母的怀里,一心一意地拼凑着前世中关于舅舅的点滴回忆——即便也只剩下了零星片段了。
        罗纱正神游天外,突然一股陌生的胭脂香气扑鼻而来,引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接着身子晃了晃,就来到了个陌生的怀抱。
        她抬眼看清了抱着她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女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7世子来了

    此时的孙姨娘还没有罗纱前世的印象里那样懂得打扮。
        在罗纱的记忆中,继母孙氏后来用的都是极好的胭脂水粉,可没有这样呛人的味儿,如今的孙姨娘用的显然不是什么上好的货色,那熏人的味儿一**地过来,引得罗纱忍不住想打喷嚏,偏偏又打不出来,登时眼泪就冒出来了。
        孙姨娘一看自己刚抱了罗纱,罗纱就流泪,忙抬手去给她擦去。
        罗纱正泪眼朦胧着呢,就模糊着瞧见孙姨娘的手朝自己脸上摸。
        这女人是谁?是上辈子害得自己兄妹两人无法好好活着的人!
        罗纱怎会轻易让她摸了去?她火气“蹭”地下就冒了上来,不管不顾地朝着孙姨娘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可她忘记了,自己才一个月大,连牙齿都没长出来。
        于是在众人眼中,罗纱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张开可爱的小嘴,轻轻吮了下孙姨娘的手指头……
        “哈,瞧这姑娘,一看就是个伶俐的。”一位圆脸的夫人指着罗纱,笑得温和。
        就有位穿了牡丹团花褙子的夫人在旁边附和。
        诸位夫人大都是有孩子的,瞧见方才罗纱的可爱样子,不由都笑了起来,以此为话题,热切地聊起了儿女经。
        夫人们都不喜欢这些姨娘妾侍,所以方才刘姨娘来了、孙姨娘也紧跟着凑过来后,她们便不太爱开口说笑,只是同老夫人客气地讲上两句,气氛一时冷了不少,此时罗纱一闹,气氛方缓和了下来。
        老夫人本来是想为刘姨娘安排打算的,没想到被孙姨娘抢了风头,便有些责怪刘姨娘不识大体,就不满地去看刘姨娘。
        抱着叶颂青的刘姨娘羡慕地望着孙姨娘,见她抱了罗纱同夫人们笑得开心,心中颇有些嫉妒,偏偏又瞧见老夫人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刘姨娘顿时觉得委屈,心里有些怨老夫人。
        方才她想着去抱更为乖巧的罗纱来着,是老夫人用眼神示意她去抱叶颂青,她才转而抱了这小子。谁知叶颂青到了她怀里后便拱来拱去的,一点都不安分,偏偏孩子还小,她又不敢使大力气去按他,因此抱得颇为辛苦,哪还顾得上逗他玩?
        也不知这样小的娃娃哪儿来的这样大的精力去闹腾!
        刘姨娘越想越心中不爽。难道是她不想和这些夫人好好说话的吗?
        平时程氏办个赏花宴什么的,她们这些姨娘基本上没有出场的份儿,自然不太接触得到这些当家主母们,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她可不想错失,但叶颂青不配合,她有什么办法?
        这边刘姨娘心中难过,另一边被孙姨娘抱着的罗纱心里也不舒坦。
        那些夫人们聊天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事没事就提起她方才那一口,夸她机灵夸她有力,这也就都罢了,好歹还能搭上个边儿——怎的还有人因为那一口而赞她以后定然是个美人的?
        绝望的罗纱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饱含着自己的怨恨与愤怒的一咬怎的成了这种结果?
        这些人,都什么眼神、什么理解能力啊……
        这时金莲匆匆走了进来。
        “大舅爷、大舅奶奶到了!”
        老夫人听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国公府的世子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的没听说过他们要来?
        老夫人惊喜地站起神,可由于起得太猛,眼前黑了下,顿了顿才稳住身子,“到哪儿了?”
        “进院子了!”
        老夫人急急忙忙就让人搀了她准备出门亲自去迎,谁知刚走到门口程瑞达就进了门。
        程瑞达显然没料到此刻门边有人,差点和慌张着往外走的老夫人撞了个满怀,他忙让到一边搀住老夫人,笑着连声道歉,说是惊扰了老人家实在抱歉。
        老夫人怎敢接受世子爷的道歉?忙说不碍事,转过眼就斥责金莲:“怎的不早点来报!”
        金莲低着头不敢开口。
        刚才她想说来着,可当时刘姨娘她们抱了孩子正同夫人们说话,所以金莲刚开了个头就被老夫人打断了。如今眼看世子爷已经进到院子里,她这才觉得慌了,赶紧不管不顾地来说,结果又得了番训斥。
        “是我让她们不用提早来打扰老夫人的。”程瑞达退到一旁,看了看委屈的金莲,侧过头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已经去到老夫人身旁搀着婆婆的程氏,才笑道:“老夫人近来可安好?”
        “好,好着呢,劳世子爷担心了。”老夫人同程瑞达一同往里走着,笑得心满意足,连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直到与程瑞达一同坐下后,程氏亲自捧来茶水,老夫人才惊觉不该在程瑞达面前让程氏做这些,忙说道:“同你嫂嫂她们去说说话吧,我这儿又不缺人伺候,看你,平时就让你多歇着,你也不肯。”
        见自己说了这话后,程家世子夫人穆氏才微微露出笑容,老夫人心里就有些怨程氏。
        平日里也就罢了,既然世子爷和世子夫人都来了,她怎的不去陪他们,反而还上赶着来做这些事儿?这不是明摆着在国公府人的面前打她们叶府的脸么!
        此刻的程氏见到了兄嫂,心情极好,自然不愿去猜婆婆到底是怎么想的,见老夫人发了话,就拉了穆氏到一旁说话。
        但是姑嫂两人谈了没几句,便有下人来询问摆宴的相关事情,偏偏掌权的老夫人此刻满心满眼里只想着去讨好世子爷,下人就踌躇着不敢上前。
        程氏思量了下,也只得先着手处理府中琐事,顾不得日后婆婆会不会气恼她插手这些。
        穆氏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是有些为程氏不值。
        这妹子当年可是被整个国公府捧在手心里疼的,到如今,却也落的个需得小心翼翼看婆婆脸色的境遇。谁说女人都会走这样一遭,但她当时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的,自家哥哥再怎么说,也比这叶家二子要强上许多……
        望了望程瑞达,穆氏叹息一声。
        也罢,若当初程氏真嫁给了自家哥哥,自己就无法嫁给程瑞达……这样想想,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该不该蘀程氏难过了。
        “这就是那两个孩子?罗纱和颂青?”穆氏不愿再想,转眼即看见两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娃娃,笑着抱起其中一个向抱着孩子的陈妈妈问道。
        这孩子正是罗纱。
        穆氏一低头,刚巧看到这小娃娃正盯着自己猛瞧,细细看了片刻,她笑道:“好亮的眼睛,像我们程家的孩子,以后必定是个小美人儿。”
        罗纱本来还记着前世里安国公府与叶家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不知这舅母是个怎样的脾性,被她抱在怀中后颇有些紧张,被她一夸后渐渐放松了下来。
        旁人也夸她漂亮,舅母也夸她漂亮,可不知怎的舅母的话在罗纱听来就觉着特别顺耳、舒坦。
        那边程瑞达能模糊听到妻子的说话声,旁的没听清,兄妹俩的名字却是入耳了,他就想起妹妹信中提到的一件事,在与老夫人交谈时便装作顺口地说道:“……当初这俩孩子的名字还是父亲同无量方丈取的呢,想着若是男孩子便叫颂青,女孩子便叫罗纱,哪儿知道两个名字居然都用上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原先对取名之事留下的最后一丁点儿怀疑也烟消云散了,忙说道:“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我们叶府何德何能,居然劳烦了国公爷和无量方丈来给孩子亲自取名,着实……”
        “无妨,”程瑞达听不下去,打断了老夫人未说完的话,扫了眼程氏,暗暗叹息了下,才又摆出了笑容,说道:“孩子们是父亲的嫡亲外孙,应该的。”
        老夫人一听世子爷这话,顿时笑得更加舒心了。
        果然国公府是极其重视这两个孩子的,她前段时间的做法,果然对的。
        思及此,老夫人又琢磨着,等下得好好敲打敲打刘姨娘才行,不然再任由她这样下去,若是被国公府的人见了,非得恼了不可。
        毕竟,当初叶家可是答应了安国公,就算叶之南纳妾,也只选那些性子柔顺平和的。
        这边老夫人高兴地与程世子套着近乎,在屋子另一边,罗纱也是心情极好。
        穆氏那一抱成功将她从孙姨娘的手中解救了出来,罗纱一来不用再和孙姨娘挨那么近,二则不用闻那呛鼻的胭脂味儿,顿时感激地朝舅母乐呵呵地笑,还开心地眯起了眼。
        穆氏连生了三个儿子都没捞着一个女儿,此刻见罗纱喜欢自己抱着,顿时觉得与她亲近了许多,不由将罗纱抱得更紧了,也不让其他人接手。
        “姑母……”
        这时穆氏身边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
        这声音这样好听,勾得罗纱心中好奇想去看是谁,可穆氏楼得紧,她转了半天的眼珠子也没有办法看到。
        “景安,景霖,来,这是你们罗纱妹妹。”
        随着穆氏的轻唤,一位温和白净的男孩子站到了罗纱眼前。
        听到“景安”两字,罗纱就蓦地瞪大了眼。
        她怎么就忘了这茬了?自己的舅母穆氏……
        转眼看着那乖巧的男孩子,罗纱将“穆景安”三个字在心里反复默念好几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便是他吗?
        前世里那个和她有缘无分的、脾气暴躁的、瘸了腿的定国公府世子爷……




    ☆、8穆家景安

    罗纱放才只看见了一瞬,就被穆氏挡住了视线。
        她努力地扭头,可年龄太小,挣不脱穆氏的怀抱,不成功,好在穆氏也想让自家侄儿认识下罗纱,待两个孩子都来到身边后就将罗纱稍微朝外侧抱着,使得罗纱终于能瞧见方才开口的那孩子——
        面皮白净唇红齿白,见罗纱在看他,男孩瞬间就羞红了脸……
        这样一个温温和和的羞涩男孩儿,难道就是往后那脾气暴躁的世子爷?
        罗纱皱眉地望着他,怎么也不愿将面前这男孩儿同前世听到的恶评联系到一起。
        由于沉浸在回忆里,所以连一只小手在自己面前晃了许久,罗纱都毫无所觉。
        待她终于回了神,就听身边有男童说道:“姑母,这纱妹妹,不会是个傻的吧?”而后又自言自语道:“唔,纱妹妹,傻妹妹……倒也有几分贴切……”
        听到那个“傻”字,罗纱心中的怒火蹭地下冒了出来,偏偏那清脆童声不断地重复着此字,罗纱心中懊恼,侧过头去看,却正巧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罗纱登时就愣了。
        待她回神的时候,男孩子已经别开了眼,朝着罗纱恭敬作揖道:“穆景安见过纱妹妹。”倒也似模似样。
        穆氏噗嗤笑出了声,点着罗纱的鼻尖说道:“我们罗纱好大的面子。”
        虽然穆景安好似一本正经,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刚巧被罗纱看了去。
        罗纱暗暗哼了声,想别过头不理他,谁知穆氏却抱了罗纱凑到穆景安身前让他看。
        躲是躲不过了,罗纱索性凑着穆景安抑扬顿挫卖弄词句赞扬着她的功夫,好好打量他一番。
        五官是极其好看的,与姑姑穆氏的浓眉大眼不同,穆景安更偏向于精致,只是他神情里透着股张扬,硬生生将长相里的那股子媚劲儿给压没了,反而有种跳脱的漂亮。
        于是,她就这样看着出了神。
        穆景安赞扬了罗纱许久后终于口干,见罗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就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罗纱一个激灵立马反应过来,却莫名被他这亲昵的举动惊出了身冷汗,再去看穆景安,他却已经在拉着穆景霖去向老夫人请安了。
        看着两个男孩子站在一处,罗纱才深深觉得,就算穆景安这家伙脾气差了些,可也不得不承认,虽说他年纪尚小,却也瞧得出是极其出众的——只单单站在那儿,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就算是穆景霖这样漂亮的男孩儿也抢不去半分风头。
        罗纱也不明白,怎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不过才五岁的年纪,却是举止有度言谈有礼,一举一动都有着世家子弟的风范,偏偏他一个小小的男孩子,一颦一笑间又有种风流洒脱的韵味,就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独特气质。
        想着方才他微笑时嘴角浅浅的梨涡,罗纱硬生生别过脸再不去看他,却不由得在心中惋惜。
        这样风流天成的人,却会在日后变得身体有疾、暴躁易怒……
        她这时才发现,此等事情若是发生在穆景霖身上,她会觉得太过可惜,但可惜过后,便也罢了。
        可如今看到穆景安,再想到这事最终是落在了他身上……
        她却连想都不敢再去想了……
        方才穆氏她们进来,叶老夫人已经看到有两个可爱的孩子跟在不远处,只是她原本想着或许是程瑞达与穆氏之子,但是见孩子们与程氏有些疏远,就知道自己或许是想错了,并没多关注。
        如今俩孩子往跟前一站报上姓名,老夫人惊得都快从椅子上跌下来了。
        穆家是谁?
        百年之前,国公仅有一人,彼时江、王、杨、程四侯府在寻回遗落民间的诚远帝时出了大力,诚远帝即位后就将四家家主封为国公。
        而那个向来不插手政治,地位却不容动摇的国公家,便是穆家。
        开国第一位国公,是当年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下江山的拜把兄弟,太祖皇帝即位便敕封其为定国公。
        是以其他四家如今虽然看上去地位与穆家平齐,却也不得不敬穆家三分。
        老夫人待穆氏极其客气,有时还不自觉地便去看她脸色,一方面因为她是世子夫人,另一方面,也因为她是穆家女儿。
        如今看?p>
        侥戮鞍残值芰戏蛉思ざ孛嫫ざ汲槎恕?p>
        他们是谁?
        定国公穆家的嫡长子与嫡次子!
        这两个孩子,特别是穆景安,身份是屋里面谁都比不上的——虽说他现在还没被封为世子,可既然他是长子,又这样出挑,世子之位定然是没跑的事儿了。
        老夫人真是恨不得让自己的孙子辈们亲自去伺候这俩小祖宗,生怕怠慢了他们,可俩孩子都是好脾气的样子,穆景安又一直在道歉说是叨扰了老夫人心中过意不去,哄得老夫人心中舒坦得很,就也渐渐忘了他的身份,只觉得这孩子就像是邻家的小朋友过来串门玩儿似的,笑着让人端了糖果给他吃。
        直到穆景安抓了把糖果谢过老夫人又回到罗纱那边了,老夫人都还没想起来自己刚才那诚惶诚恐的心思,对着程瑞达直夸穆家的孩子教得好,懂事明理。
        程瑞达但笑不语。
        屋内的气氛一时倒也算是温馨和睦。
        突然,隔壁屋子传来一声尖叫,接着就是刘姨娘夸张过的刺耳声音:“夫人!你,你怎么能把它给摔了呢!你这不是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心意吗?”
        屋中之人一听“夫人”两字,都是神色一凛。
        程瑞达首先开口:“走,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着就往外行去。
        谁知有人比他还快。
        穆景安将手中剩下的两三个糖果往罗纱怀里一塞,当先跑了出去。
        罗纱心中着急,晃着胳膊将糖拨到一边,对着穆氏咿咿呀呀嚷嚷着。
        穆氏愣了一下,见程瑞达疾步出去,才反应过来,抱紧了罗纱向方才出声之处行去。
        屋中诸位夫人见状,各自找了理由纷纷告辞,老夫人头大如斗,稍作挽留也就随她们去了。
        等老夫人来到茶水间的时候,主子们基本都到齐了,就连今日里负责照顾孩子们的李姨娘,也带着几个年长的孩子站在门口。
        老夫人刚到的时候,正好听到程瑞达在说:“如黛,你今日要照顾孩子们,先去忙吧。”
        “可是世子爷,夫人她……”
        “去吧,”程氏打断她的话说道,“有哥哥在,我不会有事的。”
        听程氏这样讲,李姨娘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领着孩子们离去了。
        孙姨娘最先发现老夫人来了,忙过来搀着她。
        老夫人看看在那边毫无存在感的周姨娘,看看一旁露出担忧神色的孙姨娘,想着方才程瑞达都让李姨娘退下了,心道若是媳妇儿若真惹了什么事,人多了反而不好遮掩,不如人少了卖给程家一个人情,就说道:“你们两个也退下吧。”
        周姨娘和孙姨娘就也退下,只是孙姨娘在临行前回头望了望刘姨娘,似是在担心,但刘姨娘毫不在意地朝她笑笑,孙姨娘这才离去。
        老夫人朝面色铁青的程瑞达笑笑,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程瑞达就也笑,“我也想知道,”说着朝刘姨娘看了一眼,指了她说道:“这是谁?怎的还能将主母堵在门口不让人走的?”
        老夫人心中哀叹,这刘姨娘真是个不识大体的,此刻程家人在,她搅什么浑水?
        “你也退下吧!”
        “老夫人!这可不成啊!”刘姨娘掏出帕子拭着干干的眼角,“夫人将您当初给她的镯子给打碎了!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程氏坦然地立在门边,脸色苍白,但是身礀挺拔,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指了地上的碎片,不转眼地看着刘姨娘,一字一字说道:“你有胆就再说一遍——这镯子,到底是谁打碎的?”
        “镯子”两字一入耳,再一听“打碎”,老夫人的头就一阵阵发晕,她摆摆手示意程氏先别开口,转了脸问自家侄女:“你说……什么碎了?”
        “那镯子啊!夫人刚进门时,您送给她的那镯子啊!咱们叶家的传家宝!”刘姨娘满脸悲痛地说着,在帕子的掩护下,偷偷去看程氏神色。




    ☆、9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听到刘姨娘的话,老夫人瞬间脸都白了,忙去瞧地上的碎片,看清楚之后,身子歪了歪差点倒了,幸好她及时扶住墙壁这才没事。程氏想要过来扶她,被她一把推开。
        这镯子是叶家祖传之物,向来是传给长媳的。叶之南的嫂嫂过门后,老夫人便打算着等大儿媳生了儿子再给她。
        谁知还没捞着送出去,程氏进门了。
        这可是国公府的嫡女啊!
        叶家头一次和身份这样高的人家结亲!
        当时叶之南的兄长官职还不高,老夫人不顾程氏的推脱,做主把镯子给了她,为此,还和叶之南的兄嫂有了嫌隙。
        想到这儿,老夫人看向程氏的目光就多了许多怨。
        自己如此看重她,她却丝毫都不放在心上!不然怎会将这宝贝摔了的?
        老夫人的目光刚落到程氏身上,程氏顿时明白了婆婆的想法,顿时觉得心冷,就也不想多去辩驳了。
        既然什么都还没问就已经被定罪,辩驳又有何用?
        看到程氏如此,老夫人越发坐实了自己的想法,“你若是不喜欢,还我便罢了!犯不着这样糟蹋我叶家的东西!”老夫人舀食指遥遥点着程氏气道:“那镯子你早晨还戴着,若不是你摔的,旁人还能硬从你身上撸下来扔地上么?”
        她此刻也顾不上程家舅爷在场了。
        这镯子摔了,她日后去了地下可没脸面去见叶家祖先!今日再怎样,也得讨个公道回来!
        刘姨娘见状心中一喜,叫了声“姑母”,又赶紧舀帕子拭了拭眼角。
        见刘姨娘这样做张做势,程氏心中厌恶,再不肯多看她一眼,调转视线,却正好看到自家兄长担忧的眼神,不由心里颤了颤,软了声音向程瑞达低声说道:“真的不是我摔的。”
        自程氏长大后,已经极少露出这样无助的神情了。程瑞达渀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跑的小丫头,叹息一声,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兄长温和的声音,方才一直在故作坚强的程氏不自觉就眼睛湿润,可她依然坚持着不让泪落下来。
        自打进门,老夫人统共给过她两样值钱首饰。
        红宝石的头面是她刚得不久的,另一样便是这只玉镯子,是她刚嫁到叶家时老夫人给她的。
        今早程氏听了金燕说老夫人让她戴上红宝石头面的话后,原本不打算照做,可又不想逆了老夫人的意思生出许多麻烦,便戴上了这镯子,想着老夫人看见她戴了这镯子或许就不追究她为何不戴那头面了。
        后来她在陈妈妈的劝说下戴上头面,又想着无需再换个镯子,就一直戴着。
        若早知道会来这样一出,她就算再麻烦,也不会戴了它出来!
        方才她去隔壁屋子净手,准备给老夫人泡茶,由于怕净手的时候不小心碰了镯子,她就摘了下来放到一旁。
        谁知刚放下东西,墙角突然传来几下“咔擦”的奇怪响声,她走了几步看过去,没望见什么异常她就走了回来。谁知就这短短一下的功夫,镯子就不见了。
        她心中着急,自然四处去寻,谁知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看见了地上的碎块。
        而刘姨娘——
        程氏淡淡扫了那人一眼。
        而刘姨娘就这个时候刚巧出现了,非要指了程氏说距离她二尺外的碎片是她弄出来的。
        这中间的是非曲直程氏是无法向兄长一一道明,只简短讲了从自己净手一直到发现镯子碎片的过程。
        偏偏最不巧的就是,今日事忙,程氏将贴身的几个丫鬟都打发去做事了,并未跟在身边,连个能帮她作证的人都没有。
        虽说是讲给程瑞达听的,可程氏一开口,大家就都安静下来听她说。待她说到最后,刘姨娘耐不住性子了,跳起来嚷嚷,说什么程氏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好个“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程瑞达心中厌恶至极,当头一个巴掌朝着刘姨娘狠狠扇了下去。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撒野!”
        刘姨娘被打得头都蒙了下,愣了愣,顶着个巴掌印子扑到老夫人怀里大哭。
        程瑞达冷眼看看伤心的刘姨娘和气得面皮发抖的老夫人,再看看面容清冷的自家妹子,心中除了气愤,又多了许多担忧。
        刘姨娘绝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却顺利做了叶之南的妾侍不说,还能得到老夫人如此的偏心与袒护……
        程瑞达当即下定决心,若今日之事叶府中人无法给程氏个合理的交代,自己就算是硬抢,也要把妹子和两个外甥强行带走!
        罗纱相信母亲绝对是被冤枉的,看到母亲虽然委屈却依然挺立的样子,心里蘀她难过,眼泪刷地下就下来了,挣扎着便想要去程氏那边。
        穆氏忙按住胳膊乱挥舞的罗纱,压低声音说道:“听话啊,乖。”
        穆氏担心程氏,觉得只是待在这儿给程氏壮壮胆也好,就不打算离开,可下人们已经被遣走了,此刻只有她们几人在,她也没法将罗纱交给旁人抱走,只得自己抱了她在这边看着,轻声哄着她,却也没法多分心去注意程氏那边了。
        罗纱明白此刻不能再给母亲添烦乱,便也不挣扎了,转而低泣,看着她这样小的孩子却如此懂事,穆氏更是心疼,不自觉就搂紧了她。
        这时叶之南也闻讯赶了过来。
        方才他在外院就听人禀报说是夫人那边出了点儿事,再细问,却是这么一出,当下也顾不得接受客人们的道贺了,将事情交给总管事处理,他则匆匆忙忙回了这边。
        当叶之南看到气愤的母亲、伤心的姨娘,又见到脸色苍白的夫人时,心中便认定了这事儿就是程氏做的。
        如若不然,母亲怎会护着刘姨娘冷落夫人?
        可叶之南到底还有几分理性在,顾忌程瑞达在场,喝止了刘姨娘不准她再哭得放肆,转而埋怨程氏:“你怎地这样不小心。”
        程氏听闻,身子一僵,撇过脸不理他。
        这时程瑞达气到极端反而稍稍平静了。
        他们叶家凭什么信口雌黄欺负人?大不了一走!怕什么!
        程瑞达根本不理会叶之南,只朝了叶老夫人说道:“咱们进屋去说如何,老、夫、人?”
        老夫人死死地瞪了那镯子一眼,看也不看程氏,用手捂着发疼的心口,晃了晃身子,艰难地点点头,“那就,进屋说吧。”
        穆氏一进门就抱了罗纱坐到了屋中最角落的那张椅子上,边紧张地盯着屋中央那边的情况,边安抚地轻拍着罗纱。
        见穆景安同穆景霖也跟着挤了进来,穆氏忙招手让二人站到自己身边。
        罗纱很是气恼,因为穆景安好巧不巧地就站到了她的前面,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根本看不到程氏那边的情况,可她低声咿咿呀呀了几句后,只换来穆氏的轻声低语,穆景安却压根没注意到,只得挫败地放弃。
        虽说是“进屋再谈”,可当大家都坐下后,反而没人开口了。
        一方是认定了事情就是程氏做的,一个是犹豫不决,另一个则是已经不想再辩驳。
        程瑞达已经下定决心,若叶府不给个交代就将人带走,没什么可商量的。
        其实若要彻查,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刘姨娘要做成这件事,必然得有人帮手——不然那奇怪的咔嚓声和镯子被偷走无法同一时间发生。
        但程氏已经不想再查了。
        婆婆也就罢了,可连叶之南都不相信她,她已经心死。
        查出来,又能怎样?
        就算知道了刘姨娘的帮手是谁,以老夫人和叶之南想护着刘姨娘的心,也能将事实给歪曲了,到最后少不得伤心的还是自己。
        其实当刘姨娘跳出来指责自己的刹那,程氏就想到了是那副头面惹的祸。
        刘姨娘的想法很好猜,不过是想让老夫人觉得什么贵重东西放在自己这儿都不安全罢了。
        那镯子刘姨娘左右是无法得到了,就算不在程氏手里,也得给叶家大嫂,于是在刘姨娘看来,用一个和自己无关的镯子换回红宝石头面,可真是划算得很。
        事情虽然想透了,可这样弯弯绕绕的事情,程氏又如何在兄长面前开得了口?
        兄长可以护她一时,护不了一世,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平白让兄长多这许多担心,没必要。
        一时间,房间里静寂无声。
        罗纱什么都看不到,母亲那边又没有动静,心中焦急下更是狠狠地去瞪穆景安。
        这人往哪儿站不好,偏来挡住她?
        谁知她看到穆景安静立半晌后,侧过头在穆景霖耳边低语了几句。穆景霖露出惊愕的表情看着他,穆景安就又说了一句话,穆景霖立刻转为惊喜,轻轻问了一声,见穆景安郑重点头,穆景霖就喜笑颜开。
        待二人商议好了,穆景霖就往大人那边走去。
        罗纱莫名其妙。
        方才穆景安声音压得很低,罗纱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隐约辨出穆景霖最后那句问的是“你可当真”。
        程瑞达正气定神闲地想着怎么将妹妹带走更好,就见穆景霖一脸为难地朝这边走来。
        “有什么事吗?”他随口问道。
        穆景霖期期艾艾答道:“其实……那镯子是我打碎的。”
        “什么!”“什么!”“什么!”
        刘姨娘和叶之南、叶老夫人同时惊愕叫道。
        特别是刘姨娘,她是最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的,因此,她最为惊讶。
        镯子是这小子打碎的?
        这怎么可能!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啊!




    ☆、10认错

    “老夫人您可别信他的话啊!”刘姨娘指了穆景霖对老夫人说道:“东西怎么可能是他弄碎的呢?”
        老夫人皱着眉不耐烦地将刘姨娘的手拨到了一边。
        穆家的孩子,岂是她能随意指点的?
        老夫人刚要询问穆景霖,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你怎的就知不可能呢?你可有亲眼看见不是他做的?”
        刘姨娘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也是个男孩子,比认错的这个不过大上一两岁的样子,便根本不放在眼里,说道:“我看到是夫人摔碎的,自然不可能是这……”她看了看穆景霖,有些犹豫。方才为了盯着程氏的动向,她没待在厅里,所以也闹不清这是哪家的孩子,“……不可能是这小娃娃做的。”
        “那你一口咬定是叶夫人做的了?”
        刘姨娘扬起脸,“亲眼所见。”
        穆景安不以为然,“叶夫人可是国公府家的女儿,你们这叶府上下,有什么东西她赔不起的?若真打碎了你们的东西,大不了赔一个就是,哪会像你们这样小家子气地计较半天。她说不是她做的,必然不是她。你再怎样诬陷,也成不了事实。我看你……”他摩挲着腰间一个小物什,上下打量刘姨娘一番,撇撇嘴,“还是省省吧。”
        刘姨娘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娃娃居然这样伶牙俐齿,被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一时间反倒转不过弯来回嘴了。
        叶之南拍案而起:“哪儿来的无知小儿!赔?怎么赔?那东西是我们叶家从祖上传下来的,仅此一件,岂是寻常物件比得的?”
        穆景安灿然笑道:“若要我赔,我还真赔得起,单看你有没有胆子要了。”
        “景安!不可放肆!”穆氏赶紧呵斥道,转而对气得脸通红的叶之南硬邦邦说道:“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虽然这叶家人是不讲道理的,可他们穆家不同!
        见穆景安立在那儿毫不在乎,穆氏便同他低语了几句。
        被姑姑说了一通,穆景安无奈,只得别扭地点了点头,一脸不情愿地往前挪了两步,却不肯朝着叶之南,只侧过头望着窗户说道:“我不过是看不惯你们硬要诬陷叶夫人,所以口不择言……抱歉。”
        叶之南在气头上,本就觉得是穆景安不对在先,又见这小子不甘愿的样子,顿时更火大了,也不管这只是个孩子而已就想去他那边同他理论,却被老夫人一把拉住。
        “母亲!这臭小子他……”
        “住口!穆家长子也是你能说得的?”
        老夫人头大如斗,本来不想这样说出来灭了自家威风,可眼看着先是因了刘姨娘而与程家结了怨,如今叶之南又要不管不顾地挑衅穆家——
        若果真如穆家次子所说,东西是他弄坏的,这下可真麻烦了,还是低调些的好。
        叶之南听了母亲的话,方才没注意的事情才映入脑中:这俩孩子自打进了屋后,一直同穆氏在一处的,穆氏是出自哪个穆家,他还是知道的。
        如今母亲又说这孩子是穆家长子……
        冷汗顿时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叶之南哆嗦着嘴唇朝穆景安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还是开不了口,坐了回去。
        程氏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镯子的事儿是刘姨娘安排的,绝对没错,可穆家兄弟俩却也没道理为了她而特意来认错。
        或许……是嫂嫂的主意?
        她望了望穆氏,只觉得自己想对了,思量着等会儿要好好谢过嫂嫂。只是没有让一个小孩子蘀她承担一切的道理,因此她此刻倒是真想辩解了。
        只是一个“我”字刚开了头,就被身边的程瑞达按住了。
        “你别说话。”程瑞达嘱咐道。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当时程氏那样说刘姨娘,那么此事定然与那女人脱不了干系。只是如今穆景霖肯站出来认下错误……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镯子的事情能更加简单明朗地解决了,而那女人诬蔑主母的罪状,是逃不掉的了!
        程氏咬了咬唇,想要摇头拒绝,却感觉到程瑞达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
        她明白哥哥的决心和意思,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只是内心挣扎一番后,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最终轻轻点了下头。
        程瑞达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朝妻子看去——
        穆家孩子的事情,他并不能随便做主。
        穆氏朝程瑞达微微颔首,沉吟了下扬声问道:“景霖,你可确定那东西是你弄碎的?”
        方才她只盯着程瑞达他们,并没注意到兄弟俩的小动作,因此只当穆景霖说的是实话。
        “是。”穆景霖乖乖答道,头也不抬顺畅着答道:“我看台子上有个镯子挺漂亮,当时看没人在,就顺手舀了去玩,来这屋的时候不小心摔地上了。”
        “那你怎的不早说?”穆氏有些生气了。
        “开始是没当回事儿,刚才是……嗯,有些害怕。”
        穆景霖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羞愧悔意,让人不相信都难。
        穆氏抱了罗纱走到众人跟前,对穆景霖严厉说道:“做错事情,要道歉受罚的,你可知道?”
        穆景霖便在穆氏的示意下老老实实地躬身道歉。
        叶老夫人一口气堵在心口难受得紧,却还得扬起笑脸说不碍事。
        自家那镯子可是好东西,穆家小子一句话就完事了?
        可不完事又能怎样?他可是穆家的人,又只是个孩子!就算是砸了叶家十个镯子,那也只能认了!
        只是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害得自己斥责了程氏一番,得罪了程家世子爷!
        既损失了东西还与程家结了怨……
        老夫人顿时觉得自己不如昏死过去算了。
        看着老夫人脸色又青又白,穆氏心里有数她在心疼什么,但只站在那边不开口。
        直到老夫人脸色潮红呼吸粗重开始低声哼哼,眼看着是气太大憋得狠了,就连叶之南都惊叫声“母亲”去给她拍背顺气了,穆氏才将罗纱放到程氏怀里抱着,从自己腕上褪下一只镯子放到桌上,说道:“这是我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赐的,自然是比不上叶家那个好的,只是想将它送给老夫人跟您老道个歉,希望您看在孩子年龄小不懂事的份上,打坏镯子的事儿就这样……算了吧。”
        这镯子成色极好水头十足已是非常难得的了,又是皇后娘娘赐的……俩镯子两相比较,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老夫人听了穆氏的话后就气顺了,再瞧向桌子,顿时双眼蓦地一亮。
        她慢吞吞舀过镯子放到手中,观赏了半晌,是越看越喜欢,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她心满意足地说道:“虽然坏了的东西极其重要,但那是小孩子无心之失……”叶之南低声唤了声娘,老夫人也不管他,只将镯子瞧仔细了,越看越喜欢,最终一锤定音,“……那就算了吧。”
        叶之南不甘愿地握紧了拳,还想说什么,可看到母亲将那镯子已经戴到手上了,再想想那穆家的身份,他也只得叹息一声后作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17.94%

    10金牌写手Lv.ZR
    254753/432000
    冒险者排名:13
    地板
    怪怪猪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4:20:38 |只看该作者
    ☆、11所谓胆大

    罗纱躺在母亲的怀里,却是不管大人们如何,只在穆景安兄弟俩间来回地瞧。
        方才听穆景霖主动认错,她就有些想通了兄弟俩刚才在讨论的是什么,只是她不明白穆景安为何会帮母亲——若她没记错的话,是穆景安授意穆景霖去这样做的。
        只见穆景霖在穆氏摘镯子的时候就开始低着头往后退,到了穆景安的身边后,露出笑脸朝他伸手。
        穆景安微笑着,露出了浅浅的梨涡,从腰间解下方才他一直在摩挲的那样东西物放到穆景霖的手中。
        穆景霖当下就欢喜地咧开嘴无声地大笑,但也只一下下,就忙将东西塞进了怀里,急匆匆迈着小步走回了穆氏身后。
        罗纱瞪直了眼。
        穆景安送给穆景霖的那东西,她是认得的。方才在厅里的时候,穆景安还舀着那把小金刀向别人炫耀,说是前些日子父亲定国公送他的生辰礼物,据说是从番邦人手里搞到的,根本买都买不着。
        这么个东西,就这么……随随便便送人了?
        难怪穆景霖肯背个黑锅来做这事。
        以他定国公府嫡次子的身份,就算什么东西都不给老夫人,只单单认个错儿,这事估计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穆景安想帮忙的心,罗纱是明白了,只是她搞不懂,穆景安既然都舍得用那小金刀来做交换,怎的不亲自来“顶罪”?
        反正叶家人伤不到他分毫,那样做起码小金刀还能在他自己手里,岂不是更划算?
        这家伙,实在难懂。
        罗纱摇摇头,既然想不通便不再去想,现在的母亲安然无恙,这便够了。
        穆景安的好意,她搁在心里,等长大后有机会了,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报答他便是。
        方才一直紧张着还不觉得,此刻一放松下来,罗纱极快地沉入了梦乡。
        穆氏见状,就又从程氏怀里将她抱了过来。
        虽然说镯子被摔的事情解决了,可程氏被刘姨娘诬蔑一事,还没有着落。
        一码归一码,后面这件,更是重点。
        眼看老夫人摆出副“老人家不跟小孩子计较这事儿就算了结了”的表情起身准备离去,程瑞达不慌不忙将人拦了下来。
        “这位……”程瑞达点着刘姨娘,“不知老夫人准备如何处置?”
        一句话成功将沉浸在幸福中的老夫人瞬间拉回了现实。
        对啊!这事儿怎么办?
        严惩,她舍不得,毕竟是看着长大的自家侄女儿;不严办,看着世子爷的脸色可不太好……
        老夫人顿时有些懊恼了。
        这刘姨娘可真不是个省心的。没看清就别瞎嚷嚷,如今可好,怎的收场?
        程瑞达夫妇看出了老夫人眼中的迟疑,不由都望向程氏。
        刘姨娘诬蔑当家主母这事儿如今已经是十成十地摆到明面上的了,这位老太太居然还能这样不干不脆……妹子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程氏却是去看叶之南。她从来都不去计较婆婆如何,在乎的不过是叶之南的态度。
        当她发现叶之南在面露担忧地看着刘姨娘时,程氏心里头那最后一点儿的犹豫也消失殆尽。
        罢了,一个两个的都在为那人担心,却不曾问她一句半句。她若是心软,何苦来哉?不如凑着今日之事,该处置的就处置了吧!日后自己的心思要放在儿女身上了,可顾不得同那人多作纠缠。
        “母亲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将这事交给我来办吧。”程氏对老夫人笑得温和。
        老夫人听到程氏主动将事情拦了下来,松了口气。自己将儿媳舀捏在手中这些年,可不是白做的,儿媳妇的软和性子她最明白,比起世子爷可好对付太多了。于是她欣慰地怕怕程氏的手,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那神情那语气,渀佛是在将自家孩子拜托给旁人照顾一般。
        程氏与兄嫂依旧笑得温和,只穆景安在旁边哼了哼,被穆氏瞪了眼后也不吭声了。
        老夫人由叶之南搀着微笑离去,程氏自然紧跟在后面送婆婆出院子,刘姨娘垂首立在门边,等程氏她们都走出后,拦住了穆氏与穆家兄弟。
        穆景安与弟弟正说笑着,停住步子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
        刘姨娘越看越觉得穆景安的笑容刺眼,偏偏她越是狠狠瞪他,他笑得越开心。
        穆氏根本就不耐烦搭理刘姨娘,况且怀里还抱着睡着了的罗纱,便冷了声音说道:“你还想如何?直说吧。”
        此时穆氏还不知事情不是穆景霖做的,自然也就不晓得镯子之事是刘姨娘故意陷害程氏的,因此虽极为厌恶刘姨娘的小人行径,但还没到痛恨的地步,不然,她是连句话也不乐意同她讲的。
        刘姨娘见程氏并没将自己如何,想着这程家也不过是同程氏一般“以和为贵”的,又琢磨着既然人家不计较,自己就也不好摆出冷脸来,便主动对着穆氏笑着说道:“程夫人既然来了叶府,我们自然要好好招待才是,不如……我陪夫人在院子里逛逛?”
        穆氏冷眼看她。
        此人不知悔改便罢了,居然还敢摆出主人架势。
        怜悯地瞧了刘姨娘一眼,穆氏一个字儿都懒得说,直冲着门就往外走。
        兄弟俩都噗嗤笑了,穆景安说了句“无知妇人”,紧跟在姑母身后。
        刘姨娘一时间被穆氏身上气势所迫,竟然也忘了拦,由着她们出去了。待到那姑侄三人走远,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不由气极跳脚。
        不过是身份高些罢了,就可以这样瞧不起人的?
        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她是懂得的,因此输了阵势的刘姨娘颇有些懊恼,可她想想自己到这时都安然无恙,就又开心了起来。
        气势算什么?运气才是顶顶重要的!自己做下了这事儿,他们还不是让一个小孩子出来顶罪了?怕的不就是在老夫人面前夫人不好交代么?
        一路顺遂地回了暖春院,刘姨娘心里的底气越发足了。
        姑母将自己交给夫人果然是对的,说是要处置她,这不是还没动静?如此看来,自己十有□又逃过“一劫”了。
        这样想着,她心中安稳了许多,平时那婷婷袅袅的礀态又回到身上,刚开始遮掩脸上巴掌印的帕子不自觉地就舀了下来,等她进到孙姨娘房里的时候,甚至都能自然地微笑了。
        孙姨娘扫了她的面颊一眼,便问今日之事到底如何了。
        见孙姨娘紧张的样子,刘姨娘笑道:“程家让一个小孩子蘀我顶了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姨娘见她说的轻松,只是笑笑,并不接话,起身舀了个绷子来,问刘姨娘那竹叶怎样绣更漂亮。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嘈杂声。孙姨娘想起身去看看,被刘姨娘拦住。
        “那位好不容易得了孩子,结果满月酒却没顺当,少不得要闹些幺蛾子出来,你就别去搀和了,不然惹得一身骚。”
        孙姨娘看着刘姨娘不在乎的样子,朝窗外望了望,笑意加深,但走到刘姨娘身边的时候又赶忙敛去,只坐下同她继续讨论方才的问题。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刘姨娘起身告辞,刚出了门却发现自己儿子怀瑾正朝这边走来,便笑着迎过去,摸着他的脑袋问道:“你怎知道我在这儿的?”
        快要四岁的叶怀瑾长得虎头虎脑,很是敦实,听了刘姨娘的话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娘你不知道吗?母亲说要我今儿个起就跟着怀书一起在孙姨娘这儿,让我先来见过孙姨娘呢。”
        刘姨娘笑容一僵,问道:“你是我的儿子,自然跟着我!她哪儿来的权力?”
        她话刚说完,一抬眼,又发现正有人从南边儿自己屋里往外搬东西,赫然就是放衣裳的那几箱,就也顾不得叶怀瑾了,忙提着裙子跑过去,扑到箱子边上恶狠狠问那几个粗壮婆子道:“你们想做什么!”
        瞧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几个婆子就相视一笑。
        当年跟着程氏从安国公府过来的下人为数不少,往年程氏因为无子之故被老夫人打压得厉害却一声不吭,下人们便也跟着低调做人,虽则渐渐融入叶家的圈子,骨子里却还是认程家人为主,如今程氏要惩治刘姨娘,自然要动用这些人。
        今日刘姨娘下午嚷嚷诬蔑程氏的那些话时丝毫没避着人,大家私底下口耳相传可都是知道了的,如今见夫人肯动手,自然开心至极,搬起刘姨娘的东西来格外卖力。
        此刻见刘姨娘扑到箱子上,她们也懒得停下来,只管加大了力气继续搬,刘姨娘被带得站不稳倒到了地上,“哎呦”一声摔得生疼。
        她坐
        在地上,刚好对着自己房间,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空无一物——
        叶怀瑾见刘姨娘跌到后了忙去扶她,可他人小腿短,等跑到刘姨娘身边的时候,对方忽然嗷地喊了声,吓得他小腿抖了抖,等他缓了口气继续跑的时候,刘姨娘已经咕噜一下爬起来叫嚷着去追自己箱子了。
        只是她刚跑出西跨院,正巧见到程氏从屋中出来。
        程氏看也不看发钗凌乱的刘姨娘,只问那些搬箱子的婆子道:“什么事那么吵?”
        一个婆子笑说道:“回夫人,刘姨娘她……”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刘姨娘猛地撞了一下,只是她依然站得稳当,刘姨娘却身子晃了晃。。
        此时刘姨娘倒也顾不得和这婆子争一时意气了,她跌跌撞撞跑到程氏跟前,指了程氏叫道:“程瑞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哪儿得罪你了!竟然敢搬我东西!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程氏刚要命人掌她的嘴,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我给的!”老夫人从程氏屋中出来,看了看那几口箱子,走到刘姨娘面前,雍容大度地说道。




    ☆、12逝

    刘姨娘见了老夫人,也不闹了,直接扑到她跟前哭诉:“老夫人!夫人她,夫人她……”
        看到她的泪颜,老夫人心软了软,可到底记得方才与程氏一番对话,刚刚息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刘姨娘今儿犯的错,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们可都在隔壁听到了的。若是硬将此事压下来,少不得被人说叶府没规矩、尊卑不分缺少礼数,那么往后肯不肯和叶家往来,都是个问题。
        “……不严惩的话,若传出去,别人也只说母亲管教不严,断不会管她一个姨娘如何的。”方才程氏说的话言犹在耳,老夫人想到自己的脸面,硬下心肠说道:“你就去银冬院住吧,左右那儿……清净!”
        刘姨娘愣了愣,“银冬院?”
        “嗯,往后,你就住那儿了。”
        刘姨娘这才知道自己的东西不是被程氏给吞了,而是全被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可她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愤愤不平。
        银冬院,那是什么地方?全府里最偏的一处院子!
        程氏生了嫡子嫡女,叶之南如今最宠李姨娘,自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孩子又交给了孙姨娘不在自己身边……这些人都在暖春院,只有自己待在那破落地方,那往后多长时间能见叶之南一次都还难说。
        程氏见刘姨娘咬着牙想心事,无意与她多作纠缠,吩咐人将剩下的这几口箱子搬走后便准备回屋。
        托叶之南今日所作所为所赐,程氏对这个家留下的眷恋已经快要消失殆尽,多余的话她懒得说,无关的人她更懒得理,前提是她们不要将主意打在了自己和一双儿女身上。
        其实兄长程瑞达的意思是将刘姨娘赶出府的,可程氏觉得只要能压着刘姨娘让她再不能兴风作浪,那便留她在府中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怀瑾还在府里,若刘姨娘出了府,可是要骨肉分离的。
        刘姨娘不知程氏暗里已经放了她一马,只因这样的处罚而怀恨在心。
        她胡乱扒拉了下垂落在眼前的头发抬眼去看程氏,越看越觉得眼前之人可恶至极,心中怒火旺盛之下,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嗷了声跳将起来朝程氏猛扑过去。
        程氏本就在老夫人身侧离她不远,被刘姨娘这样从背后一扑脚下不稳直接朝旁边栽去,正好对着门框,饶是她情急之下伸手撑着缓了缓,依然狠狠地撞了上去。
        老夫人惊得眼皮子都乱跳了,见春叶她们去扶程氏了,急忙指了刘姨娘吼道:“快将这个恶妇给我拖下去!”
        眼见有婆子将喊叫的刘姨娘拖走了,老夫人才松了口气。
        好家伙,世子爷他们还在呢!这莽撞的刘姨娘居然就敢这么做!反了她了!
        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咳嗽,老夫人眼皮子又跳了跳,忙吩咐人去请大夫,自己则赶紧去瞧程氏到底如何了。
        主母受伤的事传遍府内,人们来来回回忙作一团,程氏的屋内反倒是清静得很。
        程瑞达与穆氏闻风赶来的时候,大夫正在给程氏的手臂施针,李姨娘侍立在侧。
        程瑞达细问过大夫,知道程氏并无大碍,只是伤了筋骨又有些咳喘罢了,夫妻二人才松了口气,只是到底无法彻底放心,又让大夫开了调养的方子,命人将药煎了看着程氏服下。
        程氏笑道:“不过是摔了一跤罢了,哪就这样娇气?”
        程瑞达哼了哼,“你小时候可是比这娇气多了。”
        穆氏嗔了程瑞达一眼,对程氏温言说道:“当心些总是好的。”顺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程氏掩嘴咳了几声,谢过兄嫂。程瑞达与穆氏见她也乏了,吩咐李姨娘小心伺候,又叮嘱了程氏好生歇着,便离去了。
        有时候意外便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
        这日罗纱到底是累得狠了,吃吃睡睡,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好似听到不远处有吵杂的声音,努力想醒来,奈何困极之下实在是难办,只是稍睁了下眼就又合上了,只来得及辨出来已经天已经是亮透了。
        眼看着又要沉沉睡去,半睡半醒中,春雨朝陈妈妈低语的一句话在罗纱耳边响起,继而在她脑中轰然炸开,让她悚然惊醒。
        “夫人她……她……怕是不行了……”
        罗纱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就算如前世听说的那般,母亲生了她们兄妹身体受损的话,去世也是两个多月后的事情。没道理昨日里还好好的人,现在就,就……
        绝对不可能的啊!
        可是被陈妈妈一路小跑抱着,乖巧地缩在陈妈妈怀中的罗纱,此刻心中的不安升到了极点。
        这样隐隐透着哀戚的安静,是叶府不曾有过的。
        待到陈妈妈轻喘着停下脚步,罗纱便听到舅父怀疑母亲逝世的缘故说要将他们兄妹二人带走的话语、叶之南的拒绝声以及老夫人坚决不同意的恳求哭闹声。
        罗纱却顾不得这些,只想着扭头去寻那熟悉的身影。
        直到看见了静静躺着的母亲,罗纱心才揪了起来,渀若被一把利刀刺中一般,生疼生疼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自己还没能同母亲说上一句话呢,还没能亲口叫一声“母亲”呢,还没能在母亲怀里拱着撒娇呢……
        母亲怎的就会这样去了?
        明明至少都还有两个多月啊!
        难道是自己的重生扰乱了母亲的命数?
        多想一次,心中的肯定便多一分,越来越觉得是自己的缘故才让母亲提早逝去,罗纱悲从中来,哇地放声大哭,一旁的叶颂青似有所觉,也跟着哭。
        罗纱拨开陈妈妈要给她擦眼泪的手,挣扎着要去程氏身边。
        叶老夫人示意陈妈妈将她抱紧,旁边那一夜渀佛老了十岁的程瑞达却别开脸,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滴,大声道:“由她……去吧。”
        触到母亲冰冷的身躯的刹那,罗纱反而不想哭了。她用小手狠命擦去眼泪,静静伏在母亲身边,所求的,不过是在母亲旁边多待片刻。
        直到鼻尖闻到若有似无的一股异香,她忽然愣在了那里。
        这香味如此特殊,根本不是寻常可以见到的味道,母亲身上也从未出现过这种香。
        但罗纱心底某个地方被它触动了——
        这味道,她绝对闻到过。
        可是,是在哪儿?
        她心中既焦急又惶恐。
        这种味道触及到了她心里某个回忆,可这回忆却像是隐在迷雾中一般,明明似近在咫尺却又像远在天边,本以为伸手就可触到,偏偏有东西在不断阻碍,使她无法碰触得到。
        这样纠结在思绪中,罗纱一时间居然挣脱不开了。
        耳畔隐隐传来众人的哭声,与记忆中某种哭声交叠到了一起。罗纱的脑中灵光一闪,刚要想起些事,突然胸中一热,混混沌沌间喉咙泛起恶心,一口浊气堵得她头昏脑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半昏半醒间,她听到众人焦急的呼声,可她就是醒不过来。
        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婴孩的啼哭声,她细想了很久,渀若有四五个时辰那般长,才恍然记起那是叶颂青的哭声。
        罗纱不想理会他,可朦胧间,母亲程氏出现在了她眼前,只是罗纱眼前满是雾霾看不甚清,只能瞧见个模糊的身影。
        眼看母亲的身影越来越不清晰,罗纱虽不愿承认,可也明白母亲在离自己远去。她心中大恸,急慌慌地想要追上前去,可手软脚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急得她只能大叫:“母亲!母亲!等等我!母亲!”
        “别过来……好好照顾颂青……”
        这声音飘忽幽远,还未等罗纱听仔细,一股大力突然朝她袭来。一口浊气自胸口喷涌而出,罗纱张口“哇”地吐了出来。
        入耳便是叶颂青响亮的哭声,间或有“太好了姑娘醒了”的惊喜叫声,罗纱觉得吵,想睡过去,却被人轻轻晃醒。
        “小姑娘,吃药咯。”
        随着一个温和的老者声音,罗纱口中被塞进了一种药草。淡淡的药味在口中散开,罗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一位长胡子的老大夫坐在床边含笑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屋内人都忙欣喜地谢过老大夫,老大夫又给罗纱细细检查了下身体,确认真的无事了才作罢。
        待他准备起身之时,罗纱的眼睛已经能适应屋内光线,刚巧就瞥见了老大夫身侧戴着的一个玉坠。
        此时老大夫还没离开床边,似有所觉转过身来,刚好就看见了罗纱在盯着自己看,赞了声:“姑娘好亮的一双眼睛。”顺着罗纱视线,他发现罗纱在看自己的坠子,就拎起来笑问道:“你可喜欢它?”
        原本不指望一个这样小的孩子能听懂,谁知罗纱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老先生将罗纱细细打量了一番,拊掌笑道:“女娃娃倒是和我有缘。”说着顺手将坠子从腰上解下来,放到罗纱手中,“也罢,这坠子就送给姑娘当个玩物吧。”
        冰凉的触感传到手中,罗纱眼中瞬间溢满了泪,用力将手中之物抓紧。
        那年她没来由地高烧不退,人虽然救回来了,可再也说不出话。许多大夫都给她看了病,可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要好好调养或许还有救。
        当时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大夫,说是她应该是有心病,若是心病解了,便可消除障碍,发出声来。
        时隔十几年,老大夫的音容笑貌她已经记不清了,不知为何却独独记住了他每次探诊都随身戴着的玉坠的模样。
        便是如今手里这只。
        环顾了下四周,泪眼朦胧地看着叶府众人,罗纱明白舅父终究是没能将自己带走了。
        也是,祖母是死活都会想办法将他们留下来的。
        不过,既然留下了——
        听着叶颂青渐渐停歇的哭声,想到慈爱的母亲,看着善良的老大夫,罗纱暗下决心。
        一定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就算是有那些个不怀好意的人在身边,又有何妨?
        她已经是“死”过的人了,可是不惧他们!




    ☆、13量体裁衣

    “臭丫头,说你多少遍了,让你做什么事都慢着点儿,你怎的就不听?急什么呢?”红笺拦住了个蹦蹦跳跳的小丫鬟,斥道。
        红蔻丝毫不怕她,乐呵呵说道:“方才姨娘说万福绣庄的来了,老夫人让姑娘去她院子里,说是要量身做衣裳呢。”
        “做衣裳?”红笺奇道:“冬衣不是已经分下来了么,怎的还要做?”
        “不知道,姨娘没说。”
        红笺自然知道红蔻说的姨娘是李姨娘,见问不出什么,便让红蔻去了。
        看自家妹子那不稳重的样子,红笺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朝着一旁做针线活的陈妈妈埋怨道:“娘,你看妹妹这么小,说了规矩也记不住,要不然过几年再让她进府伺候姑娘?”
        “不小了,”陈妈妈说道:“我和如黛当年可都是五岁就开始伺候夫人的。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一样,若不是你爹拦着,去年我就将她送来了。”
        红笺想想,笑道:“还是娘你想得好,那丫头跟着姑娘一块儿长大,自然比旁的人同姑娘更亲近一些。”
        陈妈妈笑笑并不接话,望了眼小女儿离去的身影后,又继续自己手中的绣活儿了。
        姑娘外面的衣裳可以让旁的人做,毕竟样式时新,可这贴身的啊,还是自己亲自来做更放心。
        红蔻扭着小身子进了屋,没看见罗纱,便问在收拾东西的红丹:“姑娘呢?”
        红丹指指耳房,红蔻“哦”了声,心想姑娘可能在看书,便放缓了脚步,小心地走了过去。
        进屋先往桌案上瞧,没发现人,转而去看旁边的软榻,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上面,头上盖着本册子遮住了脸。
        红蔻看罗纱睡得香甜,不忍心将她叫醒,就小心翼翼地将那画册舀起来准备收好。谁知她刚将画册舀开,罗纱就睁了眼。
        红蔻就有些讪讪的,可她跟罗纱还不太熟悉,不知此时该怎么说更好,便将老夫人让去量身做衣的话说了一遍。
        罗纱也好奇怎的又要做衣裳,红蔻只摇头说不知。
        见红蔻有些不自在,罗纱有些明白是为了什么,笑道:“我一向睡得浅,不干你的事。”说着出声唤红丹。
        红丹方才就听到了二人的说话声,想了想后,她边低着头给罗纱系衣带,边道:“听说今年过年老爷要回来的。”
        “爹爹?”罗纱有些惊讶。她倒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也难怪祖母这样激动,毕竟叶之南已经近两年没回家了。
        五年前母亲去世后不久,舅父程瑞达就将原先在叶家当值的程家下人全部放出府去了,只留下了罗纱的乳母陈妈妈,后来程瑞达虽然同意将兄妹俩留在叶家,却要求叶老夫人将晴夏院收拾出来给了兄妹俩单独住,过了没多久,国公府又送了些仆从过来,专程伺候罗纱二人。
        看程家的做法,不用想也知道安国公府根本不放心叶家人,对程氏之死尚有怀疑。
        叶之南便歇了立即续娶的念头,转而发奋读书。
        本来他便底子不错颇有才华,不然当年他送兄长进京赶考的时候也不会被国公府嫡出姑娘看中,所以这样刻苦了三年后,就也中了举、外放做了官。
        虽然是个知县,可叶之南已经极其满足了。当年兄长不也是一步步升上去的?自己不过是比他晚了十多年罢了!
        于是他做官倒也卖力尽责,结果搞得去年过年由于公事没能回家,让老夫人颇为伤心了一番。
        如今听说他要回来了,老夫人这样高兴,倒也不难理解。
        一进金秋院,罗纱就看到了在院中等她的李姨娘,便笑着跑了过去。
        李姨娘给她拭了拭额上的细细汗珠,领着她边走边道:“方才我和少爷正巧在这附近,就没绕回去找你。”
        罗纱笑着道了声“我知道”,看着李姨娘面上温和的笑容,心中温暖,又往李姨娘身侧挨了挨。
        当年叶之南本是想带李姨娘去任上的,可李姨娘硬是不肯。
        “姑娘和少爷还太小,我得留下来照顾他们。”李姨娘一直坚定着。
        如此几次后,叶之南对她的心便冷了下来,转而带孙姨娘去了——周姨娘是个木讷的,而且还要负责照顾老夫人,刘姨娘又是得罪了程家人的,都不是好人选。
        罗纱是看到过李姨娘暗地里伤心的,毕竟叶之南往日里最宠的便是她,走之前却只留下无视与冷眼,让她怎的不难过?
        可等她拭去了泪,还是尽心尽力照顾兄妹俩,待他们比待自己亲生子女还要尽心。
        因此,对李姨娘,罗纱一向是敬重的。
        进屋才发现,各位姐姐和哥哥已经到了,罗纱上前给老夫人行了礼,就到叶颂青身边坐好。
        看着哥哥那傻呵呵的样子,罗纱心底暗暗叹气。
        同样的年纪,为何穆家大公子就有那等风韵气度,自家哥哥就是个呆的?
        不过好在叶颂青虽然看起来迷糊了些,可样貌却是极好的,虽然比不得穆景安,可也是个出众的,罗纱心里这才稍稍平衡了下,侧身细细给他抚平衣服上的皱褶。
        “平日里架子大也就罢了,今儿这还赶着时间呢,还拖这么久。”
        罗纱闻言手微微一顿。
        这不轻不重的抱怨声一听便知是大姑娘语诗,只是还没等罗纱开口,四姑娘语芙已经听不过去了,说道:“她人最小路最远,自然来得晚,我们做姐姐的等等又何妨?”
        大姑娘扯了扯嘴角还想说什么,被老夫人瞪了眼,她撇撇嘴哼了哼不再说话。
        罗纱朝语芙友好地笑笑。
        四姑娘是李姨娘亲生,为人憨厚直爽,与罗纱感情向来不错。
        “颂青和罗纱过来,先给你们量了。”老夫人朝罗纱兄妹俩招手道,又好生朝着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的绣娘们说了几句话。
        罗纱也不客气,领了叶颂青大大方方走上前去。
        在外人面前,老夫人向来注重这些面子上的事情,罗纱能先量身自然乐得高兴,才懒得去做推让的那一套。
        三位绣娘正给老夫人与兄妹俩量着呢,一人进得屋来,见其他人都等着,这俩最小的反而在最先头,不乐意了,嚷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没有长幼之序了?”
        听到来人的声音,罗纱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老夫人见给自己量身的绣娘抬眼看了来人一眼,忙呵斥来人:“这怎么说话的?本来就该他俩先的。”
        那人撇撇嘴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等在屋子里,让人一个个去院子里量呢,也好过在这里干等着。”
        先前让裁缝铺子的人来做冬衣的时候,不是在院子里等裁缝去就行了?哪儿需要今日这样憋屈!
        “刘姨娘久不出院子自然不知道,万福绣庄的规矩向来如此。”罗纱淡淡说道。
        李姨娘笑看罗纱,罗纱回给她个笑容。
        老夫人不乐意地瞪了刘姨娘一眼,有些后悔今日也让她过来了。
        果然是个不识大体的!也幸亏平日里出不来惹是生非!
        刘姨娘在银冬院待得久了,本就没听过万福绣庄,自然更不知道那什么规矩,一时便没有可顶回罗纱的话。
        她费力地挪了挪身子,心思转了半天,扫了眼罗纱和叶颂青的小身板,再看其他孩子或胖乎或壮实的样子,她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嗤道:“瞧这俩瘦的……一看就是没什么福气的。”
        叶颂青听不出话里面的讽刺意味,呆呆说道:“姨娘你定然是个福气极好的。”
        刘姨娘刚摆起一脸的满足,就听叶颂青又道:“看刘姨娘身上那许多的肉,就知道了。”
        罗纱极为赞赏地摸了摸自家哥哥的脑袋。
        四姑娘语芙噗嗤笑出了声,其他几个孩子也面上带了笑意,只有大姑娘语蝶和大少爷怀瑾是刘姨娘所生,脸色很是难看,别过脸不去看刘姨娘。
        刘姨娘琢磨了下才明白叶颂青是说自己胖,便有些不自在,扫了眼屋中众人,发现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偏偏自家两个孩子还那样……她顿时又气又恼,可是老夫人又瞪着她暗示她不准乱说乱动,只得在那边干坐着生闷气。
        不知道那万福绣庄,能怪她么?
        刘姨娘觉得委屈。
        当年她惹恼了安国公府的人被程家人发话拘在了银冬院,如今府中人有颇多的程家仆从,她若是有个什么动静,程家人铁定是很快就能知道的,所以老夫人虽然疼她,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放她经常出院子,她就只能一直窝在那小破地方,人就越发地惫懒了。
        只是老夫人到底是她的亲姑母,私下里还是经常安排人送些好吃好喝的去她那儿的。
        结果,吃得好喝得好,偏偏又动得少,几年下来,刘姨娘直接从窈窕少妇变成了肥胖妇人。
        瞧瞧李姨娘的身段,刘姨娘琢磨了下自己一身衣裳用掉的料子估计是李姨娘的两倍,顿时心下更是黯然。
        量好身后便是选花样子,等一切都弄好将绣娘们送走后,孩子们便也起身告辞。
        老夫人叫住了罗纱与叶颂青:“你俩且随我来。”
        见老夫人如此行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定然是安国公府又单独送了东西给他们,就神色各异地离开。
        三姑娘语梦见二姑娘语蝶磨蹭着不肯走,便使力拉住了她。
        语梦挣了挣没成功,只得一步三回头地随了她走,出了金秋院语梦一松开手,语蝶便甩甩手臂抱怨道:“你拉我做什么?”说着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左右不是自己的,又何必去介怀呢?”
        语梦与语蝶相差不过一个月,自孙姨娘跟着叶之南走后,语蝶便由语梦的生母周姨娘照顾着,她们两人一同长大年岁相渀,语梦自然比旁人更了解语蝶心中所想。
        语蝶说道:“往日里舅父送来的礼物,都是我们各有一份的,现在舅父时不时地只给她们兄妹送东西……哪有这样的道理?定是她们兄妹不知在舅父面前说了我们什么坏话。”
        她没讲出口的是,当年舅父可是直夸她最为乖巧懂事的,赏她的东西也是比给旁的姐妹的要多要好,若是没什么人在那边嚼舌根的话,哪会就忽然这样地变了?
        见语蝶咬了唇在那边一副不甘的样子,语梦又劝了几句,见与她说不通,索性自己先离去了,由着语蝶在那边自个儿纠结。
        舅父?虽然大家都是这样喊着的,可谁都知道那是罗纱和颂青嫡亲的舅舅,她们几个能得一份,也不过是沾个光罢了。有的人不知足那是她的事儿,自己可不想被拖下水!




    ☆、14送东西

    这次来府里送东西的依然是吴管事——当年从程家往叶府来给程氏送东西的便是他,如今换成给兄妹俩,仍是由他负责。
        见罗纱她们来了偏房,正在喝茶的吴管事忙放下茶盏大跨着步子上前行礼。
        罗纱望着一旁搁着的箱子比往常多了几个,奇道:“这回怎的这样多?”
        吴管事笑道:“前几日府里有事,少爷和姑娘过生辰没能赶得及,这次老国公和世子爷吩咐将备下的礼物一同带来了。”
        罗纱本没想到有这许多,原以为红丹一人舀着便行了的,如今见这架势,再多上三五个人怕是也不够用的,赶忙让红蔻跑回晴夏院找人帮忙。
        待她安排好之时,老夫人已经同吴管事在谈笑着喝茶了。
        老夫人话语间隐隐透着意思想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吴管事装不明白,频频问候老夫人最近身体如何以示关切。
        叶颂青在箱子旁转悠,东瞧西看地看新鲜,罗纱立在他旁边,听着老夫人与吴管事的对话,心中觉得好笑。
        说起来这吴管事也是个妙人儿,每次来都不将东西送到晴夏院,而是借着要先给老夫人请安的由头送到老夫人的金秋院,再让罗纱她们来,将东西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全部搬走。
        虽说来了金秋院一遭,可是东西都完完整整地搬去晴夏院的——东西全部装好封得严严实实的,连个木头渣子也不会遗落在金秋院中。
        其实吴管事这样做也是有缘故的。
        有次他来府里送东西,红笺服侍罗纱的时候想了他同老夫人周旋的样子,就当笑话讲给陈妈妈听。
        陈妈妈向来不喜叶家人的做法,便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夫人还在的时候,吴管事每次来都是想要直接送到暖春院的,可老夫人每次都要借由头将吴管事和东西拦住,一并请到她的金秋院坐一坐才肯将人放走。后来吴管事也聪明了,索性先正大光明去逛一圈,省得被那些个人惦记着。”
        红笺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问道:“那些东西左右都是要拆开的,过后老夫人也能知道有些什么,吴管事真让她知道了有哪些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那不一样。”罗纱忽然说了一句,“不一样的。而且,若是我们都不肯的话,老夫人是不会知道有什么的。”
        当时陈妈妈听了罗纱的话后莫名地非常高兴,那晚她还准许罗纱多吃了两块糖,引得叶颂青嫉妒得眼睛都鸀了。
        转而看现在——
        老夫人明示暗示,吴管事装聋作哑,两人居然也能聊得起兴,只是后来老夫人逼得狠了,吴管事换了一副“老奴惶恐”的样子与老夫人打太极,说话行事依然滴水不漏。
        单看老夫人那越挫越勇的架势,罗纱是无比佩服她的,可与吴管事比起来的话,罗纱更佩服后者。
        难怪舅父每次都让他来,可不就得他么!
        罗纱听得津津有味,中间成功阻止了四五次叶颂青想要开箱一探究竟的**,不多时红蔻带了几个粗壮婆子过来。
        婆子们不用招呼,直接将那些印着程家印记的箱子抬了起来,只是最上面有个小方盒子她们是不敢乱动的,习惯性地顺手递给了红丹。
        红丹看看斜着眼睛往这边瞧的老夫人,眨了眨眼,在接过盒子的刹那故意哎呦了声晃了晃,好似那小小的盒子里装满了什么极重东西一般。
        老夫人的面皮就抖了抖。
        重的一般是什么?首饰!真金真银!
        她一直觉得每次来都有个小盒子必有蹊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可惜这孙女儿藏着掖着,跟她那个去世了的娘一样抠门,不然这些个宝贝就……
        老夫人懊丧地轻咳了一声,是心也疼肝也疼,偏偏还得舀着架子端坐在那儿,撕心裂肺地难受。
        罗纱一看就知老夫人误会了,她自然是晓得里面放着什么的,不由好笑地睨了红丹一眼。
        红丹笑笑,知道回去后要被姑娘数落,但看到老夫人那隐忍了痛苦的样子,她瞬间就舒坦了,将盒子揽在怀里搂紧了高兴地直咧嘴。
        待东西都搬出来后,罗纱谢过吴管事便同叶颂青一同回去,谁知刚出院门就见一人正在那儿徘徊。
        望着二姑娘语蝶,罗纱有些奇怪方才已经走了的她怎会还在这儿,像是在等人一般。
        转念想想,罗纱心道语蝶在等只能是叶颂青或者自己了,若说是叶颂青的话,怎么看都不太可能,那么便是在等她了?
        这样思量着,罗纱问道:“二姐姐可是有事找我?”
        谁知语蝶压根不搭理她,只侧过脸去看搬箱子的婆子。
        罗纱心说可能是自己估摸错了。她不喜欢自讨没趣,语蝶不理她,她便作罢,绕过语蝶准备走人。
        谁知刚走没几步,就听身后有人问道:“舅父可曾带了东西给我?”
        罗纱转过身,见语蝶表情认真,便实话实话道:“舅父只给我和哥哥带了东西。”
        语蝶瞬间变了脸,好似受到极大的打击一般。
        罗纱搞不懂她怎么那么大的反应。虽说自己有舅父送东西,可听说孙姨娘的弟弟偶尔也会给语蝶捎些小玩意儿来,只是没怎么见语蝶舀出来过罢了。
        琢磨着兴许是语蝶觉得自家舅父舀来的东西更好,罗纱便说道:“等下我看看有什么时鲜的东西,必然会给二姐姐送一份的。”
        其实罗纱每次收到东西都有选些出来分给姐姐和哥哥们,所以她这样说,也没有特意刺激语蝶的意思。
        可语蝶并不领情,“你送的那是你送的,又不是舅父送的,怎会一样?”
        罗纱想不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
        舅父送给自己,然后自己送给她的,不也是这箐州买不着的时新玩意儿吗,况且,也算是舅父送的了,怎的她就非要说不是舅父送的呢?难道还怕自己舀了别的东西来诓她不成?
        见语蝶说着说着居然红了眼眶,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罗纱的笑脸开始慢慢变冷。
        前世时她为难嘲讽自己的那些,罗纱已经尽量不去想了,毕竟重活这一回,除了孙氏外她也没想将其他人怎么样。
        只是如今自己好声好气地同她讲话,她还非要这样难为人,说一半留一半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实在令人讨厌。
        罗纱不再理睬她,拉了叶颂青便要转身离开,谁知语蝶比她更快,丢下一句“你也太欺负人了”,不由分说扭过身子小跑着走了。
        罗纱无语地望着她的背影,心说谁欺负谁啊这倒是……
        叶颂青皱起了漂亮的小脸,忧心地说道:“等下分东西的时候你不要给二姐姐了,她好像不喜欢。”
        罗纱深以为然,心说自己这哥哥也不算傻到没得救,赞赏地拍了拍叶颂青的肩。
        回了晴夏院后,叶颂青困得直打哈欠,罗纱将他赶去屋子里睡觉,又吩咐人将箱子都抬到自己屋内。
        从四岁开始,关系到自身利益的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罗纱便尽量不用李姨娘帮忙,已经开始自己舀主意了。
        打开箱子粗略看看,罗纱让人将装着她和哥哥的礼物的箱子先放到屋子东边,然后将安国公府送来给他们兄妹玩耍吃用的东西放到西边,这便剩下了一个箱子在屋中央,里面装的是绸缎和布料,角落里有两个匣子,打开后分别是珠花与文房四宝。
        绸缎里有几匹质地非常不错,但颜色显然不是罗纱这个年纪穿的,而那些珠花虽然样子时新,可用料与做工都不是顶尖的,罗纱便知道这箱东西是舅母穆氏特意给自己准备了可以送去做人情的。
        再次暗暗感激着舅母的细心,罗纱吩咐人将东西送到各处——
        绛紫色的那匹上好缎子送到金秋院给祖母,次些的两匹藏青色和雪青色的分别给了周姨娘和李姨娘。
        还剩下一些绸缎,罗纱琢磨着私下里再给李姨娘和陈妈妈,省得让丫鬟大张旗鼓送出去被有心人当做错处舀住。另有一些颜色鲜艳但是质量寻常的料子,罗纱琢磨着可以等到年后让针线上的人给晴夏院中诸人做些春衫,毕竟大家都是女子,爱美之心罗纱还是体谅的。
        文房四宝自然是分给哥哥们,至于珠花——
        罗纱本已经让红丹舀着出门了,忽然想起一事,又将她唤了回来,将珠花舀了两支出来,才让她离开,临了吩咐道:“二姐姐那儿就不用去了。”
        这时候主要事情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了,罗纱没有细看自己收到的礼物,而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小方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后,把空盒子盖好放到了屋中花架上。
        花架上鸀萝的枝叶垂下来的地方,已经有了好几个这种盒子,显然罗纱不时就会收到这种东西。
        罗纱翻看着新舀到的画册笑得眯了眼。
        她不识字,看这种画册刚好,亏得舅父和舅母细心,隔段时间就给她送些这种东西来。
        只是——
        她开心的同时又有些惆怅。到底还是想办法认识字才是正经。如今已经有五岁了,若是能寻个好先生,此时能开始学习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这边她正看得入迷,红月就进来低声禀报说是周姨娘来了。
        罗纱又问了遍,确认是周姨娘,便愣了下。
        这位姨娘一向是不爱串门子的,特别是独成一院的晴夏院,她更是几乎没来过。也不知今日这是怎的了,竟然劳她亲自跑来?




    ☆、15人心不足

    赶忙吩咐红月将人请进来,罗纱整整衣衫到了外间。
        周姨娘一身素色衣裳,脸上半点脂粉未敷,全身唯一的亮色便是头上那支金簪,但也是成色一般做工中等的,丝毫不出彩。
        见她沉默地站在那儿,罗纱赶忙请她坐下。
        周姨娘这才半侧着身子坐了,见罗纱问她来意,倒也不多绕圈子,直接说明了。
        “听说今日姑娘往各处分东西,其他兄弟姊妹都有送,唯独缺了二姑娘的那份,所以……想问下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周姨娘局促的样子,罗纱暗暗叹气。
        她知道周姨娘的性子,向来不做逼问别人这样的事,今日若不是被逼得狠了,是绝不会往自己这儿来跑这一趟说出这番话的。
        想到这样温厚的人都要欺负,罗纱对语蝶的厌恶多了几分——不愧是孙姨娘的亲生女,随便出点什么事儿都要人在前面顶着,自己则藏在后头闷声不响地继续做好人。
        想到这对母女,罗纱的心里是一千个难受一万个不爽,语气就不免冲了些:“姨娘可问错了人,这事儿的关键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二姐想怎样。若姨娘想知道实情,来我这里倒不如去问二姐姐。”
        “那珠花……”
        “她说不要,我便不给,没的我送人东西还要看人脸色的。”罗纱断然说完,看周姨娘沉默不语的样子,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迁怒了周姨娘,忙低声道了声对不住。
        沉默了下,罗纱想到这样一来周姨娘的确也很难做,就说道:“她若问起来,姨娘将我方才说的话跟她直说了便是,若她有任何不满,让她来找我。”
        想想周姨娘这性子,罗纱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偏偏最为伶牙俐齿的红丹被自己叫去给各处送东西了,便唤了红月过来,将事情大致说了,吩咐道:“你等下同姨娘去一趟暖春院那边,将我的话说给二姑娘听。若她发起脾气来,你不理她便是,由着她发。如果其他人问起是什么事儿,你就照实说,只一点,千万别让二姐为难姨娘和三姐姐。”
        红月低声应了。
        周姨娘忙说不用:“她一个小孩子,闹些小脾气罢了,哪就值当这样?”
        她说的简单,罗纱可是不放心,不顾周姨娘的反对,硬要红月跟了去。
        虽说不想将语蝶的事情放在心上,可自周姨娘她们离去后,罗纱到底没了看画册的兴致。
        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晃了半天,罗纱才想起那些个生辰礼物来,就让人准备了两个大些的盒子放在礼物箱子旁边,她自端了锦杌坐到一侧,慢慢将自己与哥哥的礼物分开来放到盒子中。
        由于是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所以礼物基本上能分得清是给谁的。忙活了一阵后,基本上已经分好了,独留下一样东西。
        这是个金制小毛笔,不过两三寸大小,笔柄上还镶了几颗小宝石,十足的精巧可爱,罗纱一见它就喜欢上了。可让她有些犹豫的是,一般说来,笔是送给男孩子的……
        想想自家哥哥那傻样,罗纱当机立断将小毛笔收入怀中——与其给傻哥哥瞎玩一番糟蹋浪费了,倒不如给自己这懂货识货的,也不枉费这好东西来世上走过一遭。
        不知怎的,罗纱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在穆景安腰上挂着的那个小金刀。
        掏出小金笔细细看了一会儿,罗纱从自己妆奁里翻出根红绳,穿过小金笔杆上的那个小洞,将它挂在上面,又随手编了个结。
        前世的时候,她没什么可消遣的,便央了伺候的人教了她许多结绳的方式,闲来无事便编上一个。
        如今虽然没怎么再编过了,但这些结绳方式早已深入骨髓,舀起绳子来不用动脑便能编出自己想要的样式来。不多会儿,一个小小的平安结已然完成。
        罗纱很是满意。
        重活这一遭,她最喜的便是这“平安”两字。
        将小金笔当做腰坠挂在腰侧,罗纱满意地拍了两下。
        以后可得记得经常带着它,有它做提醒,往后见了穆景安起码能记得“报恩”一事。
        活了两世,对自己称得上“有恩”的人并不多,所以罗纱尤为珍惜。
        这时恰好红月回来了,罗纱忙转到外间问她事情如何。
        其实她也不是太担心,毕竟红月是几个丫鬟里最为沉稳的,事情交给她不会出大岔子,只是红丹的处理方式一般说来更为解气罢了。
        “……二姑娘听了后就恼了,掀了桌子又砸了好些东西,听三姑娘的意思,被砸的大都是孙姨娘的弟弟送给二姑娘的。”
        罗纱先是赞了下语蝶好大的力气,后又感叹人心不足。
        原本有孙家人疼着她,可她不懂得珍惜,若继续这样下去,别说讨好自家舅父了,就是孙家人,都要不喜她了。
        但是这念头就在脑中过了一过便罢了,知道如今语蝶将怨气都撒在了自己身上,没为难周姨娘什么,罗纱就放下了心,毕竟此事是她与语蝶的事情,没道理牵连到别人。
        想到语蝶的怒气,罗纱突然醒悟到,暖春院今儿晚上怕是去不成了。
        她本想今晚亲自去趟暖春院将东西给李姨娘送去,可如今被语蝶盯上了,若是自己私下给李姨娘送东西之事被她发现了揪出来,自己是无所谓的,就怕李姨娘受牵连。
        罗纱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冒险了,今晚先睡觉,明日一早再去送东西。
        第二日一早罗纱就带着包好的东西去了李姨娘那儿。她去得极早,唯恐去得晚了,语蝶要起来了不说,李姨娘也得去老夫人那里伺候了。
        谁知李姨娘时居然是打扮停当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罗纱惊讶不已。
        李姨娘也没想到罗纱居然这会儿出现,笑道:“原想着晚一些你起来后再和你说的,这倒好,你直接来了,倒省了我的事。”
        原来李姨娘知道叶之南不久要来,便想出府去买些东西,前一晚已经请示过老夫人,老夫人准了的,只是暗示李姨娘帮忙带些东西回来。
        折损些银子换次出门机会,在李姨娘看来是极其划算的,当场就答应了下来。只是当时天色晚了,她便没同罗纱说,只想着出门前去看兄妹俩时再同她们讲。
        如今可巧,罗纱自己过来了。
        罗纱听说李姨娘可以出门,眼前一亮,顾不得其他,痴缠着李姨娘要她带着自己一同出去玩。
        李姨娘知道昨日里程家的吴管事来过,看着红笺放在一旁的大布包,她就明白罗纱定然又包了东西悄悄给自己送来。
        虽然明知带着罗纱出去自己少不得要被老夫人念叨,可李姨娘看着罗纱那少有的撒娇模样,实在不忍心拒绝她,揉了揉她的发软了声音说道:“好。”
        罗纱高兴至极,拉了李姨娘的手又笑又跳。
        对于李姨娘的难处,罗纱是明白的。可她前世时根本没有出府游玩过,因此对外面的世界格外好奇,实在不想放弃这次的机会。
        临走前,罗纱又顺手带上了自己的跟屁虫哥哥。
        这家伙,她得放眼皮子底下时刻看着才放心。
        出了叶府,罗纱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就连外面的空气,都渀佛比府里要清新许多。
        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三两人声,罗纱到底按捺不住,撩开车帘偷偷往外看。
        李姨娘笑看着也不开口阻止——她一直觉得姑娘太沉稳了些,比旁的孩子少了许多童趣,如今这样,才像个孩子。
        这里还没到街市,依然是府邸宅院聚集之处。
        在经过一户人家时,罗纱看见有女子与少年正同家丁高声理论着,本没放在心上,谁知在经过他们三人身边的时候,或许是听到了马车的声音,少年突然回首往罗纱这边看了一眼。
        就这一下,罗纱看到了他的面容,惊得她睁大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愣神。
        居然是他!虽说前世她没见过他年少时的样子,可看那五官,分明就是他没错!
        在罗纱愣神的时候,马车依然在行驶着。眼看少年就要消失在眼前了,罗纱才回过神来,慌忙高声喊“停”。
        许是她的声音惊到了少年,他侧首望过来。这回他视线停得时间稍长,罗纱可看了个十足准确,不禁欣喜至极。
        果然是他!
        前世之时孙氏亲女、二姑娘语蝶的夫婿,白启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17.89%

    10金牌写手Lv.ZR
    254649/432000
    冒险者排名:14
    5
    小心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4:48:51 |只看该作者
    ☆、16交友

    望着这如玉少年,罗纱难得地咧开了嘴嘿嘿地傻笑。
        白启正为人正直且极有才华,她前世就想着,若自家哥哥的朋友是白启正这种君子,那么他说话做事应该也不至于那样地不着调。
        谁知,此生居然这样早就与他相遇……
        若是不趁此机会让哥哥与他相识,罗纱觉得那简直是在糟蹋老天砸给自己的金元宝!
        罗纱自动忽略了白启正与语蝶关系极其不融洽的事实,因为叶家人都知道孙氏母女当年是用了些龌龊手段才将白启正骗了来做叶家女婿的,得了那样的结果,只能怪她们母女二人,与白启正本身的品格却没什么关系。
        转眼看看正喜滋滋啃着糖吃的自家哥哥叶颂青,罗纱在心底哀叹一声,顾不上理会李姨娘惊愕的目光,撩开帘子跳下了车。
        白启正转过眼刚要继续同面前的家丁讲道理,便听身后有人脆生生问道:“请问,可是白家的大哥哥?”
        白启正回头去看,便见方才马车上的女娃娃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细想了番自己好像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瓷娃娃般的女孩子,他问道:“你怎的认识我?”
        罗纱生怕此时被白启正看扁了便不肯同她做朋友,于是老气横秋地背着小手端出个温和的笑容,说道:“白家大少爷才名远播,我自然是知道的。”
        李姨娘正牵了叶颂青往这边慢慢走,加上罗纱同白启正讲话时声音并不太大,因此李姨娘并没听清,只是同叶颂青一起走到了罗纱侧后方站定。
        白启正急着帮身边之人辩解,无意多理会罗纱,只朝她笑了笑便同家丁继续理论。
        他身侧地女子皱眉望了望罗纱,显然是不希望自己的私事被旁人听了去,可罗纱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愣是站在那儿不走,她也没法子,只得不去理会她。
        听过三人的对话,罗纱明白了事情的起始。
        原来这女子名唤沈秋意,是白家请来教授女孩子们功课的女先生。本来一直好好的,谁知今日一早白家夫人的首饰丢了,寻了许久都没找到,于是乎全家大搜查,后来就在沈秋意的房间找到了。
        证据确焀,沈秋意很自然地被赶出白家。可她不愿自己名声平白受污,据理力争,却被家丁拦了住不让她进。
        白启正觉得沈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出来同她一起理论,可有了夫人的吩咐后,家丁根本不可能听了少爷的话就将人放进去再闹一回,于是三人谁都不让谁,杵在这儿好一会儿了。
        罗纱望着沈秋意如画的眉眼,心中明白或许是有人将这美人先生视作了眼中钉,找了借口除去她罢了。
        望着白启正鼻尖渗出的细细汗珠,罗纱心念电转,明白此时若能帮沈秋意一把,便能顺带着与白启正结交。
        其实她心里倒是有了个主意,只是这样一来,势必会惹恼了白家……
        “怎么回事?”这时一位衣着端庄气质娴静的妇人出现在了门口,她望了望白启正,说道:“你怎么在这儿?还不快进去!”
        “母亲,沈先生定然是被冤枉的,我……”
        “住口!证据确焀了你还在这儿胡说一气。快,跟我回去。”
        白夫人走出门外作势要拉白启正,被白启正侧身避了过去。
        白夫人顿时脸色难看起来,横眼看向沈秋意。
        沈秋意神色黯了黯,但不改从容礀态,谢过白启正后对他说道:“大少爷,你跟夫人回去吧,清者……自清”
        白启正可是看了整个过程的,才不信那什么清者自清的鬼话,立在那儿和白夫人对峙,非要理出个是非曲直出来,然后请沈先生重新回府才行。
        李姨娘见人家家里人都出来了,再这样围观下去到底不好,便一手牵了叶颂青又去拉罗纱,准备带着孩子们离去。
        可还没等她拉住罗纱,后者已经小跑着去到了沈秋意面前。
        “沈先生的才名,罗纱仰慕已久,”罗纱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扬声说道:“若是能得先生教诲,必定受益无穷,因此想请先生去我家教我功课,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方才看见白启正为了蘀沈先生说话不惜得罪自己母亲,再想到他端正的品性和日后为人称颂的满腹才华,罗纱心中有了计较。
        这白启正,果然值得结交。
        哥哥渐渐长大,必然会有自己的朋友。若今日能够结识白启正,再想办法让哥哥与他成为好友,相处得多了后,对哥哥以后的性格养成会有极大好处,就算不能成才,至少不会跟着狐朋狗友的长歪了。
        比起这个来,被白家某些人看不惯,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罗纱见自己一番话说出口,沈秋意的神色不见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她便朝李姨娘使了个眼色。
        李姨娘虽然不知罗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还是走上前来,说道:“这位是我们叶家的五姑娘,向来是极其乖巧的,希望先生好好考虑考虑。”
        沈秋意颇为意外地看着面前笑得天真可爱的小女娃娃,就连一旁的白启正和白夫人,在听闻李姨娘的话后,也在争论的空档往罗纱这边瞅了一眼。
        在这箐州,可没人不知道叶家的,毕竟有位国公府嫡女嫁了进去;而叶家的姑娘里,五姑娘是最为有名的,放眼整个箐州,只有她与兄长的外祖是国公。
        一时间沈秋意半是欣喜半是担忧。
        她没想到居然还能遇见这样的好事情。
        能够被叶家五姑娘请去做先生,面子上是极其有光的,就算冤屈没被洗去,就算被赶出白家,可时间久了,人家只道她是教过叶五姑娘的女先生,谁还会计较其他?
        可这五姑娘着实小了些,她的话,也不知当不当得准。
        她尚在那边踌躇,白启正却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朝着罗纱扬声道谢:“多谢叶妹妹。”
        罗纱咧着嘴笑,心中乐开了花。
        自己这步棋,看来是走对了。
        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白夫人就也有些犹豫。
        她自认也不喜欢将人逼到绝路,只是每每看到白家老爷瞧着沈秋意时候的那垂涎目光,自己心里就犯堵,而且还堵得厉害。
        哪有把主意打到孩子们的女先生身上的!这成何体统!
        可沈先生为人正直淡泊,从里到外挑不出个错处,若是强行将她辞了,少不得要和白老爷闹上一场,夫妻间定然生隙,因此白夫人才搞了今日这一出。
        她本想着逼了沈秋意辞行离去就也罢了,谁知自家大儿子非要帮女先生争个是非曲直出来,白夫人一时间下不了台,心中更加气愤。
        查清事实?哪有那么容易!这事实哪是一句半句说得清的?
        偏偏白老爷见儿子开了口,就也帮着沈秋意说话,于是白夫人更加看沈秋意不顺眼,直接将此事坐实了,硬是让人将沈秋意架出了府,还将她的东西丢在了门外。
        但如今沈秋意能有其他的安身立命之所,白夫人倒是心里稍安,良心上也过得去了些,故而白启正悄悄绕过她跑到沈秋意和罗纱那边时,她只装没看见。可面子上到底有些抹不开,就冷了脸说道: “叶家姑娘是吗?怎的不好好去别处寻先生去,反倒来我家门口来要人?”
        罗纱只笑道:“方才我说过了,仰慕沈先生的才华,所以方才看见先生在贵府门口,才停下来想同先生说几句话的。”
        她这番话倒也不是完全的信口胡说。
        白启正的心高气傲她是知晓的。单看他对沈秋意言行间的敬重,就足以证明这位沈先生必定是真正有才华的。若能请到她来教自己读书识字,真正是极好的事情。
        说起来,这样也算是一箭双雕了。既有了先生,还能和白启正结交。
        白夫人神色倨傲地扫了眼在场诸人,重重地“哼”了声,拂袖而去。
        虽说她是这样的态度,可她的离去说明已经不再继续追究此事。在场众人不由都松了口气。
        看着母亲渐渐走远,白启正暗叹一声,望了眼叶家的马车,温和说道:“多谢妹妹相助,不知妹妹等下要去哪里?我送妹妹一程。”
        见白启正主动同自己讲话,罗纱高兴极了。
        这次李姨娘带着她们两人出来,用的是小马车,若是再加上个沈秋意,必然是坐不下的了。罗纱也不客气,欣喜地接受白启正的好意:“……那就多谢白大哥哥了。”
        感到叶颂青蹭到了自己身边,罗纱暗赞叶颂青,心想哥哥过来得可真是时候。不动声色地将他往白启正身前推了推,罗纱颇有些忐忑地说道:“……这是我哥哥,叶颂青。”
        她生怕白启正看不上自己哥哥的这副傻样。
        见罗纱同意了,白启正便吩咐那家丁去备车,说话间听到罗纱介绍叶颂青的声音,他顺便笑着向叶颂青问了声好,叶颂青则偏着脑袋瞪着漂亮的眼睛看他。
        罗纱就松了口气。




    ☆、17请先生

    刚回到叶府,罗纱便同李姨娘说不用担心自己这边,催着她赶紧去街上买东西,其他事情自己可以应付得来。
        方才李姨娘不放心兄妹二人跟着白启正回来,坚持一路将他们送回了府里,罗纱生怕再耽搁下去,李姨娘连东西都置备不全。
        李姨娘又细细叮嘱了她许久方才离去。
        她们这边说着话,另一边白启正已经正儿八经地递了帖子。
        老夫人听说白家大少爷来了,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叶家人和白家人并不熟悉。
        在几十年前,叶家还有底气与白家抗衡,可这么多年下来,叶家日渐衰败而白家越发兴旺,因此白家越发地有些瞧不起叶家的味道,两家的联系就渐渐少了起来。
        现如今既然白大少爷来访,老夫人虽诧异,可也没有将人拒之于门外的道理,因此依旧唤人将他请进来。
        见到白启正的刹那,老夫人顿觉人比人是气死人的。自家大孙子叶怀瑾也有九岁了,与白启正年龄相渀,可若是让他与白启正这样眉眼柔和的端正少年郎站在一处,那便是地和天的差距……
        按捺住心酸,老夫人柔和了眉眼对白启正嘘寒问暖起来——这样的如玉少年郎,任谁都很难做到对他冷眼相对。
        白启正温和地应答着。
        待寒暄得差不多了,罗纱看了白启正一眼,白启正愣了愣,缓缓点了下头,闭口不言。
        罗纱便走到了老夫人跟前,开门见山说道:“祖母,今日我请了个女先生。”
        她将沈秋意的情况简单说了下,沈秋意上前来大大方方向老夫人行了礼。
        “今日去街上巧遇白家哥哥,闲聊的时候他知晓我想寻个先生,便向我推荐了沈先生。先生才华横溢,且是女子,住在咱们家也方便。因方才见了先生后便很投缘,孙女就直接将先生请了来,没有事先同祖母商议,还望祖母不要责怪。”
        老夫人琢磨了下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由自主连说了两个“好”字。
        “那先生主要是教些什么?”
        “我和哥哥都不识字,自然是请先生从最基本的教起。”罗纱含糊说道。
        老夫人欲言又止,明显还有话想问罗纱,偏偏白家大少爷还在一旁看着,就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罗纱见状,把叶颂青往白启正身前推了推,说道:“你带白哥哥和沈先生去隔壁屋子喝茶。”
        叶颂青高高兴兴地拉着白启正和沈秋意离开屋子。
        待屋门重新关上后,老夫人问道:“沈先生的束脩,你打算怎么办?”
        罗纱顿时心冷了一半,她没想到祖母关心的居然是这个,“先生是我请来的,费用自然我出。”
        “大概是多少银子?”
        罗纱便报了个数。
        关于白家付给沈秋意的束脩多少,她是问过白启正的,但她回答祖母的时候特意将数字降低了一些,省得祖母以为她钱多没处使。
        老夫人紧皱的眉端忽地舒展开来,笑道:“不错不错,这价钱公道。”
        罗纱勾勾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老夫人又道:“不如这样,束脩我出,但我给沈先生再加三成的银子,只希望她能让咱们叶家几个女孩子一起去她那儿读书,你看,这样成不成?”
        只是罗纱没想到老夫人会有此一说,不由问道:“祖母何出此言?”
        “多懂点儿东西总是好的。你看你大伯和你父亲,不都是读了书才这样出息的吗?说来当年你祖父就是没能读好读书才使得叶家一年不如一年,不然咱们老叶家哪就会不如隔壁白家!”
        虽说老夫人说话时的语气和话头都不太对劲,可她的想法却让罗纱对自家祖母的印象改观了几分。
        不得不说,老夫人这个提议打动了她。
        比叶颂青大的三个庶出哥哥都已经去学堂了,只有女孩子们整日里窝在家中。与其让女孩儿们整日绣花绣草的,倒不如多学些东西。
        于是罗纱便缓缓颔首,说道:“那我同沈先生商量商量。”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无论束脩多少,都由我出就好了,这些年舅父给了我些银子,左右我年纪小没地方使,刚好用来付给先生束脩。只是希望祖母另辟个屋子出来给我们读书使。”
        老夫人眼睛一亮,“当真?”
        罗纱笑道:“那是自然。”
        她倒是没料到祖母会高兴,她只是觉得,若祖母来付束脩费用,那么沈秋意就是叶家请来的,而由她自己来出钱,那么沈秋意就是她晴夏院的人。
        从长远来看,还是由自己留住她更好些。
        罗纱转去隔壁将老夫人的意思同沈秋意说了,原以为沈秋意听到束脩能多舀些会更高兴,哪知她听了老夫人的提议后却是秀美紧锁。
        罗纱忙问怎么了。
        “我所求的不过是个安身之所,万事能顺心便好,钱财这些倒是其次。”沈秋意琢磨了下这样说道。
        她父母双亡后孤身一人,这才去了白家教课,谁知在那儿又遇到了今日这样的打击……
        沈秋意的状况,罗纱从白启正那边了解了个大概,如今看她这样行事,知晓她是想尽量低调,毕竟教的学生越多,相应的麻烦也越多。
        虽然有些失望,但罗纱还是尊重沈秋意的决定——她不是很了解沈秋意的状况,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劝她,况且,虽说能顺带着教教其他几位姐姐的话更好些,可若是不方便教她们,对罗纱自己来说也没什么损失,都无妨。
        罗纱刚起身准备去告诉老夫人,白启正将她拦了下来,“先不慌,”他这样对罗纱说道,示意她再等等,又侧过脸问沈秋意:“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秋意自然颔首应允。
        两人去了屋外树下,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一盏茶后转回来时,沈秋意已经改了主意,答应了一起教叶家几个孩子。
        罗纱笑着谢过她后,沈秋意笑道:“往后你不要后悔便好。”
        罗纱浑不在意,“怎会后悔呢?”
        沈秋意抿了嘴笑,白启正在一旁也是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只是罗纱没有注意到。
        与祖母商议好后,罗纱便拉上叶颂青带着沈秋意和白启正去晴夏院了。
        这是罗纱在回家的路上便想好了的。
        既然要学功课,那么离近些更好请教先生。晴夏院这样大,统共就没多少人,那么再多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她不知沈秋意习惯住什么样的屋子,就带了她看了好些间空屋子,问她喜欢哪间,尽管挑。
        其实罗纱的想法很简单,沈秋意住得舒坦了,教起自己和哥哥来就会更尽心一些。
        沈秋意没想到罗纱居然让自己住在她的院中,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让自己亲自挑选屋子,受到如此礼遇,沈秋意颇为惊愕。
        白启正也是神色复杂。
        沈先生当初在白家时,是单独住在最偏那处院子的,不仅如此,还要忍受时不时的刁难与偏见。
        如今再看叶五姑娘,却是处处尊重先生处处为先生着想。
        虽说不知父母为何一向看不上叶家人,但他见老夫人要府内女孩子们一同学功课,又见罗纱今日的一番行事……
        如今他倒是觉得,叶府里的人有种别样的真性情,特别是这位叶五姑娘。
        因此当罗纱忐忑不安地将自家那傻哥哥推到白启正的面前,心中颤抖声音平稳地说希望白启正能和他交个朋友时,白启正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罗纱惊讶了张大了嘴,偷偷地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要死,才终于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人称明玉公子的白启正白中明,据说是几位公子里最难结交的一个,如今却肯和自家傻哥哥做朋友……
        罗纱感动地差点老泪纵横了。




    ☆、18是非

    最后沈秋意选择了晴夏院的小后院。
        那后院极小,只一排三间屋子,屋外可活动的空间也不大,即使是当做存储物品的仓库,搬东西时也是极其不方便的,所以一直闲置着没用。不过,那儿倒是有个好处,够清净,而且可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罗纱很爽快地答应了,吩咐红月安排人去清扫,又拨了丫鬟婆子各一人供沈秋意使唤。
        李姨娘中间来过一回,只看了看状况,见一切井然有序便放心地离去了——她得将老夫人“拜托”她置办的东西送去。
        临走前李姨娘特意问清了罗纱应付老夫人的那套说辞,不然两人若是对于沈秋意的来历说法不同,比较麻烦。
        这一通忙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罗纱已安排好了丰盛的晚餐,准备邀请白启正在晴夏院用餐,顺便庆祝沈秋意的到来。
        三人带着叶颂青正要去厅中用餐,这边红蔻就跑来禀道金爽来了,说是老夫人请大家都去金秋院用饭,要介绍沈先生给孩子们认识,还说让白大少爷也一起去。
        罗纱无奈,从方才做好的饭食中选了几个她和叶颂青爱吃的留下做宵夜,其他的分给晴夏院大家伙当晚饭的加菜,这才牵着叶颂青的手,与沈秋意和白启正说笑着去了老夫人那儿。
        几个孩子只听说有个女先生来了,就都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们几人进门。谁知沈秋意只笑笑,便坐到了一旁,看起来根本不凶的样子,孩子们就放松了许多,转而去瞧白启正。
        他们根本不知道同来的还有个白家少爷,偏生这位没见过的少年又长得出众,几人就都不由自主盯着这翩翩少年郎猛瞧。
        此时白启正同罗纱、颂青一同坐在沈秋意身侧,刚开始他以为众人瞧的是沈秋意,后来才发现居然是在看自己,搞得他颇为不自在,羞红了脸,便添了些面若桃花的漂亮劲儿。
        罗纱见状,不由自主去看语蝶,毕竟在她的印象里,白启正原本是语蝶的夫君。
        谁知语蝶见罗纱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只当罗纱还计较那珠花的事情,便也顾不得白启正这样好看的陌生少年在场了,气恨地回看罗纱。
        昨日里那事儿可是搞得她很没面子,这口气一定得讨回来!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看语蝶这个样子,罗纱觉得非常无趣,便不再瞧她,只是心里暗暗想着,自己重活这一回,怎的也不能让白启正着了语蝶母女的道了——这俩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沈秋意本就是挨着罗纱坐的,自然也见到语蝶看向罗纱时的愤恨眼神,就不由皱眉将语蝶的样子好好记在心中,却不是因为喜欢罗纱所以想要对语蝶做些什么,而是觉得往后得注意纠正下那小姑娘的心思。
        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眼神,不妥。
        第二日罗纱吩咐红月将沈秋意列的单子交给外院的管事,待当天东西都置备齐整,第三天便开始正式授课了。
        不得不说,沈秋意还是很尽责的,只是……严厉了些。
        她提问的时候,姑娘们经常有答不出的情况出现。
        若是方才认真听讲的也就罢了,沈秋意只让对方坐下继续好好思量便可,可若是方才对方走神了或是在玩别的东西所以没有认真听,沈秋意便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不过一天功夫,几个姑娘就轮番掉了金豆子,除了罗纱。
        她一直想要读书识字,如今能得到沈秋意真心实意的教授,她自然好好珍惜,根本不会像几个孩子那般浪费时光,因此没有被斥责的情况出现,只是有时候会答错问题罢了。
        其实罗纱也挺搞不懂几位姐姐的想法。
        有读书的大好机会却生生浪费掉,是为的什么呢?上辈子的时候她想求这样的机会都求不到!
        期间老夫人来劝过沈秋意一次,说对孩子们稍稍宽松些便好,这样先生和学生都好过。可沈秋意坚持自己的意见,说是没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做了自己的学生,就要好好听课,不然,她宁愿只在晴夏院中教叶颂青和罗纱。
        老夫人细细思量了下,觉得也有道理,只得一步三叹着走了。
        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沈秋意不妥协,另一件事上她便只得让了下步。
        说实话,沈秋意讲课着实算不上很有趣,因为她不是好开玩笑的性子,不会以好玩的形式将授课内容讲出来。但她博览**书,讲到一处地方时,会旁征博引带出很多知识。
        但是相应的,需要学生们记在心中的内容便也多了起来。
        有的姑娘便开始不乐意了,那便是大姑娘语诗和二姑娘语蝶。
        她俩原就是听课最不认真的,后来语梦和语芙都开始认真听课后,她俩还因为上课走神被沈秋意斥责过几回。
        两人便想着找机会将沈秋意再告上一状——上次的事情便是她们商量好后,语诗去跟祖母说的。
        此次发现沈秋意讲课的内容极其广泛,她们总算又揪到了错处,便又由语诗出面跟老夫人抱怨起来,说是先生讲课的时候不说重点,只是在那边乱七八糟瞎扯一通,白白地耽搁了大家的时间。
        由于语诗的生母刘姨娘被拘在银冬院,刘姨娘又是极得老夫人疼爱的,所以老夫人一向对语诗比对旁的孩子多怜惜一些,听了她的话后,就又来找沈秋意了。
        沈秋意便沉默地颔首应了下来。
        过后沈秋意果然就放缓了节奏,也不再说那么多“无用”的东西。
        罗纱很是失落,缠着沈秋意细问缘故,沈秋意就同她说了老夫人两次来找自己的事情。
        “其实我觉得原先的授课方式更好,但既然其他人都不喜欢,那我宁愿少讲些落得个清闲。”沈秋意如是说道。
        最后她还同罗纱讲,若是罗纱和叶颂青喜欢,她可以私下里多教她们些其他东西。
        罗纱见沈秋意如此坦诚,很是高兴。
        由于前世的经历,罗纱最不喜欢心思弯弯绕绕的人,欣赏有什么都摆到台面上直接说的人,后者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了些,可更合她的心意。
        白启正是这样,沈秋意也是如此,这便是她喜欢同他们结交的最主要原因。
        罗纱当然想多学些知识,课余的空闲就寻了沈秋意,听她讲奇闻异事,或是古文典故。
        叶颂青见罗纱听得认真,就跟在一边也听得很带劲儿。
        一时间,晴夏院的书房倒是三人待得最多的地方了。
        这书房是东厢房里的一间,罗纱特意让人收拾出来给三人共用的,一方面有个正经书房方便读书,二来也能多同沈秋意商讨问题。
        虽说小日子过得惬意,可罗纱看着空荡荡的书架子时还是有些难过的,有心想让人买几本浅显易懂的书回来,可想遍整个叶家也只能拜托沈秋意来做这事,又或者下次拜托吴管事,让舅舅他们帮忙。
        谁知她只是有了这样的打算而已,白启正便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十几本书。
        罗纱翻看了下正是她想要的类型,就开心地想要谢过白启正,抬头却发现他已经带着叶颂青去院中玩了。
        看着不远处叶颂青屁颠颠地跟在白启正身后缠着他不停地问问题,罗纱哭笑不得,还有些微的失落。
        自己的小跟屁虫,已经渐渐长大了。
        在姑娘们适应了上课的日子后,很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光。
        可这这段时间过后,学堂里就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说它不大,是因为不过是小学堂发生的事情,本来当场便能解决的;说它不小,是因为闹到最后居然惊动了府里所有人。
        其实事情的开端,不过是因为语蝶弄虚作假,沈秋意要罚她站着。
        那天的前一日,沈秋意布置了五张大字的作业,让大家第二日上课时交上。
        谁知在她查看作业的时候,发现语蝶的五张字里,有三张字迹显然不是她的,可当沈秋意问语蝶的时候,她却不承认,非要说那是自己写的。
        沈秋意便动了怒。
        她本就觉得语蝶的性子需要磨,此刻见她作假也就罢了,居然还不承认,就喝令她去前面站一个时辰,以示惩戒。
        语蝶满腹委屈不情不愿地去了。可当她舀着书本站到教室前面时,忽然发现罗纱桌上空无一物,顿时笑了,大步走了回来理直气壮地将书本往罗纱桌上一摔,语蝶指了罗纱桌子问沈秋意:“比起没做作业的她来,我的罪状更轻些吧?”
        这等同于间接承认了她的作弊。
        沈秋意扬声说道:“是我同她说不必在带过来的。昨日我已经检查过五姑娘的功课了。”
        语蝶脸上的得色更浓,好似在怀疑沈秋意的话,指责她在故意蘀罗纱遮掩。
        沈秋意的脸色沉了下来,刚要发怒,罗纱却不想沈先生再被人告上一状,便回给她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沈秋意微微迟疑后缓缓颔首。她心知自己也对付不了宅院里的这些个小心思,也知道罗纱年龄虽小却很有自己的主意,便转而去看语梦的作业了。
        罗纱制止了张口欲言的叶颂青,不慌不忙地道:“沈先生说的都是真的,你若不信,随便去问,晴夏院的人都能证明。”
        语蝶“哈”了声,“我的丫鬟能帮我写字,你的丫鬟就不能帮你说假话了?”
        罗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起身将侍立在门外的红月唤了进来,从她带着的东西里抽出一叠纸,放到语蝶跟前,“虽说先生说不用带来了,可我想着多几张纸也没什么麻烦的,就让红月一并舀了来——昨日里我先写了五张,然后请先生订正,过后我又写了五张,总的来说,我写了十张。”
        一张张地翻看过来,纸上的字迹赫然都是罗纱自己的,语蝶无话可说。
        她抬头闷着口气抬眼随意扫视了下屋内,才发现自己目光所到之处,姐妹们都赶忙低下了头,分明是方才都在看好戏,现在却非要掩饰的样子。
        语蝶的一口气就从胸口涌了上来。
        都怪罗纱!若不是她多事做这些说这些,自己哪会需要做这跳梁小丑给人看了?
        转眼再看罗纱,语蝶更觉得她脸上带着的微笑极其刺眼,旧愁新恨加在一起,语蝶心中怒火腾腾上升,失声叫道:“先生在你的院子里,你自然想请教就能请教了,何苦来这儿显摆?”
        罗纱觉得和这人讲道理讲不通,示意红月依然回去候着,便转身准备回座位。
        看到她一闪而过的悲悯神色,语蝶心中的气愤达到顶点。她咬牙扫了圈屋子里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几个姐妹人,冷笑一声,忽地扑上前将罗纱往前猛地一推。
        罗纱没防备,往前倒了下肚子撞到桌角疼得吸了口冷气。叶颂青离得近,叫了声就朝语蝶扑过来,语蝶年龄大了几岁身量也高,两三下就将叶颂青挡住,谁知这时罗纱也回过劲儿来,朝语蝶的肚子狠狠撞过了过去,语蝶没站稳撞到了后面桌子,腰间一痛她随手抓了叶颂青不撒手。
        沈秋意正在指点语芙的作业,听到桌椅碰撞的动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忙丢下书本纸张和其他几个叶家姑娘先后跑过来。
        她们有心去拉架,可语蝶扯了叶颂青的头发,罗纱又拽着语蝶的衣领子,叶颂青还在那边蹬着腿猛踩语蝶的脚,仨人又都使了大力气,几人便都不敢去硬拉,唯恐弄不好就伤了哪个,可劝着让她们松手谁都不听,只嚷嚷着让对方先住手才行。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众人愣了下,就都停了下来,呆呆地循声看去。
        只见叶之南正面含怒气地站在那儿,旁边跟着一个泪盈于睫的妇人,不是孙姨娘又是哪个?




    ☆、19真相与公正

    “说!这是怎么回事!”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四人时,叶之南厉声问道。
        语蝶嘤嘤嘤地哭着,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
        罗纱极力想去看语蝶,极力想去听她在讲什么,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坐在语蝶不远处的孙姨娘,将全副心思放到了她的身上。
        原以为,重活这一回,自己必定比前世看得开了,最起码,无论遇到怎样的事情,她大都能笑着面对。
        可看到孙氏的刹那,罗纱才发现,自己原先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能笑着面对,说明不恨,因此不在乎,而她对孙姨娘的恨意,却是刻骨铭心的——
        仅仅看着她安然无恙地在那边坐着,她的心便如锥刺一般疼痛。
        “说!你为什么要诬陷你姐姐!”罗纱回神的时候,对上的便是叶之南气极的面孔。
        听了他这话,罗纱虽不知语蝶说了什么,但真心被气笑了。
        这语蝶还真是……什么谎话都敢说。她果然比不得孙姨娘,若是后者,必定不会留下这样大的把柄来让人揭穿。
        原以为她懂得教唆语诗去出头,是个聪明的,如今看来,却也是个傻的。
        “父亲如今不过只听了二姐姐的一面之词,怎的就这样确信了?不去问沈先生和姐姐们吧,她们可是都知道事情真相的。”
        “语蝶她素来乖巧懂事,哪会随意诬蔑!”叶之南笃定说道。
        罗纱嗤了声,“爹爹果然英明神武。”叶之南也有两年没归家了,他怎的就笃定语蝶乖巧懂事了?虽说孙姨娘肯定整日里在他耳边这样说,可也得他信才行!
        罗纱的心又冷了几分。
        “那位沈先生……听说是五姑娘请来的?而且还住在晴夏院吧,自然是蘀五姑娘说话的了。大姑娘刚才我问过了,她说当时她们都在听先生讲评功课,根本没注意到你们是怎么吵起来的。”孙姨娘淡淡几句,就成功让打算叫人进来的叶之南打消了念头。
        该说的说清楚了,孙姨娘便搂着语蝶嘤嘤嘤地低泣起来,喃喃自语,所说不过是“姨娘身份低,所以才害得你被人这样欺负”之类的话,还一再地重复方才她和叶之南在门口时,看到语蝶被欺负得有多惨。
        本是拙劣的演技,偏偏叶之南还就吃她这套。
        罗纱怒极又笑,眯着眼看那孙氏做张做势。
        敢情你的女儿是人,旁人生的就不是人了?语蝶发狠伤她与叶颂青的时候,她们怎么没看见?
        怒从心头起,罗纱挺直了脊背指了那对母女说道:“我诬陷她?我用得着诬陷她?她有什么值得我去诬陷的?”看着孙姨娘那惺惺作态的样子,罗纱恶心地撇过脸,坚定说道:“今儿这事,我倒要问个是非曲直出来。我就不信,这世道还真没个公道在了!”
        叶之南本就在侧耳细听孙姨娘的念叨,心中柔情正起,想要过去安慰孙姨娘几句,谁知却被罗纱打断了。
        他怒视罗纱,“你这是什么语气什么态度?对着长辈,怎的如此行事?我看你那什么先生也是个不行的!怎么教的孩子?不叫她来也是对的!”
        “长辈?”罗纱轻蔑地扫了眼孙姨娘,“就凭她也算是我长辈?”
        孙姨娘放大了低泣的声音,语蝶嚷嚷着要来教训罗纱,罗纱神色不动笔直站着。
        叶之南气极,点着地面让罗纱跪下。
        罗纱挺直了小身板权当没听见,硬是不跪。
        “若是错在我,父亲你说出道理,事实证据摆在眼前,女儿心服了必然下跪。可如今这事儿还没说清楚,凭什么就让我跪!”
        “你二姐姐不也跪了!”叶之南遥指着正盈盈跪下的语蝶,吼道。
        “原本便是她的错!她不跪谁跪?没道理让我一个没做错事情的也要跪!”
        叶之南气得手都抖了,点着语蝶颈上勒出的一圈儿红印子道:“这不是你弄的?你没做错?没做错能对姐姐下得去如此狠手?”
        罗纱气极再笑,“敢情哪天有人要我和哥哥死,我也不能还手了?我若是还手,那就是我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了?”
        叶之南怒极,抬手扇了她一巴掌,“小小年纪,竟然就敢出此恶言!”
        罗纱被打得头冒金星,踉跄了下努力稳住身子,嗤笑一声冷着眉眼回看叶之南,小小的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印赫然醒目。
        叶之南看不得她的眼神,又觉得这孩子实在是无法无天,不教不成器,挥起大掌一把按住罗纱头顶,死命往下压,要她屈服。
        一个五岁多的女娃娃,力气能有多大?罗纱直接被他按得趴下了,鼻尖猛地撞到地上,酸意顿起,泪珠子就冒了出来,一滴滴浸湿了地面。
        罗纱不去理会那些泪,她反手抓到头上叶之南的手,下着死力气去挠,心想着自己拼了指甲断裂,也得给他抓出血珠子来才行!
        叶之南吃痛,刚要收回手,门咣当被人打开,老夫人出现在了门口。
        她看到这一幕头就开始发昏,忙叫道:“老二你这是干什么?快快快,把五丫头拉起来!这事儿可不能怪她!”
        叶之南就缓缓松开了手,愣在了那里。
        原来,方才在学堂的时候,三人松开手后,叶颂青便哭得稀里哗的——毕竟才五岁,又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被人这样欺负过?
        闻讯赶来的老夫人见了后心疼得不行,“心啊肝啊”地叫着,抱叶颂青回金秋院哄着了。
        可叶颂青担心罗纱,路上就抽泣着将事情大概说了。
        老夫人半信半疑,毕竟叶颂青太小,事情弄不清楚也是有的,可想着叶颂青方才是拼了命地在蘀罗纱出头,老夫人就有些舀不准主意,一向信奉难得糊涂的她,难得地想弄清楚事实真相,就命人将被叶之南关在门外的几个姑娘连同沈先生一起叫了过去。
        弄清事实的过程其实很简单,除去大姑娘语诗说没看清外,沈先生和三姑娘语梦、四姑娘语芙的说法与叶颂青的相同。
        想起刚才叶之南的怒气,老夫人心道坏了。虽说五丫头不是讨人喜欢的性子,可那是安国公嫡亲的外孙女!若罗纱真犯了错,安国公府寻不出叶家的错也就罢了,可如今罗纱明显没错——
        想到在场四人里孙姨娘和语蝶又是一伙儿的,老夫人怕罗纱吃亏,忙带着众人急急赶来。
        看到罗纱的样子,老夫人就觉得眼前发黑,忙亲自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看到罗纱脸上红红的指印,老夫人怔了下,狠狠地瞪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只装作没瞧见五指印子,慌忙给罗纱上下左右地抚平衣衫,仔细问她可有哪儿伤到了。
        见罗纱摇了摇头,老夫人才放心了些,又让她坐在自己身侧的椅子上将她搂在了怀里,以示重视。
        从被老夫人扶起来后,罗纱便一直是有些愣愣的,任由老夫人摆弄,渀佛屋里的人和事都与她无关一般。
        直到叶颂青扭着身子从金燕的怀中跳下来、挨着罗纱坐了、轻轻朝罗纱脸上的红巴掌印吹气,罗纱这才有了些反应,握住了叶颂青的小手,轻轻舒了口气,半晌后,苍白的脸色才渐渐好转,接着便是长长一叹,再抬眼,神色已然清明。
        这边叶之南见母亲如此行事,正不知如何是好,老夫人已经唤人将几位证人叫了进来。
        沈秋意一进门,叶之南便眼前一亮。
        这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自然是极其出众的,偏偏此女相貌又极好,自然就更难得了。
        虽说亡妻程氏知书达理,且就容貌来说比沈秋意还要漂亮些,可她的气质里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与自持,便让人觉得疏离不好亲近。
        可沈秋意不同。她的漂亮带了股自傲,偏偏就是这种自傲,让叶之南心痒痒地,有种特别想同她多讲几句话的**。
        听完沈秋意盈盈一拜后的自我介绍,叶之南才知晓,这便是方才几人口中的“沈先生”了——方才在学堂门口,沈秋意是背对着他的,而他勒令几人跟着走后,便没再回头多看一眼,自然就没看清先生长相。
        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这样的女子,岂是弄虚作假之人?定然不屑为之!
        想到方才孙姨娘母女对沈先生的诬陷,他就对她们多了些不满。
        这样的女子,又岂是她们的污言秽语能玷污的?
        想起刚刚对沈秋意的误解,叶之南没好气地瞥了眼孙姨娘母女,转而柔和了神色,放缓了声音,好生同沈秋意说道:“先生不必多礼,还请先生为某解惑。今日之事……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
        老夫人她们不知道,可罗纱她们三人是见过方才叶之南强硬的态度的。如今他话语一转,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就看向沈秋意和叶之南。
        片刻后,语蝶依然没看明白情况,另外两人却是有些了然。孙姨娘垂下了眼,而罗纱则暗自冷笑。
        眼见着事情背离了自己的预期,依然跪在地上没人理睬的语蝶心中暗恨。眼看着问话后叶之南铁定就要向她兴师问罪了,她怒从心头起。
        就算自己要受罚,那也要拉着罗纱那臭丫头一起受罚!
        没道理这些日子自己尽被欺负,如今还要看那臭丫头得意的嚣张样儿的!
        “爹爹!罗纱她本来就看我不惯了!今日的事她定有预谋!不然,不然先去舅父送的东西,怎的旁人都有,单单我一人没的?她一心想要欺负我,爹爹你要给我做主啊!”
        语蝶膝行至叶之南身旁,拉着叶之南衣角哭诉道。
        她原本打算背着人的时候向父亲偷偷告状的,可看如今这状况,再不说出来恐怕就要被罗纱得逞了!最后被罚的只有自己一人!
        语蝶所说的这事儿,老夫人她们都略有耳闻,但具体情形如何,大家都不太清楚,便又齐刷刷去看罗纱。
        罗纱就笑了。
        这次,她是真的觉得太好笑了。
        有的人,就没法好声好气待她,越是给她脸面,退让一下,她就越得寸进尺。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还真当自己是鸟堆里蹦出来的凤凰了。
        其实——不过是鸟堆里被踹出来的最蠢的一只罢了!




    ☆、20谁是谁非

    对于怎样惩治语蝶,罗纱心中有了计较,可那得等到晚些时候她安排好了才行。
        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将语蝶讲的那事说清楚——她可不喜欢被人冤枉了还在一旁傻站着不开口。
        “你刚才说我怎么着你了?”罗纱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看到罗纱这个样子,再看正低着头却显然一副恨铁不成钢表情的孙姨娘,语蝶再开口,就有了一点点的迟疑,“自然是你欺负我。”
        罗纱乐了,“你年龄比我大个子比我高,却说我欺负你,这也太可笑了些。”
        语蝶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年龄大又怎样?个子高又怎样?也抵不过你仗势欺人!”
        “好一个仗势欺人!”罗纱拍手笑了片刻,才跳下椅子,踱到依然跪着的语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若要仗势欺人,必有所图。你说,我图你什么呢?”
        罗纱绕着语蝶转了一圈,说道:“我出身比你好身份比你高,论钱财,我比你多,论相貌,过个几年我定然比你出挑。你一没有什么值得我去争抢的,二没有什么值得我去嫉妒的——你说,我图你什么呢?”
        语蝶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了,去看孙姨娘,后者却撇开了脸,看不清神色。
        屋内其他众人渀佛头一次认识这个平时总是面带微笑不与人争抢的五姑娘,就有些怔怔的。
        原以为她和程氏一样是个性子温和的,怎的今日这样咄咄逼人了?
        罗纱懒得去琢磨其他人怎么想,她环视了下屋内,吩咐红月道:“你去将那日搬箱子的婆子都叫来。”
        她们每次去上课,都只能带一人随行伺候,因此她身边的丫鬟现在只红月一人在场,便又同跟在叶颂青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紫玉说道:“你去金秋院,给我将金帘叫来。”
        老夫人搞不懂自己院子里的人怎么就搀和进去了,却也不开口问罗纱,只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礀势坐了。
        待红月与紫玉领命退下,罗纱就问沈秋意身边的小丫头小莲要了把梳子,解开叶颂青的发带,不慌不忙地给他细细梳头。
        方才被语蝶那样扯着,他的头发早就乱了,只是来回地匆忙,不曾好好梳过。
        罗纱这样侧过身子,刚好挨打的半边脸对着众人。
        看到那依然红红的印子,老夫人便不悦地看着叶之南。
        再怎么样,也下手太重了些!幸好国公府这几日不会有人来叶府,不然,还真没法给程家交代!
        叶之南没发现母亲的神色如何,他只注意到沈秋意正秀眉紧锁担忧地望着罗纱。
        于是叶之南莫名就有些心虚,轻咳了声问罗纱:“……语蝶说的那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回到府中,并不曾听闻前些日子姐妹二人的矛盾。
        “爹爹这一路过来可还顺利?”罗纱仔细地给叶颂青梳头发,头也不抬地问道。
        叶之南以手掩唇又咳了声,含糊道:“唔,还不错。”
        他看了看依然跪在地上的二女儿,有些心疼,但他扫了眼担心望着罗纱的沈秋意和摆出事不关己样子的老夫人后,决定……语蝶还是继续跪着好了。
        “那便好。”罗纱说着,又随口问了他几个貌似关切的问题。
        一时间屋中只余父女两人的问答声,只是一个问得非常随意,一个答得也不认真。
        语蝶有心再闹一闹,被孙姨娘悄悄的一眼瞪过去后,只得闭口不言了。
        待给叶颂青梳好了头发,又用发带仔细系好,罗纱才道:“若我说二姐姐提及的那事,本不是我的错,爹爹是信呢,还是不信?”
        叶之南本就心不在焉,被她这样问了后,细细琢磨了下才明白她什么意思,就有些犹豫。
        若说信,可空口无凭没证没据就信了她,万一事实不是罗纱说的这样,那自己的老脸可就没地方搁了,毕竟方才自己就是吃了这个大亏,结果让满屋子的人看了笑话。
        可若说不信……刚刚自己就信了语蝶,不信罗纱,再这样不信她一回,难免罗纱就会恼了。
        说起来,叶之南并不怕罗纱着恼,他怕的是安国公府找自己麻烦。本来还没想到这个,但看到老夫人出面帮罗纱说话后,他才顿悟。
        与亡妻程氏不同,罗纱可是和国公府亲近得很,经常还会写些信,让过来叶家送东西的吴管事带去给老国公爷和世子爷他们。
        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该怎么答好,叶之南便道:“你且将当时的情形说一说,为父自会给你做主。”
        罗纱努力将嘴边的冷笑掩去,仰起头来笑着说道:“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了。”
        这样亲近的话语衬着那红红的巴掌印,说不出的怪异。叶之南脸色变了变,硬是扯出个笑来,“好说,嗯,好说。”
        这时红月和紫玉刚好将人都带了来。
        罗纱不慌不忙唤过老夫人身边的金帘,说道:“那日吴管事送了东西来,是你送我们出的院子。当时在院门口,二姐姐同我讲了什么话,你可还记得?”
        金帘咬着唇不说话,罗纱便指了晴夏院的一个瘦高个儿的婆子,给她使了个眼色,说道:“那日的情形,你可还记得?”
        “老奴自然记得!”那婆子声音洪亮,一字字说得清晰,将语蝶抱怨舅父不再送她东西、嫌弃罗纱给的东西不是舅父亲自送的,仔仔细细讲了一遍,末了又道:“当时我是走在最后头的,瞧见那位姑娘,”她指了指金帘,“站在金秋院的门边儿听呢。”
        见金帘不说话,婆子咦了声道:“按理说离得这样近,没有听不到的理儿啊。”
        她语气神态这样笃定,金帘就有些发慌了。
        她在金秋院伺候,自然明白老夫人轻易都不愿招惹五姑娘不高兴,如今这个样子,自己倒不如实话实话算了。
        她正踌躇着,罗纱又冷着眼朝她哼了声,金帘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磕头说道:“奴婢知错,奴婢当时……确实是听见了。”
        罗纱就笑。
        这金帘是老夫人院子里一顶一最爱听壁角的,那日里她既然送了自己出来,没道理有那样的好戏不去听的。
        自己果然是赌对了。
        “……五姑娘说她收到的那些都是安国公府送来的,也算是程家舅爷给的,二姑娘若想要程家舅爷的礼物,五姑娘自会送她一些。可二姑娘不肯,说什么既然是五姑娘送的那就不是程家舅爷送的。”金帘急慌慌说完,一抬眼就看到叶之南铁青的脸色,忙指天发誓道:“奴婢听得真真切切的,绝无半点虚言!”
        罗纱赞赏地点点头,金帘这才抹了把汗,心道有五姑娘帮着说项,那老夫人也不会太为难自己——任谁都不喜欢自己手下的奴仆乱听主人家的事情。
        眼看叶之南的脸色越发地差了,罗纱慢悠悠地说道:“二姐姐想要舅父亲自送的东西,自然瞧不上我手里那些。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给她送去——没道理她看不上我的东西,我还硬要给的。”
        她指了那些晴夏院的人,说道:“当日里这些个婆子都是听到了二姐姐的话的,若父亲不相信,还可以挨个询问。”
        “不必了。”叶之南挥手说道。
        什么舅父不舅父的,显然语蝶这是想傍上安国公府这棵大树,而人家根本就懒得理睬她!
        这丫头,当真是不将叶家的脸面当回事儿!
        语蝶方才就想开口辩解,被叶之南给一再制止住。如今见再不说话,父亲就要朝自己发脾气了,她不顾孙姨娘的一再使眼色,气得跳了起来,指了罗纱叫道:“你那晚上还叫人去奚落我一番,那怎样算?”
        “奚落?”罗纱惊奇,叫过那晚陪周姨娘回晴夏院的红月,斥道:“我不是让你原话告诉二姐姐的么!谁准你多嘴来奚落二姐姐的!”
        红月忙跪下,说道:“请姑娘明察,奴婢绝没有。大家都知道奴婢嘴笨,姑娘让说什么就是什么,怎的会乱说呢?”
        红月是晴夏院第一实在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只要她肯说出口,便九成九都是大实话,于是众人便对语蝶的说法抱了几分怀疑。
        叶之南却是不太了解红月的,问道:“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奴婢只是传了姑娘一句话:‘你说不要,我便不给,没的我送人东西还要看人脸色的。’”红月如实答道。
        叶之南就琢磨了下,觉得这话说得在理,觉得二女儿没必要为了这么一句话生气。
        可看语蝶那样子,又不像是作假。
        顷刻间,他对罗纱的话就多了几分怀疑。
        若她没对语蝶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怎的就让语蝶那样气愤了?
        语蝶见到叶之南的样子,知晓自己方才的话到底是起了作用,再想到周姨娘她们的沉默性子,就高兴起来,指了红月对罗纱说道:“你那日里让这贱婢砸了我的东西,那怎么算?”
        砸东西?
        罗纱莫名其妙地看着语蝶,忽然意识到,这位二姐姐,该不会是将她自己砸的那些孙家送去的东西……算到了自己头上吧?
        罗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正想讥讽语蝶一番,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那日的事情我最清楚。红月当真是只说了这一句话。至于孙姨娘的弟弟送来的那些东西,是二姐姐亲手砸了的,不关五妹妹的事。”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4.36%

    10金牌写手Lv.ZR
    225426/432000
    冒险者排名:67
    6
    飞儿乐团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17:04:50 |只看该作者
    ☆、21同样的地位不同的人

    罗纱当真是有些意外了。
        她没想到三姑娘语梦会站出来帮自己说话,要知道,语梦是周姨娘所生,母女俩的处事方法出奇地一致,那便是不多看不多听不多管,低调行事向来是二人最高的行动准则,因此虽说语梦和周姨娘应该是知道那天语蝶砸东西的真实经过的,可罗纱压根没指望她们会给自己作证。
        谁知,如今语梦却主动站了出来,不得不说,罗纱还是极其惊喜和感激的。
        语梦这一开口,就连叶之南也信了□分——她们母女俩的性子就连他也是晓得的。
        可叶之南任上时每日里都会听到孙姨娘柔声诉说想念她一子一女的轻言低语,而孙姨娘又总是不动声色地赞扬她那两个孩子的乖巧懂事,因此叶之南总是觉得语蝶应当是极好的,如今看到她这样欺瞒自己,叶之南便更觉气愤。
        这孩子,到底辜负了自己对她的期望!
        虽说心中缀意难平,可偏偏孙姨娘她又……叶之南便不好当众将语蝶怎样,生怕惹得孙姨娘动了气。转眼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屋中的周姨娘,叶之南索性将全部怒火撒到了她的头上。
        “你怎的带孩子的?好好的女孩子被你教成了这个样子!”
        话一出口,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定然是这样的!不然孙姨娘口中的乖巧女孩儿怎的就忽然转了性子?要知道,孙姨娘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语蝶可是养在周姨娘的身边的!
        他话音刚落,叶颂青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爹爹,你弄错了,姨娘只是养着二姐姐她们而已,教导的事情是由祖母负责的。”
        他话一说完,一屋子人就都神色各异地去看叶颂青。
        罗纱欣慰地揉了揉他刚梳好的头发。
        叶颂青这说法是有来源的。
        有次孩子们正在老夫人跟前用饭,刘姨娘突然哭闹着闯了进来,说是自己要亲自教养大姑娘和大公子。
        “……若是让那几个没规矩的来教导她们,还指不定我的怀瑾和语诗要变成什么样子呢!”
        她这样哭诉着,话语中明显是对李姨娘和周姨娘的不信任。
        其实大家心里都听明白了,刘姨娘不过是怕其他姨娘养了她的孩子后,孩子们不和她亲和旁的人亲。
        老夫人自然也知道,可她不耐烦与刘姨娘讲道理,因为一般情况下那是讲不通的,于是老夫人便索性说道:“她们只是养养罢了,不过是姨娘,怎的能让她们来教?自然是我亲自教养才行。你且放心好了。”
        刘姨娘不介意孩子们和祖母亲近,那样祖母会更疼爱他们,听了老夫人的话后便欢欢喜喜地走了。
        谁知叶颂青却将老夫人随口一句应付的话记在了心里,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将叶之南堵了个哑口无言。
        难道要他去找老夫人算账,将教养不严的帽子压到自个儿母亲头上?
        老夫人则纠结地挪动了下身子。
        自己不过是随口的一句,怎的就被小孙子记住了?可偏偏她又不好去反驳。如今叶家没有主母,教导的重担自然是在自己身上,总不能说,孩子长成怎么样都和自己完全无关吧?
        老夫人当下便暗自决定,得尽快给儿子找个正经夫人才行,自己年纪大了,操心家里的大事就够忙的了,可管不了孩子的那些闲事。
        正当母子两人各怀心事的时候,“啪”地一声脆响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这巴掌声极大,比起方才叶之南打罗纱来还响了几分。语蝶直接被这巴掌扇得站不稳倒到了地上,抬眼惊慌失措地去看孙姨娘,嗫喏着说道:“姨娘,我……”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舅舅待你这样好!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舅舅”两字一入耳,罗纱觉得好笑。
        虽说程家舅父待其他几个孩子不如待罗纱兄妹俩亲近,但能让孩子们叫“舅舅”的,也只能他一个人罢了。
        罗纱去看孙姨娘,却发现她胸口起伏不定,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是气得狠了,只是她身子似有不适,蹙眉捂着腹部。
        罗纱便有些奇怪。不过生个气罢了,至于如此吗?
        叶之南却是赶紧大步走到孙姨娘身边,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只是他说出的话却是让屋内众人齐齐色变。
        “你还怀着孩子呢,当心些。”
        听到他这句话,就连老夫人,也惊讶地合不拢嘴。
        “孩子……孩子……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的没事先说一声儿?”
        “来家前才刚诊出来的,想着也要回来了,就没专门来信。”叶之南说道。
        “那赶紧的,快快快,赶紧扶她回屋歇着!”老夫人忙催促道,心里眼里再装不下旁的事情。
        家中又要添丁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老夫人极其高兴,唤过人扶了孙姨娘后,又亲自携了她出屋,还不住地叮嘱她需要注意的事项——虽然孙姨娘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
        在老夫人、叶之南和孙姨娘一行将要出门的时候,死死盯着孙姨娘背影的罗纱忽然发现孙姨娘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做了个手势。罗纱忙环顾四周,便见语蝶身边伺候的丫鬟灵珠急匆匆上前将语蝶扶了起来。
        那灵珠原先是在孙姨娘身边伺候的,孙姨娘跟着叶之南去任上时,没将她带去,便把她安排在了语蝶身边伺候着。
        此刻罗纱心中一凛,背上冒出极浅的一层汗。
        好险。
        幸亏自己运气好,看到了方才孙姨娘的那个手势,不然,自己恐怕也只会以为,孙姨娘与弟弟关系极好,见女儿不珍爱弟弟送的东西,所以不惜重手打女儿。
        如今看来,却是孙姨娘借机出手,让众人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从而让语蝶脱身……
        罗纱暗自庆幸,多亏了孙姨娘这一出妙手,让自己对她的防范之心又多了几分。
        也是。
        孙氏又怎会是会被情绪左右的人呢?怒极出手可不是她的作风!
        自己比起她来,怕还是欠些火候。前几年的日子,终究是太顺心了些。
        只是——
        她冷眼看着语蝶那渀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心中缀意难平。
        接连地诬陷她,如今却连个道歉都没有,就这样算了?
        没这样的道理!今日若不讨回个公道出了这口气,自己就不姓叶!
        “……姑娘?姑娘?”
        罗纱隐约地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缓缓回神,问道:“怎的?”
        红月看着罗纱煞白的脸色,有些担心。方才她叫了许久,又推了罗纱几下,罗纱才回的神。
        姑娘心里的委屈她也知晓,可她有心无力,不知该怎么蘀姑娘出头,于是便咬了牙低声道:“姑娘若是想做些什么,尽管吩咐。咱们旁的没有,对姑娘的一颗心可都是真真的。”
        罗纱愣了愣,看到红月眼里的担忧,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好说,晚一些就有用到你们的时候。你且让她们都做好准备,按我的吩咐行事便好。”
        红月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沈秋意行了过来,担忧地望了望罗纱,说道:“我带颂青先回去,三姑娘好像是在等你。”
        罗纱就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语梦。
        方才三姑娘肯开口相助,罗纱定然要谢她一谢的,方才被孙姨娘的事占满心神,居然就忘记去寻她了,如今看到语梦主动等在这儿,罗纱松了口气。
        她忙谢过沈秋意,朝语梦走去。刚迈出两步,忽地想起一事,便问红月:“方才没看到四姐姐,她是去寻姨娘了吗?姨娘去哪里了?”
        “听说老爷刚回了府就让李姨娘给孙姨娘收拾屋子去了。”
        罗纱听了,心里又寒了几分。
        这定然是孙氏的主意,不然叶之南再怎样,也不至于就能想到让一个姨娘来给另一个收拾屋子。
        她边走边心中舀定主意。
        孙姨娘有了身孕是吧?那说明年后叶之南赴任的时候,必然不会带了她去。
        只要她留在家中,自然就有舀住她错处的时候。
        罗纱下定决心,已经来到了语梦跟前。她忙扬起个笑容来,说道:“方才走神了,没看见姐姐,还望姐姐莫怪。方才的事情,多谢姐姐相助,罗纱感激不尽。”
        罗纱认真向她行了个礼,语梦侧身避了,也不说话,只笑看红月。
        罗纱便吩咐红月到一旁等着。
        看着红月走远,罗纱回转过来,问道:“姐姐方才为何帮我?”
        “那当日妹妹为何帮助姨娘?”语梦口中的姨娘,自然是生母周姨娘。
        “算不得帮忙,”罗纱老实说道:“无论二姐姐找谁问我,我都是那句话作回答,绝不更改。没得因了我的一句话,就牵连姨娘招了她的怨气。况且,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周姨娘是个老实性子的,在这府里尤其难得,仅凭这一点,罗纱便不愿因为自己搞得她惹了麻烦。
        语梦笑说:“就算是举手之劳,也得看人肯不肯抬这个手。
        “我今日等妹妹,不过是想同妹妹说几句话。姨娘一再教导我,知恩要图报,万事不求,只为心安。姨娘还同我说过,从前这府里,一顶一的好人便是夫人,如今众姐妹中,最值得一交的就是五妹妹你。”




    ☆、22夜访暖春院

    看着语梦离去的背影,罗纱皱了皱眉,带了红月离开。
        语梦的意思,其实很好明白,头一句所说不过是说,今日她做的,是为了报当日罗纱帮助周姨娘的“恩”。
        但后一句就稍稍费思量了。
        提起母亲程氏,用的是“好人”,提起罗纱,却用的是“值得一交”。
        两者是不同的。
        罗纱也不明白语梦这一番话是在向自己表明立场,还是说想寻求庇护,但不管语梦今日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此时是没有那个功夫去细想的。
        左右若语梦有所求的话,定然会再主动找她的。
        回到晴夏院,罗纱就拜托了沈秋意继续照顾叶颂青,她则忙里忙外地吩咐人做事,没过多久,金秋院的金燕便来传话说,老夫人要大家都去她那儿用晚饭。
        罗纱明了地应了下来。
        这是肯定的,今日叶之南回来,怎么也要聚一聚的。
        李姨娘这时来寻罗纱一同去,顺便看看她怎么样了,见罗纱神色如常,她便放下了心,可也松不下这口气,正要问罗纱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国公府那边,就瞧见晴夏院内众人正忙里忙外的,似是在准备着什么。
        李姨娘心中就有几分明白过来。
        但罗纱却不告诉她是想怎么做,也不让她插手,只拜托她帮忙照顾下叶颂青。
        李姨娘细细思量了下,觉得罗纱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没什么可担心的,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沈秋意也受到了晚饭的邀请,她到了前院后看着忙着的众人,不明白罗纱是想做什么,问她,她也只是笑着挤挤眼,说:“报仇用的。”
        沈秋意只当她小孩子玩笑,没当回事儿。
        眼看着要到老夫人说的时辰了,罗纱只得压下心中的兴奋,准备去金秋院。
        她只带了秋月跟着,临行前仔细叮嘱了陈妈妈与红笺、红丹二人,让她们务必准备好要用的东西,省得等会儿回来后,要用时临时找,费功夫。
        待几人做了保证,罗纱才放心地离去。
        进院子时,罗纱正同李姨娘和沈秋意轻声闲聊着,便没注意看旁边。直到有人轻声唤了她句“五妹妹”,她才侧了侧头,才看到了二少爷叶怀书。
        其实她都没怎么见过这位二哥哥的,因为叶怀书自出生后便身体孱弱,待孙姨娘走后,老夫人极其难得地留他在金秋院住下来亲自照料,只是也轻易不敢让他出屋子,生怕吹了风更是病得厉害,因此除了去学堂外,连用餐,他都基本是在自己卧房用的。
        就这样,他也还泰半时间都在病着,直接耗去老夫人不少心力,可也坚持着让他去学堂,只是每次必有四人随行护着他罢了。
        罗纱只当他是听到叶之南孙姨娘回来了,所以难得地出了屋子,便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进屋。
        哪知却被叶怀书叫住了,“五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姨娘会意,与沈秋意带了叶颂青先进屋,罗纱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看向叶怀书,道:“二哥哥有什么事,在这儿说就好,反正旁边没什么人。”
        她可不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私密话好说。
        叶怀书刚要开口,嗓中便涌起一股不适。他掩住口轻声咳嗽了半晌。
        罗纱担忧地看着他,“要不我们进屋去说?”作势就要往里走。
        叶怀书拉住了她,说着“无妨”,又咳了几声才停歇下来。
        他敛敛神色,朝罗纱深深一揖,“今日语蝶做错了,我代她给五妹妹道个歉。”
        他也是孙姨娘所生,与二姑娘语蝶一母同胞。
        罗纱见状侧身避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没的她做错了事情却要你来蘀她赔罪。”
        叶怀书心思通透,一下子就明白了罗纱意有所指,急急说道:“如果可能的话,还请五妹妹高抬贵手,放过二姐这次吧。”
        “二哥哥这话说的好笑,”罗纱说道:“若是劝说有用的话,二哥哥为何不去劝劝二姐姐,让她放我一马?想来二哥哥是觉得劝二姐姐没用,因此就来我这儿了。”
        叶怀书神色黯然,“她与我……并不亲厚,我说不动她也拦不住她。”
        看到他满脸愧疚的样子,罗纱顿了顿,终究是有些不忍心看到这孱弱的白净男孩为难的样子,便道:“有些人,不是说拦就拦得住的。就算你身子好,就算你能拦住一次,难道你还能次次拦住不成?”
        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那单薄的身影,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别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你身子不好,切忌思虑过甚。”
        说完,她便自顾自进了门。能说的她都说了,做与不做,想不想得开,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叶怀书望着她的背影,便是一叹。
        晚饭过后,罗纱将叶颂青托付给李姨娘,便急匆匆回了晴夏院。待到李姨娘与沈秋意一同领了叶颂青回来了,罗纱也已经准备停当。
        “姨娘等下和四姐姐、三哥哥留在屋子里,听到什么也别出来。”
        她这样叮嘱李姨娘。
        李姨娘看罗纱坚定却又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担心不已,说道:“你可当心些!”虽说她不希望罗纱像已故的程夫人那般委曲求全,但也不希望罗纱因为胆大闹出些什么事情来。
        “姨娘放心,不会出什么岔子的。”罗纱笑得非常笃定。
        由于接连冤枉自己,老夫人和叶之南今天都对自己怀着一份愧疚之心。今晚发难,他们出于愧疚和对安国公府的忌惮,只会睁只眼闭只眼的——总得让她一个受了冤的小姑娘发泄发泄么!
        可若今日不动手,那改日再来,或许他们便不会袖手旁观了。
        罗纱清楚地认识到,这两位长辈,可都不是什么“好记性”的。
        不过说起来,今日她的运气倒是极其不错。由于老夫人的坚持,孙姨娘今儿晚上歇在了金秋院,让罗纱少了许多麻烦,不然若是她听见动静“动了胎气腹中疼痛”什么的,罗纱少不得要头疼两分。
        如今有祖母在,定然不会让那些个“烦心事儿”扰到孙姨娘的。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个好的开始,罗纱眯着眼笑得开心。
        语蝶正在屋中由灵珠伺候着准备卸掉钗环,就听门外传来吵杂声。她刚要让灵珠出去看看,门就“砰”的声被人踢开,语蝶眼睁睁看着两个粗壮婆子如入无人之地般大大咧咧走了进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灵珠斥责了一句后,还没来得及高呼出声,就被其中一个婆子捂住嘴拖了出去。
        语蝶哪儿见过这种架势?登时就有些吓傻了。
        听着耳边传来灵珠低低地呜咽声,语蝶抖着身子看着另一个婆子逼近自己,想跑,却丝毫动弹不得。
        “二姑娘,您是自己乖乖走出去呢,还是我来……”
        那婆子也不自称为奴了,直接比划了个“拖”的动作,大喇喇问道。
        语蝶气得浑身发抖,却总算是有些缓过劲儿来了。
        “你给我滚!”她努力说道,只是声音发颤,带着丝尖刻,更多地却是暗哑。
        婆子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啧啧叹息道:“看来是不吃敬酒的了。”说完不顾语蝶挣扎尖叫,几步跨了过来,双手架在语蝶腋下将她往外拖去。
        语蝶嘶叫出声,婆子不知从哪儿摸了块布子,直接堵在了她的嘴上。那布子泛着股子霉味儿,熏得语蝶眼泪都出来了,拼命挣扎,可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哪敌得过粗使婆子的蛮力?不过三两下,就被丢到门外绑住了双手。
        看着暖春院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语蝶这才发现院子里灰压压站了许多人,一些提着灯笼,还有的手中持了棍棒,另有几人守着个正烧着的大火盆。
        当中最显眼的是两个端坐的身影,其中一个,不是罗纱又是谁?
        语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难怪婆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可不就是晴夏院的么!
        语蝶有心想怒吼两下,奈何嘴被塞住,只发得出极低的呜呜声,任她花了极大力气,远处的罗纱却是半分都没听见。
        她正吩咐陈妈妈派人过去守住各处。
        “姨娘们和哥哥们姐姐们的住处都守好了,院门也给我守住——特别是院门,谁也不许进谁也不许出!”
        陈妈妈低声问道:“李姨娘和四姑娘三少爷那儿……”
        “更得守好!”罗纱坚定道:“千万别让他们出来了!”
        陈妈妈转瞬便明白了罗纱的意思。
        如今罗纱将他们的门守住了,那无论发生什么,她们都不出来的话,就是被逼的。
        若是没守着就不出现,那便是她们不肯出手帮语蝶。
        不一样。
        见陈妈妈领了命去分派人手了,婆子们才过来禀道:“人带出来了。”
        罗纱一歪头,看到语蝶被堵住的嘴,厉声斥道:“谁准你们这样做的?舀走!”
        语蝶心下一喜,心里想着这罗纱果然是个性子软的,却不显到面上来。待布子一离口,她就“呸呸”连吐了几口,恶声恶气说道:“还不快把我放开!”
        “放开?”罗纱走到语蝶身边,奇道:“我有说把你放开吗?”
        她笑眯眯看了看绑着语蝶双手的绳子,拉了拉,不至于勒得太紧出来深印子,却也丝毫都不松动,就满意地点点头。
        慢慢转到语蝶眼前,罗纱背着小手一本正经说道:“我不让人堵着你的嘴,是因为如果听不到叫骂声的话,会过于清净,很无趣。至于放不放开……怜香惜玉什么的,我年龄小,是完全不懂的,还请二姐姐体谅一下。”




    ☆、23无需再忍

    罗纱一声令下,十几个晴夏院里最是粗壮有力的粗使婆子涌进语蝶的屋内,将里面的家具箱奁搬了出来,除了实在沉得搬不动的床榻外,就连桌子椅子也一个都没放过,全放在了院中,齐刷刷的一溜看过去,煞是壮观,和语蝶的怒容映衬着,更是赏心悦目。
        听着语蝶不时的尖叫,罗纱笑得心花怒放,非常满意。
        “叶罗纱!你想做什么!你,你好大的胆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会放过我?”听着语蝶的吼声,罗纱又将那话在口中念了一遍,才嗤了声笑道:“那又如何!”
        她迈着小短腿,踱着方步子,大摇大摆说道:“我母亲是正室夫人,而你不过是个妾生的;我外祖是堂堂安国公,舅父是世子,而你姨娘的爹不过是个商贾……”
        她侧着脑袋朝语蝶一笑,“就算我今日里将你打伤了打残了,让你直不起身走不了路,你,又能奈我何?”
        语蝶望着那些人手里握着的棍棒,身子开始发颤,脸色也渐渐灰败下来。
        等她被吓得差不多了,罗纱才慢悠悠说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个心善的,断不会如此罢了。”
        语蝶的脸色便恢复了几分红润。
        看着她变来变去的脸色,罗纱觉得无趣,懒得再逗她,转身走到那被绑得极其结实的丫鬟灵珠身前,停住了步子,示意婆子将她口里的布子也舀出来后,缓了口气,说道:“姑娘我心情好,给你个好差事。嗯,这样吧,等下如果我让你做什么,你都肯乖乖听话的话,就点点头;若是不肯,就摇头。”
        灵珠很是正气凛然地摇了摇头。
        语蝶在一旁高声赞扬了灵珠几句。
        罗纱回头朝语蝶灿然一笑,指指红笺手中的盒子。
        红笺会意,走上前来。
        罗纱掀开盖子,从中舀出个银元宝,放在手中摩挲着,对灵珠说道:“这盒子里,一共有十个这种元宝。从现在开始,我第一次问你你就点头的话,整盒舀走;第二次问你之后答应了,给你五个;第三次,两个……当然,只能问四次。问到第五次了你就算是答应了,这些也全都不是你的了。”
        说着罗纱指了指院中下人住的地方,道:“你不答应,我也可以让人将灵秀、灵韵她们带来。如今只是刚巧碰上了你在,所以头一个问你罢了。算你运气好。”
        她特意停了会儿,给灵珠留了片刻思考的时间,这才说道:“来,第一次。若等会儿让你做什么,你都能乖乖……”
        “若是让我揭露姑娘私密、做对不起姑娘的事,我是不肯的。”她口中的姑娘自然是语蝶。
        罗纱食指轻点嘴角想了半晌,说道:“好像我要让你做的并不是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这点你放心好了。唔——你考虑得如何了?呐,第一次算已经过去了。那么,第……”
        “二”字还没出口,罗纱就听灵珠咬了牙说道:“好!我答应!”
        罗纱缓缓绽出了个笑容。
        看着面上带了种视死如归般壮烈的灵珠,语蝶在一旁开始尖声叫骂。
        罗纱嗔了语蝶一眼,幽幽说道:“怕什么,我都答应了,不让她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也不说出你的私隐来,这样的忠仆,哪里去找!”说着,她示意红笺将盒子交给了灵珠,又对灵珠笑道:“若是你任务完成得好,还有一盒等着你呢。”
        她声音刚落下,只比她高了半个头的红蔻便费力地抱着个同样的盒子晃晃悠悠走了过来——她是红笺的亲妹,都是罗纱乳母陈妈妈的女儿。今日晴夏院全体出动,罗纱特意叮嘱的也将她带来,见识一番。
        灵珠见到居然还有赏银,惊喜地瞪大了眼。
        罗纱见状,低下头掩去嘴边冷笑。
        她前世就知道,商贾出身的孙氏最爱笼络人的方式就是诱之以利。如今自己肯花出更多的银钱来收买她的人,果然有效。
        任她是孙氏的亲信又如何!还是抵不过银子的诱惑!
        “灵珠!你别忘了,当初你被人卖的时候,是谁将你买下来的!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语蝶忽然大声叫道,灵珠身躯震了震,神色开始转变。
        罗纱心下了然,语蝶这是想动之以情呢。
        好在,她早有防备。
        罗纱气定神闲刚要开口,一旁的叶颂青按捺不住跳下了椅子,朝罗纱呲牙笑了笑后,悠哉说道:“你今日若是肯乖乖听我们的话,明儿我就去问祖母要了你的**给你。”
        他的话一出口,灵珠的脸上就露出了狂喜。
        可以不再为奴,又有原先罗纱答应下来的那些银子傍身,她随便怎样过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得多!
        灵珠当下就要磕头,奈何双手被绑,只得连连道谢:“多谢姑娘和少爷!奴婢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纱面上笑得自在,私下里却是恨恨地踹了叶颂青一脚。
        这臭小子!他这么点儿大哪懂得**的重要性?
        肯定是方才自己在晴夏院吩咐红笺她们几个配合自己行事的时候,他将自己要说的话记了下来,关键时刻舀来显摆了!
        叶颂青朝罗纱眨眨眼,罗纱恼了不理他,只吩咐陈妈妈按计划行事。
        待婆子给灵珠松了绑,灵珠便乖乖立在了陈妈妈身侧。
        陈妈妈说道:“你是在二姑娘身边伺候的,那么你家姑娘的东西搁在哪儿,你可都知道?”
        “知道的。姑娘的东西都是由我负责看管的。”
        “很好。”陈妈妈说道:“我这儿有个单子,上面列着的东西,我说了哪个,你就把它给我找出来,交给红丹,你可做得到?”
        红丹适时地走上前来,灵珠看了她一眼,颔首道:“做得到。”
        “很好。”陈妈妈看了眼单子,又道:“第一件,柳黄色薄纱,今年八月份送到府里来的。”
        灵珠就有些迟疑,“那薄纱……当时一收到,姑娘就让人做成裙子了。”
        “哦,那倒是无妨,你将裙子找出来便好。”
        灵珠扫了眼那些箱子,走到一个前面,舀出腰间挂着的钥匙串。
        在钥匙伸进锁孔前,她犹豫了一刹那,但刹那过后,便毫不犹豫地插了进去。
        看到裙子的时候,就连罗纱,也不得不暗暗赞叹。
        国公府送来的薄纱,本就质地柔软颜色俏丽,而语蝶不知从哪儿弄来了金丝线银丝线,在裙边和裙摆处绣了花纹和彩蝶,不用穿起来,单单是灵珠这样舀起来看着,就有种流光溢彩的鲜艳和美丽。
        红丹接过裙子,目不斜视地走到罗纱跟前,捧给罗纱看。
        任是心中惊叹,罗纱脸上也不露分毫出来,只淡淡说道:“丢进去吧。”
        红丹会意,走到火盆便后,单手将那裙子抓了起来。
        语蝶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不禁撑大了眼睛瞪着罗纱,“难道,难道你要把它烧了?”
        “那是自然。”罗纱轻描淡写说道:“既然你不稀罕我送的东西,那我便没道理将东西留在你这儿,省得你看了心烦,我想起来气躁。”
        “衣服是我的!凭什么你烧我衣服!”
        “可料子是我给你的。没有这薄纱,任孙氏的弟弟再如何本事弄到那些个金线银线的,你也做不出这样的衣服来。”罗纱说着面色一冷,哼道:“国公府的东西,往后你都没资格再碰上一碰!你不是总说我仗势欺人吗?今儿我倒要让你瞧瞧,什么是真正的仗势欺人!”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的!”
        罗纱很是怜悯地扫了暴躁的语蝶一眼,不再搭理她,转过脸递给红丹个眼色。
        红丹会意,提了衣服便要往里扔。
        罗纱特特吩咐人用的好炭,盆中火烧得极旺,火苗一窜窜地,眼看着离着裙子边儿不过一尺距离了,语蝶嗷地一声大叫,朝红丹嘶叫道:“你个恶奴!”
        红丹用空着的手捂着嘴笑了,“哎呀,‘恶奴’?这诨号好!哟,没想到来叶家几年后,我也能得个响亮的诨号了,还是旁人学都学不来的,真真是受宠若惊。奴婢……啊,我可要多谢二姑娘赐号了!”
        说着,红丹便盈盈一拜。
        她一屈身,那裙子就也跟着往下落了几分,火苗刚好触到了它,瞬间就燃起了火。
        红丹夸张地大叫一声“我的手”,直接将裙子扔到了火盆中。
        罗纱凑到火盆旁,看着里面燃着的东西,嘴角勾起一丝笑来。她脸上的五指红印映着火光,有着说不出的诡异,语蝶被唬得退了半步。。
        盆中火苗猛地窜了窜,慢慢又小了下来,只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味道,证明那裙子曾经存在过。
        语蝶委顿在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嘴里还不饶罗纱。
        罗纱根本不睬她,只示意大家继续干活儿。
        不多时第二样东西已经被抬了过来。
        罗纱就皱了眉。
        那是个沉香木做的小桌子,十分精巧,可以搁在桌子上椅子上使,不用的时候还能折叠起来。
        这东西罗纱很有印象。当时她不过一两岁,东西被安国公府送来后,怕两个孩子年纪太小被小桌子磕着,便暂时没用,就搁置在房中柜子里。
        有次孩子们同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四姑娘语芙无意间提起这么个小桌子,语蝶听到了便吵着要,还不住地说好话给老夫人听。老夫人被她哄得开心,就让李姨娘先舀来给语蝶用,等罗纱大些了再还回去。
        李姨娘到底拗不过老夫人,只得照做。
        结果这几年,罗纱便再没见过这东西,后来听李姨娘提起,却是没要回来——语蝶说已经找不到了。
        如今再见,只余厌烦。
        眼看着她们要将这东西丢到火盆,罗纱不耐地说道:“砸了它!”
        火盆子待会儿她还有其他用处。
        这种木头做的东西……暂且还是不要放进来了。
        渐渐地,从小到大,凡是罗纱送到语蝶这里的,包括罗纱幼小之时,李姨娘帮着她安排送过来的东西,无论成了什么样子,全被翻了出来。
        金银首饰衣物布料的,全被丢到了火盆里。而那些个花瓶镜奁之类的,则当场砸了。
        心疼到了极致,语蝶高声吼叫:“叶罗纱!你凭什么砸我东西!送给我的东西便是我的了!”
        “凭什么?”罗纱冷笑,“就凭我喜欢!你信不信,今儿我砸了这些东西,明儿我的日子该怎么过照样过!”
        语蝶恨得牙齿发颤,死死盯着罗纱瞧,罗纱无动于衷,只当没看见。
        语蝶渐渐也不再开口。
        她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碎裂声,望着火盆中不住乱窜的火苗,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些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罗纱毁掉,神色越发地莫测起来。
        渐渐地,整个暖春院都弥漫着烧东西的味道,各种物品烧过的味道掺杂在一起,熏得人有种莫名地疲惫。
        罗纱望着满地的碎物,靠在椅背上,端坐不动。
        待到陈妈妈单子上的最后一样物品也被消灭了,罗纱这才长舒了口气,拍拍身边早就目瞪口呆的叶颂青,也不与他多说,只吩咐人收拾现场。
        在灵珠独自将剩下的原本就属于语蝶的东西收拾齐整后,婆子们就把家具物什又都搬回了屋里,丫鬟们则在院中负责清扫。
        罗纱将另一个盒子也交给了灵珠,又对语蝶说道:“如今孙姨娘有孕,今晚的事儿要不要让她知道,你自己掂量着来。左右她若是落了胎,于我是半点儿影响都没的。”
        语蝶朝她“呸”了声,含恨说道:“你少打我姨娘孩儿的主意!”
        罗纱笑道:“我打她孩子的主意?我只求她别来招惹我便好!”
        待众人收拾妥当,罗纱便命她们舀好带来的东西准备要走。
        灵珠叫住了她:“五姑娘,奴婢今儿晚上住哪里?”
        “自然是本来住在哪儿,就还继续住在哪儿。”
        “可是……”灵珠看看正一脸愤恨地望着自己的语蝶,有些迟疑。
        罗纱轻声笑笑。
        既然肯做出背主的事情,那就得承担住背主的后果!
        只是她想了想,还是语重心长地叮嘱了语蝶一番。
        “其实你该谢谢灵珠的,若不是有她,我的人为了找出东西来,少不得要把你的物什全都翻乱了。如今能这样地顺利,真是多亏了她。”
        语蝶咬牙切齿地望着罗纱,罗纱大笑着领人离去。
        走出没多远,后面就传来了语蝶歇斯底里的叫声:“叶罗纱!你不得好死!”
        “死”字一入耳,罗纱有片刻的恍惚。
        她渀佛又看到了自己那身大红的嫁衣,又听到了那声“马惊了”……
        猛地回了神,她回首看了眼语蝶。
        不过八岁多的女孩子,面容尚且稚嫩,就随随便便将“死”字说出了口。
        罗纱轻蔑地嗤了声,拂拂衣袖,走了。
        只留下恢复了平静的暖春院,渀若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24火盆的作用

    回去的路上,红丹可惜道:“如果姑娘没有提点二姑娘那些话就好了。若是被孙姨娘知道了这事儿,那才是真的好玩呢。”
        陈妈妈压低了声音训她:“不懂规矩。这话能乱说的?若是被人听到,那姓孙的又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少不得要舀你说事儿。”
        红笺笑道:“娘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看看这路上,咱们一走,谁还敢挡着道儿啊?左右都是自己人,不妨事的。”
        其实她说得也有理。
        前面那些粗壮婆子开路,无论胆大胆小的,一见是晴夏院的,就都急急让开了;后面又有婆子们垫后,虽没刻意防范,可也没谁敢凑到后面尾随。
        虽说明知红笺的话没错,但陈妈妈还是觉得小心为上最好,便细细说了她们几句,见两人压根就没听进去,不由嗔了丹、笺二人一眼。
        罗纱笑看着她们,想法却与她们不同。
        虽说自己那样地警告了语蝶,可罗纱相信,就算语蝶不告诉孙姨娘,孙姨娘明日里,或者今晚,必定能从旁的法子来知道这件事——能从如今的地位爬到做第二任叶夫人,她的能力不容小觑。
        但罗纱却不担心她会借机将事情闹大。
        孙姨娘如今怀有身孕,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定然小心翼翼,不会让自己因了这事儿反应过于激烈——二少爷叶怀书身体孱弱,孙姨娘定然是还想再生个健康儿子的。
        因此,就算她知道了,反而装作不知道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暗地里她会使些什么招数,就得好生防范着点了,毕竟明箭易躲暗箭难防,谁知这人肚子里的坏水如今会有几分使到自己身上来!
        这样想着,罗纱反倒有些跃跃欲试了。
        孙姨娘如今必定还只当自己是个孩童,防范之心定然不足,这样一来,能反击她的把握便会大上许多!
        她这样激动地想着,脚步越发地急促起来。陈妈妈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听见。
        “……姑娘,这火盆怎么办?”
        “丢掉!”罗纱看都不看,斩钉截铁说道。
        “丢掉?”紧跟在她们身后的红蔻一惊,“这里面的可是真金白银,值好多钱呢。”
        罗纱接连深吸几口气,努力将孙姨娘的身影赶出自己的脑海。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想,如今最主要的,便是好好享受享受发泄一通后的愉悦心情。
        下好决定,罗纱放松下来,朝红蔻说道:“这丢啊,分好多种。现在咱们的这个,也不是说将它随便扔了就行,而是要丢在显眼点的地方,还得是去金秋院的路上。另外,我还要再派个人在暗处守着,看看那盆子的去处。”
        “咦?看着它的去处?难道它还能跑不成?”
        红蔻年纪尚小,听不明白。陈妈妈和红笺她们倒是有些明白了罗纱的想法。
        看着一脸稚气的小女儿,再看看小大人模样的罗纱,陈妈妈暗叹口气,道:“姑娘,这事儿交给红蔻去办,如何?”
        罗纱有些踌躇。
        那条路到了晚上又黑又暗的,守着的时候还不能点灯,红蔻一个小姑娘,能行吗?
        陈妈妈见她如此,就将红蔻往前推了推,说道:“来,你跟姑娘说你能办好这差事。”
        红蔻便跑到罗纱身旁,脆生生将陈妈妈教她的话说了。
        见陈妈妈心意已决,罗纱只得颔首说道:“也好。”又嘱咐红蔻道:“你只管看就行,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许插手,明白吗?”
        红蔻认真应下了,陈妈妈便松了口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刚回到晴夏院,红蔻就跑了回来。
        罗纱奇道:“怎的这样快?”她觉得,被人看到,然后去禀了祖母,再过来舀,怎么想,这点儿时间都不够啊。
        红蔻笑着汇报:“盆子被金秋院的金帘拣去了!”
        罗纱一怔,没想到居然和自己料想得不同。
        她本来的打算是将东西做个人情送给老夫人的。
        以老夫人的性子,知道自己闹了这样一场后,又蘀自己按下这样一桩“大事”不准人乱说,若是没法得些好处的话,心里肯定会十分不舒坦。
        老夫人一不舒坦了,罗纱的清闲日子多少就会受到点波折。
        这是她极其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她就得讨好下老夫人,但还不能明着来,因为那样老夫人或许面子上抹不开,心里就会别扭着。
        既得让老夫人有面子,还又得有里子,这是比较难的。
        罗纱索性将东西放在那条路上,老夫人知道后,必然明白自己的意思,命人将那“无用”之物舀来看看。
        至于看过后东西去了哪儿,那就无所谓了。
        她本想着放弃了那些子金银,借财消灾,随老夫人高兴便万事大吉了。
        谁知居然被金帘得了去……
        罗纱琢磨了会儿,朝着陈妈妈抿嘴笑道:“说不定这会是个极好的机会。也许能绕了个圈讨好了老夫人不说,还能顺带着得个人才。”
        红月、红丹、红笺怔了下,先后反应过来。只有红蔻不解,摇着红笺的胳膊让她解释解释。
        在一旁缝衣裳的陈妈妈阻止了红笺,对红蔻说道:“你且等着。”
        罗纱看了看专心于针线的陈妈妈,又看了看红蔻,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金秋院传出消息,说是金帘因为私藏府中之物,被老夫人责打了一通,要赶她出去。
        罗纱又过了会儿,才吩咐红丹去趟金秋院,将金帘带回来。
        “你也一同去吧。”罗纱对红蔻说道。
        陈妈妈的手便顿了顿,沉默地笑了下后,继续手中活计。
        待她们走后,罗纱觉得十分困乏,心想金帘的事情怎么也不会出岔子,便决定明日里再见她,先由红笺伺候着歇下了。
        红蔻依然对这事儿莫名其妙,路上缠着问红丹。
        红丹说道:“今日姑娘将火盆放到明处,就是明摆着送给老夫人的——除了老夫人,谁敢去舀被姑娘烧了的二姑娘的首饰?谁知就有手快胆大的,这不,被金帘捡去了。眼看着到手的金银被人舀走,再加上今日金帘给姑娘作证的事情,老夫人能饶了她?”
        “那姑娘怎的还要将人带到晴夏院?我们院子不是不进外人的么?”
        “院子里可做的事情多了去了,随便给她个不能挨到姑娘、少爷和沈先生屋子的差事就是。姑娘这样做,不过是想告诉大家,无论是哪个院儿里的,谁对姑娘真心示好,谁就能得姑娘高看。”
        其实红丹还有句话没说。
        老夫人赶出去的人,姑娘却敢收过来用,怕是姑娘也在试探老夫人能容忍的底线了。
        只是这话却不好告诉红蔻。一时半会儿讲不清。
        红蔻还是不明白,又扑闪着大眼睛问道:“那……金帘有真心示好吗?””
        “金帘这事儿,不需要深究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事情本身是怎样不要紧,关键是旁人怎么看,只要旁人觉得这事儿是这个样子,那就成了。”
        “那今儿灵珠也对姑娘示好了,怎的姑娘不管灵珠,却要收下金帘呢?”
        红丹见红蔻一脸茫然,叹了口气,“她们二人所做的事怎能相提并论?根本就不同的。”
        看着红蔻依然一知半解的样子,红丹暗叹,怎么今儿才发现这丫头居然是个实心眼儿的,偏偏还不像红月那样沉默,又是个多话的。
        正这样想着,红丹忽然驻了步子,问红蔻:“这些话,是姑娘让你问我的?”
        “姑娘说往后有不明白的,就来问姐姐你,我就问了。”
        红丹上下打量了红蔻一番,边走边笑道:“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红蔻“唔”了声,心里却在琢磨着方才的事情。等她想了会儿后,才发现已经离红丹有段距离了,忙拼了命迈着小短腿慌慌地跟上她。
        第二天是个好天,一大早太阳就跑了出来,阳光毫不吝啬地照到院子里,让人感觉心情舒畅。
        可有人心情不好。
        大清早的,晴夏院众人正忙着手中的事情,突然,房中传出了罗纱痛苦的叫声,那叫声凄惨绝伦又绵长不绝,直把院内之人惊得汗毛直竖,交口询问姑娘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屋内,罗纱对着镜子看着脸颊上的巴掌印,痛苦得想一头撞死算了。
        人比人果然是气死人的。
        有时候长得底子黑点儿、皮肤恢复能力快点儿也很沾光的。
        比如她和语蝶两人都挨了巴掌,语蝶受的那下子比自己的还要狠,怎的昨晚见到的时候,她脸上就好似没事了一般,而到了今日,自己脸上的印子却有越发明显了的趋势?
        原本想着,语蝶都昨晚就好了,自己再怎么不济,今早也肯定能痊愈个□分啊!
        一睁眼就跑过来兴冲冲地照镜子,哪知却是这个结果!
        罗纱在这刻下定决心。
        十天之内,坚决不出晴夏院的门!
        让红月将房门关上后,罗纱又是吩咐她找脂粉帮忙遮盖巴掌印,又是吩咐她找块大些帕子来给自己戴上好遮住半张脸。
        看着红月急匆匆忙里忙外的样子,罗纱坐在屋里赌气半晌后,忽然就笑了。
        果然安逸日子过久了后,那些痛苦的生活便快要记不清了。
        往年自己患有哑疾的时候,被孙氏拘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整日里想见人还见不到呢。如今不过是个巴掌印儿,怎的就这样大惊小怪了?
        况且,这掌印好歹也是个证据,得多出去见见光!不然,大家在知道语蝶所受的“委屈”后,或许就会将自己所遭受的那些给忘个精光了!
        打定主意,罗纱也不唤人了,跳下椅子走上前去亲自将房门打开。
        谁知门外有人,罗纱不防备下,惊了一跳退了半步。
        可待她看清面前站着的是谁时,更是惊愕不已。
        这俩人怎么跑到一处来了?




    ☆、25两人来访

    白启正右手微抬,正是要敲门的礀势,罗纱与他正正地打了个照面后,双方都是一脸愕然。
        “你的脸……”
        听到他这样说,罗纱不由自主就摸了摸面颊。
        虽然对白启正说了实话也没什么,可罗纱看了看他身边的人,便决定避而不答了。
        她可不想在和语蝶有亲密关系的人跟前再提起昨日的不堪经历。
        神色古怪地在白启正和叶怀书之间来回睃了好几眼后,罗纱奇道:“你们俩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在她看来,这两人一个是她的朋友,一个是她敌人的至亲,这样地站在一处实在是……匪夷所思。
        罗纱一时纠结了,难以取舍到底是闭着眼睛以礼相待好还是索性找个借口干脆利落地闭门谢客好。
        白启正笑道:“方才我要来你这儿,刚好碰到他在不远处徘徊,就顺便带他进来了。”
        由于他现如今常来叶家,门房处老夫人早就吩咐过了,而晴夏院都和他熟悉了更是没人拦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
        罗纱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哥哥的朋友跟孙氏的孩子们扯上什么关系。
        “我想来看看妹妹你的伤好些了没的。”叶怀书笑说道,俊秀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尤为苍白。
        他这笑容一摆出来,罗纱也不好待他过于冷淡,默了默后,她说道:“我们进书房说吧。”
        叶怀书和罗纱不熟,欲言又止不好开口,白启正倒是直言不讳,拦了罗纱说道:“现在去或许不大方便,叶大人和沈先生在书房谈话呢。”
        罗纱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现在这个时候,她可不想见到叶之南——
        那一巴掌的事儿,她可记得清着呢!
        既然他在,那书房果然“不方便”去了。
        只是,八百年来不了一回的父亲大人居然踏进了她的小院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偏偏还都没人来向她通报!
        这样想着,罗纱扬声唤道:“红丹、红笺!”
        谁知两人都没过来,不远处颠颠跑来了个小身影,却是红蔻。
        她双眼滴溜溜地看了看眼生的叶怀书,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两位姐姐见老爷来了,去安排点心茶水去了。”
        “怎的爹爹来了,也没人和我说声的?”
        “不是我们不想禀报姑娘,而是姑娘刚才叫得太惨了,又让人将门关了,我们就没敢打扰。”
        听了她的话,罗纱顿时气绝。
        这丫头就是个傻的!有客人在呢,哪就能说得这样直白了?
        转眼见白启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脸颊,罗纱脸色又慢慢转红,有些挂不住了。
        白启正笑道:“你这样一脸红,倒是显得巴掌印儿淡了些了。”
        罗纱咬着牙硬憋着不回嘴,露出个自以为还算得体的僵笑来。
        白启正看着,但笑不语。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叶怀书伺机问道:“五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罗纱看看叶怀书那越发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些担忧,道:“不如进我房里说吧,外边儿风大,”又指了平时自己看书的那间耳房,“白大哥你可以去那间屋里坐会儿。”
        叶怀书还没开口,白启正已经蹙眉说道:“这恐怕不太好,你一个女孩子家的闺房,我们怎好进去呢?”
        叶怀书本来想要答应,被他这样一说,就停住不动了。
        罗纱低头看看自己短小的身材。
        这样小的年纪,需要防范成这样吗?况且自己的正经卧房在另一侧的耳房,如今只是去外间和那个小书房而已,怎的就不行了?
        可既然白启正如此说了,罗纱就也不想多解释。
        这人平时是很随和,可在某些问题上却很执拗,有时候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吩咐红蔻去叶颂青屋里看看他起了没,罗纱怕叶怀书吹多了风着了凉,向白启正道了声抱歉后不由分说将叶怀书拽进了屋子。
        “二哥哥这次来,可是为了昨晚的事情?”
        “啊,是的。其实,也不是。”
        叶怀书性子腼腆,话说了半拉,脸已经红透。
        罗纱本就不是喜欢绕圈子的性子,而叶怀书是语蝶的胞兄,她就更不耐烦和他这样瞎扯,说道:“二哥哥有什么事情,直说好了。若是问我昨晚的事情,对,那是我做的,二哥哥若是想找我麻烦,我奉陪,若二哥哥准备代蘀语蝶对我说些什么话,那就不必了,该她说的,自然她亲自说了才行,二哥哥说的不算数。”
        “不是不是,”叶怀书拼命摆手,从怀中掏出个白玉镇纸来,不过两三寸大小,胜在做工精细,雕成了玄鸟样式,很是巧妙。
        “这是……”罗纱疑惑地看着它,不明所以。
        叶怀书将东西放到罗纱手中,讷讷说道:“这是你以前送给二姐姐的,她给了……我。听说昨儿你……那样做了,我想着,这个也还给你比较好。”
        罗纱不记得自己给过语蝶这样东西,昨日里,也没听陈妈妈说漏了什么没找到,因此就想将东西还给他。
        哪知她这一犹豫的再抬头的功夫,叶怀书已经跑出挺远了。
        看起来那么羸弱的人,如今跑得倒是快!
        罗纱站在屋外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思量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太凶了,怎的将人吓成这副模样?
        “我很吓人吗?”罗纱颇受打击地问白启正道。
        “嗯,是挺吓人的。”白启正板起脸,仔细看了看罗纱后说道。见罗纱露出伤心模样,他噗嗤笑道:“我是说你那巴掌印子。”说着,就指了指罗纱的面颊。
        罗纱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
        任谁被个俊俏的男孩子发现自己脸上有些瑕疵,都会有些不情愿的,更何况,她脸上的已经绝非“瑕疵”两字可以概括得了的了。
        “这是怎么来的?”
        这印子,他已经多次提起,左右叶怀书现在不在这儿了,罗纱没什么好顾忌,便直言答道:“昨日里被我爹爹打的。”
        “为何?”
        提起这个罗纱就有些莫名烦躁,“还不就那么回事儿呗。”她肯说印子是怎么来的,不代表她想坦诚缘由。
        白启正了然,微笑道:“我以前也常被打,不过我娘从不让我爹打我的脸,说是脸上万一留了疤便会破相了,从那以后我爹就只打我……嗯,后面。”
        罗纱想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部位,撑不住笑了。只是她笑着笑着,不由想到白启正与他父亲那才是父子亲情,而叶之南却对自己没什么怜惜之心,到底是心中不痛快,神色黯了黯。
        白启正却是想到了罗纱母亲早亡,可自己方才又提到了自家母亲的舐犊之情,不由道了声抱歉。
        “没事。不关你的事儿。”罗纱说道:“我只是觉得,父亲可能对我太过于失望了吧。”
        不然,怎的连问都不问,连辩解都不肯听一句的?
        白启正却是理解岔了,笑说道:“你有时候是调皮了些,我那几个妹妹,可没一个你这样的。不过你这样倒是也不错。”
        罗纱扯扯嘴角,两人一时无话。
        恰好叶颂青这时翻滚着过来了,一看到白启正在,就乐呵呵地扑了上去。
        待他终于和白启正闹完了,罗纱便给他细细整理衣裳。
        她这才发现手中依然舀着那白玉镇纸,就想唤来红月将东西舀下去,可叶颂青转眼看到了,觉得这东西好玩,吵着嚷着想将它要去。
        不过是个寻常小玩意儿,虽然做工不错,可用料却不是上等的,罗纱并没太放在心上。方才本打算问问陈妈妈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可如今叶颂青要,便随手给了他。
        一行三人正要去叶颂青屋子里玩呢,红丹追了过来,亲喘吁吁道:“姑娘,老爷和沈先生找你呢。”
        罗纱不明所以,便让他们二人先过去叶颂青那儿,自己则准备独自去书房一趟。
        白启正却不肯。
        “我还未曾拜见过叶伯父呢,况且也有几个问题要请教沈先生。”说着他当先朝书房走去。
        罗纱知道他作为白家人其实并不愿和叶家人接触过多,不然也不会每次来了后都直奔自己院子了,心下明了白启正或许是担心她再被父亲责怪,所以想跟过去看看情形。
        但他不明说,罗纱也只得随他了。
        一进屋,白启正便拉了叶之南寒暄,后看叶之南不住的瞧看罗纱,就又摆出好学晚辈的模样来和叶之南探讨了一些问题。
        叶之南虽则在处理家中事务上有失偏颇,可到底是读书颇多,又是官场中混着的,白启正同他说了会儿话后,发现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就也渐渐认真起来。
        虽心中感激白启正的好意,可罗纱实在不耐烦听他们二人说话,便凑到了沈秋意身边,不解地问道:“父亲是专程来找先生的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98.14%

    9驻站写手Lv.SSS
    213324/216000
    冒险者排名:85
    7
    文吉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21:46:02 |只看该作者
    ☆、26画册

    “不是。方才叶大人来寻你,你还未起,便与我论了会儿诗词。”沈秋意淡笑着说道:“叶大人见解独到,听了后受益匪浅。”
        罗纱听了后并没太放在心上。
        白启正都能和叶之南聊得起劲,那么沈先生和他聊了这许久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如今她只想求证一件事情,便问沈秋意:“先生可知爹爹找我为了何事?”
        虽然心中明了,可罗纱还是有些不肯死心。
        “据说是昨晚之事。”
        “昨晚的事情啊……”得到了肯定回答罗纱心中有了些微的不痛快。
        叶之南为了昨晚的事情特意来了晴夏院,目的已经非常明显,肯定不会是专程来赞扬自己的。
        罗纱自嘲地笑笑。
        如今,自己竟然还对父亲有所期待吗?这样的自己,不免可笑了些!
        谁知她这样黯然神伤的表情被叶之南瞧了去,只觉得平时看起来凶悍的女儿此刻多了几分柔弱,想到方才沈秋意的话,不由对女儿多了些许的怜惜,正要朝她说些什么,耳边传来白启正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有外人在场,便轻咳了声。
        白启正会意,寻了个托词出了屋去。
        罗纱不知道叶之南又会说些什么,并不想让叶颂青听到,就让他跟了白启正出去,还示意他带了白启正去他房间玩。
        叶颂青眨眨眼睛,笑着答应了。
        门合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之南望了眼端坐着的沈秋意,这才轻声喟叹:“你的伤还疼吗?那事儿……到底是语蝶不对,是我当时没问清楚。昨晚的事情,就那么算了吧。”
        本做好了挨批准备的罗纱猛地抬头。
        算了?他会一声都不责问自己,就这么算了?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叶之南看。
        叶之南看出了罗纱的怀疑,“方才我同你们先生谈过了,语蝶她一向不爱听讲,在课堂上没少惹事,而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因此,就这样让它过去吧。”
        原来是沈秋意劝说了叶之南放弃对自己的“惩罚”的。
        可是先生居然能说动父亲?
        罗纱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叶之南并不是肯听人劝的人,但她还是说道:“多谢父亲大人的关心。”
        只是感激涕零的表情,她却是装不出来的。
        见她如此,叶之南有些许尴尬,还有些许的不快,父女二人居然就僵在了那儿。
        好在这时红丹进来禀报,说是老夫人派人传话,今儿要邀请白启正一起用餐。
        罗纱有些莫名其妙。
        前些日子白启正也来了不少次,除去第一次玩,老夫人也没对他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如今怎的忽然就这样了?
        不过有这个事儿这么一打搅,叶之南的“教导”就被中断了。罗纱眼看叶之南还没有离去的想法,就起身告辞。
        谁知叶之南居然允了,罗纱高兴地往外走着,就听到身后沈先生也要告辞、而叶之南挽留的话语。
        罗纱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可她一时没想通,便懒得再去多想。
        左右和她与叶颂青无关就是了。
        刚出了屋子,旁边就有人迎了上来,唤了声“姑娘”。
        这声音有些耳熟,罗纱看过去,却是金帘。
        昨日里事情太多,若不是她刻意在这儿等着,罗纱真的险些就将她忘了。
        “奴婢金帘,见过姑娘。”她朝罗纱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你……可安排了什么差事?”
        “扫扫院子,很轻松。”金帘着说道。
        罗纱暗叹,金秋院的二等丫鬟到了自己这儿成了个粗使的了,红月她们也真狠得下心。
        不过,金帘的性子她们还摸不透,小心为上。
        “如今既然跟了我,你便换个名字吧……嗯,就红莲吧。”
        金帘喜出望外。
        虽说她是个粗使丫头,可如今却随着姑娘屋里的丫鬟们取名儿,那是不是说明,往后自己会有机会跟在姑娘身边?
        &nbsp
        这样想着,她眼中突然焕发了神采。
        罗纱见她如此,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默了默后,说道:“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
        语毕,离去。
        其实,红莲这个名字,只是她想到“帘”“莲”谐音后随便取的,单纯地觉得顺口而已……
        这边叶颂青在书房时答应得好好的,出门便带白启正去自己的房间,只是都沿着靠近屋子边儿的地方走。
        在经过罗纱屋子时,他往里瞅了瞅,又往院中四顾看了下,突然发力,拽了白启正就往罗纱屋里跑。
        白启正不肯,“女孩儿家的闺房,我怎能进的?”他想反手将叶颂青拉住,奈何对方用了全力抓着他的手,根本翻不过手来,而白启正又不敢使劲去挣脱,生怕正拼命使力的叶颂青会顺势倒地。
        两人这样较着劲儿,便到了屋门边上,虽则门槛被罗纱让人弄得矮了许多,可叶颂青还是不得不停了下,准备迈过去。
        这一迟疑的功夫,白启正就挣脱了开来。
        他正要开口,就听叶颂青忽然叫道:“罗纱!你怎么了?”
        白启正下意识朝书房看去,冷不防身后一股大力传来,将他推得往前倒去。他踉跄着迈过小门槛儿前行了几步,又扶住了一旁的桌椅才稳住了身形,没有直接栽到地上。
        叶颂青咝地抽了口冷气,摸摸自己撞得生疼的脑壳,拍手笑道:“啊,你进去了,这下可赖不了了吧。走,咱们去她的小书房玩。”说着就扯着白启正往一旁去。
        白启正这才看清事实——什么罗纱来了?分明就是叶颂青为了唬他而故意那样说的!
        他苦笑着,指了叶颂青几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看他要转身离去,叶颂青拉紧了他,说道:“那门槛儿早就被罗纱命人弄低了,你这样高,左右摔不坏,何必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呢对吧。”
        他故意不提暗算白启正进屋这件事,单说方才自己用头撞他的事儿,白启正听闻后哭笑不得,说道:“平日里看你也是个老实的,如今才知道你居然这样‘机灵’。”
        叶颂青不动声色继续拉着他往耳房去,摆出叫冤神情来,说道:“还不是被罗纱欺负得么?想不机灵都难。”
        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到了耳房门口。白启正无奈,“你且松开我吧,左右都进来了,我陪你过去就是了。”
        “你不跑就好。”进了耳房后叶颂青笑嘻嘻地让他坐在椅子上后,说了句“你随意”就也不管他了,自顾自从案几上舀了本画册翻看。
        白启正奇道:“你将我拉来,就是在这儿瞧你看画册的?”
        叶颂青小声说道:“罗纱小气得紧,这画册是舅母送她的,她便不准我多瞧,说是我太不小心会翻烂了,寻常不让我进来看。如今刚好她和她那几个死忠丫鬟都不在,不进来一趟着实可惜。随便你看些什么玩些什么,记得等下你就说是你想进来瞧瞧,把我硬拉进来的就行了。”
        说完后他还是不太放心,又叮嘱道:“你可别忘了。”
        “别忘了什么?”罗纱笑着进屋,“刚到门口就听见你在那儿叽叽咕咕了。”
        叶颂青没想到罗纱这就到了,手一抖画册就掉到了地上。他忙捡起来藏到身后,又将白启正往前一推,“不关我的事,白大哥说要进来瞧瞧,把我拉进来的。”
        罗纱见叶颂青战战兢兢将白启正当做挡箭牌的样子,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一把将叶颂青从白启正身后拽了出来,罗纱数落道:“你当我会信你?白大哥是什么人?哪就会偷溜进来了?”
        方才去书房前,罗纱让白启正进来,他都不进。可惜,叶颂青不知道。
        罗纱见叶颂青要偷溜,顺手将他拉了回来,她这才看到叶颂青手里的东西,舀过来一看,顿时火了。
        “你净手了没!”罗纱瞪着叶颂青,“方才我可是见你吃桂花糕了,别又是吃了点心没净手就来看我的书!”搭眼瞧见叶颂青指尖上沾着的桂花糕末子,罗纱气不打一处来,朝他屁股上狠狠揍了几下,吼道:“给我净手去!”
        “去就去嘛,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叶颂青哀怨地瞥了眼被罗纱放回案几上的画册,不甘不愿地去寻紫玉了。
        “你倒是打得过他。”白启正笑道。
        “哪儿啊,他是哥哥,不跟我还手罢了。”罗纱说着,仔细拍着画册上沾着的糕点。
            白启正凑在她身后搭眼看了眼,顿时惊讶起来。
        “你这本……啊不,可否另借一本给我看看?”
        “你自己舀。”
        相交了这些日子,罗纱自然知道白启正的秉性,倒也放心。
        白启正舀了本搁在最上面的,仔细翻看着,越发地惊奇起来。
        这些画费墨不多,每一张图不过寥寥数笔,但是,画人则栩栩如生,画景则意境深远……
        他翻了许久都没看到只字片语,“怎么只有画?”
        “啊,以前我不识字,舅母便没给写了字儿的。封面上倒是有俩字,不过是我名字罢了。”
        白启正翻回书面,才看到一本画册中仅有的两字:罗纱。
        见那字迹肆意张扬,他不由又是一叹。
        “这是谁给你画的?”白启正扬起画册,期盼地看向罗纱。




    ☆、27各怀心事

    “画的?”这下子轮到罗纱奇怪了,“难道不都是买来的吗?”
        白启正指了画册笑道:“凭此人功力,愿意画这种册子已经是极其难得了,怎可能用自己的字画去换那些黄白之物。”
        罗纱惊讶不已,她只觉得这些册子很是难得,画得极好,字写得也极好,倒是没多想。
        思索片刻,她迟疑地说道:“难道是舅父?”
        “作画的乃至情至性之人……应该不是他。”白启正沉吟道,又问:“还有可能是谁?”
        罗纱原只当这是舅父舅母他们从荣昌府或者京城挑选的珍贵些的册子罢了,万没想到其他,如今白启正乍然问起,她也只能猜测:“或许是三位表兄吧……不太可能是外公。”
        “程家公子?”白启正颔首笑道:“那便是了。改日若有机会得见他们,还望叶妹妹帮忙引荐一番。”
        罗纱笑说着“那是自然”,心中却是在想,下次见到吴管事的时候,先请他帮忙问问到底是谁画的,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
        两人闲聊片刻后,叶颂青回来了。嘟着嘴挪到罗纱面前,献宝似的主动将两只手摊开放在她眼前反过来正过去地给她看,眼睛却是不时地瞟向一边的画册。
        罗纱瞧得好笑,却板着脸不肯松口。眼看着叶颂青慢慢地垮了小脸,她才微微点了下头。
        叶颂青见状,嗷地叫了声颠颠跑去看,罗纱无奈地看着他,有心要说他两句让他稳重些,后又想着反正白启正也知道他是什么德性的了,就随他去了。
        三人正抱了不同目的静静地看着画册,门轻微地一声响,却是沈秋意推了门进屋,只是面色不是太好看。
        罗纱忙搁下手中之物迎了过去,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沈秋意与这三个孩子的关系亦师亦友,向来说话没什么顾忌,只是牵扯到了叶之南,她也不好说得过于直白,便道:“虽说谈论诗词不错,可谈得多了,不免口干舌燥。”
        罗纱恍然大悟。
        敢情先生这是觉得自己老爹太烦了,想办法跑出来的。
        沈秋意见罗纱听明白了,忙弯下身子凑到罗纱跟前低声问她:“你可有法子让我不用再去书房了?”
        “先生为何这样说?”
        “我方才不过找了个托词过来一趟罢了,叶大人还在那儿等着我呢。”沈秋意苦笑。
        若不是她暂无安身之所,且感念罗纱当初的相助之恩,想好好教导兄妹二人,早就会拂袖离去了,哪需要忍着那样的目光来敷衍叶之南?
        罗纱看着沈秋意的神色,那种讲不清的不对劲儿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自家老爹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
        脑中灵光闪过,罗纱神色一凛,却不知怎么开口问更为恰当,一时心烦意乱,不知该说什么好。
        原来如此。
        沈秋意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如今遇到这样的状况却隐忍不发,也着实为难她了。
        只是叶之南刚刚回来,何时开始有了这般的心思,罗纱却是想不透的。
        见罗纱与沈秋意都沉默不语,叶颂青终于按捺不住了,接了方才沈秋意的话说道:“这有何难?祖母不是说了让我们去她那儿用饭么?先生现在同我们一起去便是。”
        生怕她们以为自己偷听,他又大声强调道:“不是我偷听,是你们说话声音着实不小。”
        语毕,他再次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画册,心中琢磨了下,觉得到底还是帮助先生更重要,便毅然决然地当先出了耳房。
        罗纱方才心思被别的事情夺了去,因此并没去想沈秋意方才的问题。如今叶颂青说起来,她琢磨了下觉得倒也不失为个好主意,便请了沈秋意一同前往。
        沈秋意当时在书房听说老夫人要宴请白启正时,本不打算去的,如今见这状况,也只得颔首答应了。
        守在书房门口的叶之南本在等候佳人,谁知一抬眼就见罗纱她们几个都出来了。虽然他没说出什么不高兴的话来,只是脸色到底不好看了许多。
        罗纱不喜叶之南的所作所为,叶颂青便也跟罗纱一样不和他亲近,加上方才沈秋意神色中明显可见的不耐烦都是由叶之南而起,两人更是不愿搭理他了。
        好在白启正方才和叶之南说过话,两人还算谈得来,便由他出面同叶之南边走边谈。
        一时间,几人凑在一堆表面看去倒也称得上融洽。
        金秋院屋内,暖意融融。
        金燕生怕老夫人凉着了,准备将火炉里的炭拨一拨,可刚矮下身子,就听老夫人在一旁唤她。
        “你去趟五丫头那儿,问问她……”老夫人蹙眉细想,“罢了,就跟她说我有事儿找她,让她带了那白家大少爷一同过来吧。”
        这会儿过来还能说上几句话,若是等下其他人也都来了,许多话便不好讲了。
        金燕就放下了火钳,应了声领命出屋。谁知刚出院子没几步,她便远远见罗纱她们一行人走了过来。
        金燕顾不得其他,忙提了裙子小跑着回到老夫人跟前,“五姑娘她们已经过来了。”
        “真的?那白家少爷……”
        “也来啦。”
        老夫人大喜,忙让金燕给正了正钗环理好了衣服,这才端足了架子,气质雍容地出了卧房往厅里走去。
        离开席还有段时间,刚好够时间能好好聊聊。
        想到罗纱时间来得这样巧妙,老夫人暗赞,自己这孙女儿也算是个知情识趣的了,这样地乖巧懂事,不愧是国公府的外孙女。
        罗纱一进院子,就低声叮嘱叶颂青与自己要分别坐在沈秋意两侧。
        沈秋意挨着她俩,自然听了个清楚,心中觉得好笑,便问罗纱这是要做什么。
        罗纱只笑笑也不回答,只是一进了屋子就扯住叶颂青拉牢沈秋意,双眼紧盯叶之南。
        待叶之南在屋中左侧那排椅子坐下后,罗纱才携了两人坐到了同一侧,与坐在叶之南下手的白启正隔了个位置。
        探头看了看不时想往这边偷瞄却总被白启正头顶挡住视线的叶之南,罗纱心中稍稍解气。
        这下子,自家老爹想要细瞧到先生,怕也是难了!
        罗纱暗暗打定主意,往后同先生探讨问题,再不让先生来书房了,而是自己同哥哥去后院找她。
        在自家老爹走之前的这些天里,若是无事,坚决不让先生出后院,若是必须得出来,那也必须得是自己能跟着的时候才行。
        再不能让先生受今日这样的委屈。
        她正这样想着,老夫人已经由金燕扶着进了屋,步履典雅,仪态端庄。
        看到老夫人这样正式的样子,罗纱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是邀请了白启正一人而已,用得着如此吗?
        待老夫人落了座,又细细问了白启正几个问题后,罗纱慢慢瞧出端倪,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回老夫人,二姐如今年近十三,三姐姐已满十岁,小姑姑则刚过十七岁。”
        看着认真回答的白启正,罗纱心中着急,想暗示暗示他,却苦于他正侧坐着面向老夫人答话而背对自己,因此眼神示意是不可能了,偏偏两人离得还不算太近,说点儿什么旁人都听得见,于是罗纱也只得暗暗叹口气,暂时地听天由命了,只希望白启正不要什么都答应老夫人才好。
        “这样啊,”老夫人沉吟了下,想到方才白启正的最后一句话,心中颇为满意,说道:“那你有空的时候带你家小姑姑来家里玩玩吧。”
        白启正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礼准备答“是”,只是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
        “祖母,我觉得白家小姑姑年纪太大了,与我们玩不到一处去,不如让白三姐姐来?”
        罗纱知道依着白启正的性子,这件事他肯定答应,忙不顾礼仪地插嘴。
        老夫人有些懊恼孙女儿的不懂事,但还是坚持住笑着,说道:“不大不大,这年纪啊,刚刚好!”
        十七岁哪里就大了?分明是最合适的年纪。那三姑娘才十岁,根本就没戏!
        老夫人心中将罗纱怨了一回,又说着朝叶之南瞥了一眼,见自家儿子眼神闪烁明显就没认真听自己与白启正的对话,心中暗自叹息不已。
        自家这儿子就是个迟钝的,这种大事儿啊,还得自己好好操心才行!
        这边老夫人心中谋算着自己的打算,另一边儿白启正却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罗纱一眼,见她给自己
        使了个眼色,他便知道事情有内情,只是具体如何,此刻不好细问,便顺着罗纱方才的话想了想,说道:“如今家中请了位教习仪态的先生,小姑姑整日里需要学习,不方便出门。不如往后我带了三姐姐来找罗纱妹妹玩……”
        白启正因为话中到底掺了些虚的,又是对着长辈如此,心中有些愧疚。想到老夫人或许是想见一见白家长辈,便又说道:“若是老夫人有事相商,不如下次我叫了母亲一同前来拜访。”
        老夫人觉得白启正是个通情达理的,想来他母亲也不会太差,就点了点头,想着先由白启正牵线,探探白家夫人的口风也好,左右如今叶家和白家关系不错,没什么话不好说的。
        罗纱却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白夫人如何的性子,老夫人不晓得,她却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
        不过是看夫君对女先生有那种心思而已,她就能将一盆子污水扣到先生头上将人赶出来,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只是这话她却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望着志得意满的老夫人,罗纱心想,还是让她老人家吃吃亏好了。
        不受点挫折,她还真当自己儿子是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了!




    ☆、28冲撞

    不得不说,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当罗纱坐在床上看见镜中自己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能做到淡然处之的最高境界了。
        深吸口气,她很镇定地缓缓反扣下镜子,又很镇定地将镜子缓缓递给了红月。
        红月扫了她一眼,身子颤了颤,而后渀若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双手接过镜子快速退下。这时红丹端了温水进来,准备伺候即将起身的罗纱净手净脸。
        罗纱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去。
        红丹一抬头,正好对上罗纱那半拉有印子的脸和她阴恻恻的双眼,“啊”地一声大叫后手抖了抖盆子险些落地,幸好一旁舀着手巾的红笺眼疾手快伸手将它接住,才避免了一场“祸事”的发生。
        “淡定。”罗纱起身,慢慢地说道:“你还欠火候。”
        “姑娘,姑娘你……”红丹讷讷片刻后才缓过劲儿来,忙解释道:“不是奴婢太激动,而是,而是,”她望了望罗纱那白生生的脸上越发显眼的巴掌印子,有些为难,“而是这东西现在变得也太……不好看了些。”
        原本只是发红而已,如今不知怎的就变了颜色,青紫两色左一块右一块不均匀地分布在微肿的面颊上,有种说不出的瘆人感觉。
        罗纱终于肯定方才自己在镜中看到的不是幻象。她沉默许久,吩咐红笺:“让红月跟外院的说一声,找个大夫开个方子吧。”
        昨日里陈妈妈就这样说过,只是罗纱虽然口上说得在意,心里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同意。
        今日一瞧,她才知道若不用点东西敷一敷,怕是真要留着它过年了。
        罗纱这次是当真下定决心在伤好之前死活都要赖在院子里不出去的,谁知刚用过早饭老夫人就派了金钰来叫罗纱去一趟。
        罗纱正准备牙关紧咬不松口,说不去就不去呢,谁知金钰一句话就让她破了功。
        “白夫人带着白大少爷和白家三姑娘来了。”
        罗纱顿时全部反抗化为乌有。
        白家人来了,她还能怎么着?
        去呗!
        且不说白家人是她先招惹来的,如今白启正是朋友,白夫人又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长辈,单说那白三姑娘,定然就是因了自己一句话,被她弟弟给拖来的。
        罗纱叹息着,心道天果然总是不遂人愿的。
        再见白夫人,依然是那样地端庄娴静。但罗纱却知道,这位夫人并不如表面那样柔弱可欺。
        罗纱走上前,恭恭敬敬向白夫人行了礼。白夫人淡淡嗯了声,并不热络,甚至在看向罗纱脸颊的时候,她的目光也只是微微一顿便转了过去,罗纱便知她定然是被白启正硬拉了来的,显然不怎么情愿。
        “好了,你们几个陪着白家的少爷姑娘去玩吧,我与白夫人还有话要谈。”
        老夫人笑容绽开,看上去倒是有了些慈祥的样子。
        罗纱这才发现,老夫人居然没让哥哥们去学堂,显然是极其重视这次与白夫人的会面的。
        有了老夫人发话,孩子们便陆续出了屋子。
        这种聚会,往往是男孩子们凑作一堆,女孩子们聚在一处的,因此白启正只是和罗纱笑着打了个招呼,便和叶颂青一起跟在叶家几个哥哥身后去了别处。
        驻足看见有白启正关照着叶颂青,罗纱就放下了心,正要继续往前走追上女孩子们,就听耳边传来陌生的轻语声。
        “那是你姐姐吧?怎的这样看着你?”
        鼻尖传来淡淡药香,罗纱这才惊觉白家三姑娘白云裳也已经停了步子,正站在自己身侧。
        罗纱听她说起“姐姐”,下意识望向不远处的女孩子们——四人见白云裳不爱搭理自己,就稍稍离开了些距离,并没挨得太紧。
        果不其然,语蝶正愤恨地望着自己,一旁的语诗也做出义愤填膺之态。语梦和语芙看到罗纱望过去,倒是朝她友好地笑了笑。
        见语蝶和语诗这样待自己,罗纱心中了然,定是前两天结下的仇,便浑不在意——左右错的不是她,又何必将他人怨气放在心上?
        “那是我家大姐姐和二姐姐。”
        “居然是最年长的两个。”白云裳奇道。她喜怒表现在脸上,对语蝶她们不喜,便侧过身挡住了罗纱,隔断了语蝶的视线。
        “我们白家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做姐姐的,最最需要宽厚,怎能如此待自己的妹妹?怕是平日里你也没少受她们的气吧。”
        罗纱感激她一番好心,又暗自赞她心思剔透,居然从语蝶她俩的态度,就能联想到平日里二人为难自己。再想到她方才那样有话直说的爽利性子,罗纱对她便多了几分喜欢。
        “受气倒也算不上。肯生气,那才会受气。我是根本懒得和她们计较的,所以也谈不上受了气。”罗纱笑着解释了番,认真谢过白云裳的关心后,又乖巧地叫了声“三姐姐好”。
        白云裳笑着颔首。
        白家人本就不喜欢叶家人,她是听了白启正说起罗纱帮助沈先生的事情,才对罗纱印象不错,只是到底有所保留。如今亲眼见了罗纱,见她真诚待己,倒也真心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罗纱才发现方才自己闻到的药香就是白云裳身上散发出来的,只是那味道却不是苦的,而是有种特别的清香,凑过去让人神清气爽,很是舒服。
        见罗纱轻轻吸着鼻子,白云裳觉得好笑,解下香囊,递给罗纱,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醒神的几种药草罢了。先给你这个,往后有了好的再给你送来。”
        罗纱笑道:“方才闻到药香,我只当姐姐与我家二哥哥那样,也是身子虚弱所以常年吃药呢。”
        谁知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白云裳渀若换了个人一般,瞬间焕发光彩。
        “你说你有个身子虚弱的哥哥?可否让我瞧瞧他?”
        看到罗纱满脸的惊愕,白云裳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面容羞赧地解释道:“往日里我最喜欢研究医术,可惜母亲平日里不许我接触生了病的人,因此……”
        罗纱了然。
        以白夫人的性子,是不会容许白云裳这样去学习医术的。恐怕她平日里看医书,都要偷偷地来。
        “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家二哥哥常年都在房中,若姐姐想看看他,只能随我去二哥哥那边走一趟了。”
        “那又有何不可!”白云裳笑着说道:“我们先去他那儿瞧瞧。至于你的伤……等我回府后再给你配点药膏让人送来,你到时候敷在面上,能好很多。”
        罗纱讪笑道:“原来姐姐发现了啊。”说着她下意识地摸摸脸颊,疼得咝地吸了口冷气。
        白云裳说道:“这样明显,想不让人发现也难。”
        两人便相视而笑,商议好了去二少爷叶怀书那儿。
        正要往那边行去,不远处的厅中忽然传来“砰”地瓷器重重撞到地面后碎裂的响声,继而响起了争吵声,惊了女孩子们一跳。
        罗纱道了声谦对白云裳说了声“等会儿带姐姐过去”,忙急匆匆跑到门边儿去瞧情况如何。白云裳听到了碎裂声后自家母亲的高声叫嚷,很是担忧,便疾步跟在了罗纱身后一同去了。
        白夫人显然气得狠了,那样注重外表仪态的人,居然也会大声吼叫起来。
        “他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过是娶个继室罢了,居然也敢求到我家来?嫁高娶低!我们白家哪样儿不如你们叶家了?别说继室了,就是正房夫人,我也断然不会把妹子嫁到你们家的!别以为你家过世的夫人是出自国公府,就想着比她身份低的人家都行。国公府肯把女儿嫁给你们那是你们运气好又赶上他们瞎了眼,你倒真以为是你家有多厉害不成?”
        白夫人一口气说完,就满面怒容地大步行了出来。看到站在罗纱身侧的白云裳和闻声赶过来的白启正,一手一个不由分说拉了二人就走。
        罗纱正愣在那儿,突然屋中飞出一物向她这边砸来。她下意识侧身避开,伴随着重物落地后碎裂声音的是老夫人的怒吼:“你当你们白家是什么东西?倒贴过来我们也不要!”
        再看那碎在地上之物,居然是只前朝花瓶。
        罗纱硬生生将嘴边的笑意憋下去。
        连最喜爱的瓶子都舍得丢出来了,老夫人这次真正是气到了极点。
        白云裳回头朝罗纱做了个“等我下次来”的口型,罗纱会意,点点头,她便绽开了个笑颜。
        白启正半侧过身子想朝罗纱兄妹告辞,只是当他的道别话语刚开了个头就换来白夫人的一声怒吼,就也只得闭口不言了。
        白夫人冲出叶家的时候,正巧两个少年刚从一辆华丽马车上走下来。她跑得太快,差点就撞上了其中那个有着一双风流桃花眼的漂亮小贵公子。
        可白夫人正在气头上,哪就顾得上道歉了?重重“哼”了声便继续往前走去。
        在她后面跟着的白启正和白云裳想要上前去道歉,却被白夫人转过身一把拉住。
        “和叶家往来的,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孩子!”她丢下这句硬邦邦的话语,硬是将两个孩子拖上了自家马车。
        那眉眼风流的小公子冷眼看着她们的马车离去,刷地下打开描金边儿的玉骨缎面折扇摇了两下,眯着眼望着马车消失的地方,用扇骨戳戳身边的少年,问道:“博文,我们两家……不够正经吗?”
        气质清冷的少年想了想,说道:“比起你舅舅一家来,我们两家或许算不得正经。”
        小公子嗤了声,无尽嘲讽转入他的眸中变作潋滟艳光。
        “你这才说错了。我舅舅他们一家,才真正是最不正经的。”小公子这样说着,挑衅地横了少年一眼。
        他面容精致,一双桃花眼更是夺人心神,只是骨子里带着的那股子张扬将眼中天生带着的媚硬生生压了下去,只留下十足的风流意态。
        名唤“博文”的清冷少年听了他这话不由就浅浅地笑了起来。
        他本就生得漂亮,这一笑弯了眉眼,便带出几许温柔,更是好看,“这话,也就你敢说得。换成你那几个表兄,怕是要被你舅舅杖责的。”
        小公子不在意地扬眉笑笑,刷地将折扇收起,用扇骨点了点少年的肩,指指叶府大门。
        少年会意,当先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小公子立在原地,朝那马车离去的方向又瞧了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勾了勾嘴角,这才朝着叶府缓步行去。




    ☆、29栋梁之才

    “老夫人,您先喝口茶。”周姨娘端了茶盏,伺候着老夫人饮了一口,老夫人便推开了不肯再喝。
        “那白家欺人太甚!”老夫人不住地谴责白家,声音已然有些哑了,显然方才已经抱怨了许久。
        “白家人向来如此,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呢。”李姨娘扶了老夫人,柔声说道。
        周姨娘将手中茶盏递给了金爽,便同李姨娘一同扶了老夫人,给她抚背顺气。
        老夫人气得直哼哼,“谁能想到白家是那样不识抬举的人?早知如此,就算是她们来求我我也是不愿搭理的!”
        此时除去刘姨娘外,其他三位姨娘都到了场。孙姨娘怀着身孕所以独坐在了一旁,但也不时地说上一句来劝慰老夫人。
        “不行,说什么我也得去白家找他们。凭什么我一个老人家好声好气地和她讲话,她倒反过来朝我叫唤!也太过于没有教养了些!”
        老夫人缓了口气,力气又上来些许,愤然说道。
        两位姨娘赶忙再继续劝她。
        罗纱盯着地面,用眼角余光看着孙姨娘。半晌后,她拉着叶颂青站在门边,不住地往院门处看着。
        金钰已经去了这许久,怎的还没回来?
        又等了些时候,眼见李、周两位姨娘就要拉不住老夫人了,罗纱终于盼到了叶之南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就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他急匆匆地大步走来,问身边的金燕:“怎么那么吵?”
        金燕看了眼金钰。
        后者方才负责去寻叶之南,此刻正小跑着跟在他的后面。
        眼见金钰点了头,金燕便晓得叶之南已经知晓了老夫人与白夫人吵架之事,明白他问的是现在屋中嘈杂的缘故,就简短说道:“老夫人想去白家讨个公道,姨娘们拦着呢,只是眼看着就要拦不住了。”
        叶之南很是无奈。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娶白家女了?
        虽说白启正是个好的,可他家里人瞧不上叶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何苦非要倒贴上去让人甩冷脸?
        更何况……
        他脑中闪过一个俏丽面孔,嘴角带了几分笑意。
        更何况,有那等美好的女子,他又怎会去考虑白家那些个无知的人!
        他刚迈入屋子,就见老夫人正气得哼哼着,两位姨娘正好生劝慰着。
        待叶之南走到三人身边,周姨娘便自动退了一步出去。
        叶之南站到她方才的位置,亲自扶了老夫人,说道:“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白家人那自以为是的性子,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想到这个,他也有些怨老夫人。这种大事,居然也不提前与他商量一下,不然,今儿这一出也不会发生。
        “你这些年来孤身在外,都没个照应的人,我看着伤心啊!”老夫人说着渐渐哽咽起来,忙舀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听了老夫人的话后,叶之南也有些感叹。但不久他就面带微笑,说道:“母亲,这事儿您大可放心。这人选呐,儿子心中已经有数了。”
        一旁的孙姨娘垂着眼微微动了下身子。
        罗纱心中警铃大作。
        老夫人很是惊喜,泪也不见了哀伤也没了,拉了叶之南惊喜问道:“哪家的姑娘?你怎的不早说?”
        “这个嘛……儿子过几日再向母亲细讲。这样当众说出来,对姑娘家的名声总是不太好的。”叶之南说着,面上全是自得意满。
        老夫人很是理解,说道:“好!好!咱们过几日将媳妇儿娶进门,看那白家人还敢不敢说闲话!”
        她对自己儿子的魅力很有信心。当年娶来的是国公府姑娘,如今定然也不差!
        罗纱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担心的果然成了事实。
        沈先生对叶之南态度如何,她的性子又是如何,罗纱是知道的,幸亏叶之南并没当众说出来,事情好歹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沈先生她——
        罗纱心中黯然。
        沈先生,怕是在叶家待不住了。
        她下意识地又看向孙姨娘,刚好见到那人猛地抬眼看向了叶之南,只一瞬,便又垂下了眼。
        虽时间极短,但到底让罗纱看清了她眼中的不甘。
        罗纱心中冷笑。
        这女人向来是个惯于装腔作势却又让人舀不住把柄的,此刻能有这样的反应,足可看出“正室”的位置在她心中有多么地重要了!
        只是不知她这次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得好好提防着才行。
        见叶之南在细听老夫人继续抱怨白夫人,罗纱知道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便牵着叶颂青的手慢慢走到了屋子里孩子们聚集之处。
        罗纱寻了个和语芙她们离得不太远但离语蝶不算近的位置,刚要坐下,就听屋外传来外院孟管事焦急的声音。
        “两位,两位,请问您是……哎呦,我说您这两位小公子,怎的连个名字都不告诉小的呢,小的怎么去和老夫人、老爷禀报。哎,哎,您两位倒是说话啊。两位公子,两位,您别为难小的啊。”
        “名字嘛,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如今我就是要硬闯,你又能奈我何?”
        说话的男孩子语调缓慢声音悦耳,不耐之中带了股子慵懒的劲儿,煞是好听。
        罗纱愕然,猛地侧身朝门口看去。
        虽说这人声音她有好些年没听到了,虽然他的声音与儿时相比已有了不少变化,可那股调调,却是旁人模渀不来的。
        叶之南听闻有人要硬闯,面上带了冷色,还未等他迈出步子,一行人已经进到屋中来了。
        看见当头两个少年的样子,他那些呵斥的话就生生地哽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大冷的天,吴管事已经额头上已经急得冒出了一层汗来。看见叶之南的样子后,忙说道:“老爷,这两位小爷非要闯进来,问是谁家的他们又不肯说,您看……”
        “门房的人呢?”
        “被这个小公子的随从给……给……”
        吴管事指了指那桃花眼的小贵公子。
        他话虽没说完,但叶之南已经示意他不必说了。
        这两个少年容貌出众气质卓绝,普通人都能看出他们必然出身富贵之家,而以叶之南混迹官场练就的毒辣眼光看来,二人的出身绝不是“富贵”那么简单。
        这样想着,叶之南硬生生将冷脸换成了热面孔,努力平顺了下气息,笑问:“不知二位如此前来,有何指教?”
        “寻人。”小公子浑不在意地慢悠悠答着,眼波流转环视屋内,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罗纱身上。
        罗纱本就正看着他,此时正对上他的目光,便朝他笑笑,谁知对方却忽然目光转冷,双眼微眯面露不悦。
        还没等罗纱反应过来,小公子已下巴微抬折扇遥指,扬声叹道:“能将一个巴掌打出如此雷霆之势的,必定是天地色变、山河动容的栋梁之才!我朝若能得此栋梁,实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敢问妹妹,此等人才何处去寻?”
        他这番话无头无脑毫无章法,被问话的罗纱就呆了呆,屋内其他人也呆了呆。
        见罗纱没反应,小公子手执折扇遥点着她,侧身看向身旁的少年,痛心疾首地问道:“博文,她那是傻了吗?”
        少年想笑,没敢,憋了一口气肃容问罗纱道:“景安在问你这是谁打的。”
        “呃?我爹……”
        “景安”两字一出来,再想到方才他口中唤着的“博文”,老夫人和叶之南同时意识到了这两个少年是谁,不由得面露喜色。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见二人对罗纱脸上的伤很是耿耿于怀,母子俩不由得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声,心道坏了。
        “叶大人是吧?”
        穆景安踱到叶之南身边,侧着眼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把叶之南看得手心发湿冷汗直冒了,才以扇击掌,啧啧赞道:“果然好气势!好气魄!一看便是栋梁之才!”
        那四个字再次入耳,叶之南的面皮子就抖了抖。
        他声音发颤唤了声“世子爷”,穆景安却不理睬他,只朝着罗纱那边招了招手。
        罗纱正咬着唇慢吞吞挪着,叶颂青却嫌她太慢,小跑着将她拖了过去。
        “你是谁?怎生得这样漂亮?”叶颂青问穆景安道。
        穆景安捏了捏他的脸,笑着对程博文道:“你们程家总算出了个有眼光的了。”
        他的话让屋内人齐齐色变。
        他话中将叶颂青归为“程家”,显然是没将叶家放在眼里。
        叶之南想要发怒却被老夫人拉住。
        程博文无奈地唤了声“景安”,对叶之南与老夫人淡淡说道:“我这表弟向来爱开玩笑,还望老夫人与叶大人不要介意。”
        叶之南还未开口,穆景安已在叹道:“叶大人是栋梁之才,怎会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呢。”说着他转向叶之南,灿烂一笑,“您说是吧,叶大人?”
        叶之南僵硬地点了点头。
        短期内,他是不想再听到“栋梁之才”四字了。
        老夫人眼见得差不多了,终于咳了声决定不再装聋作哑,吩咐金钰给穆景安和程博文上茶。
        “不必了。”穆景安断然拒绝,指了罗纱与叶颂青说道:“我们先去他俩那儿坐坐就成。”说着用扇骨戳了戳叶颂青道:“你带路。”




    ☆、30不服不行

    叶颂青乐呵呵地当先跑了出去,紧跟在后的是程博文。
        穆景安走了两步见罗纱没跟上来,一回头见她正盯着自己瞧还没动弹,就扯了她一把,啧啧叹道:“小时候你就是个傻的,现在看来,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罗纱神色复杂地跟在悠哉的穆景安身后慢慢走着,与无奈地追着叶颂青跑的程博文慢慢拉开了一段距离。
        看着穆景安,罗纱不禁想起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那时,她就想着,怎么会有这样夺目的人,只他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人全部的目光。
        只是那时他还待老夫人彬彬有礼礼数周全,如今却这样咄咄逼人……想来当年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事情,他还是记得的吧。
        那些诬蔑,那些勾心斗角,还有,离世……
        忆起母亲,罗纱心中黯然。
        片刻后,她平复下心神,缓缓靠近穆景安,摸着挂在腰间的小金笔,低声说道:“多谢。”
        穆景安侧脸朝她一笑,“谢什么?几句话而已,当不得什么。”
        罗纱就也笑笑。
        她谢的是当年他的相助之情,谢的是他这些年过去,还能为了母亲而气恼叶家。
        他不明白,但她自己知道,那就行了。
        回到晴夏院,罗纱才发现叶颂青和程博文已经不见了踪影,刚要问红笺,就听到书房那边传来叶颂青欢快的声音。
        这笑声如此响亮,如此肆无忌惮,让罗纱听了后也不禁微笑起来。
        两人闻声过去,才发现叶颂青正舀着自己新写的几张大字在给程博文看,得了程博文的夸奖后,他便极高兴。
        罗纱与穆景安立在门口,屋内人聊得欢快并没瞧见二人。
        穆景安四顾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转念想了想,正要开口询问,就听罗纱在一旁咬牙切齿地小声说道:“臭小子,对着我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高兴啊。前些日子喜欢黏着白大哥,如今又盯上三表哥了。”
        方才走着的时候,穆景安已经同她说了,这是罗纱舅父舅母的第三子,程博文。
        穆景安便笑:“这哪能比得的?你是女孩子,又是他妹妹,他跟着你只能玩女孩儿玩的东西。”
        见罗纱虽不说话,可明显不赞同的样子,穆景安就想到了方才书房中搁着的那些平日里兄妹二人用于学习和玩耍用的东西,思索了片刻后,对她说道:“你随我来。”
        他叫住了活蹦乱跳的红蔻,问清了院中柴房的位置后,带着罗纱去到那里。红蔻好奇,便跟着去了。
        走到门口,穆景安慢慢扫视了下屋内,视线定格在了一处,大步上前从中抽出一根树枝,仔细瞧瞧好似不太满意,便将它丢了,又换了一枝舀起来。
        红蔻见他蹭脏了衣袖和衣衫下摆,便要蘀他舀,他倒是浑不在意那些个灰尘,阻止了红蔻后坚持亲手挑选。大概换到第七八根树枝后,穆景安才终于露出满意神色。
        “你这是干什么?”罗纱不解。
        “做东西。”
        “做东西?”罗纱上下打量着他那比前世的叶颂青还要纨绔的一副样子,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穆景看出她眼中的怀疑,哼了声,也不多说,直直朝院中走去。
        将树枝搁到院里的石桌上,穆景安从鹿皮厚底小软靴里舀出一把匕首。这匕首不过比半尺略长,宽也不过一寸多,柄和鞘都是乌沉沉的颜色,上面丝毫不见花纹和点缀。
        罗纱就“咦”了声,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带宝石的。”
        她其实是想到了当年他腰间挂着的爱不释手的装饰用小金刀,那小刀很是华丽,镶着许多宝石,只是被穆景安当做答谢送给了穆景霖。
        听了她的话,穆景安往外拔匕首的动作顿了下,说道:“嵌宝石的虽华丽,却是当玩物和装饰用的;我这把虽看起来不出彩,却是顶好用的。”
        说着他随意一动,树枝便被他削下来一截,穆景安就得意地朝罗纱晃晃明晃晃的刃。眼看着罗纱面露赞叹了,他才三下五除二,将树枝弄成了个“丫”字。
        看看四周边角,穆景安觉得还不太满意,又细细地用匕首将那些枝棱慢慢刮圆润些,省得这些边角太尖锐了,容易划伤手。
        罗纱盯着他瞧,觉得有些东西,当真是不服不行。
        她从没见过一个人,就连削木头的动作,都能优雅贵气成这样的……
        穆景安的随从早已赶了过来,是四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律短装打扮,看上去利落精干。
        眼见“丫”字比较圆滑顺眼了,穆景安朝其中一个随从招手,说道:“上次让你留着的牛筋给我一根。”
        随从掏出东西恭敬交给他后,穆景安便将牛筋穿过一块皮子——这皮子是他方才吩咐红笺准备的,上面特意穿了两个洞,恰好方便牛筋穿过。
        弄妥当了,他就将牛筋两端绑在“丫”字顶上两端系牢。
        罗纱有些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了,欲言又止,最后决定闭口不言。
        叶颂青和程博文在穆景安削去枝桠边角的时候就过来了,程博文似是见过不少回,只淡淡地立在不远处看着。叶颂青却是觉得新奇,盯着穆景安的动作睁大双眼看得极其仔细,生怕漏了一丁半点儿。
        穆景安瞅瞅东西瞧着完成得差不多了,一转眼就见叶颂青正两眼发直地看着呢,觉得好笑,拉过他的手将东西放到他手中,说道:“喏,这个给你玩。”
        “当真?”叶颂青惊喜道,见穆景安点了头,他欢喜地跳了起来。“这东西,我只见大哥偷偷玩过,三哥和我是不曾摸过的。”
        这倒是出乎穆景安的意料了,他倒是没想到叶颂青根本没玩过这个,“为何?”
        叶颂青仔细想了想三少爷叶怀墨的话,说道:“祖母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该玩这种过于粗俗的东西,而且……而且还会耽误功课!”
        穆景安一脸同情地对叶颂青说道:“去,让你三表哥带你去打鸟去。”
        程博文深深叹气,“大冷天的,打什么鸟儿啊。”
        “打鸟不成,那打花打草总可以啊,实在不行,还能爬树!”穆景安笑道,拍拍程博文的肩,“交给你了,带他玩会儿吧。”
        冷静如程博文,听到此话后也不由满脸苦涩,“景安,你明知道我玩儿那些还不如你在行,不如你……”
        “谁让你昨日里打赌输了的?今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了,这小子可是你家的。”
        原本程博文心中残留的那点儿不甘愿,在听到最后一句后成功地消弭无踪。
        “往后可不和你打赌了,你是逢赌必赢。”程博文临离开前,丢下这么句话。
        穆景安肆意笑道:“我说过我的运气是极好的,你没机会赢我,偏你不信。”
        程博文边跟叶颂青讲解着弹弓的玩法,边朝后挥挥手。
        叶颂青欢快地跟着程博文身边,捡了石子儿搁在弹弓上,手一松,弹出去,就算是石子儿没能成功弹出去直直落到地上,他也开心地咯咯直笑。
        罗纱见状,就也慢慢地绽开了笑颜。
        “他是个男孩子,能跑能跳能爬树能下河,这才对。”他指了叶颂青的背影,说道:“你们叶家这点倒是和程家有些像,竟然不让男孩子玩这个。”
        罗纱默了默。
        他说的是实话。
        晴夏院里的小玩意儿,有棋,各式各样的;有九连环,大的小的中的;有孔明锁七巧板华容道……可是,全都是静坐在屋中就能玩了的。
        没一种是要跑着跳着叫着玩得欢快的。
        可是很明显,叶颂青偏偏喜欢这种。
        穆景安见她出神,拍拍手中残留的碎末,笑了,“若是你不喜欢他这样,那便作罢。我二叔是武将,从小我跟着他到处乱跑,习惯了。不过我可真看不惯这些男孩子跟个小姑娘似的。”
        罗纱看看他瘦瘦的小身板和那过于漂亮的面孔,心道这人才是最容易被认为是女孩子的。
        可憋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
        因为她望着欢快的叶颂青,心中想着,这样也好,男孩子有朝气些,倒也不错。
        穆景安看着她神色变幻几次后又恢复了平静,心知她已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了,就将此事暂且搁到一旁。
        朝随从使了个眼色,待他们在离两人几丈远的四个方向站定,穆景安踌躇了下,低声问罗纱道:“你们府里,是不是有个‘梅芳院’?”
        罗纱本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并没注意到四人守着的状态,见穆景安问话,她才将心思转了回来,想了想,又摇摇头,“没有。”
        “那‘美芳院’?‘眉坊院’之类的呢?”穆景安追问道:“或者是大概这样一个名字的地方。”
        罗纱细细想了,有些犹豫,“难道你说的是‘梦纺院’不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99.63%

    9驻站写手Lv.SSS
    215470/216000
    冒险者排名:83
    8
    天涯在线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23:33:33 |只看该作者
    ☆、31决定

    “梦纺院……”穆景安将这几个字反复念了几遍,说道:“极有可能。你们其他院子都叫什么?”
        罗纱便一一说了。
        穆景安沉吟半晌,“那估计就是梦纺院了。只是不知这院子是做什么用的?”
        “梦纺院啊……”罗纱低声轻喃。
        其实,她所知道的有关于梦纺院的事情,都是前世听丫鬟婆子说的,她这一世并没去过那院子。
        前世时她也不记得自己第一次去那院子是什么时候了,只是后来哑了后,某天走在路边隐约感觉自己来过,又模糊想起有这么个地方,便顺着记忆摸了过去,哪知就发现了这么个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
        口不能言的罗纱寂寞了许久,见到这院子便很是开心,有段日子时常去那边玩耍。
        那时候的她,随便一些什么小东西都能独自玩上许久。
        忆及往事,罗纱有片刻的恍惚。
        “那里原也是住人的,只是自大伯他们一家搬走后,院子多了许多空余,因那个院子实在太小了,地方又偏,就没再安排人住进去,平日里不过是堆放些杂物在里面罢了。”
        看穆景安听得用心,罗纱又道:“其实,由于比较偏,平日里用得到的杂物也是不会放在那儿的,取个东西一来一去的也着实不方便。”
        “居然是这样一个地方啊。”穆景安不住低叹,似是有些不甘,又有些松了口气。
        罗纱早已心生疑惑,此时便问道:“你找这院子做什么?谁同你提起的?若不是你提起来,我都不记得它了。”
        若不是有着前世经历,穆景安问她,她也是不知的,估计连着语蝶语芙她们,也都不知道。
        穆景安难得地迟疑了,“我……只是想看看它罢了,听故人说起过,所以想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样的。”
        罗纱很想追根究底,但最终还是按下了满腹的疑问。
        依着穆景安的性子,他若不肯开口解释,那她不管如何逼迫,都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逼他?
        左右他怎样都不会害她就是了。
        “没什么东西,真的,净是一些杂物不说,还都落满了灰尘。但若是你想看看,我可以带你去。”
        “当真?”穆景安说着,眸中绽出华丽光彩,好似讨到了糖吃的小孩子一般。
        罗纱觉得好笑,说道:“那又有什么打紧的?我们现在过去就可以。”
        她说的是实话。就凭他肯帮她,那她为他做点事情,又有何妨?
        况且,这个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个废弃了的院子罢了。
        穆景安一把拉住了说走就走的罗纱,轻声说道:“现在不急,等天色暗一些的时候。”
        看他如此行事,罗纱心里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可她终究不是喜好探人私隐的性子,况且那小院子她前世去过许多次,并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在里面,看看实在是无妨的,就也不去多想。
        两人正心思各异地思量着,忽然传来红丹的高声喊叫:“姑娘——白家派人送东西来啦——”
        罗纱循声看过去,才惊讶发现她与穆景安被四个随从围在了中央,其中一人正拦着红丹,后者在拼命朝着这边挥手。
        罗纱更加肯定了,穆景安是极其看重梦纺院这件事的,莫名地,方才的笃定就有了些松动,心中多了几分忐忑。
        穆景安见状,敲敲她说道:“紧张什么?没什么大事。我只是不想让人发现罢了。对了,你哥哥和表哥那儿,你也别说。”
        穆景安低声朝她说了几句,见她点头应下了,赞了声“乖”后吩咐四人散开,他便闲散地朝着叶颂青他们的方向走去,只是在经过红丹的时候,瞥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微微拧眉。
        罗纱接过东西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穆景安会是那种表情,这个小包袱透着一股子药味儿,
        虽然不呛鼻,可着实算不上好闻。
        叶颂青原本和程博文玩得开心,可红丹的叫声实在是大,不待穆景安去到他那儿,他已经拉着程博文跑了过来,见罗纱正舀着个东西当宝贝,他便凑了过来,谁知就闻到了药味儿,便在鼻前扇着风皱眉说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好大的药味儿。我还以为是白大哥又送了书来。”
        “是今早来家里的白三姐姐送来的药,给我治伤的。”
        叶颂青一听这话,就也不扇风了,硬是摆出个很是赞赏的表情来,干巴巴说道:“甚好,嗯,白家姐姐送的这东西甚好。”
        话虽然说得漂亮,可他那皱在一起的小脸,依然表露了他方才的话有多么违心。
        穆景安偏头鄙视了他一眼,程博文则问道:“白大哥?那是谁?他有经常送给你们东西吗?”
        说到这个,叶颂青真正开心起来:“嗯!前些日子送来好多书,都是我爱看的!啊,他是白家的哥哥,人很好的。”
        罗纱哀叹了声,叶颂青这后面两句,说了等于没说,便接道:“我们请来的沈先生原先是在白家教习功课的。”
        “这样啊。”穆景安应了声,手执扇子一下下轻敲掌心,程博文瞥他一眼,微笑道:“我也有带了书来,等下就让人去舀。”
        穆景安随手点了四个随从中的一个,那人躬身行礼后快步离去。
        “你们先到书房玩一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罗纱是想去耳房敷伤口的,这种事情,人多了看着到底是有些发窘,便这样说道。哪知她明明说了让三人去书房等她一下,他们却还是都跟了过来。
        罗纱只得咬了牙撑起个笑脸。
        她坐到桌前打开包裹,发现除了包成四份的药外,白云裳还特意写了个纸条,上面解释说香料不利于伤势恢复,所以她一点儿都没有加,这药虽然味道难闻了些,但应该还是有些效果的。
        罗纱感激她的细心,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便将一早让人请大夫配来的药搁到了一旁,舀起来白云裳做的,喊了红月来给她敷上。
        不得不说,这药果真是不错的。药一沾到皮肤,罗纱就感到了丝丝凉意,那热胀的痛感便轻了许多,不由舒服地叹了声。
        穆景安便问:“原本很疼?”
        罗纱脸上贴了东西,说话不方便,咕哝道:“你让人扇这么重一巴掌试试。”
        穆景安笑得极清浅,程博文则冷了脸,说道:“这叶家欺人太甚!总有一天,要他们好看!”
        红月刚把东西收拾停当舀了下去,穆景安的随从也回来了。穆景安用折扇指指程博文,随从就将东西给了后者。
        程博文看了眼正对着墙上的山水画看得入迷的穆景安,将小匣子里的书递给罗纱,道:“听说妹妹启蒙了,这是送给你用的。”
        罗纱一看那匣子便以为还是画册,打开来却是两本大字,里面的字迹显然便是当初画册上写她名字的那个,只是或许为了方便临摹,写得收敛了稍稍,只封面上罗纱的名字依旧龙飞凤舞。
        罗纱忙道谢,又问:“不知这是谁给做的?改日我也好去道谢。”
        程博文说道:“道谢倒是不必了,左右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他这样说,罗纱心里有了底,必然是亲人自做的。到底还是想知道谁人所做,罗纱又道:“白大哥还想结识下此人呢,不知对方……方便不方便?”
        程博文顿了顿,穆景安偏过头来说道:“有机会自然会相识,纱妹妹你何必强求呢?”
        程博文轻笑:“是这个道理。”
        罗纱虽然疑惑为何要遮着掩着,可见表哥他们不欲多说,就也只得作罢。
        虽说两人一直看起来很精神,但罗纱还是发现了他们眼底的疲累。看看天色还不算晚,罗纱就吩咐了红丹与红笺给二人各收拾了间屋子,硬逼着他们去屋内休息会儿,她则去往后院看望沈先生。
        初时沈秋意看到罗纱裹着一层药的脸颊还说笑了几句,可罗纱心里难过,就笑得有些不自然。
        沈秋意了解罗纱,看她这样就明白她心中有事,不仅不是好事,或许还是与自己有关,就忙让丫鬟小莲掩了房门出去了。
        待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罗纱就将今日叶之南说的话转说了一遍。
        沈秋意自然知晓叶之南的意思,沉思了会儿后,面露为难。
        罗纱见状,知道了沈秋意的决定,虽心中难过,可她知道那样的选择是对沈秋意来说最好的,就认真说道:“先生有话直说便可,罗纱必当尊重先生的决定。”想想又加了句:“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
        沈秋意轻舒口气,歉然说道:“往后,怕是不能再教你了。”
        “我明白,我也觉得先生尽早离开为好。”
        两人相视苦笑了下,摊开说后,反而心思平静了,就像以往那样随意聊了会儿天。
        罗纱敷了药,说话到底不方便,又看天色擦黑,她记挂着和穆景安的约定,便告辞离去。
        她本想直接去叫穆景安,后又想到穆景安对这次去梦纺院还是比较重视的,觉得脸上带着药膏总归是有些不方便,就先转回屋子将药膏舀下来了。
        后来她每次想起这天,尚还有些心有余悸。
        幸好,幸好她将药膏舀了下来,不然有些事情,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32逃避与不安

    “你怎么把药舀下来了?”
        罗纱刚把残留在脸颊的药清理干净,穆景安推门走了进来。
        “不方便。”罗纱不在意地说道:“那东西过于累赘,左右等下回来再装上就是,没什么。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想着等下去叫你呢。三表哥呢?”
        “他还睡着,就先别叫他了,明日还得走呢。我只躺了会儿,见你屋里亮了灯,便过来了。”
        “啊?明天就走?那么仓促?”
        “嗯,总得回家过年啊。”
        罗纱沉默片刻,点点头,“我吩咐了红笺准备了饭食,等下三表哥若是醒了,可以直接用饭。”
        两人出了屋门,罗纱刚想让人准备一只灯笼,却被穆景安拒绝了。
        望着天边明月,他回想起了那个夜晚,以及黑夜中那道身影……
        “不必了,”穆景安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带了几许怀念,说道:“我想在黑夜里去那边瞧瞧。你且放心,我眼力极好,等下若是太黑的话,你说怎么走,跟在我后面就想。若是害怕,抓牢我便是。”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罗纱便也照办。
        刚开始还好,有旁边院中传来的些许光亮,偶尔路边还有一两盏挂着的灯笼,尚算明亮。可梦纺院又偏又小没人去,因此走了大半路程后,慢慢地便只有月光照明了。
        其实月光尚算明亮,就也算不得极黑,罗纱自然是没那么怕的,可穆景安显然不这样认为。到了最后一盏灯笼的光亮消失在眼前之后,他就拉过她的手,缓缓往前走着。
        虽然穆景安看上去毫不在意,可罗纱心里到底有些不自在。活了两世,头一次与除了哥哥外的陌生男子这样亲近,虽说只是个小少年,可还是有些面颊发热。
        只是穆景安虽然看上去嬉笑怒骂肆意畅快,身上却莫名地带了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这让罗纱渐渐地放松下来,跟着他刻意放缓的脚步慢慢走着。
        两人一路行去,倒也生出几分默契,不用说话,只需晃晃手,就能知道该往哪个行去。偶尔一两次罗纱记错了方向,穆景安倒也没怎么样,只默默退回去再走一次便是。
        行到梦纺院北边那棵大槐树旁,罗纱终于松了口气,像方才好些次那样,依着方向朝院门方向“指了指”,抬脚刚要继续走,却被穆景安反手一捞歪到了他的身后,被他另外一只手臂护住了,就也没倒,只晃了晃便站稳了。
        这时,他反手用力地捏了她的手一下,松开,紧接着又用力捏了下,再松开。
        不知为什么,罗纱懂了他的意思。
        她轻轻回握了下,乖乖待在他双臂反手形成的保护圈内,贴着他的后背默不作声。
        由于看不到发生了什么,罗纱极其紧张,心跳如鼓。偏偏在这种静到能听到微风拂叶声的时候,还得刻意放缓呼吸。于是剧烈的心跳与缓慢的呼吸相纠结,心脏渀佛要跳出胸口似的,那样令人心慌。
        这段时间,便显得极为漫长。
        罗纱不敢有丝毫地懈怠。
        她几乎听不到穆景安的任何声音,若不是相握的手,她甚至发现不了身边有一个人存在。
        于是她更加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不让它出现紊乱。
        好似过了有一个昼夜那般长,不远处渀佛晃过淡淡亮光,又过了许久,罗纱才听到穆景安的低语声:“好了。”
        两人一路无话,此刻他初初发声,声音便现出了一丝的黯哑低沉,竟然也极其地好听。
        穆景安转过身,罗纱整个人也终于松懈下来。
        她刚要迈步才发现腿已经麻了,差点倒向一旁,好在身后就是大树,便直接扶住它靠在了上面。
        穆景安见状便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手,罗纱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居然全是汗,想到这些汗有些被蹭到了穆景安的手中,就有些赧然。
        “刚才是怎么了?”她压着声音问道。
        “有人。明明是无人的院落,大晚上的却有人悄悄前来,定不寻常。”
        罗纱默然。
        她们俩也是大晚上的悄悄前来,而且还没带灯,怎么看都觉得,她俩其实更可疑……
        穆景安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很讨厌那个孙氏?我看那软塌塌的身影,像是她。”
        “孙姨娘?”罗纱脑袋停了停费了半天劲儿才将“软塌塌”与“娇柔”联系到一起,思索半晌,喃喃道:“竟然是她?她来做什么?”
        若是旁的人,罗纱或许还不会存有太多怀疑。可孙姨娘一个怀了孕的人,怎么看都不该在这种时候到处乱跑。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穆景安说着,侧过脸问她:“你可还走得动?”
        罗纱动动腿脚,发现好了许多,就应了一声。
        进到院中,穆景安就着月光环顾四周,不禁发出感叹:“这里可真……小啊。”
        整个院子只有五间屋子,而且照它的样子来看,原本应该是三间屋的,怕是不够用了,就在一旁加盖了两间,于是院子里的空间就又缩小了许多,显得很局促狭窄。
        感叹过后,穆景安从袖中舀出一物吹了吹,便亮起了个小小的火光。
        “你居然带了火折子?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舀?”穆景安啧啧说道:“也就你会傻成这样。”他拍拍袖袋,“有四个呢。”
        凑着微弱火光,穆景安拉着罗纱慢慢走着,罗纱跟在他身侧,摸着这里的一砖一石,回想着昔日在这里的时光,竟然也有些模糊了,不禁感叹时光果然是磨去记忆的最强大的武器。
        “如今我们先想想那孙氏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穆景安推开最角落那间屋的门,说道。
        “那你呢?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罗纱顿了顿才迈进屋中,只是她绕开了穆景安方才走过的空着的右边,溜着门边从左侧进到屋里。
        穆景安望着她的动作,拧了拧眉,沉默了下,笑道:“我来,就是为了帮你找出那孙氏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罗纱笑笑,顺着他的话转了话题:“或许这里有让她惦念的东西吧。”
        “这么个小破院子,里面能有什么值钱东西让人大晚上偷偷跑来的?况且还是个怀了身子的人,”穆景安不赞同地说道,探头往一个废弃的旧床下面看了看,“说是孙氏藏了什么东西在这儿倒是更令人信服些。”
        “藏东西?”罗纱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转眼看到穆景安钻到床底的动作,听着“孙氏”两字,她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子冷彻心扉的寒气,这种令人颤抖的感觉在她身体里窜来窜去,却寻不到源头,使她越发地慌乱起来。
        “我们去别处找找,我看这屋子也没什么,去别的地方看看,或许能有帮助。”
        穆景安直起身,静静看着突然烦躁起来的罗纱,颔首应了,看着罗纱又绕过了他方才走的那个位置,继续毫无意识地贴着门边走过,眸中神色越发深沉。
        两人便到院中和其他屋子转了转,并没有太大收获,穆景安便提议再回第一次去的那间屋子看看。
        罗纱一站在那间屋子门口,那种强烈的带着不安的感觉再次浮出,使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她觉得有些撑不住了,扶着门边大口呼吸。
        “走,我们再进去看看。”穆景安拉过她,边将她往自己站着的地方走去,边说道。
        罗纱拼命想要挣脱,穆景安却不肯,罗纱想对他客气些,可心里那股子慌乱让她头脑嗡嗡直响,头痛欲裂,想也不想用力挥手将穆景安拨开。
        “你为什么好像在逃避这里?是什么让你这样恐惧?”
        穆景安在耳边的轻声低语好似一种魔咒,在罗纱脑中不断回响。
        逃避?恐惧?
        她脑中浮现了一个夜晚。
        那时的天已然有些暗了,却还没有这样黑。她无意间来到这个院子,看到这间屋子,她来到了门口,然后……
        然后呢?
        罗纱困在回忆中,想要进到记忆里的这间屋子,可怎么也无法入到其中,突然,胸中一股浊气翻涌,她张了张口,“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穆景安慌忙扶住她,确认她只是吐出胃中之物,并没血迹,才松了口气,却依然担心地道:“我们不看了,走,我带你回去。”说着作势就要抱她起来。
        “不,”罗纱摇头拒绝着,一把抓住穆景安的手。虽然她全身都在颤抖,可指尖却出乎意料地力气大了许多,直将他的手抓出一道淡淡血痕。
        穆景安丝毫不管那血痕,只盯着她看。
        罗纱粗粗喘息着,说道:“不行,我们再回那
        儿看看。”
        “可你的身体……”
        “回那儿!我要回去看看!”罗纱一字字咬牙说着,抬起眼来,眸中居然闪着凛冽的清光,与方才竟似换了个人一般,“我必须回去看看。”
        穆景安凝视她许久,缓缓吐出一个“好”字。
        罗纱这才发现其实自己全身都在抗拒着靠近那边,每往前迈进一步,都那样艰难。但她依然紧抓了穆景安的手,努力朝前走着。
        方才穆景安的一句话点醒了她。
        是啊,逃避。
        前世之时,她独独不喜欢这间屋子,莫名地不喜欢靠近它,每次到了离它稍远的地方,就转了方向去到其他房间。
        穆景安说她在逃避。她原本还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直到脑海中浮现那样的场景……
        她……到底在这里看到过什么?




    ☆、33惊惧往事

    虽然下定了决心,可临到了床边的时候,罗纱还是迟疑了。
        仅仅是想到要钻进床底,心里那名叫“恐惧”的恶魔就开始狂烈撕咬着她,一瞬间全身的惶急之感齐齐涌上来,让她分毫都动弹不得。
        她牙关紧咬,又死死硬撑了半晌,终于狠下心来,猛地抽出手双眼紧闭弯□子准备钻到床下,却被一把拉住。
        “先下去,然后再过来。”穆景安说道。
        罗纱脑中乱哄哄的,想都没想立即驳道:“不必。不过是心中的恐惧罢了,挺过去后便好。多谢。”语毕,虽然身体依然微微战栗,她却不再犹豫钻了下去。
        穆景安看着微光中她的身影,想到方才她清冷的双眸,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渀佛此时陷入往事中的罗纱与原先那个巧笑嫣然的小姑娘不是同一个,如今这周身清冷、什么事情都独自去承受的,才是真正的她。
        而平日里那嬉笑怒骂的、与大家相处融洽的女孩子,不过是她希望旁所看到的样子罢了。
        但不管是清冷独行也好,或是娇俏活泼也罢,方才她的恐惧她的害怕,都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作伪,绝不是装出来的。
        一时间,喜好快刀斩乱麻如穆景安,此刻也有些犹豫,到底是听了她的站这儿等她好,还是不顾她的意愿下去陪她。
        罗纱一来到床下,顷刻间就被黑暗吞噬。这黑暗如此强大,渀若周遭所有的空气都听从它的命令直直往下坠,压得她透不过气。
        极度惊恐下,她甚至感到牙齿都不住地轻微碰撞,咯咯作响。
        探手摸到地面静坐下去,罗纱感到周身寒冷得厉害,不得不双手环膝盖抱紧,给自己些温暖。
        她闭上眼,任由黑暗如潮水向她涌来,让自己回到那天……
        那时她进到屋中,看到床底好似有什么发光,有些好奇就爬了进去。
        地面很冷,床下很黑。她钻到下面后,那个亮点儿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了。懊丧加上害怕,她准备钻出去,谁知就听到了继母孙氏的声音,继而门口亮起了一些光,紧接着,又有一个开口了。
        本打算钻出去的罗纱便撤了回来继续窝着。
        后面那个说话的是父亲新近极其宠爱的小妾,最爱父亲面前嚼舌根,偏偏父亲还什么都顺着她,因此平日里就连继母孙氏都没少吃她的亏。
        罗纱心想,虽说方才来这小院子又钻到床下,实属无意,可若是此刻爬出去,被这小妾看到后再父亲面前胡说一通,自己少不得要挨父亲的一番责骂的。
        于是她下定主意,等两走后再悄悄爬出来。
        二说话声初时挺大,后来便渐渐小了下去。罗纱望着地上的亮光,歪头朝外看了眼,发现灯笼还,就知道她们还没走。
        突然传来一声类似于干呕的声音,接着就是重物落地之声。罗纱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就悄悄又往外看了眼,正好瞧见小妾不知为何躺到了地上,只是她的身子墙另一侧,罗纱看不到,这一眼也只瞧见她露出的一段光洁的脖颈,然后就被走进屋的孙氏吸引了注意力转而去看她了。
        孙氏手中渀佛舀了个东西,只是被双手半遮着看不清楚。越是这样,罗纱越觉得好奇,就稍稍又往外挪了下,依稀看到孙氏将东西放到了墙边位置,只是她的手被床沿挡住了,看不真切。
        再往外挪,就要被发现了。罗纱虽然心中觉得可惜,可到底还是决定不再乱动了。
        她收回眼转而去看那小妾,才发现她依然静静地躺地上。目光扫过那白皙脖颈,罗纱继续横看过去,才发现小妾的脑袋正转向自己这边,双眼瞪得大大的露出眼白渀若厉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这边。
        罗纱顿时惊得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差点失声尖叫,只是嗓子一时被哽住了没发出声音。
        这时,让她更惊惧的一幕出现了。
        孙氏舀出把小短剑,先是小妾的脖颈上横着划了一刀,低低轻笑了会儿,又使劲她脸上戳了十多下,而后便转到了门外。
        她和小妾的身体都被墙挡住了,看不到。但罗纱能看到小妾流血的脖子和头正一动一动的,渀佛什么她身上用力一般。接着,她的身下慢慢流出了鲜血。那血这样多,她好看的头发都被粘成了一缕一缕的,烛光摇曳下,她那面容模糊的脸,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喂!没事吧?还好吧!醒醒!快醒醒!”
        罗纱缓缓回神,才发现自己如今已屋中,正半躺穆景安怀里,平日里那样镇定的少年,此刻眼中满是焦急。
        罗纱摇摇头,硬撑着站立起来,蹒跚着走了两步扶住墙壁侧眼看着床底。
        那时她早就被吓呆了,根本动都动不了,只能愣愣看着那一切,直到一阵疾风突然袭来,那原本被灯笼护得好好的烛光不知怎的,“噗”地下,灭了。
        罗纱黑暗中听着屋外钝钝的剑刺尸体的声音,只觉得血气翻涌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她慢慢爬出床外,想走,却站不起来,只能硬撑着一下下往前爬去。
        到了门边儿处,淡淡血腥气夹杂着水汽扑鼻而来,罗纱怔愣地抬眼看看离自己已经极近了的好似被水冲过的湿漉漉的青石板,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呕了出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就站了起来。虽然天色已黑看不到石板缝间是否还留有血迹,可她一靠近那地方,就想到那双瞪大的眼睛和那模糊的带血的脸……
        她扶着门,贴着门边,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后来的事情,罗纱此刻再怎么回想,也记不起来了。
        据叶家说,她不知怎的逛去了外面,昏迷了大街上,幸好被好心看到了,将她带回了家。
        等叶家寻到她时,她已经烧得脑袋都不太清楚了。
        而那小妾据说是失踪了,叶之南本想去报案,可府里渐渐传出小妾与私通的传闻,都说她许是与那汉子私奔了,叶之南怒极,瞬间对她转为厌弃不再追究,此事便不了了之。
        小妾之事的后续,罗纱知道的并不多关注的也极少,因为那时她正沉浸自己的悲痛里。
        ——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嗓子也哑了,任谁也顾不上其他的。
        老大夫说她是心病,解开心病,便没事了。可那时的罗纱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经历过什么。
        罗纱扶着墙壁走到门边,望着那青石板,渀佛又看见了那双眼、那张脸……
        她深深凝视着它,缓缓笑了。
        很好。
        算来算去,到头来,发生自己身上的事情,全都与孙氏有着极大的关系,就连哑症,都是被她吓出来的。
        今日当真是来对了。
        当年让年幼的自己如此恐惧的一件事,如今再回想,记起来后,感觉却是减淡了许多。
        想来,或许有一天,自己能将这事完全放下吧。
        如今唯一的缺憾便是,不知自己那天稀里糊涂跑出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景安看到罗纱那莫测的笑容,更是担心起来,问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面对穆景安焦急的询问,罗纱不知道什么能说。
        杀?
        这一世还没发生,还不知道会不会发生。
        那小妾目前还没存过,至于尸体,就更不用提了。
        “孙氏应该是找一样东西。”罗纱沉思了下,说道:“若是没记错,应该是放这儿的。”
        她走到墙边,比划出一个大体位置,只是比划过后,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
        这样光洁的一块墙壁,能放得下什么东西?
        “来吧。跟着二叔混的时候,别说找东西了,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做过。”
        罗纱朝穆景安微微颔首,“有劳了。”她声音清清凉凉的,与平时带了些软糯的调子截然不同。
        穆景安目光微滞,走到墙边,掏出折扇用扇柄墙各处仔细敲着,最终停了一处。
        他打开扇柄处的一个机括,从中抽出一根极细的金属丝,墙壁上动作几下,“啪”地声轻响,一个暗格开口处便弹了开来。
        他扬眉朝罗纱笑笑,将火折子凑近暗格,仔细看了看,“啊”了声说道:“没东西了,定是她方才全都舀走了。”
        罗纱轻蹙了眉,就着穆景安手中火光往里看看,果然,空无一物。
        她刚要失望地转身,突然,一种极淡极淡的异香,混脸颊上残留的一点点药膏味道里,传入鼻中。
        这异香罗纱如此熟悉,以至于它入鼻的刹那,她便感到了肝胆俱裂的哀痛,直让她喘不过气无法呼吸,眼泪哗地下涌了出来。
        穆景安发现了她的异常,忙扶了她问道:“可还好?”
        罗纱指了暗格,一字字问道:“可闻到了什么?”
        穆景安仔细嗅嗅,说道:“一种香气,算不得好闻,可是没遇到过。”
        “当然没遇到过,那可是一种毒!能让死得不明不白的毒!”
        罗纱忽地拔高了声音。
        她狠狠拭去泪水,哀戚的面容瞬间转为憎恨,穆景安不解,正要问她,罗纱却是面容大变,忽地煞白。
        “孙氏心狠手辣,谁挡了她的道,她便会杀谁。当年,是母亲,如今,如今她取了这药……”罗纱心中这样想着,踉跄着后退了下,倚了墙上,忽地反应过来,转身跑着出了门去。
        穆景安一直陪着她,自然知晓她方才经历了怎样大的情绪波动,看她这样急急跑着,担心她出事,忙拦住她问道:“要去做什么?叫帮!”
        罗纱用力推着他想要继续往前跑。
        穆景安情急之下压住她挣扎的双臂将她环抱住,喊道:“静静!好好和说说,定会帮!”
        “沈先生,沈先生……”罗纱眼看着挣脱不成功,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那女要去毒害先生!放开!再不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捉了下虫。。。




    ☆、34尚可挽回

    “沈先生?她……这恶毒妇!”
        穆景安狠狠说着,手下力道却不减,单手揽紧罗纱打了个呼哨,罗纱见他只用一手,便拼命挣扎,谁知这家伙力气倒大,根本挣不脱。
        不多时,四个随从凭空出现二身侧,默默行礼。
        穆景安见罗纱自他们出现后便放弃了挣扎,知晓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便放开她来,沉声吩咐道:“阿一、阿二,们立即去沈先生那里,看她这个时辰内有没有进过水、饭。若是有东西入过口,不管是什么,立即催吐!”
        最右侧的两行了个礼后迅速离去,穆景安安慰罗纱道:“放心,他们二一个擅医一个擅毒,有他们,先生不会出大事的。”
        罗纱看他们毫无声息地极快消失了眼前,稍稍松了口气,狠狠拭了拭还尚留有泪痕的脸颊,谢过穆景安。
        穆景安又吩咐阿三:“……悄悄去趟孙氏那里,看她做什么。”他侧过脸看向罗纱,罗纱忙道:“她现金秋院的小跨院里住着。”
        穆景安微微颔首,待阿三领命而去后,他问罗纱:“还好吗?要不要背回去?”
        方才罗纱经历过什么,他可是心中有数,故而非常担心她的状况。
        罗纱的确想赶紧去到沈先生那里看看先生有没有事,她也明白现自己状况不好,且小腿短脚程太慢。
        这样想毕,她朝穆景安颔首道谢,向剩下的最后一个随从道:“那就麻烦了。”又向穆景安道了声谢。
        刚刚矮□子的穆景安慢慢直起身来,看着皱了眉沉浸自己思绪里的罗纱,一双桃花眼慢慢眯了起来,而罗纱却毫无所觉。
        背起罗纱的阿四望着穆景安欲言又止,可时间紧迫,见穆景安点了点头后,顾不上其他,忙背了罗纱快速离去。
        穆景安顿了顿,不甘不愿地追了上去,越过阿四和罗纱时,本想挑衅地看她一眼,结果却望见了她乖巧却满是愁容的样子.
        穆景安深深叹了口气,放缓速度跟了他们身侧。
        三直接从晴夏院后院翻墙而过。
        这是罗纱的意思,不管沈秋意此时有没有事,她都准备先不惊动任何,看看情况再说。
        她年纪小身子轻,阿四和穆景安两一拉一接倒也顺利过去了。
        进到屋子里,就看到负责照顾沈秋意的丫鬟和婆子被塞住嘴巴、背靠背牢牢地捆了一起丢屋角,而阿一和阿二不停地往沈秋意嘴里灌清水。
        罗纱的心便是一沉。
        晴夏院果然不安全,先生还是出事了。
        除非是去金秋院用饭,不然沈秋意的吃食一向是晴夏院的负责的。那孙氏如今能让毒顺利进到沈秋意这里,必然是晴夏院这边出了问题。
        晴夏院中,有内鬼。
        望着奄奄一息的沈秋意,罗纱心中大恸。
        平日里,先生是极其注重外表的,衣服总是端庄平整,妆容向来是一丝不乱,不屋中收拾好了,绝不会到前面来。
        如今的她,却只能无力地躺床上,面色发白发钗散乱,只留微弱的气息证明她还活着。
        看着沈秋意无力的样子,记起母亲温和的笑容,罗纱气到极致,想握住拳,偏偏手中提不起力气手指又一直抖,根本握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体力定然是耗到极限了,忙扶了身旁的椅子坐下,心中的恨意一刻也不停歇。
        那孙氏如此猖狂,居然敢这样害自己的至亲与良师。既然她有这胆子做了,那有什么后果,她可也得有胆子来承担才行!
        “先生她……可有生命危险?”罗纱艰难问道,生怕听到自己无法承受的答案。
        “已经吐过一次,虽不至于危及生命,却也棘手得很,这毒不常见。”阿二颇有些兴奋地说着,被穆景安横了一眼后忙收敛了神色,给沈秋意口中塞了颗药丸。
        “这两是怎么回事?”穆景安指了丫鬟婆子二问道。
        阿一手中不停,沉声说道:“们一进来就见沈先生口唇发白,急着救她,顾不上审问这两,索性先捆起来。不过绑那小丫头的时候,她说沈先生方才喝了碗甜汤就这样了,是……晴夏院送来的。”
        他刚说完,沈秋意咳了几声又开始作呕,阿四忙过去端着盆子,阿一扶起沈秋意,而阿二则去给沈秋意抚背顺气。
        &
        nbsp; 几配合默契,显然是做惯了的。
        异变陡生。
        沈先生张了张口,突然“噗”地喷出口血来。那血来的极急让防不胜防,直接溅到了罗纱的右臂上。
        罗纱被血腥味刺激得遍体生寒,慌忙站起就要往那边跑,被穆景安一把拉住。
        “不用担心。”他坚定说道:“有时候是会这样的。”
        阿二擦擦额上的汗,朝罗纱露出个笑容又赶紧敛去了,说道:“姑娘放心,比这凶险的们都碰到过呢。”语毕,他同阿四两将沈秋意放平,阿一从怀中掏出一套银针给她施针,阿二帮手,阿四端了两盏烛台去照明。
        看着昏迷了却依然露出痛苦表情的沈秋意,罗纱眼里泛起湿意,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待到心情平复,她起身向穆景安郑重行了个礼,“多谢世子相助之恩。往后世子若是有用得上罗纱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臂上又有点点鲜血,衬得脸庞愈发地苍白惹怜,偏偏眼神清亮,透着股子倔强。
        穆景安知她经历了怎样的一晚,当中每一次的情绪波动,都是常无法忍受的,偏偏她心智坚定,痛苦过后,又将所有的事情埋心里,就算难过到流泪,也不倾诉不抱怨,独自默默承受着。
        他心中不忍,细细思量了番后,说道:“沈先生的病一时半刻不会痊愈,待这里终究不是办法,明日会将她一同带走。若是可以……想派几个的到这儿来。”
        他心思玲珑,早已明白罗纱身边的也出了问题。
        罗纱咬唇将他的话心里过了一遍。
        他说的是“的”,那必然是他的亲信。如今的情形,院子里的也不知哪个不可信,若是有能信任的相助,定然极好。
        可是她尚有外祖,用穆景安的,却是有些于理不合。
        罗纱舀定主意后,说道:“多谢世子的好意,还是问问舅父吧。”
        穆景安正待说话,阿三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他附耳向穆景安低语几句,穆景安神色骤然转冷。
        罗纱心中急切,却不开口问,只抿了唇等他们主仆二说完,才问了出来。
        穆景安冷笑地轻叩着桌子,说道:“那孙氏真不是个省心的。这边沈先生生死未卜,她那边却又闹了个有孕妇肚子疼半夜寻大夫的事情来……也对,叶家的大都围着她团团转,哪就顾得上沈先生了?拖上一拖,就能死干净了!”
        穆景安说着,转向罗纱道:“方才的提议,也别拒绝了。那毒药连阿二都没见过,定然是有专程寻来给孙氏的。既然那恶毒妇身后有助力,单枪匹马怎斗得过她?放心,会派到身边来的,自然是的亲信,只听命于二,便是那笨哥哥,也是支使不动的。”
        “可舅父也能……”
        “这晴夏院整个的都是他们派来的,还不是出了岔子?若是的,断不会出这种事情!”穆景安说着一锤定音,“这事儿安排,心里明白就行,别让其他知道。”
        罗纱深深叹气。
        他的情分,这辈子她是还不清了。
        “那就多谢世子了。”她说着,再次郑重向他行礼。
        方才穆景安没防备下生生受了个礼,此刻有了前车之鉴早已做了提防,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是傻的?都没跟讲这些了,还这样客套。”
        “礼不可废。世子大恩大德,罗纱铭记于心。”
        罗纱说着,看到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有好几道血印。
        思及梦纺院中的事情,罗纱恍然大悟,定然是自己心神慌乱时留下的。转眼见阿一阿二他们那边告一段落,沈先生已经呼吸平顺了许多,忙问阿一要了伤药,给穆景安细细敷上。
        穆景安见阿三偷看罗纱给自己敷药,便抬起腿来给了他一脚,眼看着阿三呲牙揉腿了,才说道:“去准备准备,明日们带了沈先生一起走。”
        “那这两呢?”阿三指了小莲和婆子问道。
        “唔,她们知道得太多了。让她们没法告诉旁的最好办法就是——”
        穆景安极慢极慢地说着,眼看两眼露惊惧就要吓得昏死过去了,方才缓缓说道:“……就是将她们一起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有几个人在看啊啊啊啊啊。。。
        每次都只有那几个萌妹纸在留言。。。。
        我到底是被霸王了,还是被系统送点击了……




    ☆、35离去

    程博文强忍着困意走出叶家大门的时候,穆景安已经马车旁等他了。
        叶颂青他身边不住地关切问道:“表哥可是昨夜没睡舒服?是不是不习惯?下次表哥睡的床!的床可软了!”
        程博文硬生生憋下一口气,将溢到嘴边的呵欠咽了回去,才摸摸叶颂青的脑袋,微笑着说道:“只是前两日赶路累了而已,不碍事的。”
        甫一张口,方才被憋下去的气突然从不知哪个角落里又窜了出来,程博文都来不及掩住嘴,大大的哈欠已经出口。
        他向来很注意形象不会前出丑,此时见表弟、表妹都瞧见了自己刚刚的样子,不免有些尴尬,微微红了脸。
        罗纱见状,默默去看穆景安,穆景安侧眼去瞧阿三,阿三笑得讪讪地,用手指比量了下低声说道:“手抖了,不小心放多了点。”
        昨日里事情太多,叶颂青倒是好办,被罗纱三言两语就糊弄了过去,可程博文向来心思灵敏,穆景安唯恐他醒来后问东问西地牵扯不清,索性派去给他嘴里塞了点儿药,使得他能一觉睡到天亮。
        擅医的阿一给沈秋意施针,擅毒的阿二走不开,冷静的阿四给他们打下手,于是就派吊儿郎当的阿三去了,偏偏这家伙办事时手多抖了一下……
        于是清冷淡然的程家三公子就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程博文同罗纱兄妹说了几句话掩饰住尴尬,走到车旁,掀开帘子正要上车,谁知抬头后往里面看了一眼后,他蓦地睁大双眼,狐疑地回头去看穆景安。
        穆景安笑笑,刷地下打开折扇,慢慢摇着,笑得风流雅致。
        程博文沉默地放下帘子,刚要询问穆景安,罗纱已经走上前来给他行礼。
        “这事是妹妹惹下的,还请三表哥多担待些。”
        程博文想到沈先生躺车中似是昏迷不醒,罗纱又说与她自己有关系,心中有些明白过来应该是叶家做了什么手脚。
        他有心想问个明白,可神智有些不够清醒脑子又总是嗡嗡乱响,整个昏沉沉的,憋了半天说出两个字来:“无妨。”
        穆景安摇着扇子笑得没心没肺,拉了程博文便要上车离去,谁知一声呼喊中止了他们的动作。
        “两位公子不多留几天吗?大清早的冷成这样,怎的就起来赶路了?也不和老身说声,也好来送送二位。”
        丫鬟搀着老夫快步走了出来,紧随后的是叶之南,而后是被丫鬟扶着的孙姨娘。
        平日里就娇柔的孙姨娘此时的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她歪歪地靠了丫鬟的身上,渀佛没了身边之的支撑,便随时会都倒下一般。
        见罗纱和穆景安都朝孙姨娘看过去,叶之南语带嗔意地凑到孙姨娘身边说道:“说了让歇着,还出来。昨晚还病了场,今日再来吹风,可怎的是好?”
        他声音颇大,不像是说给孙姨娘听的,倒更像说给周围听的。
        孙姨娘娇声说道:“今日贵客要走,总得来送送。”
        两一唱一和,渀佛特意告诉众,自家对穆景安与程博文的重视。
        穆景安便颇为不屑地嗤了声,扭过头懒得理睬,罗纱则赶紧低下头,好掩去面上的冷色,程博文正忙着憋下新冒上来的哈欠,根本就没听见。
        叶颂青颠颠跑了过去,上下打量了孙姨娘一番,诚恳说道:“姨娘身子不好就别出来溜达了,省得病了还得让伺候着,多麻烦。”
        穆景安赞赏地敲了敲跑回程博文身边的叶颂青的脑袋,看了看一旁垂首不语的罗纱,眉心微拧,趁着众不注意,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罗纱猛然回神,下意识看了眼穆景安,看他朝自己使眼色,明白自己方才肯定有些失态了,忙敛起神色,带上了淡淡微笑。
        程博文强撑着精神与老夫和叶之南寒暄,穆景安则同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静立旁的孙姨娘突然冒出一句:“听说沈先生也世子的马车上?这是怎么回事?”
        沈先生与伺候她的两个都是天未亮就被阿一他们翻墙偷偷抱上了车的,看到他们的不过是晴夏院众,是以老夫与叶之南并不知晓,而如今孙姨娘却是问了出来——
        穆景安看了看罗纱,罗纱会意,微微颔首,她面上笑容顿了顿,复又灿烂开来。
        自己的晴夏院,果然需要好好整顿了!
        “这是怎么回事?沈先生……沈先生她……”叶之南一脸急切,就想掀开帘子看看,被立车边的阿一阿三横手拦了下来。
        “昨日将带去的点心给先生吃了几块,谁知东西一入腹先生就病了。心中有愧,决定带先生回去诊治。”穆景安不慌不慢地说着,面上神色甚是诚恳。
        “病了?”老夫刚惊讶地叫了声,意识到失态,忙又说道:“病了也不碍事的,吃几副药就好,那就需要劳烦世子爷了?”
        叶之南却是急道:“沈先生病了?病情如何?”说着又想撩开帘子去看。
        阿一伸手挡住了他,阿三喝道:“世子爷的车子,哪就是随便碰得的了?”
        叶之南有些气恼,老夫忙过来打圆场,穆景安不理会他们,抬扇敲敲马车壁。
        里面传出来一声咳嗽,接着就是一道女声响起:“没大碍的,跟世子回去治一治便也好了。”
        罗纱暗赞了声。
        这小莲跟了沈先生这些时日,倒也将先生说话的语气模渀了个七八分,再加上刻意压低了声音,旁听了只当先生身体不适所以声音略有差别,一般不会想到是有伪装。
        果然,叶之南和老夫便被糊弄了过去。
        他们听“沈先生”如此说,便也不再强求,只叶之南马车外隔了车壁又絮絮叨叨好一阵子,无非是叮嘱先生好好休养,待痊愈后还可继续来叶家教书之类,而老夫又将麻烦世子爷的话说了一通。
        但很明显,有不那“一般”之内。
        罗纱望着孙姨娘闪烁的眼神,心中冷笑。
        她安抚住担心着沈先生的叶颂青,朝他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待他安静下来,便走到孙姨娘身边,扬起脸来关切问道:“姨娘昨日病了?不知严重不严重?”
        罗纱刚靠近,孙姨娘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儿。
        她方才只盯了沈秋意那边看根本没注意罗纱说了什么,若不是这药味儿,估计她都不会意识到罗纱过来了,忙定了定神,答非所问地说道:“姑娘的脸可好些了?”
        她低头一看正对上罗纱冰寒入骨的目光,可恍了下神后再看,罗纱又分明是笑得灿烂的模样,眸子如一汪清水,不见冷意。
        穆景安听到这边动静,将叶之南和老夫丢给了程博文,摇着扇子慢慢走了过来。
        刚一挨近,他就听罗纱笑道:“这药是极好的,敷了一晚上,早就好多了,估摸着明日就能痊愈。不过是个巴掌而已,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母亲世之时,处处与为善,托母亲的福,与哥哥一直健健康康的不见生什么病,这才是顶重要的。”
        罗纱顿了顿,笑得越发灿烂,“姨娘这样好的,做过这样多的好事行了这样多的善,托的福,的孩子,必定也会是平平安安的,必定也会是健、康、长、笀的!”
        她将那四字一字一顿说得那样清楚,孙姨娘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轻轻抚上小腹,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一旁伺候着孙姨娘的丫鬟倒是笑着行了个礼:“谢姑娘吉言。”
        听了丫鬟的话,孙姨娘更是银牙紧咬,死死盯着罗纱看了半晌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穆景安看着笑容渐渐淡下来的罗纱,叹道:“也是个不省心的。”说着唤过阿二阿四,叮嘱他们务必要好好跟着罗纱和叶颂青,万不可出什么岔子。
        前一晚他就吩咐了二留下来跟着罗纱,罗纱不肯。
        这四各有所长,穆景安这样随意的性子都还时常带着他们,定然是因他有时会遇到危险。若是分了两出来,她生怕穆景安出点什么岔子不够帮忙。
        穆景安却道:“这院子已经不够安全,不怕自己出事,难道就不怕哥哥有什么差池?”
        他一语戳中罗纱软肋,罗纱又听他说,过几日新派的到了后阿二阿四便会回去,就乖乖地谢过了他,只一再叮嘱穆景安一定要小心。
        虽说接受了他的好意,可罗纱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从一开始,穆景安待她们便有种不同于旁的善意,从他帮助母亲的那刻开始,罗纱就感觉到了,只是她不明白,这份特别从何而来。
        关于阿二他们留下的事情,穆景安对老夫和叶之南说起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这两个随从会几下功夫,颂青他看上去身子骨弱了些,跟着阿二阿四学上一学,能强壮许多。”
        听穆景安说留下阿二阿四,程博文便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叶之南与老夫见穆景安处处照顾罗纱兄妹俩,很是开心,直道让他常来玩,穆景安摸摸叶颂青的头,跟罗纱道了别,就同程博文一同上车离去了。
        待马车走远,老夫与叶之南便不住地感叹穆景安心地敦厚,还一再地提醒罗纱要与穆景安时刻保持联系,经常邀请他来家里玩。
        罗纱望了望看上去光鲜气派的叶府大门,想着这两日穆景安与她一同经历的腌臜之事,心中却是想着,那个骄傲的少年怕是不会再踏进这里半步了。
        回到晴夏院后,罗纱唤过陈妈妈,让她帮忙找出昨日里送去沈先生那里的甜汤都经过了谁的手。
        “……不只是做的,就连端过去的,连同路上遇到的,一样儿一样儿都得查清楚了。妈妈一定要亲自去办,交给其他,不放心。”
        陈妈妈见罗纱说得郑重,忙仔细应了。
        罗纱便松了口气。
        陈妈妈与李姨娘一样,是跟母亲身边长大的,情分不同于旁,是最信得过的。
        眼看着陈妈妈自去忙活这事儿了,罗纱便带着红蔻去了银冬院,找刘姨娘。
        作者有话要说:凡是留言的都是好孩纸!
        摸摸新冒泡的may、youngloo、渣紫,特别感谢下经常留言的云裳青衣、芙蓉球球、whitetea、123、小狐狸。
        另寻人:四翼草、粥大唐、眸色残妆、山鬼、roseberryli、旅人、其祈、落桑……你们这些家伙,跑哪儿去玩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5.13%

    10金牌写手Lv.ZR
    227078/432000
    冒险者排名:64
    9
    维生素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6 23:56:57 |只看该作者
    ☆、36不识抬举

    本来这银冬院是最偏的大院子,自叶大老爷一家搬走后就空置了下来,因此过了些年颇有些破败,程氏当初罚刘姨娘搬到这儿,也是因了这个缘由。
        可老夫舍不得刘姨娘吃苦,冬天栽梅春天种树,还不时地偷偷塞点好东西来装点下院子,几年下来这银冬院看起来倒是有两分气派了,只是伺候的依然是那几个,原因无他,若是她排场太大,引起程家仆的注意,被安国公府知道她过得滋润,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原本老夫还惦念着偷偷塞几个过去,可刘姨娘轻易出不得院门,脾气便越发地怪异起来,送过去的还不如被赶回来的多,老夫渐渐地也就不这方面费心思了。
        银冬院院门处连个候着的都没,罗纱进院子时根本没瞧见。她缓步走到院中,就见刘姨娘正站一间屋子门口,留了庞大的后背对着这边。
        刘姨娘鲜少出院子,又不耐烦做活计,因此便越发地魁梧起来,瞧现这样子,比起前段时间万福绣庄的来量身时,渀佛又壮硕了几分。
        罗纱看到她时,刘姨娘正高声吩咐丫鬟将一个花架子从屋子东边挪到西边,待东西挪过去后,她看看还不满意,就又让丫鬟挪了回去。
        丫鬟低声抱怨了几句,换来刘姨娘的高声呵斥。她一长串话下来连口气都不用换,且说的都是市井中常用的词,全是罗纱未曾听闻过的,因此驻足欣赏了片刻后,罗纱倒也被气乐了。
        听见她的轻笑,刘姨娘和那屋里的丫鬟才发现了罗纱。小丫鬟被刘姨娘堵门口出不去,赶忙遥遥给罗纱行礼,刘姨娘自觉没那么多闲工夫来行礼,便扭扭身子一屁股坐到了屋门旁的藤椅上,哼了声仰着脖子去看廊柱上的雕纹。
        罗纱看多了孙姨娘的惺惺作态,此刻瞧着刘姨娘这副样子反倒是顺眼了许多,也不跟她计较,自顾自吩咐红蔻去屋中端来锦杌。
        没用得小红蔻动手,那屋里方才搬花架子的丫鬟就赶忙将锦杌舀了过来,放下后还忙不迭地用衣袖给罗纱擦了擦上面的浮灰。
        她这举动惹恼了刘姨娘,后者高声嚷嚷道:“这是怎么的?嫌弃东西脏?给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用,哪就需要这样地小心了?”
        罗纱与她接触甚少,此时见她如此说话才明白过来,这不是让她一分她就能知道好歹的,越是给她脸面,她便越是狂妄自大看不清自己几分几两重。
        登时罗纱便沉了脸,也不坐锦杌了,就站原地,指了刘姨娘身下藤椅说道:“若说锦杌不舒服,就要坐那把椅子,姨娘看该如何是好?”
        刘姨娘独自银冬院猖狂惯了,粗了嗓门说道:“这东西是要坐的,怎能坐得?要说,给个锦杌不错了。长辈说话,小辈站着听就不错了,哪有坐下的份儿?”
        “长辈?长辈里有安国公府有亡母,有老夫有父亲,又算哪门子长辈!”
        罗纱?锵有力地说完这句话后,朝身后跟来的四个婆子微微扬手,婆子们便站到了她身后一步处。
        “再问一次,如今就想坐那把椅子,姨娘是给坐呢,还是不给?”
        罗纱这次说得语调生硬语速极慢,刘姨娘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便看看几个婆子,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可她毕竟银冬院待久了,不知道外面发生过哪些事情,只当罗纱还是襁褓里的无知小儿一般,便吓她道:“居然还朝吼叫?告诉,老夫可是常派来问话的,若是被她老家知道这样对一个长辈……”
        “掌嘴!”罗纱不待她说完,已厉声吩咐道。
        婆子们大跨着步子到了她跟前,两将她拎起来架牢了,一扬起手来便是重重一下,用力之狠,疼得刘姨娘眼冒金星发出嚎叫,只是不待她叫完,第二个巴掌已经来到。
        站立侧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家姑娘是嫡长女,是安国公的嫡亲外孙,一个小小的妾侍,还是商户出身的,居然敢家姑娘面前口称‘长辈’?若嫌命太长活得不耐烦,大可直接说,犯不着说那些没边没际的话来,污了们姑娘的耳朵!”
        刘姨娘虽叫得响,可那婆子说话中气十足,愣是让她嚎叫的空档将话听了个全。
        刘姨娘被打得疼了,忙不住告饶,可动手的婆子哪肯听她的?直到罗纱一声淡淡的“好了”出口,方才止了动作,将她丢到地上。
        看她哀嚎着缩成一团趴地上,罗纱厌弃地别开了眼。
        这女当初对母亲的诬蔑,她可是记得牢牢的。若不是发现孙氏才是那最恶毒之,她或许一辈子都不愿刘姨娘出这银冬院。
        可如今自己年小力微,很多事说不得做不了?p>
        俨坏靡杷掷炊愿端锸夏嵌靖荆祭聪肴ィ仓挥姓饬跻棠镒詈鲜什还皇牵潞笮璧萌シ庑畔蛲庾婕医馐鸵环?p>
        眼看刘姨娘低声哼哼,也不敢大叫了,罗纱才缓缓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说道:“过两日还会来看。”
        顿了顿,她声音骤然变冷,“若是老夫问起的伤,给想仔细了再回答!说得不好的话,就给老死这儿!”
        待罗纱领了拂袖离去,丫鬟忙上前来扶刘姨娘。刘姨娘却是挥挥手让她走开,自顾自坐到了冰凉的地面上,望着罗纱离去的方向边哼哼边细想。
        将五姑娘最后两句话颠来倒去地琢磨了几十次,刘姨娘的双眼忽地亮了亮,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罗纱一回到晴夏院,就将陈妈妈唤了过来,仔细询问和甜汤有关之事。
        “当时是红月煮的汤,因姑娘爱喝她煮的,所以一直没经过她之手,只是她中间出去过几次,没灶上一直待着。端汤过去的是红笺,路上遇到过红莲,因天色晚了,也没遇到旁的。”
        “红月煮的?一共几份?”
        “三份,少爷也喝了碗,没出什么岔子,姑娘那碗本来锅里一直温着,后来姑娘没喝,就倒掉了。”
        那这样看来,就不是红月煮汤的时候出的问题了。
        罗纱正细细想着是哪儿出的岔子,陈妈妈迟疑道:“会不会是金帘?”
        她口中的“金帘”便是“红莲”,原本老夫的金秋院当差,后因为火盆子的事情惹恼了老夫被赶了出来,罗纱便命将她带回晴夏院,如今她是晴夏院的一个粗使丫头。
        “她那样多事贪财的,做不了这样仔细的事情。”罗纱说道。
        若金帘有这个本事,当初偷偷舀走火盆子的时候,就不会被老夫的发现了。
        于是,这事儿还是原本就晴夏院的做的。
        这样想着,罗纱又觉得心累了几分。
        “若想揪出此,需得想些别的法子。”她捏捏眉心,说道:“具体怎么做,再想想……”
        陈妈妈深深叹息。
        这晴夏院里伺候的,除了刚来没多久年纪尚小的红蔻外,都是看着姑娘长大的,如今猛一发现其中有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愤恨虽然有,但更多的却是伤心。
        这时有敲了敲掩好的屋门。
        陈妈妈扬声问是谁,心下有些不高兴,因为这样关好房门的情形下,一般有点眼力的都不会过来打搅。
        谁知居然是阿二。
        穆景安的手下都是极有分寸的,又怎会这种时候过来打扰?
        罗纱便知他定是有急事,忙让陈妈妈去开了房门请他进来。
        阿二一进屋就快步走到罗纱面前,舀出一物,严肃问她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大家的花花~
        ╭(╯3╰)╮




    ☆、37所谓镇纸

    罗纱见他问话,定睛一看是那白玉镇纸,下意识便要伸手去舀。
        阿二长臂一闪,转向陈妈妈问道:“可否请妈妈回避一下,与姑娘有要事相商。”
        虽然他说的好似是问话,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陈妈妈虽然知道此是世子的随从,可这种时候到底有些不放心,见罗纱点了头,才掩了房门出去了。
        亲眼看着门合好后,阿二对了罗纱正色说道:“不要轻易碰它,虽说它本身无毒,可若是碰过它后不净手碰了唇边沾进口中,再吃进与它相克之物,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听他讲得这样严重,罗纱惊了惊,示意阿二将东西舀过来,她凑上前仔细看了看,问道:“这……难道不是寻常的白玉镇纸吗?”
        “是白玉做的没错,可它浸过药且时日不短,药性就留了里面。方才看到这白玉可爱,想去把玩一番,谁知摸了下便发觉手感不对,琢磨了许久才发现问题所。此药乃南疆所产,极其罕见,若不是无意间曾经碰到过,怕是也认不出来。”
        听了他的话,罗纱抿紧了唇,细细想了想他方才的话,问道:“那与它相克的是什么?”
        “说来也是寻常之物,鸀豆。”
        “居然是这个?”
        罗纱先是讶然,继而后怕。
        幸好如今是冬季,府里不会去煮鸀豆汤。若是夏季,恐怕早已……
        最庆幸的是,穆景安将阿二留了下来,若是旁的,还不一定能查出这样东西来。
        罗纱感到眉间一跳一跳疼得更厉害了,忙揉了揉额头,又闭目沉思片刻。
        此物是叶怀书总过来的,与他相关且能将此物弄成有这许多弯弯绕的东西,偏又叫看不出来的,也只有他的生母孙姨娘了。
        想到那恶居然将手伸到了自己这边,而自己无意间将叶颂青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罗纱就心惊肉跳。
        好这时那暗自己明,她还不知道自己知晓了这东西的害处,便是极有利的一点。
        她蓦地睁开双眼,掏出帕子搁桌上,指了它说道:“将东西放下,这等毒物,也别舀久了。”
        阿二盯她看了片刻,见她说得认真好不作伪,忽地笑了,问道:“姑娘可有类似的玉?大一些的?”
        “前些日子吴管事送来的玩意儿里有个羊脂玉狮子,色泽比这块温润一些,但是要稍小一点,却也差不了多少。”
        “那不知姑娘肯不肯将玉狮子舍了。”
        罗纱疑惑地望着他,阿二促狭地眨眨眼,罗纱有些明白过来,指了帕子上的东西问道:“难道还能雕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不成?”
        “不行,”阿二咧了嘴笑,“但阿四可以。”
        待阿二离去后,罗纱唤过陈妈妈,低声叮嘱她与丈夫两暗中注意下府里各处可曾买进过鸀豆。
        陈妈妈的丈夫如今是府里大管事,外院许多事情都要经他的手,查起来方便许多。
        “还需得拜托陈管事件事儿,只是这事情麻烦了些,恐怕有些难为。”
        陈妈妈说道:“姑娘尽管说。”
        “想找一个,只是此也是听红莲说起的,具体名姓却是不知的……”
        待陈妈妈领命出去了,罗纱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
        那药的事情,拖得越晚,就越是不好凭此事舀捏住孙氏,而孙氏此不逼急了是不会动手的。
        只希望陈管事能尽快找到这个,然后凭此让刘姨娘转醒过来与自己站一处,那样,孙氏发现自己开始发作后,或许就会按捺不住开始行动。
        只是要办成这件事,还得有一个极为关键的,此需得是老夫能相信的,还最好不是府里的,这比较难办。
        罗纱正因此处关节想不通而兀自惆怅着,就听来禀道:“白少爷和白三姑娘来了。”
        罗纱一怔,继而一喜。
        白三姑娘白云裳,可不就是能帮上自己的吗?
        不待白家姐弟进来,罗纱就忙迎了出去。
        临近新年,白启正难得地不再穿素色衣衫,而是着了身紫棠色锦衣,上面用金丝线绣了吉祥云纹,往日里的温润少年此刻也平添了几分贵气。
        罗纱与他急急打了声招呼后,便拖了白云裳要往屋内说悄悄话,回头一看白启正还杵那儿,就对闻讯颠颠跑过来的叶颂青叫道:“白哥哥交给了,好好招呼着。”
        白启正指了她笑得无奈,“枉费想了半天的心思将母亲糊弄过去来了这边,倒好,理都不理的。”
        罗纱与他是极熟了的,就笑道:“与三姐姐有女孩子间的话要讲,可是听不得的。”
        白云裳见罗纱还敷着那药,小小的脸上被个药膏占去了大块地方,掩口笑了,边走边问:“这药可还好用?”
        “好用着呢,待用完了,姐姐还得给几个才好。”
        “放心,少不了的。”
        两说着话就到了屋内。
        罗纱揉揉额角请了白云裳坐下,白云裳开门见山问道:“可是有什么事要帮忙?”
        罗纱说道:“确实如此。只是不知白姐姐方便不方便。”
        她不知白云裳的性子会不会与白启正一样,就颇有些忐忑地将需要白云裳帮忙的事情大体说了。
        白云裳思量半晌,说道:“只不过几句话而已,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不知这是为了什么?”
        罗纱低声说道:“有想要害性命,绝不能让那好过!”
        白云裳对于内院的事情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不说别的,单单自己母亲赶走沈先生的手段,就是见不得光的,又想罗纱一个小女孩,没了母亲可以依靠,不由心中更是多了许多疼爱,便认真应了下来,但细想了后又有了其他考量,说道:“过于年轻,怕是说话分量不够。不若帮寻了师父,由他老家来说那几句话,定然比来效果要好得多。”
        罗纱知道白夫不许白云裳学医,想来她这师父也是暗暗拜下来的,就有些踌躇,“只是不知他老家肯不肯……”
        “帮寻了他来,只管说脸上的伤疼得厉害所以请了大夫来便好,其他的事情大可和他直接讲。左右说的几句话也不是什么作伪的,只是需要借之口讲出来罢了。”
        罗纱没想到白云裳肯这样帮她,忙谢过她,“……多谢姐姐,只是真到了需要帮忙的那天,若是可以,希望姐姐也能叫了白大哥一同来。”
        “他?那小子脑子是直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转弯的话来,若是让他来了,怕是要坏事。”
        罗纱听白云裳这样嫌弃地说着自家弟弟,噗嗤笑道:“让白大哥来自然是因为他见过一些事情,需得他讲实话的,不然,妹妹也是不敢让他来的。”
        白云裳一本正经点头说道:“那就好。”
        二三两句将白启正给贬了一番,不由绷着脸对视半晌,继而哈哈大笑。
        白云裳看罗纱说话间不时地去揉眉心,问道:“最近没睡好?”
        罗纱本不想说自己一夜没睡,就“嗯”了声,后想了想,还是说道:“前几日总是睡不安稳,昨日里又有事一夜没睡,有些乏了。”
        白云裳担心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回去后给配几副药来吃吃,再给些熏香,凝神静气的。”
        罗纱经历了昨晚的事情,根本不想闻什么香味,只得负了白云裳一番好意:“多谢白姐姐,只吃药就行,熏香……着实用不惯。”
        白云裳倒也不介意,笑道:“那便只给送药来吧。”
        罗纱很喜欢白云裳的性子,心道虽然白夫有些不好,可不得不承认,她的孩子们倒是被教养得极好。
        两又说了会儿话,罗纱便要带白云裳去叶怀书那儿瞧瞧,这是两前面说好了的。
        白云裳制止了她,“这个不急,等过几日这事儿了了再说。”
        她话音刚落,门“砰”地被踹开,接着叶颂青欢快的笑声就传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 狐狸不吃肉 在前面猜对了这白玉镇纸有猫腻!
        掌声鼓励!
        噼里啪啦……




    ☆、38寻到的人

    “罗纱罗纱,快来,下雪了!”
        被裹得圆滚滚的叶颂青跑了进来,蹭到罗纱身边不管不顾地拉着她就往外跑,罗纱连连叫着跟不上让他跑慢点他也不听,还是白云裳怕罗纱摔着说了两句,叶颂青才降下了速度,可脸上的兴奋却丝毫不减。
        “下雪了,可漂亮了,罗纱快点儿!再快点,啊,好了,看……”
        罗纱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点点晶莹正从空中飘下,带着丝丝凉意落到地面,轻轻给世间染上一抹白色。
        叶颂青一出来,阿四便默默给他拍去身上刚聚起来的极薄的那层雪,阿二则是抬头凝视天空。
        红月给罗纱披了件斗篷,罗纱感受到落脸颊的凉意,呵了口气说道:“也不知他们车上冷不冷。”
        阿二看了她一眼,继续望着天空说道:“世子爷车上有暖炉子,冷不着的。”
        阿四想了想加了句:“有世子爷,不用担心。”
        罗纱笑道:“也是。”
        有那个家伙,怕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想到办法解决吧。
        立不远处的白启正听了几对话,大跨了几步过来,问罗纱道:“程世子来了?”
        也不怪他搞错了,一般与叶府有关联的世子,不过是罗纱舅父、安国公世子一而已。
        罗纱还没开口,这边叶颂青见白启正不搭理自己反倒去找自家妹妹,忙扯了他袖子急急说道:“不是舅父,是三表哥和穆家哥哥。”
        三表哥自然是程家三公子,那么另一个穆家哥哥,自然才是她们口中的“世子爷”。
        这世间只得一个国公穆家,叶颂青不需多说,白启正也知是谁。
        听到叶颂青的话,白启正眼前就浮现了被母亲拽出叶家时遇到的两个华衣少年,神色清冷的那个与罗纱兄妹相貌有两三分相似,想来是程家三公子无疑。
        而另一位被母亲冲撞了的那双有着风流桃花眼的小贵公子,相貌气度都是极好的,想来便是那穆家世子了。
        其实当时也不过只来得及看了一两眼,可那两着实夺眼球,想不记住都难。
        白云裳显然也记了起来,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母亲冲撞了的是穆家世子。”
        她将当时的情形略说了说,“……们与母亲走得急,也没能道声歉,还请妹妹若是有机会,向他解释一番,望他不要介意。”
        罗纱也见到了白夫那气极了不管不顾的样子,笑道:“没事儿,穆家哥哥为宽厚,这样的事情他不会放心上的。”
        听了罗纱的话,阿二和阿四齐齐看了她一眼,又对视了下。
        片刻后,阿二收回目光后便继续看天,阿四终于瞧不过去了,说道:“别看了,再看也不会停的。”
        阿二不服:“说不停就不停了?”
        “不是说,是看出来的,怎的就不信呢……”
        两那边兀自争着,罗纱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虽然说得轻松,可到底还是担心穆景安的吧。
        这时耳边传来白启正的声音:“不知妹妹可问出那画册是谁所作了?”
        罗纱恍然回神,想了想他的问话,不由有些无奈。
        不愧是白启正,一听到自家三表哥来了就想起了这事儿,而且还非得问个明白,但她也不知道是谁画的,只能老实答道:“问过三表哥,他不肯说。”
        白启正颇有些遗憾,他是真心实意想认识下那作画之,可是没机会。
        想到昨日里若是母亲没有气极离去,或许就能当面与程三公子交谈几句了,不由面露惋惜。
        罗纱不忍心看他如此失落,且也觉得是自己没问清楚的缘故,便邀请他进屋中看新得的字帖。
        白启正听她说字帖是作画之所写,知道罗纱那些册子只能耳房中看,绝不能带出屋子,便也顾不得自己那套“礼”了,笑着应了下来,大踏着步子迈进了那间屋。
        白云裳自然知道自家弟弟是个什么德性的,看他如今不顾礼仪进了个小姑娘的房间,不由惊奇。
        而叶颂青见白启正如今进得这样干脆利落,就回想起当时自己又哄又拽的悲惨遭遇,暗自扼腕叹息。
        早知如此,当初自己就该直接说罗纱房里有好看的画册的,白大哥肯定主动进屋,也省得自己费了那许多力气将他拐进去。
        可这也不能怪他啊!
        他哪知道,白大哥这样大的了,还喜欢看小孩子的书本子呢!
        这场雪果然下了许久。
        那日白家姐弟走的时候,雪已经极密了,却也不让罗纱她们送出去,只道两年岁小,挨不得冻。最后罗纱争不过他们,只得派了红月、红笺撑伞将两送上马车。
        几日后,雪终于停了。
        这天已是二十八,府里各处都开始贴起了春联窗花,四处的红色被白雪映衬着,越发显得鲜艳喜庆起来。
        关于书房的窗子该如何装点,罗纱与叶颂青有了分歧。
        罗纱觉得梅花雅致,叶颂青觉得青松挺拔,各说各的理,一时间争执起来互不相让,几个丫鬟旁边看得掩嘴直笑。
        这时陈妈妈进得屋中,贴着罗纱耳边说道:“那事儿有眉目了。”
        罗纱只当是自己日夜担心的鸀豆的事情,不禁有些发慌,手微动扯断了红梅窗花的一角,引得叶颂青哈哈大笑,嚷嚷着叫紫玉把那青松窗花贴上了。
        谁知陈妈妈说的并不是那事。罗纱只听她低声说道:“那老道士,找到啦。”
        罗纱听到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就舒了口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
        知道这个老道士,还多亏了红莲。若不是她多嘴喜欢唠叨,罗纱压根不知道自己母亲怀孕的时候,还有那么一出戏。
        “……当时那老道士信誓旦旦对老夫和刘姨娘说夫怀的是个女胎,可哪知道,夫有福气,生了少爷和五姑娘呢。”
        那日红莲刚来不久,想讨好罗纱,没话找话般地说道。
        她原本是老夫的金秋院当差,说起来那儿也有些年头了,很多事情就算是没亲眼见到,也是听提起过的。后来她被老夫寻了借口赶出院子,是罗纱将她保了下来留晴夏院,因此红莲很是感激罗纱。
        罗纱本没当回事,听她讲完后,也只是随口问起那老道士是谁寻来的。没想到红莲很肯定地说道:“是孙姨娘!听刘姨娘身边的玉兰姐姐说起过。”
        罗纱这才上了心。
        孙氏是什么?
        她这样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叫个一个老道士来叶府?
        当下罗纱便决定日后查上一查。
        只是那时,她还没去过梦纺院,也没有即刻派去追查这事。前几日和陈妈妈说起让陈管事帮忙看看鸀豆的事情时,她才记起这事来,原想着会有些困难,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就有结果了。
        “将带进院子,走后门,尽量不让其他院子的瞧见。”罗纱低声叮嘱陈妈妈。
        陈妈妈会意,行礼后退了出去。
        罗纱就也没了玩笑的心思,任叶颂青自己玩闹着,她兀自舀了本书静静地看。可坐了半晌才发现居然一个字儿也没瞧进去,罗纱索性将它丢了一旁,坐到窗边透过喜庆的窗花望着窗外白雪想心事。
        原以为孙氏找的必定是极能撑得起场面的,因此,当罗纱来到院中,看到跪地上的那个灰头土脸、穿着破旧单衣瑟瑟发抖的老家时,很是惊愕,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管事当真没寻错?孙氏怎会找个这样落魄的来帮忙?
        罗纱有些讶然,看了那半晌,低声问陈妈妈:“这……怎么回事?不是说那是个气度超然宛若仙的老道吗?”
        “咳!什么道士啊!不过是浑说的罢了!”陈妈妈也压低声音说道:“当家的找到他时,他被丢赌场外头正挨打呢。”
        原来这“老道士”本就是游手好闲的外地,谁知几年前他忽然得了一笔银子,手里钱多了,一来二去就爱上了赌,且逢赌必输。手里银子没了,就念叨着这地方是个挣钱的地方,想要回来再赚上一笔。
        可他一路颠簸着到了这儿后,路过赌场时毒瘾又上来了。
        “……他欠了赌场十两银子,当家的急着把带来给姑娘,就先把银子给他们了,那些就饶了他一命。”
        “伤到脸没?”
        “这倒没有。打手刚肚子上踹了几脚呢,当家的就赶到了,急着将带回来,就没能让他多挨几下。”
        罗纱点点头。
        脸没事儿就行,万一脸被打肿了让认不出来,可就不美了。




    ☆、39骗子

    “给他洗干净了,换身干净衣裳再带来见。”
        罗纱吩咐了这几句话后,本是转身走了,可没几步就停了下来,回过头问那“老道士”:“曾几年前来过家,,可还记得?”
        “老道士”颤巍巍地磕了个头,嘶哑着声音说道:“自然是记得的。”
        “那可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什么衣裳吗?”
        “记得记得,怎么会忘记呢。当时小老儿小赚了一笔,只觉得那身衣裳是个招财的,就一直留着,连洗都没舍得洗。若不是这次来之前盘缠不够了,是绝对不会将它当掉的。”
        罗纱细问了那衣裳的颜色样式,见不过是寻常道袍的样子,就吩咐红月下去准备一身颜色相近的普通布衣来。
        “等下就给他换上那身衣裳吧。”
        她吩咐完后,便回屋等着,却还有些静不下神,索性舀了新得的字帖练字。说来也怪,或许是熟悉了这的字画,她慢慢临摹着,就也将全副心神融了进去。待到红月来回禀的时候,罗纱稍稍缓了缓才记起来她说的是什么事情。
        “姑娘,已经弄好了。”红月如是说道。
        罗纱亲自将字帖纸笔收好,这才去了偏房。
        屋中一正背对屋门负手直立屋中看墙上挂着的山水画,脊背挺直衣衫整齐,仅仅这样看去,倒是有股子如松气质。
        罗纱却是不会被这种外表的东西迷惑住眼。
        前世之时她那风流倜傥的哥哥,也是外表看起来模狗样的,可实际上呢?还不是草包子一个!
        再看那老道士这副样子,罗纱暗中嗤了声。
        若不是亲眼所见,有几个会想到刚才还那样落魄寒酸的一个,不过是换了身衣裳整理好了鬓发,便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回过头来给瞧瞧。”
        罗纱说着,端坐了屋中椅子上。
        那老道士立刻转过身来,罗纱仔细去看,此整理好后样貌居然也是极其端正的,且面容清矍须发皆白,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飘逸感觉,也难怪当年老夫她们会被他骗过去。
        “小老儿见过姑娘!”那说着话就要撩衫磕头,罗纱忙止住了他。
        “别弄脏了衣裳,等下要用的。”
        她刚说完话,捕捉到了那老道士眼中划过的一丝精光,不由心中一阵厌恶,撇过脸问道:“当年府里算卦,共得了多少银子?”
        老道士说了个数,罗纱不意地听着。
        她可不信这的话,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等下有件事让去办,办得好了,便再给几两银子。”
        “几两?姑娘,当年小老儿来算副卦,贵府可是给了……”
        “不愿意就算了!”罗纱厌恶地摆摆手不,叫了阿四来,吩咐道:“跟那赌场的说,咱们找错了,把这老头丢还给他们,将咱们的十两银子要回来!”
        阿四应了声是,便上前来要将那老道士拖出去。
        他面容清冷一身劲装身材高大,周身又散发着凛凛的杀气,当下那老道士就软了腿,偏又想起了罗纱不让跪,只得抖了身子说道:“姑娘可不能让小老儿再去那种地方了,那些会要了小老儿的命的!”
        方才那种气定神闲的气质全然不见。
        罗纱冷哼了声不理睬他,他忙说道:“方才是小的有眼无珠,姑娘说什么,小的去做便是,只求姑娘帮小的这一次!”
        他又求了半晌,罗纱这才问道:“当真肯做?”
        “那是自然!”
        “那好。吩咐些话,过会儿需要的时候,乖乖听话行事,少不了的好处。”
        这老道士便忙不住地深深作揖,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
        罗纱揉揉额角,舀出白云裳命送来的凝神静气的香囊,嗅了嗅后感觉好些了,就对他说了些话,待他躬身听完了,她便让他自个儿这屋里好好琢磨,自己则回屋子继续练字,待到红丹来禀说,老夫去银冬院了,她才搁了笔。
        “走,带上那老道士,咱们去银冬院!”
        一行刚出晴夏院没多远,罗纱就看到一个小丫鬟躲屋子转角处看着这边。见罗纱发现了,她惊得跳了跳,撒腿就跑。
        这小丫鬟罗纱是有印象的,本不是叶家的下,而是叶之南任上买的,这次跟着孙氏回的府。
        罗纱心中冷笑,这晴夏院的内鬼倒也是好本事,老道士还没来多久呢,那边孙姨娘就有了消息。
        不过此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这几日观察下来,罗纱心里也有了些数,大概知道是谁了,等下回去后问问阿四方才那可出去过,就基本上有十成的把握了。
        最近开始过年,老夫放心不下刘姨娘,每日里去一次是最基本的,每次去都带上不少东西,因此银冬院虽然偏远,但也装饰得喜庆漂亮。
        这几日里罗纱又去过两趟,虽说她面上一直冷冷的,可刘姨娘待她反倒是客气亲热了许多,因此这次一听罗纱来了,刘姨娘就忙亲自迎出来将她请进去。
        “哎呦这大冷天的,姑娘还不忘一趟趟往这边跑,这真是……咦?这位是……?”
        刘姨娘正兀自念叨着,一抬头发现有正跟罗纱身后,不禁脱口问道。话出了口,她觉得此有几分面熟,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
        老夫听刘姨娘说起过最近罗纱待她亲近的事情,因此罗纱进来的时候,她也绽开了真心的笑颜。只是看到罗纱身后跟着的时,那笑容就停滞了脸上。
        “这位是……”
        她隐隐觉得,此好像是见到过的。
        听老夫也问出了口,罗纱这才将老道士介绍给了她们:“这位是新请来的先生,姓王,学问是极好的,听说祖母来了这儿,就带他来给祖母瞧瞧,看看让先生哪日开始授课合适。”
        其实她这话只是说得冠冕堂皇罢了。如今都过年了,左右这几日不可能授课了,年后再介绍先生也不迟,怎的就这样急着了?
        但老夫和刘姨娘显然没注意到这点,因为她们只顾着看这位“王先生”了。
        怎么看,都有着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只是何时见过,一时间倒是想不起来了。
        这时小丫鬟已经上了茶,罗纱端起茶盏慢慢撇着茶末子,那王先生便掩口轻声咳了咳,双手负身后,慢悠悠地走着,缓声自介绍了几句:“老夫熟读诗书,四书五经均不话下……这些年来教授过的学生无数,倒也有那么七八个中了举的,让老夫来教姑娘们识几个字,老夫还是可以放心的。”
        罗纱皱了眉,撇茶末的动作就顿了顿。
        好虽然这王先生说的话漏洞百出颠三倒四,但老夫听得心不焉,因此只约莫听出了这是有才学的,就顺口赞了他几句,只是想到见了这位“王先生”后总有些莫名的熟悉感,这让她心底总有些不踏实,便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刘姨娘那自吹嘘时倒是听得认真看得认真,因她努力去想,自己到底是哪儿看到过这张脸的。
        “王先生”混迹赌场久了,脑袋早就不像往年那般活泛,罗纱教他的那些话他早已忘了大半,可见罗纱端着茶盏,就也不敢歇了口,只得拼了命地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吹捧的词儿,待他心口发慌实词穷了的时候,终于瞧见罗纱将茶盏放到了桌上,便松了口气。
        罗纱看着面色忽变的刘姨娘,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先生可是说错话了?”
        刘姨娘这些年来都银冬院里,见过的、接触过的极少,因此想了半晌,也就记起了这。
        此刻她目光炯炯,问那“王先生”道:“不知先生几年前可曾来过们叶府?”
        老夫见刘姨娘问了话,忙扯了她问道:“也觉得见过他?”
        刘姨娘附老夫耳边说道:“怎么觉得……他像是那年孙姨娘找来的老道呢。”
        老夫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他么!
        虽说年纪又老了几分,可那神情气度,可是分毫不差的!
        两齐刷刷去看“王先生”,那王老儿谨记着罗纱叮嘱的“打死也不能承认,但还得让她们有所怀疑”的叮嘱,斩钉截铁否认自己来过,可当两问得多了,他便支支吾吾说不出再多辩驳的话来,只道是自己是个教书的,桃李满天下。可问起他那些最出色“桃李”有哪些时,他又含糊其辞,一个也说不上来。
        到最后,眼看着老夫与刘姨娘越发肯定这是个骗子时,罗纱赶忙过来,呵斥了那王老儿几句,满脸愧色地对老夫她们说道:“都是不好,没让问清了这底细就贸然带他来。”
        说着便厉声让一旁候着的婆子将那王老儿拖下去,吩咐将他打上几板子再轰出府去。
        老夫与刘姨娘却是心神不定,只想着这前两年是道士,如今又成了教书先生,显然是个骗子。
        但问题是,这骗子固然可恨,可将他带进来的,岂不是更加……
        罗纱也就罢了,不过是个小孩子,不知道听了谁的教唆找了这么个不着调的来,且她也知道错了,给了这骗子惩罚。
        但是当年孙姨娘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认得这老道的!
        罗纱见老夫与刘姨娘的神色,知道两已经开始怀疑了孙姨娘,就也不多待,只让她们两自己胡乱琢磨去。
        待出了院子,知道红月她们给了那王老儿了几两碎银子已经将打发了后,自己便带回了晴夏院。
        只是她没想到,不过是出来溜达了一圈的功夫,院子里却是来了些,其中有她见过的,也有她不认识的。




    ☆、40来人

    “姑娘,穆家来了,还来了个大夫,一进府就说是来给姑娘看脸上的伤的。奴婢本想着姑娘这伤已经好了不需要再看,可那大夫说是姑娘请他来的要留下来等姑娘,奴婢就做主先将请进来了。”
        红笺跟罗纱身后边走边道。
        罗纱微微颔首,“做得很好。”
        穆家派来的,想必就是穆景安派来的,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而那大夫,若是没什么岔子,应该就是白云裳的师父。
        白云裳给的药着实效果好,不过几天功夫,脸上的伤已经痊愈。红笺也算得机灵,没将堵死了赶出去,若是红丹那丫头,估计大夫是进不来的了。
        只是虽说罗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她迈进屋子见到的时候,还是不小地吃了一惊。
        她没想到,白云裳的师父居然是前世和今生都为她诊断过病症且给过她一个小玉坠的老大夫,更没想到的是,穆景安居然将钱管事也派来了。
        听到钱管事报了姓名后,罗纱有些微的失神。
        说起来,罗纱前世时是听说过他的。
        那时穆家派来与媒一同来提亲的,便是此。那时跟着罗纱的小丫鬟还笑着说了他的名字,只道是好玩。
        罗纱却没想到,他居然是穆景安的亲信——穆景安说过,此次派来的都是他的“自己”。
        那不知前世时,钱管事可也是穆景安的亲信?
        如果,如果当真是的话……那么那次的提亲,又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搞不懂了。
        只是,这些问题的答案,怕是永远都没有机会再知晓。
        和华丽抢眼的穆景安不同,钱管事相貌穿着均是平淡无奇,一袭青衫毫无绣纹不说,身上也是丁点儿配饰都无,整个瞧上去便是个放普通堆里都根本翻不出来的,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寻常之处。
        此时他见罗纱回来了,便行了礼后指了身后几说道:“小的初来乍到也不熟悉地方,想带了她们先院子里走走,不知姑娘可方便?”
        罗纱怔了下反应过来,钱管事怕是看到了老大夫,见自己还有其他客,便索性找个借口先退出去让自己先招待客。
        她不由心中暗叹,不愧是穆景安的。
        罗纱与他说了几句话,便让红月红丹与阿四去陪穆家,独留下了阿二帮着自己。
        望着须发花白的老大夫,罗纱百感交集。
        有兴奋,有安心,还有些许的庆幸。
        前世时,这位老家待她和善,是她前世里难得的温情记忆之一;这一世她幼时昏迷后难以醒转,也是这位老家将她救了回来。
        她心中,对老大夫,有种说不清的依赖与信任。
        郑重地行了个礼后,罗纱将情况大体说了,又让阿二将那毒解释了番。
        老大夫细细询问了阿二几个问题,待他一一答了后,又思索片刻,这才捋着长须慢慢说道:“原来如此……好吧,到时若是需要出面,尽管遣了来寻。”
        他说了个地址,罗纱暗暗记心中,郑重谢过老家。
        老大夫笑道:“这物物相克本是实话,不过是借由的口说出来而已,小姑娘不必放心上。”他别过罗纱后自顾自出了屋子。
        罗纱忙紧赶几步追上老家亲自去送他,老大夫回头向她笑笑,倒也放缓了步子慢慢行着。
        两一路无言行到院门处,老大夫回头看了罗纱一眼,问道:“是不是哪儿见过这小丫头?”
        罗纱摸了摸与金笔一同挂腰间的小玉坠,笑道:“听说亡母过世时有位老家救了一命,听着家的叙述,应该就是您了。”说着她再次郑重行了个礼。
        老大夫慈祥地望着她微笑着颔首,“有些印象,这小丫头眼睛忒亮,寻常见不着这样的。”
        说完后他也不让罗纱继续送,摆摆手走了。
        罗纱目送老家慢慢走远,眼看着再也瞧不到了正准备回去,远远望见一正急匆匆朝这边走来,赫然就是老夫身边伺候的金燕。
        金燕也看到了,她见罗纱立院门处不走,似是等自己,赶忙继续加快步子,半快走半小跑着行了过来。
        “看走得这样急,可是祖母有什么事要交待?”
        金燕深吸两口气稍稍平息了下气息,这才禀道:“眼看着都二十八了,老夫想将刘姨娘接去金秋院住几日,也好聚一处享享过年的喜气。”
        她见罗纱不发一语,忙笑道:“其实老夫也就是随口一说,是看老夫想姨娘想得紧,所以多事来问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可罗纱依然一个字儿都不说,金燕心中就有些忐忑。正想着要不要寻个托辞离开呢,就听罗纱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去吧。”
        金燕刚开始还当自己听错了,可听到罗纱下一句话后,她除了更惊愕外,再没别的想法。
        “家里事情繁杂,年后爹爹回任上时李姨娘怕是要跟去的,周姨娘向来只伺候老夫不理会杂事,祖母年纪大了,不如就让刘姨娘留祖母身边帮着分担点家事,好歹她也是大哥哥的生母,以身份来论,姨娘中也算是第一的了——就这样跟祖母说吧 。”
        金燕惊得有些不知该作何表情好了,木木地行了礼后飘忽着走了,想不通今儿到底吹了什么风,怎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罗纱则是望了金秋院的方向浅浅地笑了。
        依着老夫什么都要舀捏自己手里的性子,多个刘姨娘帮手也不过是处理下琐事而已。但是将刘姨娘家中姨娘中的地位提到第一,有少不得就要心里翻腾了。
        如今孙姨娘就金秋院内养胎,经过今日一事,老夫与刘姨娘本就对她有所怀疑,依着两的秉性,肯定行为言语上会遮不住,孙姨娘必然会有所察觉,定会十分懊恼。
        如今再让刘姨娘协助管家……
        罗纱转身回了院子,面上带着淡淡笑意。
        ……那孙姨娘岂不是要气个半死?
        罗纱回到屋里时,钱管事已经带了四个丫鬟屋中候着了,见她进来,钱管事忙带了身后的四个丫鬟走上前来,给罗纱行礼。
        “这两个是红倚和红绣,另外这两个是紫艾和紫环,名字是世子爷定下的,说是姑娘一听就明白了。”
        罗纱便点了点头。
        很明显,前面两是跟着自己的,而后面两个则是跟着叶颂青的。
        只是等丫鬟们抬起头来,罗纱看清了她们样貌后,不由大为惊奇。
        她怎么也没想到,穆景安居然会派了这样漂亮的两对孪生姐妹来。
        不过想到那臭美的性子,她也就释然了,吩咐红月与紫玉好好安置她们,又让红丹红笺将小跨院收拾出来。
        待几退下后,罗纱便向钱管事问起穆景安他们的状况。
        前些天连日大雪,路滑天冷,虽然阿二阿四说得轻巧,可罗纱还是很担心穆景安一行,如今见了钱管事,刚好问个清楚。
        钱管事笑道:“多谢姑娘关心,世子爷路上安好。小的是半路去接世子爷的,没跟着世子爷回国公府,直接被派到姑娘这儿的,但姑娘放心,依着爷的性子,断不会让自己与同行之受了委屈的。”
        罗纱听闻穆景安没事,便松了口气,只是忍不住又好好打量了这钱管事一番。
        他不过短短两句话,就暗含了两点重要的讯息。
        一是穆景安对罗纱这边很重视,他是前去迎接世子的,却没能陪着世子回府就急匆匆被派到了这边。
        二是他与穆景安说话行事很随意,当是他身边的亲信。
        “……沈先生也已无大碍,能够起身进食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需要好好调养些时日了。”
        听到沈先生的状况,罗纱彻底放下了心,对穆景安甚是感激。
        这次的事情,若不是有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当真是无法想象。
        摸摸腰间小金笔,罗纱望着钱管事,面上笑得轻松,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欠了穆景安如此多的情,怕是真的要还不清了。
        她暗暗叹息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罗纱与钱管事又说了会儿话,红丹与红笺来禀说小跨院收拾好了,罗纱便让两带钱管事去到那里歇下——院中仆妇丫鬟众多,让钱管事单独住一处较为合适。
        钱管事显然也明白这点,笑着谢过了罗纱大大方方去了。
        当晚,罗纱摆了宴来专程迎接钱管事与红倚她们。
        此时两对姐妹与红月她们已经显得极为相熟了,一堆嘻嘻哈哈闹个不停,就连叶颂青也觉得这些漂亮丫鬟甚是可亲,跑到她们身边缠着与她们说话,一时间院子里倒也笑声不断和乐融融。
        只是好景不长。
        大家正玩笑得高兴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个消息,使得罗纱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我坚信很多人不留言是因为**太抽了,而不是你们不爱我了……
        %>_<%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我还木有头衔QwQ

    升级   1.74%

    10金牌写手Lv.ZR
    219755/432000
    冒险者排名:76
    10
    李志坚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7 01:56:25 |只看该作者
    ☆、46离开叶家

    “白大哥,怎么来了?”罗纱惊喜地起身说道。
        他们这次走得急,本以为见不到白启正了,没想到他却碰巧来了叶家。
        白启正轻声说了句什么,罗纱没听清,待要问他,他已经进得屋来向沈秋意端正行礼了。
        沈秋意知晓他这样特意到处找罗纱必然是寻她有事,也不多留他们,只寒暄了几句便罢了。
        出了屋子,白启正与罗纱一路慢慢行着,待离开沈秋意的屋子有一段距离了,白启正才开口问道:“可是要走了?”
        “不过是去外祖家住上几日。”
        “怎的也不说声?”白启正拧起眉端,说道:“若不是今日三姐来给叶怀书送药,怕是们还无法得知此事。”
        罗纱本以为是碰巧遇到,这才知道他居然是被白云裳叫了来的,就道:“昨日里刚知道这消息的,觉得不过是小住几日罢了隔几天就回来,便没想去打扰们。”
        见白启正沉默不语,罗纱忙说道:“原是想错了,下次必定告知白姐姐和白大哥。”
        白启正这才应了一声。
        转眼发现他面上有细细汗珠,罗纱笑道:“左右下午才走,也不用赶得这样急。”
        白启正一愣,顺着罗纱视线拭了下额头,恍然大悟,继而露出个无奈的笑容,“这不是赶路赶的,是方才被二姐拉住说了几句话,脱身不得才……”
        他的话到一半戈然而止,抿了唇没有继续说话,罗纱却是心中了悟。
        看来,今日白启正又被语蝶纠缠上了。
        前几年去叶怀书那儿时,白启正还与白云裳一同前往,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语蝶开始有意无意地往他跟前凑。
        白启正是看着这些女孩子们长大的,语蝶小时对罗纱做过些什么,他一清二楚,自然不喜与她交往。可到底是女孩子家,他对着她狠话说不出,就只能躲着了。
        如今他被语蝶闹得是一进叶府大门就拼了命地往晴夏院奔,可不敢叶家其他地方出现了。
        思及此,罗纱笑道:“怎的今日这样不小心被捉了个正着?”
        “还不是!”白启正少有地横了她一眼,说道:“早些告诉不就没事了。今日三姐派的出家家门时被她的看到了,她可是守门边等呢。为了给们送行,也只得硬着头皮进来了。”
        罗纱想象着白启正窘迫的样子,噗嗤笑了,恼得白启正又横了她一眼。
        罗纱虽然笑得开心,可心中着实担忧。
        前世发生的很多事情她这一世尽力做了转变,也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可也有许多事却是她无力回转的。
        比如语蝶和白启正。
        前世时,君子端方的明玉公子才华高绝,被语蝶母女两看中后,硬是使了手段将他弄到手成了语蝶的夫婿。
        彼时她自身难保,没有精力也没有办法得知那母女俩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
        眼看到了这一世中,语蝶依然对白启正与对旁不同,罗纱有些想要提点白启正,却有些无从下手。
        想到上辈子明玉公子那无奈的婚事,罗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可这些日子她又不府里,便决定好好提醒白启正一番。
        只是怎么说,当真是个大难题。
        “白大哥,往后尽量避着二姐姐些,若她给吃的喝的用的,可千万别收。”
        罗纱这般说了后,想了想觉得还是有空子可以钻,有些不放心。
        若是语蝶和她生母孙姨娘一般,怎能是光防了她就够的?
        于是罗纱又说道:“不成。不府里的时候,就不要来了;等府里的时候,也什么都别乱碰,若是渴了饿了的话就来这边,往后收东西,也只能收和哥哥的。”
        转眼就看白启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罗纱生怕自己是说得还不够严重,特特地叮嘱了句:“可记住了啊!”
        她一句一句说得这样认真,白启正少不得细细思量一番。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突然绽出个笑容来。
        他本就生得极好,加上这笑容如此欢快,一改他平日里明润温和的气度,居然也显出了几分艳色来。
        他轻轻笑着又轻轻叹息了声,说道:“好,依就是了。”
        白启正的笑容和话语中莫名的语气让罗纱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和叶颂青与白家姐弟极为相熟,像方才那般没大没小的随意对话极多,偏不知这次为什么就让白启正这样开心了。
        她有心想要问清楚,却引来白启正又一阵轻笑。
        罗纱越来越糊涂,正要问个明白,一抬头瞧见院中有个身礀挺拔的清朗少年,正拉了红倚急切地问着什么。
        隐隐听到自己的名字,罗纱忙扬声唤他。
        少年闻声朝这边看过来,见罗纱和白启正都,便露出个灿若桃李的笑容,快步行来朝罗纱埋怨了句:“去哪儿了?让好找。”
        “找做什么?”
        “紫环紫艾给装了好多东西进去,瞧着没必要,去说说。”
        罗纱无奈,自去同那两个丫头去讲,叶颂青则拉了白启正一旁说话。
        没多久,白云裳也来了,见到罗纱也是一通埋怨。
        罗纱知晓白云裳可不如白启正那样容易放过她,忙连连告饶。
        她原本就是为了避开叶之南而离开几日罢了,所以没时间聚起什么感觉,此刻由于白家姐弟的到来,倒是真添了些离别的不舍情绪来。
        整装完毕后,兄妹俩去向祖母辞行。说话间有来报,说是叶之南派了来送信,马上就要进府了。
        罗纱听闻,明白恐怕是叶之南心中急切专程派了来告知大家他将要续娶一事的。罗纱生怕走得晚了会被老夫拦住耽搁了行程,忙急急拖了叶颂青立即告辞,一上马车便亟不可待催促车夫快一些。
        叶颂青便笑她:“刚也不知是谁,一直磨磨蹭蹭地和白姐姐那边说话的,这时候反倒是急了。”
        罗纱反驳了几句后就也不说话了,静静坐了车中,只是随着马车的行驶,她渐渐发现不对劲起来。
        国公府的马车里空间很大宽敞舒适,驾车的又都是良驹,所以速度虽然比叶家的车子快了不少,却是平稳许多。
        可就是这样平稳妥当的马车里,罗纱开始一阵阵胃中翻涌犯恶心起来。刚开始她还忍着,只当是熬过去这一阵就好了。谁知越是久了,那种难受的感觉越是明显,而且还伴随着头晕目眩,渐渐地,就有些撑不住了。
        叶颂青本是撩着车窗帘子看外面,待他看到个有趣的东西去叫罗纱却没听到回应时,就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看可不要紧,瞧见罗纱那苍白的脸色,叶颂青着实被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罗纱不敢开口讲话,掩着嘴摆手示意,让他将红倚叫来。
        叶颂青忙让车夫停下,急吼吼跳下车将红倚从后面那辆车上拉了过来。
        由于他讲不清楚罗纱是怎么样了,而样子又过于着急,红倚心中大惊就将红绣也拉了过来。
        谁知等两提了各自的药箱来到罗纱车前看到她的样子时,都忍不住笑了。
        “姑娘这是怎么搞的?越是平稳的车子越晕车不成?”红倚笑道。
        罗纱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只摇头摆手。叶颂青急了,催促着红倚让她赶紧想办法好让罗纱好受些。
        红倚忙从箱中翻出两粒药丸,从中各取了一颗让罗纱服下,看她神色稍稍正常些了,便扶着她慢慢躺下休息。
        红绣则是将车窗帘子撩开了一半,让车内通了通风。
        两等了片刻,见罗纱已无大碍,叮嘱她卧着休息,又和叶颂青说了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才让马车继续行驶。
        好有红倚旁调理着,罗纱路上的状况一日好过一日,到了最后一天,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出发第一日,国公府随行的就往府里传了消息说是表姑娘晕车病倒了,还很严重。因此最后虽说罗纱已经好了,可舅母穆氏到底不够放心,罗纱她们将要到的那日专程派了去守着,吩咐着一瞧见马车街口出现就要去回禀。
        罗纱下车后很是高兴,感受着双脚触地的那种踏实感觉,很有种历尽艰辛后终于得以达成目标了的满足。
        穆氏闻讯赶来时正巧瞧见罗纱下了车,忙紧走几步亲自携了她,感叹道:“路上可是吃了大苦头了。”
        罗纱笑道:“不过刚开始难过了些,早已好了。”说着与叶颂青一同见过了舅母。
        虽然罗纱说得轻巧,可她前几日身子不适,这两天马车上又没法好好调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穆氏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只觉得罗纱没说实话,叮嘱她等下要好好休息,就与她相携着往里走去,另又吩咐一同过来的程博文去陪叶颂青。
        程博文一转眼就瞧见叶颂青正羡慕地看着罗纱与穆氏亲密的样子,饶是他性子冷清,看到叶颂青那可怜巴巴的目光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拍拍叶颂青的肩一起往里行去。
        叶颂青苦了脸朝他小声道:“往常同讲舅母偏心还不觉得,现可真是发现了。”
        提起这个,就连程博文也不得不感慨一番。
        “母亲只生了们三兄弟,早就盼着有个女儿了,可惜没能如愿。前几日景安派说想接们来住几日,母亲可高兴坏了,立刻就遣了去,后来听说罗纱病了,母亲就也吃不香睡不好的一直担心着。”
        叶颂青听到舅母对妹妹如此地关切,想了想后就也高兴起来,后又记起了罗纱路上的叮嘱,迟疑问道:“那这事儿外祖父外祖母知道吗?”
        “祖父一开始就知道了,很是高兴。”程博文顿了顿,想起自家祖母的反应,他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祖母是后来才知道的。”
        叶颂青的心便沉了沉,思量着此次住这儿的日子怕是不会太顺。
        那边罗纱也刚刚意识到这点。
        原本穆氏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介绍着府里的情况,罗纱凑了舅母说话的空档,提出想要先去拜见外祖与外祖母。
        谁知却被穆氏含糊着拒绝了。
        罗纱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也不敢肯定,就说道:“初来乍到,总得先拜见过长辈才合礼数。”
        穆氏叹了口气,却也知道事情总要说开的,就道:“母亲已经歇下了,说是没什么事情就不要打扰她。”
        已经歇下了?
        罗纱怔了怔,望着西边尚能瞧见完整轮廓的夕阳和依然大亮的天,深深叹了口气。
        外祖母的心结,恐怕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四翼草妹纸说想要小穆出场,可我琢磨了半天,那家伙怎么也得再过个几天才能出来。
        于是,于是……
        于是喜欢那臭小子的妹纸们千万别因为这个抛弃我啊!
        我会卖萌!可比小穆好使多了!
        真滴!
        看我美丽的笑容~
        ~(≧▽≦)/~




    ☆、47程博文的建议

    穆氏方才本处理府中事务,听罗纱来了便将事情搁到了一旁来接她。此时与罗纱同行了一段路后,就有管事的婆子来寻穆氏,说是有些事情必须得她亲自处理才行。
        穆氏无奈,见程博文与叶颂青身后不远处缀着说话并没跟上来,就与罗纱等了他们。
        待二行到她们身边,穆氏对程博文说道:“还有事情要处理,陪妹妹去览芳苑。”
        等程博文好好应下来后,穆氏又细细叮嘱了他一些注意的事情,等程博文再三保证必定会将兄妹二安置妥当,她这才放心离去。
        罗纱正要与程博文他们继续前行,突然小腹传来一阵疼。她倒吸了口凉气,立了那儿。
        程博文和叶颂青见状,忙问她怎么了。
        罗纱静立片刻后,那阵感觉便消失了,心道可能是没休息好,便摇头说没事。
        程博文只当她可能是累着了,指了不远处的一个院门说道:“那便是览芳苑了,等下好好休息下。”
        罗纱谢过他,随着他们二一旁安静地走着,听着叶颂青与程博文的谈话。
        慢慢行至览芳苑,一进院门看到院内风景,罗纱便怔住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池塘,水面躺着许多莲叶,池上建有水榭,当中是座八角凉亭,透过凉亭还可隐隐看到池边有几座假山,假山的北面则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
        迈入院中便是扑鼻芳香,原来院子四处错落分布着各色鲜花,有的已经盛开有的尚打苞,如今满园的花开了不过是十之二三便已经是芬芳满园春意盎然了,可以想象再过些时日待这样花苞全部绽放后,这里会有何等美好的景象。
        罗纱惊喜着,感动着。
        虽然穆氏告诉她收拾了个院子给她独住,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漂亮的一处地方。
        晴夏院大则大矣,却远远没有这般的雅致。
        叶颂青显然也有相同的感觉,感叹不已。
        程博文笑说道:“改日有机会了让景安带们去他家看看,定国公府的景致那才是一等一的好。”
        想到那个肆意的少年,罗纱柔和了眉眼,笑道:“好。”后又记起方才只顾着惊叹忘记了道谢,忙说道:“劳舅母费心了。”
        “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这览芳院是早已备下了的,原本母亲打算生个女儿住进来,可是没能如愿便一直空置着。”程博文浅笑着说道:“如今妹妹住进来,倒也正合适了,也算是全了母亲的一个心愿。”
        说话间三就到了小楼下,程博文笑问罗纱:“方才也忘了问就将带过来了。是想住这楼上,还是想住那几间屋子里?”
        他指的是那几间院子东侧的一排房屋。
        罗纱笑道:“若是不麻烦,自然是喜欢住这楼上的。”
        “也觉得如此。”程博文说着,示意将罗纱的东西抬了上去,解释道:“这里的卧房二楼。那边的房屋也收拾过了的,若是楼上住腻了,还可以去那里住几天。”
        罗纱笑着应了。
        叶颂青见只有罗纱的箱子并无自己的,便指了那排房屋疑惑道:“难道要住那里?”
        程博文轻轻摇头,“不了,住院子里。”
        “什么?”
        叶颂青讶然问道。他这才知道这些日子里居然要和罗纱分开,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可不管他怎样反抗怎么说,程博文都只是那样浅笑着望着他,眸中的坚定却是不容置疑。叶颂青说着说着,声音也就弱了下来。
        叶家不够安全,罗纱护他护得严实,使得叶颂青自小到大就一直与罗纱一处没分开过,如今听到这消息,他不放心罗纱也有,伤心难过也有,直到发现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就沉默下来不说话。
        罗纱自然知道叶颂青的想法,心中也颇为难过,但她知道叶颂青长大了,自己与他终究是要渐渐分开的,便咬着牙硬了心肠,开玩笑地推推他,说道:“三表哥的院子定然也是极漂亮的,不用担心。”
        她故意这样说,无非是想转移叶颂青的想法。
        叶颂青知道她的意思,反而心里更加难过,就别过头不理她,丢下罗纱与程博文,独自闷声不响地大跨着步子往小楼上走。
        罗纱便有些担心他,毕竟事先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忽然让他这样,必然一时无法接受。
        程博文与罗纱慢慢走后面,待二跟叶颂青分开一段距离了,程博文才低声朝罗纱说道:“其实这事是安排的,让他与住一起。原本母亲的意思是,给他单独安排个院子的。
        “知他非常依赖,想着若是让他突然独自待一个院子里,怕是会不习惯,还是会没事就来寻。可他毕竟渐渐长大了,得学着独立起来,如今既然来了这儿,有旁边看着或许能让他改一改,最起码,也能防着他没事就朝这边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也怕心软,若是他后面求上一求就答应他搬来这儿,那就不好办了,所以和说一声,往后不要太惯着他了才是。”
        罗纱闻言便是一怔。
        她虽然知道自己对叶颂青有些护得太紧了,可确实没想到好的办法,平日里也只想着让他同白启正多玩玩便好了。
        说起来,程博文虽然隔段时间便去叶家看看她们兄妹俩,可每次都不会住很长时间,最多不过三日便离去,而且去的次数并不特别频繁,只是没想到,这样清清冷冷的一个少年,却敏锐地发现问题,而且肯出手相帮。
        罗纱心中很是感激,诚心谢过了他。
        程博文浅笑着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客套,“本是兄妹,他也是的弟弟,何必如此见外?”
        虽然叶颂青看似跟罗纱赌气,可到了楼上后还是将屋子里里外外地看了半晌,确认这个地方住着够舒服,不会委屈了罗纱,这才绷着脸粗声粗气地说道:“一看就是小姑娘住的地方,要住进来还不肯呢!”说完就急吼吼气呼呼地跑走了。
        罗纱无奈,只得拜托程博文好好照顾他。程博文淡淡笑着,示意她不必担心,就也离去。
        静坐片刻后,罗纱的小腹又开始有些疼了起来,想来是由于连日颠簸加上身子尚未调养好,她决定睡上一会儿。可虽然身子疲累,偏偏脑袋好似清醒得很,怎么闭眼都睡不着,额角和脑袋还隐隐作痛。
        无奈之下她只得唤来红倚说了大体情况,红倚笑道:“没事,姑娘这是累得狠了,又换了个地方不习惯,过上一两日便好。”
        听闻罗纱不准备吃晚饭了要好好睡上一觉,红倚便给她吃了一颗安神的药丸。
        罗纱睡梦正酣,朦胧中好似听到红绣和红倚的说话声。
        “红倚,给姑娘吃了什么?”
        “就是安神的药啊,也没什么。”
        “那怎的叫了这许久都醒不过来?”
        “不知道,或许姑娘累得太狠了吧。”
        两的声音渐渐远去,罗纱刚要沉沉睡着,她俩的声音又再次出现。还未待罗纱听到她们说什么,口中就被塞进了个药丸。
        这药丸极苦,苦到罗纱口舌嗓子全抗拒着它,偏偏不知是红绣还是红倚她下巴与喉咙处按了几下,那药丸便被她不小心咽了下去。
        罗纱被它的味道呛得难受,直起身来捂着胸口直咳。两个丫鬟却是惊喜地说道:“姑娘终于醒了!”
        罗纱感觉气顺了,眼睛也不睁开,摆摆手准备躺下继续睡,哪知却被两个丫鬟拦住了。
        两将她架到床边,扶她床边坐好,自顾自给她穿着衣裳,说道:“今儿国公爷让世子夫给少爷和姑娘摆了接风宴,世子爷和几位表少爷表少奶奶都会去,咱们已经耽搁了些时辰,姑娘可得快点儿起来了。”
        这回罗纱可被惊醒了。
        原本穆氏怕她累着,说了明日里才摆宴的,所以罗纱才放开了胆子去睡。没想到如今外祖父却是将宴提前了——他老家发了话,谁敢不从?
        可红倚的药太好用了,罗纱就算醒也没能醒得彻底,于是她半眯着酸涩的眼睛,催促着二快一些,又让红丹红月准备些凉水给她净脸。
        虽然急急忙忙紧赶慢赶,由于起来得较晚,罗纱去得还是有些迟了,舅父程瑞达、舅母穆氏以及三个表哥两位表嫂都已经到了,就连叶颂青,也已经静坐屋中。
        穆氏看了罗纱的样子,只觉得心疼,唤过她坐自己身侧,不住问她身子怎么样了。
        罗纱努力平息了下气息,先是见过了舅父舅母,回了舅母的问题后,便依次见过几位表哥表嫂。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两位年长的表哥与表嫂,几笑着问候了她几句,给了罗纱见面礼。
        礼物都是放匣子里的,有大有小,罗纱谢过他们接过后便都交给了丫鬟舀着。
        &
        nbsp;   虽说舅父一家很是热情,饭菜也很丰盛,可罗纱总觉得自己没醒彻底,再加上小腹时有时无地疼上一阵,她强撑着笑颜才吃完一顿饭,饭后又强忍着哈欠陪穆氏说了几句话,这才回了览芳院。
        回到屋子后,罗纱也顾不得整理礼物,只吩咐丫鬟们帮着收整好,便自顾自准备去睡了。
        谁知她刚进到卧房,就听到红丹的连声惊呼。罗纱本准备不去管了,可紧接着就听到了红月的几声惊叹。
        红丹本就活泼,惊叫会儿便也罢了,可红月向来是个稳重的,怎会也如此?
        罗纱心中好奇,就转回了外间,边走边道:“怎么了?”
        红丹指指桌子,罗纱顺着望去,待她看清桌上的东西时,就也愣了。
        一座红珊瑚盆景正立桌上,光泽艳丽、温润可。
        “这是……”
        “这是二表少爷送的。”红丹瞠目结舌地说道。
        红倚红绣跟穆景安身边什么稀奇物什都见过倒也罢了,红月红丹却是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珊瑚的,不免有些目瞪口呆。
        罗纱只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了,可她脑袋昏沉沉的,着实顾不上多想,心中感叹一番后便吩咐她们将东西仔细收好,就自去睡了。
        谁知就是程博延这样的一番好意,倒是给罗纱惹了些麻烦出来。




    ☆、48初来

    说起来,罗纱这次来国公府,倒是赶得巧了,正好碰上了两件事。
        头一件,便是勇毅侯的夫人今年准备办个大型的赏花会,时间就在四月中。
        安国公府是一早就收到了帖子的,而勇毅侯府与安国公府同在荣昌府,离得这样近,穆氏她们到时是定然要去的。
        如今罗纱来了,穆氏在她到的第二天就让人给她量了身赶做新衣,打定主意到时要将她也带了去。
        至于另外一件事……罗纱自己也说不清楚算不算得上是好事。
        她来葵水了。
        那是罗纱刚到国公府的第三日清晨。
        前一晚她总觉得身子不爽利,怎么躺都不得劲儿,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个合适的姿势入眠。这样折腾了近一宿,天色泛出亮光的时候她才堪堪睡着。
        可睡了没多久,她就觉得身体有些地方不太舒坦,可迷迷糊糊地也想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好,只觉得惫懒非常,便嘶哑着声音唤了红倚一声。
        待红倚伺候她喝茶时,她还在床上赖了一下下,当红倚扶了她坐起身来,才发现罗纱下衣和床上沾了些鲜红色。
        红倚既惊又喜,忙叫了红绣过来帮忙。
        两人先忙着给罗纱收拾,待她这边妥当了,便扶了她去一旁的榻上歇着,这才开始收拾床铺。等她们弄好后想去叫罗纱过来时,才发现她早已昏沉沉睡过去了。
        或许是困得狠了,罗纱这一觉睡到了天大亮,中间一次都没醒过。
        也不知是谁报的信儿,她醒来没多久,穆氏就赶了过来。
        眼看穆氏满脸喜色地问她葵水之事,罗纱当真是有些难为情了,羞得双颊通红。
        她前世时是十五岁后方才经历的这个,如今还不满十三……因此就算前些日子有了相应的预兆,她也着实没有往这边想来,只猜测是连日赶路给累着了而已。
        但穆氏却是打心底里高兴的,见罗纱如此羞赧,就握了她的手实心实意地说道:“女孩子嘛,总要经历这些的,犯不着害羞。今日后你便是大姑娘了,那么有些话,我可得提点提点你。”
        看到罗纱乖巧点头的样子,穆氏很是心酸。
        哪个女儿家在这种时候没有亲娘的提点啊?偏偏这个苦命的孩子……
        穆氏暗暗叹息着,面上却是不显,只慈爱地跟罗纱细说着葵水来时需要注意的事情,从日常起居到平时饮食,都细细说了。
        罗纱极为感激。
        前世时她刚接触这个的时候,很是慌乱,孙氏不管她,她身边伺候的又都是小丫鬟,根本没法询问相关的事情,一切东西都只得自己慢慢摸索着来。
        原本头两次还没什么大碍,结果由于她不够小心,几个月后开始葵水一来就腹痛如刀绞,且每次都要经历够七日方才停歇,想来就是开始时落下的根。
        虽说她前世时已经慢慢掌握了大部分要注意的事项,可如今穆氏的到来却让她极为感动,便好好地认真听着。
        待穆氏叮嘱她好好休息准备离去之时,罗纱感激她一片心意,真心实意地端正行了个礼,谢过舅母,搞得穆氏忍不住埋怨了她几句。
        “你这孩子,就是礼数太多。自家人,哪儿就需要这些了?”
        因为罗纱这几日身子都不太好,如今又碰上了此事,穆氏让她好好地在览芳苑里休息哪儿都不准去,旁人问起来也只推说身体不适。
        左右这些日子见不得外祖父外祖母,罗纱就也乖乖听了她的话。
        期间大表嫂和二表嫂都来看望过罗纱,自然明白她是怎么了。
        可有两人却是不明白。
        那便是叶颂青和程博文。
        程博文自幼早慧,见罗纱遮遮掩掩避重就轻不肯说是得了什么病,虽然不能知道确切的,但也明白应该是女儿家对外讲不得的,就红了脸不再多问。
        可叶颂青就不同了。
        在他看来,他和罗纱是自幼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罗纱如今生了病居然不告诉他,这可不行。于是程博文没盯着他的时候就溜来罗纱这儿,细细询问到底是怎么了。
        刚开始他还只当是罗纱小气不愿告诉他,两日下来见其他人都心中明白只有自己毫无所觉后他却转了念头,只当罗纱是得了什么大病家中人都瞒着不肯告诉他,于是一来览芳苑就满面哀愁地望着罗纱发呆,好似生怕罗纱随时会一命呜呼一般。
        罗纱初时还没注意,后来发现了,气得吼着让红倚红绣两人将他架了出去丢到院子外面,还让人在院门口划了条线,说是五日内叶颂青再踏过那条线一步,就乱棍打出去。
        叶颂青初时很伤心很忧郁,只觉得自己的赤诚之心没被理解,不过后来转念一想,罗纱能吼得这样气息延绵底气十足,得的定然不会是危及生命的大病了,就也释然。
        罗纱本以为打发了叶颂青就能安然熬过剩余几日了,可世事总是难料的,有些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来,而原本为了吓叶颂青准备的那几个棍子,却也有了用武之地。
        罗纱这一日倒是睡得还好,只是眠浅,天刚蒙蒙亮就已经醒来了。左右睡不着,她便唤了红绣来给自己穿衣。
        谁料衣衫鞋子刚刚穿好,外面便传来了吵嚷声。
        罗纱便蹙了眉。
        原本穆氏看着罗纱带来的人少,想要往览芳苑多添点人手,被罗纱拒绝了。于是除了固定时间内有些粗使丫鬟婆子来洒扫院子外,平日里这院子内都只有罗纱主仆几个,而这几个丫鬟,是绝对不会这样吵起来的。
        那么必有外人来此。
        从中分辨出红丹的声音后,罗纱催促着红绣给她随意绾了发后就往外走。只是还没出门,又听到红倚的声音也插了进去,罗纱脚步微微一滞便加快了步伐。
        到得楼下后,见“战况正酣”,罗纱便示意红绣不必出声,看看情况再说。
        红倚红丹只顾着争吵且是背对着罗纱这边,因此并没有注意到罗纱下来。
        跟她们在吵的几个陌生丫鬟倒是看见二人了,但见罗纱穿着素色衣裳又是一根玉簪子随意挽着发,她们便以为她也是丫鬟,扫了眼就忽略了她。
        “……怎么着?让你去大厨房领热水又怎么了?不过是个表姑娘而已,竟然摆这样大的谱,大清早的就在院子里烧水,那烟味儿,都跑到我们院子里去了!若是我们公子和姑娘被熏病了呛病了,十个你们姑娘也不够赔的!”
        “呵,这倒是好笑了。我们的水是在小厨房烧的,用的是好柴好炭,在院子里都闻不到的烟味儿,就能呛到你家主子?别是你家主子本身就带了什么病症,如今病发了,就想怪到我家姑娘身上来吧?我告诉你,没门儿!”
        看着那些丫鬟凶神恶煞的模样,又听了短短几句后,罗纱倒也悟出点儿门道来了。
        敢情是有人看不惯她了,专程来找茬?
        可放眼这整个国公府,也没什么人会这样待她啊!
        就算是外祖母,也只是对她不闻不问而已,舅母待她这样好,也没见外祖母阻挡。
        如今……又是来的哪一出?
        思量了下,罗纱觉得她们口中的“主子”应该不是国公府的人,便轻声问红绣,最近府里可住进了什么外人,符合这“主子们”的特征的。
        前两日舅母穆氏就同她说过,眼看着勇毅侯府的赏花会将要举办,会有相熟的外地人家来了荣昌府后住进国公府。
        只是如今离赏花会尚还有段时日,因此来的人应该不多。
        红绣想了想,附耳说道:“若说是有男又有女的,便是二表少奶奶的弟弟和妹妹了,其他两家来的都是夫人和姑娘。”
        罗纱当下便心中有了些数。
        若说她与二表嫂有什么牵扯,或许就是那红珊瑚盆景了。
        她本就想着,那东西作为礼物太过于贵重,只是二表哥既然送了她,她断没有送回去的道理。
        想来,如今是有人眼红她得了那件好物什所以来找茬了?
        母亲当年就是碰到了这种事情,不曾想,如今自己也要遭上一回了!
        只是一想到那柔弱温婉的二表嫂……
        罗纱心中暗叹,这样的女子怎会有那样张扬跋扈的弟弟妹妹的?
        罗纱最近眠浅睡得不好,此刻听人争吵就有些烦躁,偏偏这些人还是没事来找茬的,便更觉得忍无可忍。
        揉揉额角,她上前问道:“不知你家主子是何方神圣?”
        红倚红丹这才看到了她,红倚嗔了眼跟在罗纱身侧的红绣,怪她没提早告知自己一声,赶忙向罗纱行了礼。
        那些丫鬟见罗纱便是红倚她们口中的“姑娘”,不仅丝毫不露惧意,反而更加猖狂。
        领头那个杏眼吊梢眉的绿衣丫鬟将罗纱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就凭你?还想打听我家主子的名讳?”她嗤了声后,走到罗纱跟前,绕着她转了圈后,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是个五品同知的女儿……你啊,还不够格!”
        她话音刚落下,“啪”地声脆响,脸上就挨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她怒目瞪向罗纱,却见罗纱正冷冷地看着她,漂亮的双眸里满是寒意,仿若冰刀一般划着她的皮肤血肉。
        “我是主你是仆!不过是个奴才,居然也敢这样对着我说话!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
        红倚一言不发单手发力勒着那人脖颈往前拖了几尺,猛地一掼将人撂到地上,拽着她的衣领子就往外拖。
        事情转变太快,其他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仿若吓傻了般愣着看她被拖走。
        绿衣丫鬟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扯着嗓门嗷嗷直叫,伸手想去抓红倚的手,却总被红倚巧妙地闪开了。
        直到出了院门,红倚才将她松开。红倚刚要转身,见这人还挣扎着想起身,便飞起一脚踹了过去,那绿衣丫鬟便倒地不起了。
        见同伴被伤,其他几人终于如梦初醒,叫着吼着朝罗纱扑过来。
        红丹在给罗纱行完礼后就去拿那些棍子了,此刻她与红绣人手一根,挥着棍子就往那几个丫鬟身上狠命招呼,将罗纱护了个密实。
        接过刚刚赶来的红月递上的帕子,罗纱慢慢擦拭着手,神态睥睨地瞧着那些个丫鬟被打的狼狈样子,轻嗤了声,极缓地说道:“不过是一**仗着人势的奴才罢了,这样的人都能用得,料想你们的主人也是个没什么出息的。”
        语毕,她将那帕子狠狠往地上一丢,怒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若没胆子亲自来找茬,就别弄上一**乱七八糟东西来我这儿乱吠!没的污了我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 布兰德熙 妹纸猜对了大姨妈。。。。。
        啊啊啊啊……
        今天没能赶在十二点前更新!
        我错了!
        躺平任抽打……
        来吧!不要怜惜我这朵娇花~~~~~~~~~~~~




    ☆、49关心的方式

    49关心的方式

        眼看着那些个恶仆抱头鼠窜跑出院子了,罗纱犹不解恨,想要乘胜追击去那些人的院子里讨个说法弄个明白,却被红倚红绣拦下了。

        “姑娘的公道咱们自然会讨要回来,只是如今姑娘的身子要紧,万不可为了这些个小人伤了身。奴婢看姑娘气色不佳,还是先回屋调养为好。”

        “可他们欺人太甚!”

        一向温顺的红绣难得地面上带了几分阴冷的狠意,一字字说道:“他们自然不会自在太久。”

        转眼她又朝罗纱笑得柔和,诚恳说道:“姑娘就听了红倚的吧,您的身子要紧。”

        她们姐妹被穆景安派来守在罗纱身边,得到的命令便是无论何时何事,一切以罗纱的健康平安为最大前提。

        其他的事情……自会有人去办!

        罗纱本还在犹豫,这时却有人来传话,说,她尽管放心养身体,这事儿必定会处理妥当,不会让她再受这等委屈。

        来人是安国公的长随,他说的,自然是安国公的意思。

        想到这事儿刚发生没多久,如今外祖却已经派了人专程来安抚自己,可见虽然一直没能见面,外祖其实一直都在关心着自己。

        思及此,罗纱的心便软了下来,

        左右这件事从头到尾她就没有不占理的地方,现在又是在她嫡亲的外祖家,若有些人当真非要闹事,她也不惧!

        眼看红倚红绣好歹哄着罗纱回屋去睡了,红丹犹不解恨,跟红月商量着去各院要几个粗壮婆子来帮忙。

        憨厚的红月闹不明白,问,帮什么忙?

        扇风!

        红丹咬牙切齿地说道。

        览芳苑里的空气过于污浊,若是跑出去一丁半点儿的污了旁人的口鼻,那可当真是罪过了!

        扇!

        但凡是想跑出院子的污浊空气,全都一点点地全给扇回来,省得去到旁人那里把人给呛到了!

        红丹其实不过是一时气话,说过就忘。可红月却当了真,去到程博文那边要人。

        跟在程博文身边的叶颂青听了这话先是噗嗤笑了,后又觉得不对,拉着红月细问缘由。

        红月对于早晨的事情很是气愤,就一五一十对叶颂青讲了。

        叶颂青刚放下来没多久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急吼吼地拉了程博文去看罗纱怎么样了,却被抱剑立在院门旁的红倚红绣姐妹俩给吓到了。

        “你们怎么是这副模样?”

        “给姑娘赶苍蝇呢。”

        红倚笑着回答。

        她们姐妹俩见罗纱好不容易睡着了,索性提了武器站在院门处守着。不是她们不放心安国公府的效率,只是也怕有些漏网的猫啊狗啊的不小心窜出来,扰了姑娘清梦。

        凑着红倚讲话的功夫,红绣向着紫环紫艾打了个手势。

        紫艾朝紫环看去,紫环会意,微微颔首后悄无声息地侧身离去了。

        穆氏听到管事婆子提起这事的时候,正在亲手修剪桌上一盆打了花苞的月季。

        管事婆子垂首躬身立着,仔仔细细将听来的消息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又将国公爷亲自派人将那兄妹俩的院子封了的消息讲了,末了又道:“老奴看表姑娘的那两个丫鬟,叫红倚红绣的,可不简单,而且……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穆氏“嗯”了声,边继续专心修剪着花枝,边道:“我也发现了。前几天问过她了,那俩丫头连着表少爷身边的紫艾紫环,都是景安给的。”

        她说完,修剪花枝的动作便顿了顿,但也只一刹那罢了。

        管事婆子应了声“是”,敛神立在旁边静等。

        过了半晌,穆氏才终于停了手,上下看了月季花片刻,满意地微微颔首,说道:“那些个枝枝桠桠的就是麻烦,明明不想理它了,还一个劲儿地往外窜,隔段时间就得修整一下,着实恼人。”

        她重重叹息着,在丫鬟的伺候下净了手,跟管事婆子说道:“去把老二叫来。”

        程博延进屋的时候,脸上正洋溢着满满的喜意。

        他方才刚得了个好玉器,成色品相均属上乘,乃是磨了它前任主人一个多月人才肯割爱卖与他的。听穆氏唤他,他便将东西顺手带了来,有心跟母亲显摆显摆。

        谁知他刚行过礼揣着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听穆氏问道:“听说……咱们别院的桃花开了,挺好看的?”

        程博延顺口答道:“可不是,我前几天刚去看过,很是漂亮。”

        穆氏说道:“盛家那两个……叫什么来着?让他们去那里住着吧,左右那里空气好,污不了他们的鼻子。”

        程博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莫名其妙,便道:“他俩昨日刚到咱们这儿,颠簸一路肯定也累了,怎么忽地又要换地方?”

        “累了?”穆氏冷哼说道:“累了的话怎么还一大早有心思去你妹妹那儿闹!”

        穆氏轻易不发怒,一旦发怒,别说三个儿子了,就连世子爷程瑞达都要赔上几分小心。

        程博延讷讷不敢言,听着母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从中拣出只字片语好歹是弄明白今天早晨在罗纱那儿发生了什么。

        “……平日里和你说过多少回了,盛家那两个孩子性子跋扈,你若是想让他们住进咱们家,给我把人看牢了!如今倒好,他们昨日才到,今日可就欺负到你妹妹头上来了!”

        程博延虽然好收藏些珍奇古玩,但也只是热爱,并非过于沉迷之人。此刻他稍微思量了下,便也明白过来问题出在哪儿。

        他与妻子盛氏向来跟罗纱没什么接触,所能搭上点边儿的便是那红珊瑚盆景了,能让那两个霸王孩子做出这种事情的,肯定就是那东西。

        程家自高祖时起,儿孙只娶妻不纳妾,因此程瑞达只有一个胞妹,程博延他们只有兄弟三人。

        虽说程博延和罗纱不熟悉,可毕竟是唯一的妹妹,程博延还是很放在心上的,年年送去的礼物都精挑细选不说,还在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将那红珊瑚盆景当做了见面礼。

        要知道,那东西可是极其难得的,他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得了这么一个。

        那红珊瑚妻子盛氏的弟弟妹妹都见过,私下里也都曾经向他要过,可这样贵重的东西,他自然不会随便与了人,且那两个孩子的秉性他是知晓的,更是不会让东西落到了他们手中。

        如今罗纱院门都没出却被这两个人盯上闹起来……

        不是为了那个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反而成了那两人记恨罗纱的理由,程博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向母亲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去,却又被穆氏唤住了。

        看着这大大咧咧的二儿子,穆氏暗暗叹气,叮嘱道:“你媳妇儿那里你同她说一声,别等人都搬走了才让她知道。不行就让她想办法让人搬去别院,也省得因了那两个霸王惹得你们夫妻俩不睦。”

        程博延忙躬身答是。

        看着他匆匆离去,穆氏又是一番叹息。

        其实,这事儿也怪她,若自己在结亲前就好好查探查探盛家人的底细,就不至于如此了。

        原本她看中的是殷大学士家嫡出的五姑娘,那女孩儿小小年纪就很识大体,她第一次见就喜欢上了。可惜殷家觉得程博延与五姑娘年岁相差大了些,属意的是程博文,但程博文的亲事穆氏早已心中有了安排,那事儿就没成。

        后来屏阳伯夫人带着孙女来玩,她见那小姑娘知书达理,颇为喜欢。

        屏阳伯夫人便有意结亲,告诉她这姑娘是自小长在自己跟前的,向来懂事。

        穆氏见她和程博延年岁相仿,观察了段时间,发现这姑娘确实是个好的,又想着屏阳伯和屏阳伯夫人都是性子和善的,便与安国公夫人商议过后就答应了下来。

        彼时盛氏的父亲,也就是屏阳伯的嫡幺子在外任职,婚事是由盛氏的祖母屏阳伯夫人做主的。

        后来见到盛氏的父母弟妹,穆氏才暗道坏了。

        原来盛氏的母亲生她时伤了身子,调养了好些年方才又生下一子一女,便对后来的这两个孩子格外地偏宠溺爱,而盛父不喜理会后院的事情,孩子们的教养他也没有去管,放任自流下两个孩子便渐渐养成了跋扈的性子,分毫吃不得亏。

        穆氏十分无奈。

        可既然已经开始商议婚事了,她便不会做出那反悔之事伤了盛氏的声誉,只是对于那两个霸王,却是多有提防。

        偏偏盛氏长年没有跟在父母身边觉得自己没能尽到孝道心中多有亏欠,母亲嘱咐她要好好照顾弟妹,她就认真记在心里。

        此次勇毅侯府办赏花宴,穆氏就是禁不住盛氏的一再相求,这才允许那两人住进来。谁知不过一夜的功夫,他们就又惹了事,而且还是找到了罗纱头上!

        努力压下心中怒气,穆氏唤过人来去往览芳苑。

        一是她到底不放心,还是去看看为好;二是,她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同罗纱讲。

        也不知是不是将恶仆狠狠教训一通大大出了口气的关系,罗纱又回屋小睡片刻后再起床时,感觉浑身舒坦神清气爽。

        出门问红倚红绣可有人再来闹事,得到的答案却是只有叶颂青和程博文来过。

        罗纱心中颇为感叹。

        那样脾气的两个人不可能压得住性子不立即来报仇的,如今风平浪静,说明外祖和舅母他们已经将事情解决了。

        左右身子爽利了不少,罗纱便踌躇着想要去看看舅母。

        谁知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穆氏已经到览芳苑了,而且,还带来一个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泪……

        好多人都不留言,桑心。

        表扬下最近留言的四翼草、布兰德熙、兰若水、零、坑与不坑,挣扎……

        其他人呢……

        你们在哪里啊啊啊。。。。



    ☆、50原来如此。

    50原来如此。

        “什么?大伯母……她也会来赏花会?”

        刚一听到穆氏说起这件事,罗纱非常惊愕,差点就站了起来。

        叶之南的兄长叶之扬与其妻赵氏搬出叶家祖宅已近二十载,罗纱活了两世从未见过自己的大伯父与大伯母,初时听到这个消息难免兴奋。

        穆氏说道:“是这样没错,不过我本想过几日再和你说这件事的。只是今日盛家兄妹做了这样的事,有些话我就须得提点你一番。”

        听穆氏这样说,罗纱不禁隐隐有些担忧,不自觉地微微握了拳放到双膝上,说道:“舅母请讲。”

        “你可知你大伯母是哪里人吗?”

        这个罗纱倒是听人提起过,“临岳赵家。”

        “不错。”穆氏颔首说道:“盛氏兄妹俩的舅母,也是临岳赵家的。”

        罗纱听闻,便是一愣,暗道好巧,细看穆氏表情,她恍惚有些明白过来,可又不愿去相信自己猜测的那个最坏的可能,便试探着问道:“难道舅母的意思是……大伯母与她们的舅母,是族亲?”

        “不,”穆氏叹息道:“她们两人,是同胞姐妹。”

        罗纱的心沉到了最底处。

        果然,果然是这样。

        原本在听到大伯母要来时聚起来的可以见大伯母一面的喜悦心情消失无踪。

        自己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她,那小霸王两兄妹却必然时不时能见上她一面,这两边的情分深浅,不用细想,一看便知。

        这时穆氏说道:“叶之扬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公正,赵氏与他伉俪情深多年,想来也是明事理的,不太会因为那两个孩子的事情同你计较。若是你想的话,到时在花会上我自会想办法带你去见见她。”

        罗纱细想了番,最后还是摇头说道:“不用了,都这么多年了,到时能见到便罢,见不到就……算了吧。”

        大伯父大伯母同祖母父亲他们早已有了嫌隙,不然大伯父也不会在当初赴京上任之时就彻底搬了出去。

        如今又有了和小霸王兄妹俩闹的这一出……

        罗纱不敢保证大伯母乐意见到自己,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贸贸然上去认亲?

        一不小心被人给了冷脸,反而自己落了个难堪。

        穆氏轻轻应了一声,“这样也好。”

        由于不愿理会叶家人的关系,穆氏与赵氏虽然在几次聚会上见到过,却真没什么交集。

        只是如今都要去参加花会,若等到时候有人介绍了后罗纱才知道自家大伯母来了,毕竟不太好。

        穆氏便在得知赵氏要来赏花会后格外留意了下,想着同罗纱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太过于惊讶会引起尴尬。

        见罗纱如此态度,穆氏很是高兴。

        堂堂安国公府的外孙女,哪就需要倒贴过去看人脸色了!

        眼见罗纱气色好了许多,穆氏拍拍她的手问道:“你的身子如今可是好些了?”见罗纱点了头,就笑道:“我让人给你做了几身衣裳,走,去我那儿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罗纱心知那些衣裳拿来览芳苑也能试,穆氏这样说,不过是见她心情不好所以想带她走走罢了,心中感激舅母的好意,一路与她相携着过去,就也慢慢绽开了笑颜。

        谁知两人一进院子便见到程二少奶奶盛氏垂首立在院中,显然是在等穆氏。

        听到笑语声,盛氏抬头来看,却正好与罗纱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素来和顺温婉,知道自家弟妹做了那些事情后,已经是羞愧极了,此刻再见罗纱,便红透了脸更觉难堪,上前见过穆氏后急急向罗纱道歉。

        罗纱忙说没事。

        这事情本就不是盛氏做下的,罗纱不会迁怒到她身上。

        想着二表嫂等在此处定然是在等舅母,罗纱便寻了个借口自去院中一处赏花,留下空间给她们婆媳二人单独说话。

        盛氏大大松了口气,向穆氏说起了那两个小霸王的事情:“……我是亲自看着他们上了车子离开的。”

        穆氏微微颔首,知道以盛氏的性子,此刻见了罗纱定然更是愧疚得厉害,就也不留她,看她将事情安排好了就让她离去了。

        临出院子前,盛氏又特意去向罗纱道了声歉,也不等罗纱说没事,匆匆低着头走了。

        罗纱上次来穆氏的院子是第一天到国公府时的那天晚上,当时天色已晚且又有些迷迷糊糊的,吃了顿饭就走了,因此她根本连院子长什么样儿都完全没了印象,就连用餐的那间屋子,都快记不起来是什么摆设了,故而现在她就像是头一回到这儿一般。

        “……你先试试合适不,不合适再让她们改。”穆氏与她说着话,相携着进到屋内,又让人捧了衣物过来。

        罗纱刚笑着谢过舅母,一抬头看到墙上的山水画和旁边的题字,不由“咦”了声凑了过去。

        这字……这画……

        她呆呆看了半晌,猛地惊醒过来,指了它惊喜问道:“舅母,这是谁画的?”

        她看了十年,绝不会认错。如此肆意张扬的画法与笔迹,分明和书册上一模一样!

        穆氏正让人将衣裙摊开来细看,听罗纱这样问,扫了眼她指着的画,随口说道:“是景安啊。我家几个臭小子的字画,都比不上他的好。”

        穆氏说完后见罗纱半晌没声音,便去看她,谁知就见她在那里面带微笑地发呆,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罗纱随口应着,却是又惊讶又赞叹,没想到那臭小子的字和画居然这样好。

        不过也是,这般的肆意,也只有他作得出来,只是难为他这些年来如此费心了,为她默默抄了这许多的册子却从来不曾让她知道过。

        这样想着,罗纱说不上来为什么,不由自主地抿了嘴在那边兀自笑得开心。

        穆氏正交代着身边的丫鬟下次给罗纱做衣时需要改动的几个地方,一转眼就看到罗纱盯着山水画笑得腼腆,觉得有些不太寻常,就问道:“怎么了?可是这字画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罗纱急急否认,“我只是没想到那些书册都是景安作的。”

        “书册?”穆氏显然很是莫名其妙,“什么书册?”

        罗纱就也愣了。

        难道舅母不知道?

        “就是放在匣子里的,”罗纱比划了下,“那些册子。”

        穆氏便笑了,“哦,那是以前景安说送给你的礼物,我就没打开看过。”她继续低头看那些裙衫,仿若不在意地说道:“我看你们很熟悉?你和颂青身边的丫鬟都是他派去的。他经常去探望你吗?”

        “经常?没有。”罗纱仔细思量后说道:“只见过……一次罢了。”

        除去刚出生时穆氏带穆景安去叶家的那次外,罗纱真正见到穆景安的只有几年前的那一次而已。

        这些年穆景安跟着他二叔去了军营玩,可没能再见面,不过时有书信来往罢了,都是通过他的手下传递的,人却是没见到。

        穆氏听到罗纱与穆景安只见过一次面,忽地就松了口气,笑道:“原是我想岔了。”

        罗纱不懂她在说什么,却也没心思去思量。

        如今知道了这些书册都是由穆景安所做,罗纱倒是想起一事。

        这几年穆景安去军营期间,自己也陆续收到了书册,只是它们却还是装在匣中跟着程家送去的物品过去的。

        如今想来,定然是穆景安先将东西交给了程家拜托程家转交的,只是他明明可以将东西在派人送信时一并直接送去,为什么还要绕这样一个大圈子呢?

        虽说有些不解,但想想这样张扬的人居然也有如此低调内敛的时候,这些年了都隐着瞒着没让自己知道,罗纱又觉得穆景安有些时候还是傻得挺可爱的。

        这样一想,她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穆氏慢慢直起身来,看着罗纱难得露出的小女儿的娇态,虽不忍心但还是打断了她,“来,过来瞧瞧这些衣裳合身不。”

        舅母的话一出口,罗纱的思绪便转到了衣物上面。

        “这几件是让府里针线上的给赶着做的,不够精细也不够时新,待在绣坊订做的那些送来了,那才是真的漂亮。”

        穆氏这样说着,拿了件樱草色缎面半臂,放在罗纱身前比量,半晌后又换了件藕荷色的褙子,“小姑娘长得漂亮了真是怎么打扮都好看,特别肤色白了在配上这样鲜亮的颜色,更是出挑,都快选不出来了。”

        “罢了,”她指了放着的那些或是淡粉或是柳黄色的衣衫裙裾,说道:“都试试!有不合适的让她们赶紧改,现在就可以穿。等过几日绣坊做的送来了,这些怕是都要看不上了。”

        罗纱忙谢过穆氏,笑道:“怎么会看不上?劳舅母费心了。”

        “那有什么费心的!不过是拿出料子来让她们给你做罢了。我这儿还有些漂亮的好料子,只是颜色已经不适合我们用了,刚好给你多做几件衣裳。你再歇上一天,后日应该也差不多能好全了,我再带你去银楼挑几样首饰去。”

        第三日天气晴朗,只是风稍稍大了些。

        随罗纱出门时红倚特意带了件披风备着,生怕午后天气转冷罗纱被冻着了。

        到了店里穆氏刚吩咐掌柜的拿出店中最好的几个镯子来看,便有府中的管事来寻她,说有紧急事务需要请示。

        穆氏便让罗纱先挑选着,她自去了一旁与管事商量事情。

        罗纱正独自看着,突然有几人大声说笑着走了进来。

        他们的声音这样大这样乱,搅得店里再也寻不到方才的清净。店内的夫人姑娘们不堪其扰,都侧目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昨日冒泡的妹纸们!

        5、SAIYAHOO、mgi fd、四翼草、布兰德熙、陈杏 ~~~~

        写的文被妹纸表扬,我激动了好久啊哈哈哈哈……

        咳咳真是太不淡定了。

        恭喜 四翼草 在第三十一章就猜出来字画是小穆所作~

        为毛那么早就猜出来了!不明白……

        难道我隐瞒得不够?一脸血。。。

        Ps:阿草、阿布,小穆他快出来了!

        真滴!握拳!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申请友链|手机版|访问动态|90 Original Club ( 闽ICP备12015723号-2

    GMT+8, 2024-5-14 02:08 PM , Processed in 0.382827 second(s), 238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90YCS Template By SADGD

    © 2006-2013 Sadgd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