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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一世,美人骨》作者:墨宝非宝(网络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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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4 18:18:4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一生一世,美人骨》作者:墨宝非宝(网络完结)
    晋江VIP/2013-04-18完结/热推啊/前世今生/师徒/家族
    总下载数:21 总点击数:129484  总书评数:5194 当前被收藏数: 3115 文章积分: 53,708,048

    【文案】
    美人骨,世间罕见。
    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
    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
    如果在现在这个社会里,有个人带着两世的记忆,深爱着你。多幸福。
    时宜对周生辰就是如此。
    而他,却早已忘记她。
    关键词:前世今生/师徒/家族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前世今生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宜,周生辰 ┃ 配角: ┃ 其它:
    =============================
    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一生一世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179679字
    =============================
    作者完结文
    《一生一世》《至此终年/只要我们在一起》《轻易放火》《念念不想忘》 《轻易靠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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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4 19:35:10 |只看该作者
    01、1

      雨水淅淅沥沥的,把西安弄得如同烟雨江南。
      明明是三秦大地,却已不见长安古城。
      时宜靠在窗边,看车窗外刚才掠过的路牌。
      “你想要吃什么?”身边的宏晓誉,笑著将叠成小册子的地图展开,用手机边翻着美食攻略,边规划下榻后的路线。
      “先把你的采访搞完吧?”
      时宜笑著提醒她。
      三人下了车,绕过安静的街,辗转数个错落的平房,终是找到了地方。
      开门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而宏晓誉的采访对象,就是这个女孩的老公,一个憨憨厚厚的男人。
      几个人进门后,夫妻俩都有些羞涩,招呼着时宜他们坐下。
      “不用紧张,就像随便闲聊。”晓誉笑的和善,示意男人坐在自己面前。
      阴雨天,房间很暗。
      只有黄橙橙的一盏灯,放在被访者和受访者之间。
      在一问一答的访谈中,时宜渐渐了解了这样一个故事。
      面前的男人来自非常贫困的地方,勤劳数年,赚了些钱后,却一分不留,投资到家乡的教育,帮助比他更穷的家庭。
      没有家产,没有房子。
      是个人格高尚的人。
      而这个故事之所以吸引媒体,却是因为他的小妻子。面前这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子,是个大学毕业生,也是这个男人的同乡,只因在报道里看到了他的故事。
      就找到他,然后嫁给他。
      故事的前半段很感人,而后半段才是真出人意料。
      阴雨天,这房间里又没有什么取暖设备。
      时宜和宏晓誉始终坐着,早已手脚冰冷。
      幸好采访已到结尾,最后,宏晓誉终于转向那个姑娘:“按照普通人的标准,你丈夫真不算好归宿,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那姑娘笑笑,看了眼男人:“我们都有赚钱的能力,身体也健康,等过两年回家后,一定会过很好的生活。而且,”姑娘低声笑了会儿,“我不怕他做任何伤害我的事,他是好人。”
      小妻子的话,为今天的采访收了尾。
      工作结束。
      他们就近去了米家泡馍,非常小的店面,人挨人,环境嘈杂,却生意格外好。时宜边吃,边看四周,竟发现还有人捧着碗,站在一旁边用手掰馍,边耐心等着有人空座位。
      宏晓誉也有样学样,掰了块馍:“看今天的采访,有没有什么特别感触的话?”
      时宜嗤地笑了声:“是不是想写博客,缺引言?”
      “死女人,”宏晓誉瞥了她一眼,“快说。”
      时宜喝了口汤,想了会儿,才说:“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这个小姑娘很少见,能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本质。”
      宏晓誉唔了声:“这话听着有味道,我喜欢,”她往汤里加了辣,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昨天说,那个在广州机场认识的什么研究员,这几天也在西安?”
      时宜嘴里还含着东西,唔了声:“他的大学最近在和中科院做项目交流,在这里出差。”
      “说实话,我看不出那个人有多特别,长的也普普通通。没想到你竟然主动去认识他,”宏晓誉笑嘻嘻看她,“这就是所谓的看对眼了?”
      她翻着眼睛,瞅了宏晓誉一眼:“我只是想认识他,没有任何不良企图……”
      话未说完,肩上微微一沉,搭上了只男人的手。
      宏晓誉顺着那只很漂亮的手看上去,不禁暗暗笑起来,真是巧呵,来的正是两人谈论的人。
      这个男人眉宇间书卷气极浓,面容普通,说不上难看,却是过目即忘。他穿着实验室内通用的白大褂,却没有系上钮扣,只是这么敞开着,露出里边的衬衫和长裤。
      非常整洁,没有任何的不妥,就是和周围的环境极不搭调。
      时宜则含着口汤,傻愣愣看着他。
      她很偏执地觉得,他这样的容貌非常好,不会有太多的攻击性。除了在书卷气中,有浅浅的距离感外,这张脸真的是再好不过,再舒服不过。
      他不紧不慢地收回手,坐下来,把手腕搭在桌子边沿,说:“好巧。”
      话音未落,就对老板轻轻招了招手。
      “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待老板应了声,他这才又去看时宜,“这话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呼,换个心情。
      喔现在最爱的,是周生辰,握拳!


    02、2

      宏晓誉也感叹了声真巧,颇有意味地,看了眼时宜。
      若论外貌,时宜绝对是上上品。眉眼,轮廓,都仿佛用手工笔精心描绘所成。她的美毫无攻击性,却不同于周生辰的平凡,尤其看你的时候,眼睛很亮。当你真正在社会上阅览过无数美女后,会发现,真正的美人,她的眼睛一定很亮,而并非是浑浊不堪。
      最主要的是,时宜很传统,从来不肯穿露出肩膀的衣服。
      一个非常传统的美女,简直是少见的宝贝。
      宏晓誉再去看这个男人。
      算了,只要好朋友喜欢,男人的脸也没那么重要。
      “是很巧,”男人说话间,拿了副一次性筷子,掰开,把两个筷子相互摩擦着,去掉上边的碎木毛刺,“你们来西安旅游?”
      “晓誉来这里采访,”她说,“我们准备趁着这次公差,在这里玩几天。”
      始终在埋头吃东西的摄像师,咂巴了下嘴,放下筷子,热情地递出了一张名片。
      男人接过,单手探入裤子口袋里,摸索半晌,也没找到该回赠的东西:“不好意思,没有随身带这种东西的习惯,”他简短地介绍了自己,“周生辰,伯克利化学学院副教授。这段时间,在中科院西安分院,有机化学研究所高分子材料研究室做交流项目。”
      一连串看似专业高深的名词,更让摄影师刮目相看。
      “生辰?好名字,”他笑著说,“叫我小帅好了,我是宏晓誉的同事。”
      周生辰很礼貌地笑了笑:“复姓周生,单名辰。”
      小帅哦哦了两声:“周生先生。”
      时宜忍不住笑了,这个姓的确少见,也难怪别人会觉得奇怪。
      小帅似乎觉得自己说错别人的姓氏,十分不妥,于是很认真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对周生辰说:“我觉得,时宜的那句话真不错。”
      晓誉没等周生辰说什么,倒是先乐了:“你懂什么意思吗?”
      小帅骑虎难下,只得继续掰扯:“当然懂,不过这种话,绝对是只可意会。”
      “别意会了,我告诉你这句话出自哪里,”晓誉好笑问他,“《醒世恒言》知道吗?”
      小帅一愣。
      “三言二拍知道吗?”
      小帅觉得有些耳熟。
      “高中历史书上的提到过,明末小说,”晓誉拿出一束还没掰开的筷子,敲了敲他的碗,笑著说:“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现在的人啊,只能看到别人外在的条件,什么票子车子房子,还有样子,惟独就看不到内
      在的品质。”
      小帅很长地喔了声,尾音还拐了弯:“佩服。”
      “该佩服的是时宜,”宏晓誉刻意地看了眼周生辰,“这些,都是她从□着我读的。”
      周生辰居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
      晓誉还以为他真的赞誉的笑,时宜却明白,他的笑,只因为识破了宏晓誉的小心思。宏晓誉知道自己对他有好感,自然会拐着弯地夸她,让周生辰上心。
      但是宏晓誉并不知道,周生辰对她真的算是印象深刻。
      他们是半年前在广州机场遇到的,那时两个人分别在不同的安检入口,接受机器的扫描,又都引起了特殊的警报声,当她脱掉鞋子检查金属物时,看到了他。
      只是这么一眼,她就知道是他。
      虽然容貌不同,声音不同,任何的外在都完全不同。但是她就知道,一定是他。
      他被检查完,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很快就向着安检口外走去。时宜只记得,当时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光着脚就追了上去,这个人她不敢错过,自然就忘了自己身处在什么环境。
      于是,他看到时宜的第一眼,非常滑稽。
      身后有机场工作人员追上来,像怕她是暴徒,而她只是着急地看着他:“等等我,我需要和你说句话。”周生辰当时的表情是什么,她真没顾得去看。
      那真是她初次觉得自己的外貌,还有些用途,比如机场工作人员对她还算是客气,只当她是碰到多年的朋友,有些忘形。她边穿着鞋,还在用余光看着他,生怕他离开。
      幸好,周生辰真的就没走,始终在等着她。
      这场相识很唐突。
      后来她无法解释,只好对周生辰说,他像极了自己的朋友,不管信不信,他没太反感就是了。只不过在她更唐突地想要手机号码时,他竟以没有手机的理由,拒绝了时宜。
      当时她很尴尬,幸好,他主动留下了电子邮箱。
      从认识到现在,不觉大半年了,两个人再没见过面,都只是邮件往来。而且在邮件里也说不出什么特别的话,周生辰是搞高分子有机化学的,而她则是个配音演员,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职业。
      就是这样,时宜也养成了每天登录邮箱的习惯。
      有几次被宏晓誉发现了,都被嘲笑不止。所以这次宏晓誉来西安出差,一听她说周生辰就在西安出长差,不由分说就把她拉了来。时宜昨晚出了机场,甚至在踌躇,要不要约他出来,如果约,用什么借口?没想到这么巧就碰到了。
      周生辰吃饭的习惯很好,从开始落筷就不再说话。
      宏晓誉几次看时宜,都被她低头躲开了。
      “周生老师,”店门口跑进个大男孩,收了伞就往这里走:“我下月发了薪水,送您部手机算了,我负责充值充电,只求您为我二十四小时常开,”他估计一路是走得急,牛仔裤角都湿透了,“我都跑了好几个地方了,要不是看见研究所的车,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他一路进来,只顾着看吃饭的周生辰,却没有留意背对着自己的时宜。
      待到走近,不免怔了怔,大男孩没想到周生老师对面所坐的,竟是如此个美女。
      他磕巴了半天,勉强找回声音继续说:“那什么……周生老师,研讨会,估计要迟到了,我找了你半小时……估计我们已经迟到了……”
      “知道了,”周生辰又慢条斯理地继续吃了两口,放下筷子,“我有事先走,有机会再联系。”时宜看他站起来,感觉腿被狠狠踢了下。
      回头看,宏晓誉已经清了清喉咙,对周生辰说:“听说青龙寺最近樱花开的好,我们都不是西安人,难得来一次,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周生辰的脚步停住。
      抬起头,看了眼外边的雨势:“这两天西安一直在下雨,等雨停了,如果你们还没走,我们再约时间。”
      “那就说好了,”宏晓誉揽住时宜的肩,说,“到时候让时宜邮件你。”
      他点头,算是答应了。
      等到两个人回了酒店,裤腿角都彻底湿透了。
      时宜冲了个热水澡,在屋子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速溶咖啡,只得拿简易纸袋的菊花茶,烧了热水,泡了满满两杯。
      递给宏晓誉,她随手放在床头柜上,边看邮箱,边扯着卷筒纸擦鼻涕:“通过今天这顿简陋的午饭,我终于勉强发现了周生辰的另一个优点,就是够男人、不扭捏。这么说也不对啊,”她抬头看时宜,后者只是把长发草草挽起来,这么个邋遢造型就够拍杂志硬照的,“从小到大,我只要以你为借口,还真没有约不到的人。这么看,他也不算特别。”
      时宜没有理她的调侃,拿过来电脑,登录邮箱。
      看到是0收件,莫名有些失落。
      她很快合上了电脑,说:“再好看的脸,最多从十六岁看到三十六岁。”
      “我喜欢看漂亮的东西,尤其是一对最好,”宏晓誉狠狠擦着鼻子,“而且有利于下一代的基因。”时宜抿嘴笑笑
      ,眼睛亮亮的,真是漂亮极了。
      两个人白天冻坏了,此时就依偎在白色的棉被,互相用脚靠近对方取暖。
      “时宜,你真的喜欢他啊?”
      “也不是,”她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都没底气,“只是觉得,他很特别。”
      “哪里特别?”
      时宜找不到借口,只好说:“名字特别。”
      真的是名字最特别,和她记忆中,曾经他的名字是相同的。
      “我名字更特别,”宏晓誉索性脱下牛仔裤,拉过棉被盖上,“‘晓誉天下’,可怎么没见你对我另眼相看?”
      “这个解释不好,”时宜有意把周生辰的话题避开,转而逗宏晓誉,“我给你想个更浪漫的,方便你以后能嫁出去。”
      宏晓誉听得兴致勃勃:“快说快说。”
      “让我想想,”时宜仔细想了想,终于再次开口,“虽然有些牵强,但你肯定喜欢。你听过纳兰性德的一句诗吗?”她挨着宏晓誉,说“‘愿餐玉红草,长醉不复醒。’”
      “没有,”宏晓誉摇头,“有什么说法?”
      “传说中有一种玉红草,只长在昆仑山中,若有人采集误食,会长醉三百年不醒,”她刻意换了个语气,用配音演员的声音,幽幽地念着她的名字,“宏晓誉,宏誉,玉红,你说你这个名字,会不会就是玉红草的意思?”
      宏晓誉被她说的直乐:“你怎么忽然神叨叨的?不对,你从小就神叨叨的。是有点儿牵强,不过挺文艺的,我喜欢,以后就这么解释了。”
      忽然,窗外有几声惊雷。
      宏晓誉得了便宜,很快就恢复了原状,笑著嘲她:“看来这雨这要下上几天了,也不知道青龙寺的樱花,还没有没有机会看。”
      “看不到,就不看了呗,”时宜皱了皱鼻子,长长呼出一口气,“又不是一辈子不来了。”
      次日清晨,她是被手机叫醒的。
      接起来,是录音室的电话,头脑还没清醒着,就听那边絮絮叨叨说着工作安排:“你可真是红了,多少人都点名要你配音。光是你去西安这四天假期,你知道少赚多少吗?”
      她翻了个身,宏晓誉还睡得沉,没有任何醒的迹象。
      怕吵醒晓誉,她轻声说把录音的时间安排发过来,就挂了电话。轻手轻脚从地上拿起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打开。收件箱里很快进来了四封邮件,她匆匆扫过标题,发现其中一封是无主题邮件,寄信人是周生辰:
      4:36分走出实验室时,没有
      下雨。如果11:30还没有下雨,12:00青龙寺见。
      周生辰。
      作者有话要说:喔,我忘了说,但是还是要说。
      当初这个文刚刚开坑的时候,在第一章说过一次,喔是因为听了《不见长安》而有灵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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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4 21:03:19 |只看该作者
    03、3

      时宜看到这封邮件后,视线移到了显示屏右下角,刚刚7:36分。
      她有些担心,这次又如同先前一样。会因为天气突变、忽然染病、工作繁忙,或是各种奇怪的突发事件而取消。
      没想到老天忽然开了窍,雨倒真停了。
      摄像师本就是陕西人,虽然没有出生在西安,对这里倒也熟悉。时宜怕迟到,紧张兮兮地让宏晓誉和摄像师确认这里到青龙寺的时间,早到了足足二十分钟。
      或许是樱花时节,又难得放晴。
      青龙寺门口来来往往,颇显拥挤。她们挑了个醒目的地方,约莫十分钟后,看到周生辰独自一个人,从远处走过来。
      时宜迎着日光,眯着眼便认清是他,心悄然安了下来。
      “时宜,你中毒了……”宏晓誉低声说,“我看你脸都红了,别告诉我是晒红的。”
      她摇头:“我不和你解释,反正也解释不清楚。”
      “早到了啊,周生老师,”宏晓誉抿起嘴角,笑著招呼,“早到了十分钟,这是你的习惯吗?”周生辰伸出手,递出了两张票给时宜:“我一般和别人约见面,都会早到十五分钟,刚才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去买了门票。”余下那张,他顺手给了摄像师。
      时宜说谢谢,接过来,狠狠把其中一张拍在了晓誉手里。
      宏晓誉没有来过这里,自然不知道自己约的这个地方,小的可怜。
      几个人进了寺,兜转了会儿,樱花是张扬肆意的,飞檐是股色斑驳的,只不过那些树下三两坐在报纸上闲聊的人,淡化了不少赏花的意境,更像是一场普通的春游。即便是如此拥挤的小寺庙,却还有几批灵魂,在导游的解说里肩并肩走着。
      “…… 1986 年,青龙寺从日本引进植于寺院的,有 12 个名贵品种,早期开放的有彼岸樱、红枝垂樱……”导游一板一眼复述着解说词。
      时宜听得有趣,拿出手机偷偷录了一段,可惜那个导游很快就走了。她试听了几秒,发觉声音很嘈杂,犹豫要不要删掉。
      如果想要回味,或许用像机拍几张解说牌好一些。
      “我刚来的几天,这里研究所的人送了本西安城市笔记,如果喜欢,可以送给你,”周生辰口气平淡地告诉她,“这个城市,到处都是故事。”
      时宜颔首,视线从他身上飘过去,像是对樱花很感兴趣。
      “你喜欢看书吗?”她忽然问。
      “每天都有固定时间用来看书,”他说,“不过,也并非是海纳百川,要看书是否有趣。”
      时宜喔了声,试探性地继续问他:“那你去过那种很老式的藏经阁吗?有一层层的木架,无数的书卷?”
      她脑海里的藏经阁,不是非常清晰,可却和他有关。
      那里不经常有人,有时候打开窗户通风,会有风吹过,架子上的书都被吹翻了数页,哗啦作响。
      周生辰不大懂她的话,薄笑道:“我经常去的地方,也有一层层的木架,不过架子上都是瓶瓶罐罐,各种危险仪器,轻易不能碰。”
      时宜笑笑:“听得挺有趣的。”
      “有趣?”他兀自唇角带笑,“轻则烧伤,重则爆炸。”
      时宜真被唬住了:“高危职业?如果照你这么说,谁还愿意进实验室?”
      岂不是整日草木皆冰,战战兢兢的,那还做什么科研。
      “也不会这么可怕,很早就习惯了,”他话说的浅显,像是说着平常不过的事情,“刚开始这个专业的时候,我曾经有天晚上想起忘在实验室的东西,早晨六点就到了那里,当时没有任何人在,却碰上了爆炸。半个实验室就在面前炸没了,幸好晚起了五六分钟,保住了一条命。”
      她听得哑口无言:“然后呢?”
      “然后?”周生辰略微想了想,“还好,我做的十几个材料都还在,当天下午就把它们转到隔壁实验室,继续做耐受测试。”
      周生辰语气说得太随意,像说着阿猫阿狗的事情,她却听得后怕,忘记避开身侧樱花树枝。直到周生辰的手臂从她面前抬起来,拨开了满枝的馨香,时宜这才有反应,忙不迭说了句谢谢你。
      寺庙不大,逛了会儿也就结束了这场春游。
      反正时间还早,他们就近找了间茶楼内休息,楼内几近满座。周生辰的那个学生却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上,像是等了很久,一看到他们出现,就站起身招呼:“周生老师,这里这里。”
      “诶?周生老师还真有心,安排自己的学生占了位置?”晓誉拉过椅子,先坐下来。
      “不是老师安排的,”那个学生忙不迭解释,“这是我爸爸开的,我今天正好休息,昨天和老师半夜昨晚试验,老师说今天要来青龙寺赏花,我就特意留了位子给你们。”
      那个大男孩边说,边亲自去端了茶来,挨个放到各人面前。到时宜时,大男孩竟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忘了说,我叫何善。”
      她喔了声:“挺好记的。”
      何善对这个漂亮的大姐姐很有好感,特意把茶递到了她手里。
      宏晓誉从小和
      时宜是邻居,早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了,倒是瞥了眼周生辰,又去看时宜。还别说,这个姓周生的人真挺特别的,起码没有因为美色,乱了阵脚。
      “来来,玩会儿双升吧,”宏晓誉乐悠悠地摸出了两盒纸扑克,倒出来,把桌面摊的满满的,“时宜不会打牌,正好我们四个人来。”
      时宜看她牌瘾发作,马上配合地让到了最里处。最后周生辰和摄像师对家,恰好就坐到时宜的身边。她看到窗台上有本书,随手拿过来准备打发时间,不知道是哪个灵魂落下的新周刊,她翻着内页,随便看了下去。
      周生辰摸牌的动作不紧不慢的,和几个人随便说着话。
      他坐姿很正统,看起来像是习惯如此,即便是陪他们在玩扑克牌,也能从细微处看得出来,他有很好的教养。时宜只是在他出牌的时候,用余光悄悄看他,非常有趣的是,他手里的牌也整理的非常整齐,随时保持着对称的扇形弧度。
      恰到好处。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可也是这样,才让她有距离感。不管坐的多么近,都像是隔着无形的一道线。
      摄像师话最多,扯了会儿,就扯到了自己当年的成绩:“说起来,我当年成绩那叫一个差,高考刚才过一本线,悬悬考了大学。周生老师,你是不是属于为科学献身的那种人?”
      “不算是,”他抽出一张牌,放到木桌上,“我只是一直想不好,除了科研还能做什么。”
      ……摄像师不说话了。
      宏晓誉咂巴咂巴嘴巴:“周生老师,不要这么有距离感,聊些大众话题?”
      “好,你说。”
      “你有没有什么……特庸俗的爱好?”晓誉问他。
      “很多,比如看电视剧。”
      “看电视?不算多庸俗啊,”晓誉笑了两声,“你平时看得最多的是什么?”
      “寻秦记。”
      “正常正常,”晓誉终于找回了正常人的底气,“原来化学教授也爱看穿越,还是寻秦记,我大学时的男朋友也特别喜欢看,看了足足四遍。”
      “我可能看了七十多次,”周生辰不大在意地笑了笑:“准确一些说,是七十九次。”
      ……宏晓誉也不说话了。
      整个下午,这几个人就和112张牌较劲,周生辰的那个学生显然很崇拜他,时不时透露些唬人的事迹,不过大多数和科研有关。他们听不懂,只是频频表达佩服之情。
      到傍晚,茶楼的人渐渐少了些。
      而时宜手里的杂志,却翻了不到三页。
      天黑下来,窗口这里也有些冷,店里的服务员过来关上窗,还殷勤地替几个人拿来了小碟的点心。宏晓誉终于想起她这个空气一样的存在:“你看什么呢?”
      “脱北者。”时宜晃了晃手里的书,“讲北朝鲜的。”
      “什么叫‘脱北者’?”何善扔下两张牌,好奇问。
      “一些受不住北朝鲜□的人,会选择逃到中国、韩国,在一定意义上,他们属于没有国籍没有祖国的人,”周生辰声音很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如果被捉回国内,就会是叛国罪。”
      “叛国罪?这么严重?”何善唏嘘,“冒着死罪也要逃走?”
      摄像师笑了,拍拍他的胳膊道:“我曾经跟着采访过一些脱北者,他们说每个人提到自己家谁谁是被饿死的,都觉得很平常。如果是你,你逃不逃?”
      摄像师说的煞有介事。
      时宜拉过装点心的小碟子,挑了个瞧着味美的,咬了口。
      没想到,周生辰忽然就用手指,把她手里的书翻过去了一页。她这才发现,周生辰虽然在陪着他们玩牌,视线却落在杂志上。
      他读完最后几行字,收回视线看手里的牌,抽出两张,轻飘飘掷到了桌上。
      宏晓誉还在兴奋说着“脱北者”,扫了眼他扔的牌,马上哀嚎:“完了,彻底输了。”
      就这么耗费了整个下午,等到几个人走出茶楼,天已经黑了。摄像师热情招呼着,想要请大家吃晚饭,没想到周生辰就这么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晚上还要开会。”何善是他这几个月在西安的助理,纵然有心吃饭,却只能跟他回研究所。
      两批人分开,周生辰带着何善去做公交车。
      时宜他们则在另一侧等出租,隔着一条马路,远远地,都能看到彼此。
      周生辰站在大片拥挤的人群后,等着返回研究所的400路,这个时间正是高峰,接连开来了三四辆车,却都是人满为患。
      而他们在相隔十几米的地方,也因为人多,抢不到出租车。
      时宜丝毫没有等车的不耐。
      她觉得这样很好,隔着不远的地方就是周生辰,身边的何善在和他抱怨着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很快浮起来,说了两句话,同样的不急不躁。
      时宜看着他,在猜想他会说什么样的话,来安抚身边的小研究生。
      “没坐过400路,你绝对体会不到什么叫挤公交,”摄像师小帅看着周生辰,笑著感叹,“不过我们也差不多,还不知道谁能先回去呢。”
      “要不要我们打到车,带他们一程?”时宜马上提议。
      “我们现在还站在人海中,前途渺茫呢,”晓誉彻底被她逗笑了,趴在她肩膀上低声说,“时宜美人,从幼儿园开始,不管谁要扮演什么王子公主,你都是那个公主。所以还是安心做公主好了,这个人好像真的对你没什么意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不是他的那杯茶。”
      晓誉的几句话间,又一辆公交车进站。
      周生辰和何善终于挤上车,消失在了时宜的视线中,从始至终,周生辰都没有再看这里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张,比较快,更新一般是隔日。爆发了,或许日更。。


    04、4

      隔天,摄像师带着她们逛了些西安有名的地方,时宜在如潮的灵魂中看这些名胜古迹,总有种熟悉感,但是却不再记得清楚。
      她的印象中,小时候对于那些前世的记忆,还曾如数家珍。
      可慢慢地随着幼儿班、小学,到初高中的时间推移,所有相关的记忆都慢慢淡化了,再想起来,更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倘若不是这么多年,她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我要见他”,那些有关周生辰的回忆,也注定会消失无踪。
      到最后一天,两个人搞得比上班还要累,最后一天趁着摄像师回家看父母的机会,都躺在酒店里,边休息,边整理回去的工作资料。
      她把经纪人发来的资料,拿到酒店前台打印。
      前台的小姑娘听到她的要求,倒是很客气,接过USB:“请问你是哪个房间的?打印好我会让楼层的工作人员送上去。”
      “谢谢你,1212房,”她说完,又觉得不对,“算了,我就在这里等好了,不要拷贝出来,直接打印就可以。”
      “1212?”小姑娘听到房间号码,很快追问,“时**?”
      “是。”
      “这里有你的一本书,是一个先生刚才拿来的,还没来得及送上去,”小姑娘从旁边拿起个牛皮纸的大信封,放到柜台上,“那个先生姓周生,”说完,很可爱地嘟囔了句,“这姓真挺奇怪的。”
      时宜低头看信封,没有任何字迹:“他刚走?”
      试了试重量和手感,应该是一本书。城市笔记?
      “差不多十分钟,”小姑娘拿着U盘,示意身边人帮忙照看,自己则走出了柜台,“如果文件很重要,客人可以自己操作打印,时**这边走。”
      她听到周生辰的名字,已经有些心神不宁。
      小姑娘打开文档,看到是影视剧的大段台词,不免又多看了她几眼,暗叹这个女客人难怪如此漂亮,原来是演员,可这张脸并没有什么曝光率,估计是新晋的?
      小姑娘欣赏地看着她的脸,想,如果有这么个真正的美人出现在影院里,应该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时宜没留意小姑娘的表情,只是看着信封出神。
      等到匆匆打印出自己要的资料,一走进电梯就拆开了信封,果真是他在青龙寺说过的书。书页不是很新,封角也有了些磨损的痕迹,看上去真的是别人拿给他读的,书的封面黏了张蓝色的便签纸:
      这本书是研究所的同事送的,你如果喜欢,就不用还了。
      周生辰。
       字迹漂亮,但和记忆中的不同。
      她回到房间,仍旧对着那便签看了又看,忍不住给他发了一封邮件,问他实验室是否有装着电话,方便不方便打过去。
      邮件发出去后,她翻开书,竟然发现有些页,被他贴上了白色的便签纸。简单标记了与书中介绍有不同的观点。或许科研出身的人会很较真,如果是旅游景点,还标上了是否免费,门票价格和对外开放的时间。如果是小吃饭庄,就肯定有认为好吃的特色菜。
      时宜知道,这一定是他早就写出来的,而并非是为了自己。
      但是看着黏贴在城市笔记之上的“独家笔记”,仍旧忍不住想,他没有拿走这些便签纸,起码也是为了自己看起来方便。
      她看了眼邮箱,已经收进来周生辰的邮件。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有一串数字。时宜拿起手机,输入数字后,咳嗽了两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在最好的状态后,终于拨了他的电话。
      “拿到书了?”
      这是周生辰的第一句话。
      “拿到了,谢谢你。”她只是想给周生辰打电话,可是真接通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本书写的还可以,不像是普通为了出版赚钱的游记,都是大段华而不实的个人抒情,”好在他没冷场,很自然地给她解释,“也不像很多的城市介绍,大半版都是软性广告。”
      她嗯了一声:“好,我一定认真看。”
      算起来,这还是两个人认识以来,第一次通电话。
      两个人从前天400路公交如何挤,说到昨天的城市一日游,到最后还是周生辰先提出了结束:“我好像要开始工作了。”
      “我一直很好奇,研究所是什么样,”她厚着脸皮,说,“方便带我看看吗?”
      始终在她身边偷听的晓誉马上瞪她:能矜持点儿吗?
      她努嘴:我就是好奇。
      晓誉翻着眼睛,摇头又叹又笑。
      “很枯燥,”周生辰像是在拒绝,可停顿了几秒后,又继续说道,“不过你运气很好,今天是星期日,大部分的研究员都在休假,带着你看看也没什么问题。”
      她很快说好,记下周生辰说的地址。
      他最后说:“你到了门口后,仍旧拨这个电话,我会下楼去接你。”
      时宜挂断电话,拿着化妆包冲进了洗手间。
      晓誉跳下床,光着脚追到洗手间门口,从镜子里看她的眼睛:“你能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你这么喜欢吗?”
      黄橙橙的灯光下,她在用化装
      棉沾着卸妆水,给自己的脸做彻底清洁,动作仔细而一丝不苟,完全暴露了她的忐忑和期待。等到彻底清洁完,她拧开水龙头,很严肃地从镜子里回视:“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认识他,而且欠他很大一笔债。”
      晓誉嗤地笑了,揶揄她:“原来是前世今生的缘分。”
      她抿唇笑笑,何止欠了债。
      倘若他记得稍许,怕不会愿意看到自己。
      坐上出租车后,她把周生辰发来的短信拿给司机看,司机马上笑了,说自己一个小时前刚才从这里载了男客人过去,路很熟。时宜猜到司机说的是谁,只是没想到这么巧。
      路途不算远。
      时宜走下出租车,刚才摸出手机,就先接到了经纪人美霖的电话,要和她商量接下来的配音工作。美霖是个工作狂,她不敢轻易打断,只好对着中科院西安分院的牌匾,漫无目地的来回踱步,讲着电话。
      她因为声线的特别,刚入行就拿到了难得机会,配了些很有名的角色。再加上美霖的人脉,慢慢地身价涨起来,更有许多见过她的制片人,反复劝服,让她直接转到幕前。
      对于美霖来说,配音演员自然不如露脸的明星。
      但无奈如何说服,时宜都没有任何兴趣,到最后说得乏了,美霖也放弃了这个念头。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开开玩笑,试探她的意思。
      “昨天杜云川还在问我,你是不是早有人包养了,才对钱财名利这么没兴趣。当时把我笑坏了,就和他说,我们时宜长了一张端正的正室脸,要嫁也肯定是名正言顺,”经济人美霖说完了正事,开始和她八卦闲扯起来,“时宜,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嫁了个隐姓埋名的富豪?要不然怎么一年到头在外边玩,说不接工作就不接?”
      时宜低头,慢慢一步步走着,笑著说:“我对有钱人没兴趣。”
      美霖笑:“那喜欢什么?告诉我,姐姐给你留意。”
      她的视线飘过半人高的封闭大门,看到楼前空旷的空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走得很快,由远至近地向着她的方向而来,仍旧是实验室的白大褂,里边是浅色的格子衬衣。在时宜看到他时,周生辰似乎也看到了她,抬起右手,指了指大门侧紧闭的小门。
      时宜看着他,很快点点头,对着手机那一端的谈话做了收尾:“我喜欢的人,一定要是教授,最好是研究高分子化学的。”她低声说着,如同玩笑。
      “你说什么?什么教授?”美霖吓了一跳。
      “不说了啊,晚上给你电话。”她看周生辰走近,忙收线,跑到小门前,好好站着等他。
      在这里的他,似乎和平常很不同,说不出来的感觉,看上去严谨了不少。
      “什么时候到的?”他边问她,边从保安室的小窗口拿出登记册,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时间,“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她低头从包里翻出身份证,隔着栏杆递给他。
      等到所有妥当,保安室有人打开门禁,把她放了进去。
      果真如他所说,因为是周末,这里并没有太多走动的人。
      两个人一路走着,偶尔有人经过,颔首招呼,没有过多言语交谈。时宜被这里的安静感染,连走路都有小心翼翼,可无奈是穿着高跟鞋,走在大理石地板上,总避免不了声响。
      越有声音,越小心;越小心,越显得声音大。
      “这里的女研究员也喜欢穿高跟鞋,”他停在双层玻璃门外,输入密码和指纹,“你不用太在意。”她颔首,不好意思笑了。
      玻璃门解密后,他伸手推开,带着她又路过很多不透明玻璃房,终于停在了办公室外。直到推门而入,进入了封闭的房间,时宜才终于如释重负:“我始终觉得,进这种科研机关,就像是窃取国家机密一样。”
      “所以呢?”他笑著坐在办公桌后,“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算不上,”她环视他的办公室,吸了吸鼻子,“这里的味道还是很特别的,你平时都是做什么的?我是说,会做什么试验呢?”
      “无卤阻燃硅烷交联POE复合材料。”
      除了最后“复合材料”四个字外,一律没听懂。
      她默默指了指他手边的白纸:“能写给我看吗?你刚才说的那几个字。”
      周生辰无可无不可,抽出笔,写下这些字。
      时宜看着纸沉默了会儿,仍旧不懂:“有没有简单的说法,能试着让我听懂?”
      周生辰略微思考了一会儿:“简单说,就是做电线外层材料的,耐腐蚀、耐高温、抗老化、阻燃,明白了吗?”
      他微微笑起来。
      “明白了,”时宜仔细想了想,忍不住也笑了,“可你这么一解释,马上就显得很没技术含量,这种东西不是已经存在了吗?”
      “差不多,但基本都是十几年的技术,世界上现在仍没有大的突破,所以谁先做出来,就是十几年的跨越,”周生辰递给她一小瓶子的纯净水,“比如,现在在中国一线城市,大部分的电线外层都已经老
      化了,大概有80%必须要更换,这是非常大的消耗。如果技术前进一步,可以延长寿命哪怕多一年,就是天文数字的巨额创收。”
      时宜感叹看他:“这么一解释,又变得很伟大了。”
      她还想要继续问,办公室的门忽然就被叩响。周生辰说了句进来,门马上被人从外推开,何善探头进来,笑得有些得意:“果然是时宜。”
      她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们实验室都有摄像头的,刚才我从外边回来,听到几个师兄在说周生老师带来个仙品,我就猜到是你了。”
      摄像头?还真是门禁极严。
      周生辰好笑地嗯了声:“所以呢?”
      “所以,”何善正色道,“周生老师带我们辛苦了,大家想今晚请老师吃个便饭,顺便招待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是虐文= =二宝不写虐文。
      这只是一个温吞地,让一个男人慢慢爱上一个女人的二宝招牌式慢热文。。。。

    我怎么这么逗,我一定是个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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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板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4 22:12:36 |只看该作者
    05、5

      “你想去吗?”周生辰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征询她的意见。
      “没关系,正好还没吃晚饭,”时宜倒没觉什么,“就是有个要求,能不能先看看你们的实验室?好不容易走过重重封锁,不去看就太可惜了。”
      何善本来只是碰碰运气,未曾想真就答应了,马上主动请缨带她去逛实验室。周生辰反倒是拿出一叠要签的资料,只说自己处理完剩下的工作,给他们十分钟闲走。
      她察觉出他的冷落,跟着何善出了门,听他热情介绍着一路走过的各种实验室,只是礼貌笑著,话却很少。她很怕自己擅自作主来这里,是不是让他觉得很不礼貌。
      她从没有这么任性。
      偶尔一次为之,反倒有些惶惶不安。到最后,她只记住这个的名字:电气绝缘与热老化实验室。起码也算是了解到了他在做什么。
      “我们这里,有国内唯一一台能进行最高电压60KV,最高温度200℃热电联合老化试验的大型箱体式老化设备。”
      她点点头,唔,基本听不懂。
      结果连何善都看出她的心情,腼腆笑著说:“周生老师对谁都这样,好像和谁都没什么关系似的,你别太在意。”
      她嗯了声:“看出来了,他做什么都看心情,想要搭理你的时候就多说两句,不想搭理,就彻底不说话,完全不留情面。”
      “对对,”何善忙不迭颔首,“就是这样。”
      她笑:“他一直这个样子。”
      “你和周生老师认识很久了?”何善倒是奇怪了,“我还以为你们刚认识。”
      时宜没吭声,等到和他走到一楼大厅,终于澄清:“的确不算久,半年前在机场偶然认识的,后来也没怎么见过。”
      她不是个擅于应酬的人。
      幸好来吃饭的人不算多,大概五六个,都因为不是西安本地人,周末留在了这里。他们找了间离西安交大很近的饭店,要了个小包房,有些负责点菜招呼,有的则热情地和时宜闲聊。
      葫芦鸡,蘑桃仁汆双脆,温拌腰丝。
      上桌的都是她曾听人念叨过的名字,却真还都没尝过。
      美女有很多种类,大多属于各花入各眼,有人稀罕有人不屑。
      时宜就是那种少数的公认美女范畴,并且是毫无攻击的长相,脾气又好。等到差不多菜都上来了,已经和实验室这些人混熟了,颇得大家好感。
      周生辰和她相邻而坐,始终在和身边一个研究生交待今晚的试验。
      她则咬着筷子边尝鲜,
      边听这些人说着自己从没接触过的世界。众人的话题,很快就放到了周生辰身上,最奇怪的是,除了何善以外,都像是和他不太熟的样子,甚至还问一些只有初次见面才会提出来的问题。
      不过依照周生辰的脾气秉性,倒也不难理解,别看他到西安已经一个月多,或许真的和在座的这些人没说过什么话。
      很多的问题,他回答的很礼貌,时宜也听得认真。
      她非常想了解有关他的一切。
      最后所有人都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终于有女孩子笑著收尾:“我听院长说,邀请周生老师的地方非常多,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
      “家里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国,”周生辰说,“只是顺路而已。”
      科研机构的邀请,对他来说,“只是顺路而已”。
      明明是非常让人不舒服的话,可偏偏他说的非常诚实,反倒让众人又对他的崇拜添了一层。时宜倒觉得他就该是如此的。
      结果围攻完了周生辰,众人把话题很顺利地放到了她身上:“时宜你是做什么的?”
      “配音演员。”她笑。
      “就是给外语片配音的?”
      “对,不过也不全面,”她很简单地解释着,“国家引进的外文片比例还是很少的,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给国产片子配音,或者是动画片、广告什么的。”
      “国产的片子?”列席的唯一女孩子有些奇怪,“都是中国人,还用特意配音吗?难道不是那些演员自己说?”
      何善叹了口气:“说你土吧,你不知道有种片子叫‘港剧’吗?”
      时宜配合着,也叹了口气:“你才土,还说别人。大多数电视剧电影,不管国语粤语,除非演员声线特别好,否则,都需要我们这种人来配音。”
      她说完,何善马上被众人好一阵哄笑。
      “那配音演员都是幕后的吗?你这么好看,怎么不考虑自己演?”
      “这个要看个人性格了,”她喝了口西柚汁,继续说,“比如张涵予就是配音出身,他也很适合走到幕前。我性格不好,不喜欢被很多人围观,所以只能呆在录音棚里工作。”
      “那你平时,能见到很多明星吗?”
      “演员吗?经常会见到,这就像一个行业,他们只是幕前的小部分,还有幕后很多很多人和他们合作,其实大家都一样。”
      完全不同的世界。
      互相听到对方的领域,都会觉得很玄妙。
      那些研究员,颇觉她的职业有趣,七七八八问着各种问题。
      她回味着刚才吃过的菜,想到哪个好吃,就又去夹到自己盘子里。在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听他说的那些话,大多数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词语,或许都和化学有关。
      声音不同,外貌不同,所有都不同。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从他举手投足间,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周生辰终于交待完工作,看了眼放下筷子的时宜:“吃得这么少?”
      她蹙眉看他:“不少了,只不过你一直在说话,看不到我和他们抢了多少吃的。”
      他说:“这里的食物,味道还不错。”
      她嗯了声:“是不错,基本临着大学,都能找到味道不错的饭店。”
      “周生老师,我们被你朋友说得,都想转行了,”有人笑著说,“多好啊,工作就是‘说话’,不像我们做的这么辛苦。”
      周生辰笑了一笑,竟没说话。
      时宜怕人家觉得冷场,很善解人意地接过来话题,替他回答:“告诉你哦,配音演员是要经过很长时间学习的。”
      “这么麻烦?是不是和播音员一样?”另外个人好奇问她。
      “不一样。”
      时宜在众人好奇的视线里,忽然一本正经地放下筷子,模拟了一个经典动画片里的角色——唐老鸭。谁都没想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嘴里,能发出这种搞怪奇异的声音,连上菜的店员都傻了。
      “明白了没?”时宜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依旧温柔。
      何采叹了句我靠,终于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酒菜过半,有人趁着周生辰短暂离席时,笑嘻嘻问时宜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她愣了愣,没做声。倒是有人替两个人澄清:“别乱说,我听说,周生老师是有未婚妻的。”
      那个八卦的人听到这句,忙对她说不好意思。
      时宜当作不再意,低头把玩着手机,像是在查看短信的样子。
      告别的时候,周生辰并没有跟着众人离开,而始终站在她身边,等到众人吵吵闹闹地拐过路口,他招手拦了出租车,替她打开后车门:“我送你回酒店。”
      时宜坐进去,他则打开前门,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一路上司机都在听着老歌,两个人是前后排,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语言交流。她看着窗外的夜景,回味刚才席间的话。
      他有未婚妻了。
      所以,应该是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在正常的轨迹中,过着生老病死、娶妻生子的生活。没有任何不同,也不会有任何不用。
      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除了能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前世,她和旁人也没什么不同。
      生老病死。
      所以时宜,是你来晚了。
      冥冥中早有了安排,他根本不会等你。
      时宜看着非常晴朗的天空,夜色如昨,圆月仍在,而这里已不再是那个往来熙攘,鲜衣怒马的长安城。周生辰,除了这个名字,所有都不同了。
      到两个人下车,周生辰就站在酒店大门外,示意告别。时宜说了再见,刚才走出两步,却又鬼使神差地转过身。而他,仍旧看着自己。
      她走回到他面前,忽然说:“你相信算命吗?”
      “在一定意义上,不相信,”周生辰笑了笑,“不过如果算出的结果非常好,应该会潜意识告诉自己,这可能是真的。”时宜伸出手:“我给你看看手相可以吗?”
      “你会?”
      “学了一些,”时宜信口胡说,“但没什么大用,也许并不准。”
      周生辰把手伸到她面前,时宜轻握住他的手指。或许因为常年实验室的洗礼,手指有些男人特有的粗糙感,温度适中。她有一瞬的怔忡,很快就用声音掩饰了过去:“我只能看到你的过去,可看不到以后发生的事。”
      “过去?”
      她很轻地嗯了声,依旧握着他的手指,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里:“你相信前世吗?我或许能看到你的前世。”
      门口保安好奇地看着他们,搞不懂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恰好有辆出租车开到酒店大门前,周生辰因为正对着车灯,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声音带着笑意:“说说看。”
      


    06、6

      “我总有种感觉。”
      时宜沉默着,慎重措词。
      周生辰很有涵养,没有追问什么,只是任由她看着自己的掌心。
      “我们可能在前世,有相识的缘分。”
      她不知道如何去说,最后也只能给出这样含糊其辞的话。放在现在的社会,如果她是个男人,而周生辰是个女人,她想,自己一定是个纨绔。
      可惜性别换过来,这种话就显得很诡异。
      究竟要说什么呢?
      要说我们很早就认识,或许经过了许多的轮回,终才有幸再遇?
      这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也许,只有自己会相信。
      她握了太久,只得放开他。
      他收回手的同时,忽然说:“我相信你说的。每个人的相识,都会有因果缘分。”这话,真不像他能说的话,时宜尴尬笑笑,听到他又问:“明天回去了?”
      “好多工作,不得不做了。”
      “如果方便的话,给我留一个电话号码,”他说,“有时不方便上网,或许能通过这个联系你。”时宜以为自己听错了,脑中有短暂空白。
      他微微笑笑:“不方便?”
      “方便。”她脱口而出,却不知拿什么抄写给他。
      “念给我听,我可以记住。”他看破她的疑虑。
      时宜念出一串数字。
      想要再念第二遍,周生辰已经颔首说:“记住了。”
      次日,她返回上海。
      西安的意外旅程,耗费了她整整一周的时间。时宜在经纪人美霖的压迫下,不得不每日午饭后就进棚录音,往往工作结束,就已经是半夜了。
      她工作的时候,非常认真,通常会拿着A4纸,从头到尾默念两遍。
      念的过程中,找到最佳状态,立刻就会要求录音师开始。当然,偶尔也会念错字,只要重新补录这句对白,余下的皆很完美。
      “时老师,好了,我这里没问题了,等导演来了,再听听效果。”
      她走出工作间,到走廊的饮水机前,接了杯,握在手里要喝不喝的。
      看着窗外出神。
      有录音棚的助理,从电梯走出来,手里提着大小塑料袋子,装着饮料和宵夜,甚至还举着个白色一次性塑料盒,装着马路边的烧烤,一簇竹签尾巴露出来,甚是诱人。
      那个助理和她毕恭毕敬打招呼。
      她点头,笑笑。
      一颦一笑皆销魂。
      那个助理脑袋里蹦出这个词。
      时宜这个名字,在配音界早已如雷贯耳,可见过她真人的很少。她是业内的金牌配音员,有最华丽的声线,也很专业,只要是她的工作都很轻松。可惜,她的时间也最难约。偏偏就这个声音这个人,很多人都无法抗拒。
      就算预约排期半年多,也要等她来配音。
      这些常年混迹录音棚的人,来往无数,她的声音再特殊,也总有相似的替代。可惜,腕儿都是这么追捧出来的,她越是难约,就越有名。
      说起她的容貌,业内流传过一个段子。
      在她尚是新人时,有位名制片,在录音棚里偶然遇到时宜,非常直接地说她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女主角,在她婉拒数次后,腰缠万贯的制片人当场光火,惹得众人寒颤若噤。最后的结局是,时宜沉默离开,再也不去那间录音棚。
      多年后,她一举成名。
      仍旧是那个制片人,听到时宜的录音demo,惊艳不已,千方百计约了她见面。
      结果不言而喻,她不肯再露面。
      这种剧情波折的小故事,众人乐此不疲提及,隐约都成了她抬高身价的助力。
      约莫到十一点多,所有的工作竟然提前结束,时宜离开前,取消手机机静音,发现手机上有一个陌生号码,曾经打过来,而且是两次。
      是骗子电话?
      她把手机扔到包里,撞到了钥匙,发出钝钝的金属声响。
      是周生辰。
      脑海里浮出这个念头,就抑制不住地蔓延开。她又拿出手机,回拨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很快有人接听,却不是他的声音。
      “时**?”陌生的声音,竟准确说出她的名字。
      “不好意思,可能打错了。”她说。
      电话很快转手。
      出现了另外的声音:“是我,周生辰。”
      她很自然地嗯了一声。
      也因为太过自然,两个人都是一愣。幸好不是面对着面,避免了很多尴尬
      片刻的安静后,忽然有来电的提示音,时宜看了眼,很快对他说:“稍等我几分钟,我要接我妈妈的电话。”
      “没关系。”
      时宜得到他的答案,略微安心,接通了和母亲的电话。
      因为她的“特殊”,自幼和父母并不是非常亲近,是个家人眼里奇怪的孩子。甚至在六七岁时,因为她奇怪的言语,母亲曾悄悄带她去见过心理医生,当然,这件事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否则家中远近亲戚,恐怕都会背地里有所议论。
      母亲因为她,操心不少。时宜很清楚。
      在成年后,她也开始
      尝试性让自己感性回应。偶尔电话撒娇,渐渐习惯了,反倒是将两世对亲情的眷顾,都倾注在现在的父母身上。所以她才会因为母亲,暂时让周生辰等待。
      母亲说的不多,大意是最近她电话来的少,有些担心。
      虽然说的不明显,但她知道,母亲担心的是她又开始有“幻觉”。
      她安抚了会儿,总算结束电话。
      切换回周生辰的电话:“我好了。”
      “刚刚工作结束?”
      “是啊,”她笑,“所以没有看见你的电话。”
      “如果方便的话,一起宵夜?”
      这是初次,他主动约她。
      时宜没有任何的犹豫,答应下来:“好。”
      “告诉我你的地址。”
      她念给他听。
      “我到了会告诉你,不要提前在路边等。”
      “好。”
      她在走廊的沙发上坐下来,录音室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除了两个工作间还有光亮外,余下的都暗了灯。不断有人离开,和她打招呼,她只是握着手机,想周生辰为什么忽然会找自己,可惜没找到答案。
      或许只是路过。
      周生辰很快到了地下停车场,时宜走出电梯时,看到他独自站在电梯外,等着她。
      他像是换了个人,穿着非常妥帖的白色长裤,淡色的格子衬衫,甚至还有蓝色休闲西服外衣。非常出人意料的着装,颠覆了先前身着实验室白大褂的印象。品味非常好。
      有风度,却并非是风度翩翩。后者略显浮躁,而他,恰到好处。
      她不可思议看着他,慢慢地走过去,绕到他身前。
      那双明净的眼睛,也在看回她。
      他笑了笑:“很意外?”
      “非常,”她打量他,“你今天的样子,感觉上非常配你的名字。”
      “配我的名字?”
      “周生辰,”她念他的名字,“应该给人感觉,就是这个样子。”
      周生辰。
      同样的名字,在那个历史时间里,就应该是如此的样子。不是皮相,而是风骨。
      他笑,没有说话,却又觉得她说的有趣。
      “为什么站在这里等我?”
      “车停的比较远,怕你会找不到位置。”
      “这里我常来,恐怕比你还熟。”
      他笑:“已经过了十二点,这里又只有两个保安,不怕遇到什么意外吗?”
      真是理科人的习惯。
      只是偶然来,就留意到停车场只有两个保安了吗?
      时宜抿嘴笑笑:“谢谢你。”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一位中年绅士始终在车旁等候,时宜没留意,直到他走近,那位中年人忽然就笑著说:“时**,你好。”
      “你好。”她看周生辰。
      后者已经为她打开车门。
      没想到偶然一次宵夜,能见到不同的他。包括这样的气度风骨,还有这样的车和私人司机。她虽然好奇,却没好意思追问他,只在车开出停车场后,细细看了看司机。
      驾驶座上的人年纪看起来有五十岁上下,握方向盘的手非常稳,双手戴着手套,竟也穿着面料很好的西装,细节考究。看起来,更像是多年用下来的人。
      车一路在开,老司机只问过一句,是否需要水。
      周生辰拒绝了。
      真是安静,时宜用余光看他,想,总要说些话:“你这个样子,应该是刚刚见了很重要的人?”周生辰颔首:“几位长辈。”
      时宜点点头。
      真是什么话题到他那里,都能一句话回答,且毫无延展性。
      她转头去看车窗外,忍不住笑起来。
      周生辰,你可真是个怪人,幸好我不计较。
      她在这个城市这么久,还没到过今晚吃饭的餐厅。
      应该说是个别院。
      有人早早等候,有人引路端茶,甚至还有人在屏风外,添香剪烛,往来供食铺灯。
      她越发好奇,看屏风透过来的人影,轻声说:“午夜十分,我们误入了什么幻境了吗?”
      “我只是大概推测,喜欢看三言二拍这种书的,应该会喜欢这种地方。”
      她笑:“真的很喜欢,不过三言二拍也就是小说集,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有人喜欢读现代文体,有人喜欢古文体裁,口味不同而已。”
      周生辰眼中有潋滟波光:“有时候,我会发现你和我,有相似的地方。”
      “比如?”
      他坦言:“我喜欢收集吴歌的刺绣。”
      时宜有些哑然,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笑着,扭头继续去看屏风外的人影:“这不一样的,好不好。你的爱好……非常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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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4 22:29:15 |只看该作者
    07、7

      如果换作宏晓誉,肯定只会觉得,“吴歌”这个东西,光是听名字就甚是风雅。
      可她却知道的多一些。比如,吴歌大多是优雅的淫词艳曲,闺房密诗。所以,虽和诗经出现的时间相差无几,却……总之,在学生时代的课本上,绝不会出现。
      她轻咳嗽声,换了个话题:“你们平常做那些实验,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他说,“要看是什么方向,我这里,很少有女孩子。”
      “为什么?”
      “很辛苦。”
      再深问,又将是外行与内行的对话,她很识趣,没有继续问下去。
      到真正吃宵夜的时候,两个人没什么语言交流,却并不显得尴尬。
      食不言,寝不语。是她自幼的习惯。
      听起来很有教养,在家里众多亲戚眼里,却非常怪异。比如逢年过节时,大人们总习惯把十几岁的小孩子,都安排在一个小圆桌旁吃饭,嘻嘻哈哈中,只有她一个人把饭安静吃完,再喝了汤。
      然后,放下碗筷坐在原处,安静坐着,等所有人吃完再离席。
      起初如此,都会被夸赞好懂事,渐渐地,却成了堂兄妹口中的“怪人”,私下也被评价为很傲气的小女孩。
      那时,她不懂得圆滑。
      后来慢慢长大了,总要去适应这个社会,比如在学校食堂,总要配合女孩子们边吃饭边闲聊,工作后,也要在偶尔在应酬时的晚餐,也要陪着别人闲聊。
      这么多年,倒真是初次,遇到了和自己有同样习惯的人。
      而最幸福的,这个人就是周生辰。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他只是亲自用糕点匣中的木质筷箸,给她夹了块醉蟹膏,然后再换回自己的筷子继续吃下去。时宜对他笑了笑,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熟悉。很多记忆早已被打散,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一定曾经有过这样的画面。
      周生辰把她送到住宅小区,并没有让司机开车进入,反倒是走下车,步行把她送到了楼下,说:“我最近三个月,都会在镇江和上海往返。”
      “镇江?”
      “是,镇江,很奇怪吗?”
      “也没有,我父亲的祖籍就是镇江,”她笑,“虽然不怎么回去,但听到这个地名,还是觉得亲切。”
      他笑起来:“很巧。”
      “是啊,真巧,”她想了想,还是比较好奇地问了句,“还是不习惯用私人手机吗?”
      “不是很习惯,”他笑,“
      你手机里的那个号码,可以随时找到我。”
      她点点头。
      然后,两个人都安静了。
      值夜班的保安坐在大堂里,他认识时宜这么个大美女,却是初次见她和个男人在一起,忍不住好奇地用眼睛瞅这里。
      “我走了?”最后还是时宜先开口。
      “好,再见。”
      她转过身,从书包里找门卡的时候,门已经嘀地一声打开,她怔了怔,听见保安的声音从玻璃门里传出来,招呼她进门,这才恍然。
      时宜忽然又回过头,看着他,再次说:“我走了。”
      她甚至想象的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舍不得。
      周生辰微微展颜:“再见。”
      她把那个号码存下来,却一直没找他。
      她想,自己应该还是顾忌到了偶然听到的那个“未婚妻”,二十几年的生活,从稚儿到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起码学会了认清现实。
      她的愿望,只是再见到他。
      连这种亿万分之一概率的心愿,都让她达成了,再有奢求,就是妄念。
      那晚过了不久,就是清明节。
      因为去年爷爷去世,就葬在江苏镇江,所以今年的清明节,自然就要回去扫墓。大概凌晨五点多,父亲就开着车,带着母亲来接她。
      时宜睡眼惺忪地坐在车后排,靠着母亲,时睡时醒地,竟然快三个小时了,仍旧堵在沪宁高速公路。从天黑睡到了日光明媚,母亲始终在和她闲聊着,估计也是怕后排两个人都睡着了,作为司机的父亲就会犯困,出什么危险。
      当然,自从大学毕业,聊的内容十有□,是婚事。
      “最近有没有交什么男朋友?”
      “没有,”时宜靠着母亲的肩膀,嘟囔着说,“没有,没有,没有”
      “遇不到喜欢的?”
      她没吭声。
      母亲察觉到她的异样:“遇到了?”
      “遇到了,”她笑,“但是他可能,快要结婚了吧?”
      母亲微蹙眉:“是不是工作中遇到的?”
      父亲也从后视镜看两个人。
      时宜这才有所察觉,自己的话,太像是寻常的家庭剧中,貌美女子插足别人爱情的故事,忙不迭摇头:“只是认识了一个人,有些好感,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父母都略微松口气。
      她把头歪在车窗上,听母亲继续感叹,生个太漂亮的女儿也很耗费心神。从时宜初中起,母亲就开始担心社会上的少年骚扰她,放学上学,都要亲自接送,幸好时宜看上去
      除了喜欢读书和古筝,就没什么别的爱好。
      所以母亲只需要防外贼,而不需要看管自己女儿是否会和坏小子跑掉。
      “有时候呢,你妈妈很矛盾的,”父亲笑著补充,“既担心你眼光太高,嫁不出去,又担心你因为太漂亮,被一些有钱有势的人,骗了做不好的事情。”
      时宜抿嘴笑:“不会的,我不喜欢钱。”
      见过生死轮回的人,根本不会被这些东西俘虏,否则那一趟阎王殿就算白走了。
      车到收费站时,他们终于看到了堵车的源头。有整整三个收费站出口,都被隔离开,其中一个,是空置的,而两外的两个车道,不断进出着各式轿车。
      “特权车?”母亲问父亲。
      “不应该是,”父亲忽然想起小叔叔说的话:“想起来了,时峰说过,这十天镇江都在进出一些富商,在做什么投资项目。”
      母亲更奇怪了:“镇江这个地方,能做什么大投资项目?”
      “不是投资镇江,只是会议地点在这里,”父亲简单解释,“中国的工人费用世界最低,很多跨国企业都在中国建厂,再销到海外,所以,长江三角洲最发达的就是制造业。”
      时宜笑起来:“这就是made in China的典故。”
      “差不多,”父亲是大学老师,自然会比较关心这些东西,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不过,这几年,这里的工人工资上涨的厉害,很多企业开始撤去东南亚。所以,很多小企业都陆续倒闭了,估计再有五年,制造业会有颠覆性的地震。大批工人失业、工厂倒闭,三角洲震荡,必然波及全国经济。”
      “好了好了,”母亲听得头疼,“这和堵车有什么关系。”
      “所以,才有人邀请各大富商来投资啊,”父亲笑,“这就是经济学的魅力,你预测到数年后的灾难,就要先想办法,在灾难未发生前,进行拯救。”
      “很有远见。”时宜评价。
      “不仅要有远见,而且还要有实力,可以吸引更多的投资。”父亲下了定论。
      时宜喔了声:“还要有良心,挽救民族经济。”
      “对,良心。”
      父女的对话,彻底把母亲逗笑了。
      他们说话的间隙,从远处来开来了几辆黑色的轿车,车速不快,根本不像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速度,但仍有车礼貌避开。
      几辆车,从唯一空置的出口,穿行而过。
      车牌一晃而过,时宜没太看清楚,却总觉得,非常像是周生辰的车。
      >  这么一路说着,他们终于蹭出高速。
      到公墓,已是九点多,明明是两个多小时车程,却耗费了四个小时。扫墓时间并不长,父母这次来,也是为了和父亲家的叔伯聚聚。这些长辈中,小叔叔家境最为殷实,也算有几个制造工厂,所以自然承担了招待亲友的任务。
      众多长辈在客厅闲谈,时宜百无聊赖,走进堂妹房间。
      小姑娘还在念高中,正是勤奋读书的时候,看到她很是欣喜,一把拉住她,要她帮自己看作文题目。时宜扫了眼,与清明有关,还真是应景。
      她想了想,列了个大纲给堂妹。
      放下笔时,看到书桌的角落里,放着几张请柬。
      正是来时父亲所说的那场活动,非常华丽的名单,绝大多数是跨国企业,甚至还有很多和制造业毫无关系。时宜平时不太关注这些,但请柬的水印却吸引了她。
      套色木刻水印。
      专为做请柬刻的版画,手工印制而成。
      不过时宜手中的这个,只是普通印刷版本,并非是正本,起码不是亲自递给那些金融大鳄的请柬,而只是复制的外围请柬。
      而最吸引她的,是水印上,用小篆书写的“周”。
      是周,不是周生。
      可为什么会想到她?
      时宜想到的,是那个深夜的周生辰,低调,而又与众不同。
      “堂姐,手机,”小姑娘埋头做题,头也不抬,“你手机响。”
      她回神,拿起来看,心忽悠地飘了飘。
      堂妹在,她不好意思清嗓子,直接接听了电话。
      “时**,你好。”是上次那个司机的声音。
      “你好。”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方式。
      周生辰很快接过电话:“抱歉,我不太会用手机拨电话。”
      她嗯了声:“没关系。”
      “在镇江?”
      “刚到不久,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他笑:“你刚刚通过高速收费站,我就知道了,只是抽不出时间和你说几句话。”
      


    08、8

      “高速收费站?”
      “你应该有所耳闻,”周生辰倒是没有隐瞒,“这段时间镇江很特殊,所以,往来的车辆都会有记录。”
      时宜明白了一些:“我听说了,但是——”
      即便是有所记录,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这辆车上坐着是谁。
      除非从他们进入镇江后,就有人如影随形,查清了车上人的身份。
      时宜这么想着,并没问下去。
      “我这里,有你及你家庭的资料,非常详细,所以只要你父亲的车进入镇江,我很快就会知道,”他的声音有些抱歉,声音更是难得的温和,“具体原因,我会当面和你解释。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时宜有些奇怪,但仍没犹豫地说:“你问吧。”
      会是什么问题,能让他忽然打来电话。
      周生辰的语气,非常特别,可她让他说的时候,他却安静了。时宜倒是不急,靠在书桌旁,拿起笔,敲了敲堂妹的额头。
      后者捂住头,狠狠剜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做题。
      “我现在,需要和一个人订婚。”他忽然说。
      出乎意料的话题。
      像是冷风吹过心底,冷飕飕,竟有难掩的苍凉。
      她淡淡地嗯了声。
      投胎再为人,本该抹去所有记忆。是她违背了自然规则,由此带来的心酸无奈,也只能自己吞下去。她很快就换了个姿势,靠着书桌,脸朝向窗外。
      她相信周生辰再说下去,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
      所以面朝无人的地方,会好很多。
      周生辰再不出声,她甚至会想,电话是不是断线了。
      结果还是她说:“我听说了,你有个未婚妻。”
      “听说?”
      “嗯,在西安的时候。”
      “我并不认识她,只是当时,接受了长辈的好意。”
      时宜听不懂,也有些赌气,不想追问下去。
      视线逐渐模糊着,不知说什么好。
      “但是,我现在想要改变计划,”他继续说着,“时宜,你,愿意和我订婚吗?”
      时宜以为自己听错。
      没有任何准备,难过的情绪还在,他忽然这么问,让她一时竟分不清时空和时间。周生辰,他说……他要订婚?
      “你可以拒绝。”周生辰的语气,很淡。
      她想起很多,又什么都不记得。
      只是好像,在上一世的记忆里,他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时宜?”他叫她的名字。
      “嗯……”
      她终于开口,带着淡淡的鼻音,“你说的,是……”
      “是真话,”他说,“愚人节已经过去四天。”
      真是无厘头的话。
      偏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时宜轻咬住下唇,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么做是有一些我个人的原因,”周生辰说,“我们彼此都不算是陌生人,也有一些相互的好感,或许可以尝试订婚。”
      她真的被他的逻辑,弄得混乱:“有好感就订婚吗?”
      “我认识的女孩子不多。如果一定要订婚,我希望是和你,而不是一个陌生人。”
      忽然,有椅子拖曳的声响。表妹已经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仰着身子去看她。
      时宜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暗示表妹不要出声。她的眼睛里还有水光,都是眼泪,却带着笑,那种根本掩饰不住的温柔笑意。
      周生辰说话的逻辑,非常诡异,可偏就是他这么说,时宜根本没有任何还击的力度。
      试想,如果是曾经追求她的那些各色人等,肯定早就挂断了手机。
      老死不相往来。
      可只有他,这么说,只会让她失去思维能力。
      纵然在他口中,他只对她有好感,胜过一个陌生人。
      “你可以拒绝,”他第二次重申,“或许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她脱口而出:“我没有。”
      语气有些急。
      倒是把周生辰逗得笑了。她窘窘地听着他的笑声,非常不自在,幸好他很快就说:“抱歉,应该是浪漫的一件事情,让我做的非常没有情趣,事出紧急。”
      “我不介意……”
      该死,我都在说什么。
      时宜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白色拖鞋,又一次嘎然而止。
      周生辰似乎在完全隔绝的房间,说话倒是坦然:“我想你对我,或许不太讨厌。如果你发现深入接触以后,你对我好感全无,我会给这件事一个非常合理的结束方式,不会让你有任何为难。”
      时宜嗯了一声。
      越来越诡异的逻辑。
      可惜,他并不知道,他谈判的对象早已自投罗网。
      “我这个人很慢热,对一件事物的感情培养,时间会非常长,比如化学,到今年接触了十四年,却还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所以,如果你以后发现,不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们也可以取消婚约。”
      她从纸巾盒子里拉出一张面巾,擦干净眼角的泪水。
      阳光透过窗口,照在她的小腿上,有些暖。
      不知不觉,他已经说完所有话。
      在等待她的答复。
      时宜轻声,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有我所有的资料,甚至还有我父母的,可是我对你,几乎是一无所知……”
      “你很快就会知道。”
      她迟疑了几秒,其实也只是脑中空白着。
      一瞬的勇气,让她终于开口说:“好吧。”
      或许是周生辰没料到,她答应的如此直接,迅速。
      或许是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
      气氛忽然尴尬了。
      所以,忽然一个电话同意订婚后,他们该做什么?
      最后,他犹豫了会儿,又问了一个让她瞠目结舌的问题:“是否方便,告诉我你的身材尺寸?”他说完,很快补充,“可能,需要给你准备一些衣服。”
      理由很充分,但是时宜看看身边的堂妹。
      “92,62,90。”她低声说。
      周生辰嗯了声:“这是……”
      “女孩子的三围。”
      她尽量压低声音,无奈周生辰问得太详细。
      堂妹的表情,一秒几变。
      “嗯,我知道了,你稍等。”
      时宜听话地等待着。
      到现在为止,仍旧觉得如在梦里。堂妹再无心思算题,不断在她面前手舞足蹈,让她一定要给自己老实交待。时宜努嘴,示意她锁上门,堂妹非常听话,咔嗒一声落了锁。
      他归来,继续问:“还需要颈围,手臂上部、小臂、腕部,大腿、小腿和脚腕的尺寸。”
      这倒真的不知道。
      时宜手忙脚乱地指挥,让表妹去找出家里的皮尺,逐一量下来,告诉他。他记下来,叮嘱她尽快告知父母,明日他会亲自登门拜访。
      等到通话结束,她这才意识到,这件事在家中会掀起的轩然大波。
      父母都是老师,又思想传统怎么能接受这么突然的事情?
      “时宜美人,”堂妹按住她的肩膀,凑过来,“这一定是个天大的八卦,我还没听,就已经热血沸腾了。”
      的确是个天大的八卦。
      她甚至都没有力气解释:“让我坐一会儿,想想清楚。”
      她如是对表妹说。
      这个惊天的事情,从午饭一直拖延晚饭结束,时宜仍旧找不到好的时机,告诉母亲。该怎么说?或者不说?但似乎不可能。
      虽然只是订婚,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对“订婚”看得非常随便,但从周生辰的语气态度来看,起码对他的家庭来说,这很重要。
      拖又拖不得,否则他明日登门,恐怕会引
      起大地震。
      到临近休息,时宜才磨磨蹭蹭,把母亲拉到自己屋子里,说有件要紧的事,需要商量。母亲像是有**,很快就问她,是不是早晨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时宜轻点头,母亲神色立刻郑重起来,坐到她身边:“说说看吧,看妈妈能帮到你什么。”
      “他说,”时宜轻呼出一口气,“要和我订婚。”
      “订婚?”母亲的错愕,毫不掩饰。
      “嗯,订婚。”
      “什么时候?”
      “可能就这一两天吧。”她猜想。
      “这一两天?”母亲哭笑不得,“小孩子过家家吗?我们这几天都在镇江,不会回上海。况且,我和你爸爸还没有见到他更别说了解了。”
      “他在镇江,”时宜小心措辞,“明天会来拜访你们。”
      “为什么这么快?”
      “不知道。”她坦言。
      “你同意了?”
      时宜点头。
      “你们认识多久了?”
      “大概半年多,”虽然总共也就见过四次,当然她不敢这么说,“他也是大学教授,人品很好,很单纯。”
      “很单纯?”母亲被逗笑了,“这个词,用来形容男人可不好。”
      时宜安静地看着母亲,神情非常坚定。
      “好了,知道了,”母亲摇头,“让他来吧,既然你们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也算是有了考虑。幸好不是结婚,订婚这件事,对你们年轻人来说,也只是走个形势。”
      母亲的欣然接受,让她松了心弦。
      离开她房间前,母亲忽然问:“他也是镇江人?”
      时宜愣了愣,反射性回答:“是的。”
      幸好,没再说不知道。否则母亲不知道要怎么想。
      临睡前,周生辰来电确认。
      时宜偎在棉被里,和他一问一答的讲着电话,提到明天他的拜访,非常忐忑。
      这种感觉,就像你只想喝一口水解渴,佛祖却给了你整口水井,会反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况且,两个人只见过四次,刚才彼此适应。
      再次天亮后,却已经要订婚。
      她甚至很怕,明天见到他。到底该说什么?才不会紧张错乱。
      “除了订婚,我们所有的相处,都按部就班,不需要打乱,”他今日说了不少的话,声音有些哑,但仍是理智清淡,有着让人镇定和安心的力量:“就像我做研究的时候,会定好一个研究方向,再进行实验,这只是一个很合理和科学的方式。”
      她被他逗笑。
      “时宜?”
      “嗯。”
      “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
      “好。”
      作者有话要说:很郑重地说:这不是婚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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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4 22:53:57 |只看该作者
    09、9

      次日上午,周生辰如约而至。
      她打开门的一瞬,再次惊讶。面前人难得带了一副无框架的眼镜,纯黑的西装内,是银灰色泽的衬衫。非常严谨和郑重。这样的西式服装,更显得他身形高挑。
      时宜扶着门,忘了让开,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倒是把旁人都当了摆设。
      他含笑看她:“不方便让我进门?”
      她让自己尽量恢复正常,好奇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有近视度数?”
      “有一些远视。”
      她笑,轻声嘟囔:“远视?那不是老花眼吗?”
      他身后,仍旧跟着那个司机,还有两男两女。
      听时宜这么说,都有些想笑,却都礼貌地低头,掩饰住了。
      周生辰倒不太在意,打量她:“睡的不好吗?”
      她疑惑:“没有啊。”
      他用手指,从自己眼下放比划了一个弧线:“你这里,像是没有睡好。”
      他因为礼貌,说的声音很低。
      可惜身后跟着的人,都听到了耳朵里。时宜被他当着这些陌生人的面,点破了昨夜辗转难眠的事实,有些小尴尬。
      万幸,父母已经从客厅走出来,给了她避开的时间。
      时宜的小叔叔和婶婶,作为这个家的真正主人,也迎接着客人。从进入房间,到最后坐下,接过茶水,他都做的滴水不露,就连有些不快的父亲,都开始露出欣赏的笑。时宜始终旁观着,到此时才算放下心。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铭记于心,自然也希望父母能真的喜欢他。
      而如今看来,家里的长辈除了对他身后的五个人,有些奇怪外,对他的印象都极好。
      “母亲因为身体原因,不方便外出,但也让晚辈带了些心意,”周生辰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中年男人已经把一个六七尺长的黄花梨木的匣子,放在桌上,“这是给伯父的。”
      匣子展开,是并列九个袖珍屏风。
      多为绿色翠料,惟有底座,翠色青白。所有人都有些惊异,时宜仔细看了几眼,发现最巧妙的反倒是那些屏风上的浮雕秋雁横空,亭台楼阁,更有楼中宫女,云鬓高梳,或坐或卧,形态各异
      “这有几个宫女?”堂妹实在绷不住,轻声问。
      “刚好是九百九十九个,”周生辰略微偏过头,很礼貌地直视堂妹说,“据说,和它没有缘分的人,是数不全人数的,有机会你可以试试。”
      母亲有些想拒绝,连连说太客气了。
      可惜周生辰早就把话先铺垫好,是“家母”的心意。而那位非常大方的母亲又未到,怎让人再把礼物都带回去?
      礼物一件件铺陈开。
      最后满室都有些安静,他只是在堂妹好奇时,才会简单说出这些东西的名字,不问就绝不细数来历,只当作普通的礼物。从一套六只的青花松梅纹高足杯、银鎏金龟的摆件,到白釉珍珠花卉纹梅瓶,每个长辈都有,惟有任何遗落。
      甚至连堂妹,都拿了个绿的吓人的玉桃儿挂坠。
      她的震惊,丝毫不少于家里人。
      可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她知晓一切,明白周生辰的背景,甚至在母亲频频递来质疑的目光时,都坦然笑著点点头,暗示母亲接受。
      这种非常脱俗的骇人礼物,让所有的长辈说话,都开始文绉绉的。
      到最后,婶婶趁着倒水的机会,把她拉到厨房间里,非常紧张兮兮地问她,到底午饭能到哪里吃,才会不让时宜太丢脸?时宜被问得哭笑不得,轻声说:“不用吃午饭,他说,他妈妈想要请我吃午饭,所以我一会儿就会和他走。”
      “那就好,”婶婶呼出口气,很快又觉得不好意思,“不是不想招待你男朋友的意思,我实在是没招呼过这种人,真不知道,他平时吃什么。”
      吃什么?
      时宜想到自己和他在西安,也没什么特别,甚至还在米家泡馍吃过。
      不过现在说,显然婶婶也不会信。
      周生辰为了不吃午饭,想要带时宜先离开的事,反复说着抱歉,连父母都被说的不好意思,连连说是应该的,只是没有准备见面礼,才真是抱歉。
      时宜听着他们抱歉来,抱歉去的,最后实在绷不住了,轻轻扯了下周生辰的衣服:“好了,我们走吧?你等我几分钟,我去换身正式一点儿的衣服。”
      他微微颔首。
      时宜原本是准备了衣服,现在又开始忐忑,轻声问他:“你妈妈,喜欢女孩子穿什么?”
      “穿什么都可以,”他说,“不用刻意。”
      “不可以啊,”时宜有些急,“这是尊重她,毕竟第一次见面。”
      她说的急,就有些撒娇的意思。
      母亲听着微笑,离开了她的卧房。
      可也因为母亲的离开,反倒让气氛又紧张了。
      时宜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非常依赖。
      “他们昨晚准备了一些中式的旗袍,我家里人比较传统,女孩子习惯穿这些,”他微笑,丝毫没有勉强她的意思,“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让她们拿进来。”
      当然不会介意。
      没有什么,她想要给他母亲一个完美的印象。非常想。
      况且,经过那个夜晚的宵夜,还有今日的礼物,她大概猜到他家庭是什么类型。非常传统、甚至会有很多桎梏人的规矩,如同历史中曾有的王公贵族。
      吃穿住用一概有着范本,不是讲究,只是传承如此。
      时宜非常奇怪,在现在这个社会,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家庭。
      仿佛遗世独立。
      或许这个答案,她很快就会知道。
      她欣然接受他的建议,跟随周生辰来的两个中年女人,开始有条不紊地,从随身的手提箱里拿出了旗袍,还有随身携带的现代设备,时宜看着她们熨烫旗袍时,忍不住低声对周生辰感叹:“好高的规格。”
      周生辰笑一笑,没说什么。
      他很快离开房间,给她留出换衣服的空间。
      其中一个女人替她换衣服时,忽然笑着说:“时宜**不要太介意,这次时间太仓促,在家里时,若这么草草熨烫,是要被管家扣工钱的。”她顺着旗袍一侧,开始检查不合身的地方,尺寸和现场试穿终归是有差别。
      时宜好奇:“那在家,是什么样子?”
      “老话常说,三分缝,七分烫,”她笑,“讲究的很。”
      她不再说话,非常娴熟地把有些松的腰线收紧。另外的一个人,则很小心打开另外的暗红色的木匣,开始给她佩戴首饰。
      胸前是翡翠颈饰,腕子上扣着的金镶玉镯子,两枚戒指,无一不古朴。时宜并不太喜欢首饰,只在耳垂上有一对小钻的耳钉,为她戴首饰的女人征询性地问她,要不要换下来。她不太在意:“是不是他的父母,不喜欢这些东西?”
      两个女人对视,笑一笑:“是不喜欢这种东西。”
      “那就换吧。”她自己摘下来闪着细碎光芒的耳钉,换上翠的仿佛能滴下水的耳坠。
      刚才周生辰在这间房间,都说绝不会勉强她,她们两个还以为时宜是个十分难搞的女孩子,没想到,这么好说话,都有些意外。待到整套上了身,她看着镜中自己。
      活脱脱倒退了百年。
      她离开卧房,走到客厅时,母亲更是惊讶。但好在是通情达理,没有追问。
      周生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她刚才的舒适随意都没了,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自信乏乏。倒是堂妹轻轻地,轻轻地,像是不敢大声说话一样地嘟囔着:“我要疯了,真是倾国倾城。”
      时宜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堂妹这才目光闪烁,取笑她:“美人,不是说你,是说你身上的东西,价值半壁江山啊。”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而她看到的,却是周生辰毫不掩饰地,欣赏的目光。
      到了车上,周生辰又亲手递给她了一个纯金的项圈,还挂着块百岁锁。看得出来,这个的价值比不上她身上的任何一个物事,可也能感觉到,这个东西很重要。时宜戴上,用手心颠着脖子上挂着的这个小金锁,轻声问他:“你家从政?”
      他摇头:“周生家规,内姓不能从政。”
      “内姓?是直系的意思?”
      “范围更窄一些,”他简单解释,“只有每一辈直系的长子,才能姓周生。”
      “旁系呢?”
      “姓周。”
      “就是说,如果你父亲有两个儿子,你是长子,你就会姓周生?而你弟弟就会姓周?”他的神情,有一瞬的微妙,很快就笑了:“差不多。”
      她喔了声:“那么是从商?世代为商?”
      否则如何积攒这种深厚的家业?
      岂料,他再次摇头:“老一辈人观念老旧,不认同后辈从商。”
      她再想不出。
      “很复杂,”他无声地,缓慢地笑着,“大多是老辈人积攒下来的家产,后辈人并不需要做什么,所以,大多选择自己喜欢的事。”
      “比如,像你?”
      “我的职业很特别吗?”他笑:“和我比较熟悉的,还有个外姓的弟弟,他是核工程师,而且并不效忠于任何国家,是个危险而又传奇的人。家里奇怪的人很多,不过大多数人我都不熟悉,我从十四岁进入大学开始读化学,大多数时间都在实验室,生活非常单调。”
      时宜听得有趣,纵然周生辰这么说,她还是觉得他最特别。
      对她来说,周生辰是唯一的,不论前世今生。
      作者有话要说:我恨乃们。。只认得船。。


    10、10

      镇江这个地方,虽然是时宜父亲的祖籍,他们却并不常回来。
      和大多江南城市相似,有湖,也会有寺,还会高高低低的山和故事。车自湖边看过,能看到远处的金山寺,在雨幕中,朦朦胧胧的。
      早晨还是阴天,现在已经有大雨瓢泼的预兆。
      会在这附近停?还是会继续开下去?
      每隔几分钟,她就会猜测,车会不会随时停下来。
      可惜,车一路向南,到入山了,还没有任何停靠的征兆。
      山林中的路,被雨雾渲染的,十分怡人。
      “我母亲,”周生辰忽然开了口,“她可能,会对你有些冷淡。”
      时宜听他的语气,有些严肃,不禁又紧张起来:“因为我家庭太普通?”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家庭有些特别。”
      这很明显。
      时宜无意识地转着自己手腕上的金镶玉镯子:“那有没有什么忌讳?比如说你母亲,不喜欢别人说什么?或是见面了,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没什么忌讳,”他说,“我家人也并非是猛虎野兽。只是,你不是她知道的女孩子,可能,她会需要一些时间来了解你。”
      她喔了声。
      想到了他曾说的话:“你说,你有我完整的资料?甚至是我家里人的。”
      “很详细,”他简单地说,“详细到,你从小到大,每一年的资料。”
      时宜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他似乎想起了初识那天,慢慢笑著说,“认识的太特殊,所以,需要一些必要的程序来了解你。”
      她没想到,这么浪漫的事情,被他说的如同有意接近。
      不过几秒后,就释然了,她真的是有意接近。若说无意,恐怕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他胳膊肘支在一侧木质扶手上,欠了欠身子,似乎想要脱下外衣。因为个子高,车内空间不太够他伸展,脱下来的动作略有些不自在。时宜很顺手地,替他拉住一侧的袖管,帮他脱了下来。
      两个人,一个是觉得束缚脱下外衣,一个呢,只是随手帮了个忙。
      她这么帮着,衣服就到了自己手里。
      还带着稍许的温度,她捧抱着,忽然有些昏悠悠的。
      “我来拿。”周生辰说着,已经接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莫名就让两个人之间,有了稍许的亲近。她觉得心跳的有些燥,偏头,继续去看雨雾种的山林,她对他,是真的忘不掉摆不脱,而他呢?为什么忽然订婚?如果按照他所说,是“需要和一个人订婚”,究竟是为什么需要。
      她后知后觉地思考这些问题。
      不知道,自己和他,该怎么做一对未婚夫妻。
      周生辰看她像是在出神,也没再出声打扰,他习惯独处,当然也习惯不打扰别人。
      到她终于看到有错落的建筑物出现,同时,也听到周生辰说:“慢慢你就会了解,我并不是在质疑你,这些,都是一些必要的程序。”他说的冷静而轻缓,语气没什么特别,但是显然是为了让她舒服一些。时宜回头,对他笑了笑:“慢慢你也会了解,我这个人很大度,一般小事情,都不太会生气。”
      车停靠在非常古朴的老宅前,门口有人侯着。
      他下车时,将西服外衣递给了门口侯着的年轻男子,伞撑在手中,他回身看时宜,比了个轻勾起手臂的姿势:“这样,可以吗?”
      她颔首,觉得两个人真像是在演戏。
      周生辰微微含胸,迁就她从车内出来的高度,时宜伸出一条腿,踩到湿漉漉的地砖上,很快就挽住了他的小臂。她穿着长袖旗袍,他则是单薄的衬衫,隔着两层轻薄的布料,却仍能感觉到彼此体温。
      她心猿意马,走了十几步出去,才认真看这院子套住院子的地方。
      虽然是老宅,排水却非常好。
      这么大的雨,一路而入,都未有任何积水。
      “你从小住在这里?”她很隐晦地打量沿途景象。
      “十四岁以前,住过一段时间,”他说,“时间不长。”
      她点点头。
      因为他说在这里住过,顿时觉得这雨幕下的古寂老宅,多了三分亲切。
      时常能碰到些匆匆走过人,都是从旁门、小道而过,看到周生辰都会停下步子,欠欠身子,远了就不作声,近的就唤声大少爷。时宜听这么玄妙的一个词,拿余光瞄瞄他,后者倒是冷淡的很,大多时候都没什么反应。
      只对那个领路的年轻男子说,直接去见大夫人。
      在机场时行色匆匆的周生辰,在青龙寺偶尔谈笑的周生辰,在上海略显神秘的周生辰,都和现在的这个人,毫无关系。
      直到两个人走进避雨亭,有人小心替他们擦掉鞋上的水渍,这种感觉,越发清晰。避雨亭里本有十几个中年妇人和女孩子,都在轻笑着,闲聊着,到他们走进来时,都很自然起身,或是坐的端正了些。
      所有的视线,都隐晦地落在她这里。
      而周生辰也没有任何人寒暄,似乎对她们,都不太熟悉的样子。
      惟有西北角落,坐在藤木椅上的女人,没有任何变化。
      单看仪态、坐姿,时宜约莫就猜出,这个看上去非常端庄的中年女人,是周生辰的母亲。在她猜想的同时,那个女人已经开了口:“这位**是?”
      “她就是时宜。”周生辰扣住她挽住自己的手,轻轻握住。
      众人神情各有惊异,甚至有些,显然没太明白。
      时宜听见自己的心,猛烈地撞着胸口,不安,而又忐忑。
      周生辰母亲,看了她几秒,微微地,慢慢地笑起来:“时宜**,你好。”
      “伯母,你好。”她说。
      恬淡的声音,轻轻撞入每个人耳朵里。
      她让自己笑得尽量谦逊,接受他母亲的审视。
      很大的雨声,渲染着此时此刻的气氛。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母亲,并非是他所说的“冷淡”那么简单,而是真心不喜欢自己。
      接下来的事情,也验证了这个事实。
      周生辰母亲只是非常和善地,问她是否吃过午饭,在知道时宜并未吃过后,很自然地柔声说:“时宜**,非常抱歉。这几日清明,也是周生家的寒食日,不会有明火烧煮食物,我就不留你吃午饭了,就让我儿子来尽地主之谊,在镇江挑个合适的地方招待你,好不好?”
      很婉转的逐客令。
      她完全没有选择,只是顺着点点头,说,谢谢伯母。
      就看着他的母亲,在旁人搀扶下,从藤椅上站起来,好整以暇地裹好披肩:“抱歉,时宜**。”她仍旧含笑,对时宜颔首时宜后,轻轻地拍了拍周生辰的右手臂:“送时宜**回去后,来陪妈妈说说话,好久不见,我们母子都生疏了。”
      周生辰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我今晚,可能不会回来。”
      “如果今晚没时间,那就明日上午。”
      母子两个视线交错而过,他的母亲离开了避雨亭,留了这一亭子不相干的人,继续神态各异地,打量时宜。周生辰握了握她的手:“我们走。”
      纵然是做了准备,却仍旧难堪。
      如此精心装扮,忐忑期盼的会面,却草草结束,这是时宜想都未曾想过的。
      后来两人又坐车离开那里,从历史感浓厚的老宅,进入现代城市。
      两人在二楼包房里吃了午饭,窗外临着湖。
      她没吃多少东西,只是喝着热茶,看他在吃。
      越是接触的多,越是能看得出,他自幼的家教一定非常
      好。甚至是拿竹筷的手势,还有夹菜的习惯,都非常严谨。规矩中有随意,这恐怕就是他的性格使然了。
      “我以为,我事先和你说过她的反应,你会做好准备,”周生辰抿了半口茶,不太在意地说,“起码让自己,不会这么难过。”
      她尴尬笑笑:“我没想到,你母亲会这么排斥我。”
      “在她眼里,我订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早在我十几岁开始,就挑选了一些合适的妻子人选,”他轻轻靠在座椅上,口吻倒是认真的很,“一个人,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准备礼物,却发现,最后毫无用处,失落总是难免的。”
      她恍然,难怪他母亲看自己的眼神,有质疑,也有失落。
      不过,十几年就开始挑选妻子,也真是闻所未闻。
      “她挑选了一些,然后会给你最后甄选?”
      他喝了口茶,有意忽略这个问题。
      她低下头,想,为什么他总有让人难以靠近的身世。
      可是也只是这样,才算是配得上他。
      “还在生气?”他问她。
      时宜抿嘴,想笑,却没笑起来,只得玩笑着说:“没有,只是好奇,你们家里人,会让你怎么去挑自己的妻子。”
      “很好奇?”
      “一点点,”她有意刁难,“如果你肯给我讲讲,我说不定听得有趣,就不生气了。”
      他似乎在思考:“如果你能开心起来,可以考虑,让你看看。”
      他很快就侧过头,唤进来在门口守候的中年司机,说了句话。
      司机忍不住微笑,莫名看了眼时宜。
      未几,司机再次折返,带来了一本极厚重的夹册,竟是临时回去取来的。时宜翻开来看,竟然是非常详尽的人物介绍。或许,准备这本书的人不喜欢高清照片的感觉,与文字相配的,都是各种手工画像。
      “真有人肯把女儿这么印在这里,让你看?”她如此翻着都会别扭,真是不敢想象,周生辰拿着这些,旁边还会有人追问他对谁会有好感。
      “都是周生家的世交。”他回答。
      她喔了声,再不好意思翻下去:“你真像是过去的王侯将相,娶妻规矩这么复杂。”
      遴选世家女儿,匹配生辰八字,非常正统的方式。
      可如果出现在二十一世纪,会不会太玄妙了?
      他要有如何的家庭,才能让这些千金**甘愿奉上画像。虽然时宜听说过,现在有很多家族企业,都有着自己的庞大家庭,而总有女孩子会被养在深闺里,专为门当户对的婚配而生
      。她虽是道听途说,却也明白,这样门当户对的婚配,需要的,是绝对的资产引力。
      她想的越多,就越想去看他。
      周生辰倒是把视线移到她的手上:“这两枚戒指,尺寸适合你吗?”
      时宜用手指轻轻,转了转戒指,做实回答:“稍微松了一些,不过,不会掉下来。”
      他点点头。
      “怎么了?”
      “大概知道你的尺寸了,挑订婚戒指的时候,就不会出大错。”

    我怎么这么逗,我一定是个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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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02:38:36 |只看该作者
    11、11

      她心里静悄悄的,听见自己的心,在缓慢跳动着。
      周生辰笑一笑。
      她忽然听见房门外,有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响。这一层雅间的数量不多,所以招待的人也有限,整顿饭下来,听到如此往来的脚步声,仅有两三次。
      而这最后一次,堪堪就停在了门外。
      有一只手推门而入,探出个小小的脸,是个男孩子:“大哥哥。”周生辰有些意外的神情,门被推开,不止是一个男孩子,还有两个穿着旗袍,披着披肩的女孩子。走进来时,时宜看到有个女孩子已经小腹微隆起来,显然是有孕在身的模样。
      她惊讶于这个女孩子的年纪,看她尚未褪去的少女婴儿肥,应该未到二十岁。
      意外来客,让安静的雅间热闹起来。
      “你们怎么也出来了?”他问他们。
      几个人对视,小男孩子抢先解释:“我们被寒食节弄的没有食欲,不是冷盘就是冷盘,所以约出来打打牙祭。”
      他们都很礼貌,除了见面招呼,没有把视线过多放到她身上。只是在看到她胸口的金锁时,都有些讶然,却很快地掩饰了情绪。
      时宜坐到周生辰手边,将自己宽敞的位子让给了那个孕妇。
      在简短的介绍中,努力记住他们的名字,一个是他的堂妹周文芳,有孕在身的,是他的堂兄嫂唐晓福,而最先进门的男孩子叫周生仁。
      没想到,竟还有个男孩子姓周生。如果按照周生辰的说法,他是长房长孙,那么这一辈不会再有另外的人,和他同姓。
      那这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姓周生?
      她脑子里蹦出“儿子”这个词,很快扫了眼他们两个。看上去应该差了十三四岁周生辰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有些好笑地说:“他是我弟弟。”
      他说的时候,小男孩子没异样。
      但另外两个女人,明显静了静,很快就聊起了别的话。
      那个唐晓福,听起来,是头次到镇江来。
      非常不习惯那个老宅子,难免抱怨,夜晚睡觉时总怕有妖魔鬼怪出现。周文芳不以为然:“如果我是你,就仗着怀宝宝,逃开那个鬼地方。”
      “我已经仗着怀宝宝,没有祭祖,再不住过去,怕会有长辈教训了。”
      周文芳轻轻吐出口气:“好在四年一次,否则常住在那个地方,真会发疯。”
      周生辰听了会儿,视线就移到窗外的湖面,像是看雨,又像是出神。
      时宜看他一眼,猜测他会想什么。
      忽然,他回过头来,看她。
      太直接的对视,她躲都来不及,眨眨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在想什么?”
      “早晨他们发来的试验报告,并不理想,”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想,他们的实验方法应该出错了。”她噢了声,又问了不懂的话题。
      时宜啊,活该你冷场。
      他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所以我想,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情,回西安,否则我怕前期的所有工作,都会前功尽弃。”
      她点点头,想起他穿实验室白大褂的样子。
      非常干净和严谨。
      在返家途中,她问起那个小男孩是否是他弟弟?
      周生辰摇头:“严格来说,小仁是我的堂弟,是我叔父的儿子。”
      “那他,怎么也姓周生?”
      “五岁时我父亲过世,周生只剩我一个人,”他说,“为周生家业,我叔父就继承了周生这个姓,所以,他的儿子小仁和我一样姓周生,但必须过继给我母亲。”
      她点点头。好复杂的关系。
      “我订婚后,算是顺利成年。叔父和小仁都会改姓。”
      好复杂的关系。
      时宜顺着他的话,构架出如此家庭。
      “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
      “还有弟弟和妹妹,是一对龙凤胎,”他的眼神忽然就温柔下来,“可惜都是性情乖僻,从不回家祭祖。以后有机会,你会看到他们。”
      周生辰把她送回家,两个人在门口告别时,她欲言又止,想要问他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她不知道,在他母亲明显反对后,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灯光橙黄,没有温度,却让人感觉暖意融融。
      她舍不得回去,他也没有立刻离开。
      两个人,此时此刻的样子,倒真像是约会整日,依依不舍告别的男女恋人。
      他问她:“你父母的计划,是什么时候离开镇江?”
      “大概是后天。”
      他略微沉吟:“我把订婚仪式,安排在一个月后的上海,会不会让他们不舒服?”
      “上海?”她脱口道,“不是镇江?”
      说完,就后悔的不行。
      好像真是急不可待。
      他笑了声:“时间上来不及,而且,你下午也听到我堂妹和兄嫂说了,四年一次祭祖才会来,所以没必要在这里。”
      她嗯了声。
      不太安心,犹豫问他:“你妈妈的意见,真的不重要吗?”
      “在这件事情上,只有一个女人的意见,值得采纳,”他难得开玩笑,“就是你自己。”
      很舒服的解答方式,语气也很笃定。
      “我把这个送给你,就代表了我的立场,其它人都不会有权力干涉,”他伸出手,用手指碰了碰她胸前的纯金项圈,顺着细长的圆弧,捏住那个金锁:“每个姓周生的人,生下来都会打造这个东西,里边会有玉,刻的是我的生辰。”
      他的手,就在胸前。
      时宜的两只手在身后,自己握住自己,甚至紧张的有些用力。抬头想说话,却暮然撞入了那双漆黑的眼眸中,虽映着灯光,却仍是深不可测。
      她看着他。
      他也直视她。
      然后,听到他说:“在订婚前,这个东西会送给未婚妻。而你收下了,就已经定了名份。”
      她的两只手在身后,已经搅的发疼。
      “我需要每天都戴吗……”
      “不用,”他不禁一笑:“收好它就可以了。”
      他说完,松开那个金锁。
      她松口气。
      他其实早已看出她的紧张,好笑着说:“晚安。”
      “晚安。”
      她转身,打开门。
      回头看了看,他已经走进了电梯间。身影颀长。
      在叮地轻响里,他看了这里一眼,轻颔首后,走进了电梯。
      后来母亲追问她,那天和周生辰父母见面的情景,时宜都一语带过,倒是记得他说的话,认真征询父母意见,是否介意一个月后在上海订婚。
      这是个非常仓促的决定,但幸好,他给父母的印象很好。
      不傲不浮,有礼有节。
      从这些来看,就赢了长辈的高分。
      他们离开镇江的清晨,周生辰特意来送,和时宜约定在上海试礼服的时间,并亲手递给他父母,订婚地点的详尽介绍,另有四个备选。
      时宜坐进车里,他还特意弯腰,低头和车内的她道别。
      “上了高速,要系安全带。”他说。
      她忙拉过安全带,老老实实扣好。
      回程路上,母亲坐在她身边翻着那本小册子,竟发现是人工手绘,文字也是中规中矩的小楷抄写,不免和父亲感慨:“这孩子,真是用心了。”
      “何止用心,”父亲笑,“这孩子啊,真是规矩做的足,没有丝毫的浮躁傲气,像是搞科研的人。”
      母亲嘴角待笑,看时宜:“平时你们一起,会不会觉得无聊?”
      时宜想了想:“不会。”
      “不会吗?”母亲觉得有趣,“每天准时三个电话。早晨七点,中午十一点,晚上十点半,每次电话都不会超过三
      分钟,会不会太死板了?”
      “不会啊。”
      这样多好,每次快要到固定时间,她就会避开所有事,等他的电话。
      谈话的内容也很简单。
      她从没想过,可以这样有规律地和他联系。
      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会很享受。
      周生辰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把两个人的相处,当作了一个研究方向,非常耐心地执行每个必须的步骤。无论多忙,也要每天三通电话联系。每天早晨,一定会让人送来不同种类的鲜花。
      他人在镇江,却就像是在上海。
      因为清楚她特殊的工作时间,每当她在录音棚做到深夜,都会准时在十一点有宵夜送过来。而且总很细心地,为工作间每个人都备了一份。
      到最后,连和时宜合作五六年的录音师都开始好奇,边吃着热腾腾的宵夜点心,边问时宜是不是有男朋友了?还是追求者。
      时宜说是男朋友后,就不再多做解释。
      有晚,经纪人美霖来视察工作,也碰上了爱心牌宵夜,颇为诧异地看时宜眼睛里幸福的笑,都觉得自己和这小姑娘恍如隔世了。短短十几天没见,怎么她就有了个从不露面的二十四孝男友了?
      美霖是急脾气,百般威逼利诱下,时宜终于说,是个化学教授。
      “科学家?”美霖很是被颠覆了价值观,“你会喜欢整天在实验室的科学家?”
      她笑,把港式红茶握在手里:“智商高啊,我喜欢高智商的人。”
      美霖摇头,不太相信地笑著。
      她轻声说:“而且,我们马上订婚了。”
      美霖足足怔了五六秒,拍了拍她的手腕,长长地,呼出口气:“幸好是订婚,否则,我真是要被吓死了。订婚这种事,都是富家公子常玩的伎俩,你可切忌,不要太当真。”
      时宜没理会她的调侃,反倒是认真地问她:“你觉得,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缺,送他什么比较好?我说的是订婚礼物。”
      “什么都不缺?”美霖立刻抓住了重点。
      “他这个人,看起来什么都不太感兴趣。”时宜刻意避开敏感话题。
      “一个化学教授,什么都不感兴趣……”美霖无能为力,“我对化学一窍不通,你男朋友对我来说,和外星人没差别。”
      “算了,不问你了。”
      “好了,我也不问你了,反正你不是露脸的艺人,我不怕你被狗仔队偷拍,”美霖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获奖了……”
      她看看表,还有一分钟,他就要来电话。
      只要是工作日,晚上的那通电话,他都会改到十一点半打过来。
      “让我打个电话。”她打断美霖,把她推出阳台,关上玻璃门,拿出自己的手机。
      他为了她专门配了手机,号码薄上,只有她的名字。
      细想想,何尝不是浪漫至极。
      工作室的露台下是步行街道。春夏交接的季节,梧桐树已经开始郁郁葱葱地,绽出大蓬的绿叶,有清新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时间从11:29跳到11:30。
      忽然就有来电显示,周生辰三个字闪烁着,在漆黑的夜色里,格外的醒目。
      


    12、12

      他的声音,非常平稳。
      询问她何时开工的,又需要何时收工,宵夜是否合胃口。时宜一一作答,两个人忽然都静下来,她忍不住笑著,问他:“是不是每天,你都要问我这些问题?”
      周生辰也笑,一时词乏。
      “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累?还是生病了?”
      “昨晚受了些凉。”
      “吃药了?”
      “还没有。”
      “那不说了,”她有些心疼,“快去吃药。”
      “现在?”
      “是啊。”
      “手边没有药。”
      她有些埋怨:“家里没有常备的药吗?”
      她是真想说,我的大少爷,你该不是连生病要吃药的道理,也不知道吧?
      忽然,远处有消防车开过,时宜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却发现,在电话的那端,也有同样的声音由强至弱,直到彻底安静。她像是猜到了什么,马上看楼下四处,透过梧桐树枝叶的缝隙,看到街角处有辆车,而有个人就站在车边。
      十层楼,太高。障碍太多,看不清。
      “你在楼下?”
      周生辰嗯了一声,带着些淡淡的鼻音。
      她一时觉得感动,一时又觉得好笑。
      这个人忽然出现,本来可以当作非常浪漫的事,却莫名其妙被消防车揭穿。然后?非常冷静地承认了,再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她不敢再让他多等,只听他这种说话的鼻音,就好像感冒成了天大的事情,很快挂断电话,回到工作室迅速交待工作后,拿起包就往电梯跑。幸好已经录音完,在进行最后mi**

    我怎么这么逗,我一定是个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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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02:59:00 |只看该作者
    13、13

      他走出时宜家时,已经是12:45分。
      抬头看她的家,是十二层。这个位置,黄橙橙的取暖灯光,应该是在洗手间洗澡。舌尖上还有酸苦味道的药,刚才看她拿过来,他其实很想说,因为十几岁的时候喝了太多的中式汤药,早已对这种味道抗拒。
      可是很难拒绝,不是吗?
      就像在广州白云机场,她光着脚追上自己,要求留下来等她时,也是很难拒绝。
      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太干净。宛如水墨中走出的人。
      他曾以为,自己是被蒙蔽了。
      却在拿到她长达两百多页的资料后,找不到丝毫疑点。
      周生辰驻足立了会儿,看到取暖灯的光灭了。
      接着,就是卧室灯亮。
      低头看了眼腕表,25分钟。嗯,她洗澡需要这样的时长。
      “大少爷,”林叔走过来,“时间差不多了。”
      林叔的车,安静地停靠在路边,远远地,有四五辆车也在停着。他颔首,转身头也不回地坐上车,开始那四五辆车只是远远随着,车速非常快,从上海到镇江的老宅,只用了两个多小时。老宅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完全不像是凌晨四点的样子。
      他下车,觉得有些冷,把衬衫袖口拉下来,扣好。
      忽然就想起时宜说的话。
      对林叔说:“春捂秋冻,林叔,你听过这句话吗?”
      “百姓家的常话,时宜**说给大少爷听的?”
      周生辰不置可否。
      从镇江到上海不算是长途跋涉,但也耗了些体力,尤其他还在感冒。但没有任何办法,他现在仗着老旧家族的规矩,想顺利接手周生家大小的事情,就需要按部就班,按照规矩来。比如,六点晨膳,是规矩,必须在镇江。
      不过因为他早起的习惯,改为5:00。
      他不觉得什么,但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上百年的规矩,硬生生改了。看上去,只是晨膳的时辰,别人口舌心底里,想的却不止是吃个饭这个简单。
      这个十四岁进入科研轨迹,从不关心家族事情的男人,用无声的方式,宣告了地位。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灰色格子的手帕,轻轻按住口鼻,避开庭院里的花粉气味,一路无声向内而去。不断有人欠身,唤句大少爷。
      待到正厅,十三桌上的人,都差不多到了。
      他认的不全,也都一一颔首招呼。
      走到主桌上坐下来,身边只有两鬓雪白的周生行和频频瞌睡的小仁,母亲
      与辈分长些的女眷都坐在临近桌旁,依旧是一丝不苟的盘发,描了双狭长的凤眼。
      安静的一顿晨膳,放了碗筷,天才朦朦亮起来。
      他想走,母亲却硬要留他,待只剩了他和叔父、小仁和母亲后,气氛却比方才更冷了。
      周生仁自从生母意外身亡后,就不太爱说话。
      倒是和他亲近,拿了本书,靠在他身边的椅子上,看书。看到不解处,用笔勾了递给他。周生辰笑笑,接过来,随手写了几个推导公式。
      “昨晚睡的如何?”叔父嘘寒问暖。
      他把书推回去,给小仁:“昨晚在上海,还没有时间睡过。”
      叔父精神矍铄,已经和他开始聊起,家中大小事宜。
      周生家到他这一代,不止是内姓谢绝从政,甚至是直系也开始禁止,与其说是中庸,倒不如说是避世。而祖辈又思想老旧,始终认为商人地位不高,所以从商者也是少数。
      只是积累两百多年,根深叶茂,经过几次国门开放和紧闭,百年来,每每在新兴行业露头时,都乐于扶持一把,之后也从不插手经营,只做最原始的股东。
      渐渐有了如今的财富。求稳,不求变。是祖训。
      可惜,他这次回来,要做的就是颠覆性的改变。
      “记得南家吗?”叔父微微笑着,说,“几年前,在赌船上和你母亲合作,已经和伊朗当地的政府合资,打通了当地汽车市场。南淮很大方,回馈丰厚,我和你母亲商量下来,决定送给你未婚妻。另外,如果有可能,让她跟着你母亲三年,开始学着如何管家。”
      “时宜?”他略微沉吟,“她不需要。”
      母亲淡淡地看他:“嫁过来,都要开始学。”
      “她不适合。”他丝毫不留情面。
      “你也不适合,但也要接手,”母亲柔声说,“既然你挑中她,她就必须适合。如果你已经发觉她不适合,还来得及换个乖顺听话的。”
      “婉娘,”叔父摇头,试着化解两人的争执,“那个女孩子的画像我见过,很乖顺,或许比那些自幼养着,专学管家的**们,要好些。”
      母亲笑得冷淡生疏。
      周生辰也不说话。
      母亲微笑:“做的都是哗众取宠的行当,有名声,也是人捧出来的。看不出什么好。”
      “她很适合我。”
      “你这个理由很单薄。”
      他不再理论。
      小仁低头排列他给自己的公式,终于磕磕绊绊把题解开,出声唤来人,要把点心换成七返糕,茶也要从‘神泉小
      团’换成了‘恩施玉露’。小少爷是出了名的怪脾气,好的时候怎样都好,不好的时候,最会刁难下人。
      小仁说换,另外三个大人当然不会和他计较。
      很快就有人上来,悄无声息,撤换每人手边的茶点。
      有闲杂人在,周生辰的母亲又恢复了安静。
      他想找借口离开时,小仁很快又推过来书。他以为又是甚么题,扫了眼,不禁微微笑著,曲指敲了敲男孩子的额头。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你的那个时宜,很喜欢你。这个,我倒是看得出。
      电影节的颁奖典礼,她总是能避就避。别说红毯,就是列席都一律推拒,早几年美霖还做了些努力,想要把她扶起来。可惜,她是典型的,扶不起的阿斗。所以,就连被提名这件事都到最后才告诉她,料定她必然会拒绝参与。
      这次却出乎美霖预料,她竟然一口应承。
      对时宜来说,原因很简单,因为周生辰那句话。
      她甚至开始期待,在那一天,和他并肩坐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台上的庆典,让他坐在台下,看自己被提名,甚至是获奖。
      周生辰送来的订婚礼服里,有些并不适合订婚仪式,反倒很适合电影节。
      她看着衣柜,甚至开始猜测,他是不是早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送来这些?
      她这么想着,就已经忍不住好心情。
      挑来选去,仍旧踌躇不已,到最后,反倒是坐在了衣柜里。有记忆纷沓而至,绵延不绝,她记得,曾经的自己初次和他有约,是怎样的装扮。月青色宽袖对襟衫,臂间有鹅黄披帛,而他呢?记不起来了。是什么原因,让她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她向后仰靠,整个人都躺倒在数件礼服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却抓不住。
      时宜,你又庸人自扰了。
      她笑笑,用脸蹭着礼服的下摆,现在这样多好。
      能看到他,能和他说话,就已经很好。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
      她特意叮嘱美霖,给自己安排两个空位。
      可惜周生辰忽然来了电话,要迟一些,她只好把美霖的手机说给他听,要他如果到了,自己又不方便接听电话时,能有人带他进场。
      在确认他记住后,她挂了电话,趴在自己的座椅上,看往来的、寒暄的、吹捧的、握手的、拥抱的各色人。“笑什么呢?难得看你这么高兴。”
      美霖安排好所有签约的艺人后,终于想起这个被‘放养’的美人。
      她笑,指着自己座椅上的字条:
      “时宜。”
      美霖颔首:“你没坐错,这是你的位子。”
      她的手指,又去指身边没有任何字条的座椅:“时宜的某某。”
      美霖忍俊不禁,摸摸她的脸:“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快幸福死了?”
      她抿嘴笑,侧脸靠在前座椅背上,嗯了声。
      “搞科研的,能有这么大魔力?”美霖真是对那个‘外星人’非常好奇,“万一哪天你们吵架了,他会不会一怒之下,让你人间消失了?比如搞点什么浓硫酸之类的。”
      时宜好笑瞥她:“真没文化,就知道浓硫酸。”
      “你知道的多。”
      “比你多一点点。”
      “比如?”
      “H2SO4。”
      美霖愣了愣:“这是什么?化骨水吗?”
      “浓硫酸,”她自满地看美霖,“换种说法,是不是显得很有文化。”
      “嗯”美霖有些挫败,“这好像是初中学的,我怎么就忘了?”她兀自在脑子里绕了会儿化学式,忽然发现自己非常不务正业,竟陪着时宜在聊化学。而面前这个穿着样式复古的月青色长裙的美人,竟也非常投入。
      “说好了,今晚庆功宴我也不去了,就单独和你,还有你家化学教授吃宵夜,”美霖被好奇心折磨的不行,主动邀约,“我一定要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好,”时宜想了想,补充说,“如果他来得及赶来的话。”
      “这么重要的事,他不来?”
      “说不定,”时宜也有些忐忑,“他这段时间都很忙。”
      如果周生辰真的不来,她肯定会失望,但是会生气吗?时宜假设着情景,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对他生气。只是,她真的没料到,自己的这个假设,在一个个奖项揭晓后,慢慢变成了现实,他真的没有来。
      时宜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在嘉宾念出自己的名字,从座椅上起身时,仍旧心不在焉。
      这是她第一次现场领奖,从后排,一步步走上去,穿过不断鼓掌的人群。
      还有嘉宾主持的调侃和寒暄。
      配音演员的奖项非常少,她的名字很多人知道,但她的脸,鲜少有人见过。台下,很多红得发紫的女演员的影视剧配音,都出自于时宜。在她走上台之后,绝大多数人都惊讶于这个陌生的脸,对应的竟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谦虚地笑著,想要马上接过,就退场。
      却在视线滑过第一排时,惊讶地停驻了目光。
      满座衣冠,都已淡去。
      只有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在看着
      她,略有疲倦,却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一排坐着的都是业内前辈、最当红的演员、大投资人。周生辰就坦然地坐在最右侧,非常低调地穿着银灰色西服,白色长裤。
      这个位置有些偏,不会有直播镜头拍到。
      而他为了怕人打扰,还刻意空出了身边的位置。
      只可惜,他不了解这个地方,这并不是他曾经去过的国际学术会议。以这种方式,坐在这样的位置,分明就是高调的出现。那些和他整晚坐在第一排的人,都在猜测着,这个男人是谁?又是为谁而来。
      没人知道答案。
      除了台上那个仿佛是因为获奖,而紧张的说不出话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嗯,没到三点。。再接再厉。。。。


    14、14

      嘉宾轻轻用手,在时宜身后,拍了拍。
      她恍然:“谢谢。谢谢各位。”
      她接过玉白塔,因为自己站在舞台最光亮的地方,看每个人都只能是个轮廓,她看到,周生辰轻轻地把右腿,搭在左腿上,调整了坐姿。
      “我是个不太擅言辞的人,”时宜很谦虚,“所以,只想到,要说谢谢。希望我的声音,可以一直为你们的每部电影、电视剧、纪录片、译文片配音。”
      非常简单,简单的,所有人都以为她还没有说完。
      所以,都还在安静的等待着。
      时宜略沉默了会儿,不得不扬起嘴角,再次说谢谢。
      然后微微,举起手里的塔型奖杯。月青色的曳地长裙,本该是春光无限,她却硬要挑了袖口到手肘的复古款式,全身上下仅有一件饰品,是那日见周生辰母亲时,他送给自己的翡翠颈饰,翠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没有刻意大方自然的微笑,甚至有种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感觉。
      所有人,这才有意识,她真的说完了。
      后知后觉的掌声里,她离开舞台,手提长裙,从最光亮处下来。身后已经有当红的艺人登台,在不断喷出的干冰中,出场表演。
      时宜从台下的黑暗中,悄悄地,走到他身边。
      周生辰看她穿着高跟鞋,伸手,轻握住她的手,引到身侧坐下来。
      “你怎么坐在这里?”她刚才落座,就轻对着他耳边问。
      他略沉吟,也觉自己做的位置,太过醒目:“我只和他们说,想要给你个惊喜,坐在能看清楚你的地方,这是林叔的安排。”
      她哑然,轻声笑:“你知道,你坐的是什么地方吗?”
      “大概猜到了。”他的神情,有些无可奈何。
      “那……我们现在就走?”
      “你不需要等到结束?”
      “不需要,”她摇头,“我无所谓的。”
      只他这个局外人在这喧嚣的地方,也为他难受。
      周生辰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疑惑看他。
      “今日,我母亲问我,为什么会想要和你订婚。”
      她嗯了声。
      “我说,你很适合我。”
      因为此处喧闹,两个人都是近乎耳语,才能听得清彼此。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就在时宜的耳边,甚至还能感觉到淡淡的温热气息。她有些耳根发烫,渐渐地脸也烫起来。再坐不住,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
      从刚才坐下来,他始终不紧不松地握着她的手。
      她动,周生辰自然有感觉,他兀自笑了笑,起身带着她,悄无声息地向偏门而去。太醒目的位置,还有时宜这个今夜最让人惊艳的美人,都足以引人瞩目。时宜感觉到很多人在看这里,看了看他,周生辰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们离开大厅,甚至还有人在议论。
      尤其是坐在第一排的那些,都没料到,这样一个神秘来宾只是为了个配音演员。不过再想想,以时宜的品相,这也并不过分。不娇不艳,不俗不傲,合该就去古装电影里的仙品女主,有人轻声问了句:“大陆四大女声之一,没想到这么漂亮,她经济人是谁?”
      “东视的美霖,”后者笑,“我都不敢相信,她手里有这种王牌,至今还不捧出来,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等什么?”那人摇头,“你是不识货,她今晚脖子上的那串老种翡翠,都够再拍一个黄金甲了。我猜,是她不想出来而已。”
      后者咋舌:“难怪,美霖这种金牌经纪人,都能忍着,不捧她。”
      时宜并不知道,周生辰忽然的出现,让她成为庆功宴的热门话题。
      有人私下透露,坐在那个位置上人,姓周。
      再深入,已无人熟悉他的背景。
      他们出来时,不到九点。
      车从车库开出来,能看到大剧院门口有很多等待的人。灯火通明,车来人往。
      林叔询问是否要去试礼服,周生辰不置可否。
      “试礼服?”时宜有些奇怪。
      他拿走了她的详细尺寸,送来了各式礼服,甚至还和她品味相似地,都是不太□的复古款式。这么多,真的足够十次订婚了,却还要试礼服?
      “今晚看到你穿这身衣裙,觉得很好看,”他坦然,“所以临时预约了这件礼服的裁缝,想要给你做一件新的。”
      “这件不好吗?”
      “很好,”他笑,“只是,忽然想让你订婚的时候,穿新做的。”
      她恍然。
      直到车开出上海,她才开始猜想,他是否要带自己回镇江。幸好,她认得去镇江的公路,并不是那个方向,倒是开到个不知名的小镇。
      这里并不像大城市,到夜晚灯火醒目,只有一家一户,自点着灯。
      时宜穿着礼服,披着周生辰的西服外衣,下车走了会儿,到了个小宅院前。看起来像是住户,而非是什么缝制礼服的店面。她疑惑打量四周,周生辰这才出声解释:“这家人家,十几代都是裁缝,到年轻一代,也是如此。”
      时宜想了想:“别告诉我,这里有什么隐秘的国际设计师。”
      “这倒没有,”他笑,“他们的家底也很丰厚,已经不需要为人缝制衣服。只是祖训不能丢掉家传手艺,年轻一辈喜欢这些的,都会去四处游学,再回来继承家业。”
      “所以,中西合璧了,”时宜低头看自己的礼服,“难怪,所有你送来的衣服,都很特别,却也精致的吓人,不像寻常礼服。”
      林叔叩门不久,就有人开门。
      看到是林叔,都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倒不认得周生辰。
      他们跟着进了院子,倒是不大。青石地雕,石雕门楼,楼层不高,皆隐于树木中。幸好早已用复古的壁灯,取代了灯笼,否则时宜真会怀疑,某个地方,会走出红衣女子。
      时宜轻声说:“这样的院子,还像江南的老宅。”
      周生辰说:“你的意思是,我的祖宅不像?”
      时宜摇头:“你家太大了,我都数不清是几进。”
      他颔首:“听起来,像暴发户?”
      她摇头,一本正经说:“不是暴发户,像香港电影的鬼片拍摄地。”
      他摇头,笑起来:“那里也不常住人,只有祭祖时才有人回去。”
      “平常有人看管?”
      “每一代都会有,基本都是最老的管家去养老,”他说,“半是看管,半是给他们颐养天年。”他们说着,来接的老妈妈已经撩起绣线软帘:“林老先生,先在这里坐坐,我去叫太太来。”林叔颔首:“告诉太太,今日是正主来了,要亲自挑选衣服样子。”
      老妈妈应声去了,不大会儿就有人端茶来。
      时宜刚和周生辰拿起茶杯,没来得及抿一口,就见有两男两女前来,除却一个年迈的婆婆,余下三个都是年轻人。两个男人,一个穿着长袍,另外那个倒是西服革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某部民国片子的片场。倒是女孩子,穿着简单的体恤长裙,手里抱着画册,还算正常些。
      也只有那个时代,能看到这么中西夹杂的衣着。
      时宜有些愣,那个穿长袍的眼睛扫了扫,就落在时宜身上:“我猜,这位肯定是时宜**。”女孩子笑起来:“废话啦,只有这个是女孩子,当然是她。喏,二哥哥,她穿着的是你打的样,这次二哥胜了。”
      “你们三个,”老婆婆笑著挥挥手,“要尊重客人。”
      老婆婆走过来,看到林叔是站在一侧,就大概明白了周生辰的身份,微笑颔首:“大少爷,我还是你四岁时见过。这么多年了,给你做了不少衣服,却一直没见到人,没想
      到,竟然再见,是带了新娘子来。”
      周生辰欲要起身,老婆婆却先落了座:“婆婆我啊腿脚不好,就先没规矩,坐下了。”
      “婆婆请便,”他倒不大在意,“抱歉,这么晚来。”
      “没关系,你是忙人,科学家,”老婆婆很欣赏看他,笑眯眯地说,“周家人呢,就是聪明的多。老一辈也是,小一辈也是。”
      他们闲说了会儿话,老婆婆就开始认真打量时宜。
      先前周生辰虽给了些尺寸,却比不得见到真人,衣裳终归是要配人的,不止是尺寸,甚至是容貌气质。做了一辈子的衣裳,倒真难碰到时宜如此身材容貌俱佳的,自然欢喜,不止是老婆婆,那几个孙子辈的,也像看到珍宝,看时宜的神情都像是看宝贝。
      重新量了尺寸,因为时宜是女孩子,自然那个穿着便服的女孩和她亲近,低声和她交流着衣服的细微末节处,甚至说到兴起,又拿来各色料子,一一品评建议。
      “时宜,你的腿好长,”那个女孩感慨,“我记得,我有个表妹考舞蹈院校,要求,一定要腿比上身长14厘米,你大概,超出标准快2厘米了。”
      她笑一笑。
      由始至终,除了腿脚不方便的婆婆,倒真的没人坐下来。
      看起来,他们都很尊敬周生辰。
      整个过程中,周生辰都在一旁安静坐着。
      非常耐心。他没有看书,偶尔和老婆婆说上几句话,在几个年轻设计师的询问中,表达自己的意见。离开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此处离镇江不远,时宜以为,她大概会在镇江住一晚。
      却未料,周生辰坚持把她送回了上海。
      待看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来,他坐回车上。
      如果不是非常时期,他也不想如此长途跋涉,送她回来。
      他忽然说:“我希望,她能一直都平安无事。”
      林叔颔首:“大少爷放心,如今周生家的人,都在静候订婚日。在这之前,时宜**不会发生任何事,否则,所有人都会怀疑周生行,他不会出此下策。”
      周生行掌权已二十几年,心思缜密,谋算深重。
      他的确不会这么做。
      周生辰等到她浴室的灯灭,卧室灯亮后,习惯性看了眼手表。
      这次用了38分钟。所以……她习惯的时间,应该是25-38分钟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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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04:00:14 |只看该作者
    15、15

      林叔继续说道:“周生家规森严,无人敢破。大少爷放宽心,周生行不敢不让权。”
      他的将手搭在车窗边沿,说,“走吧。”
      车内并未有照明灯,只有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
      很安静。
      林叔把车开上路,平稳行驶着,“大少爷为何忽然想要扭转时局?逆市引资,扶持江南经济。”周生辰因为累了,说话的语速有些慢,“五到十年内,中国不再有全球最低廉的劳工,内陆制造工厂陆续关闭,made in China,会变成made in Cambodia, made in Vietnam。庞大的失业人群,会造成巨大冲击,一定要提前缓冲。”
      林叔在沉默。
      这个大少爷,和旁人不同。
      从他十四岁进入大学开始,就已经注定他和旁人不同。5-10年的逆市投资,需要的,是庞大的人脉和资金。如今替周生辰出面的,只是外姓和一众幕僚,但如此长期项目,必须要他真正的支持,而此举,必然违背周生不得从商的家规。
      倘若没有周生行这个叔父,或许,还简单些。
      时宜本以为,他会如先前一样,白日返回镇江,深夜再来。却未料,次日清晨,她从公寓附近的酒店健身房回来,周生辰已经等在楼下。她有些惊讶,他却说:“我来陪你吃早饭。”清晨七点,忽然出现的人说要陪你吃早饭。
      她忽然觉得,这种场景,极像是读书时,那些在宿舍楼下、校食堂边出现的年轻男女。
      可惜不巧,她已经吃过了。
      可他却还饿着。
      时宜试探问他,要不要上楼,她给他随便做些早饭吃?周生辰没有拒绝,她带他上楼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家里只有牛奶和一些水果。厨房的架子上,有雀巢的蛋奶星星,哗啦啦倒了大半碗,倒了奶,切好一盘水果,端给他。
      他坐在餐厅的桌子旁,低头看了眼奶中形态可爱的星星,有些怔愣。
      “我不知道,你习惯不习惯吃这个,”时宜有些不好意思,轻吐舌头,“挺好吃的。”
      “习惯。”他忍俊不禁。
      她怕他不够吃,还特地把盒子也拿出来。
      周生辰刻意扫了眼上边的说明:6-12岁食用。
      他笑,低头舀了口奶和星星,吃起来。
      她耐心陪着。
      仔细去看,他双眉间拢着的淡淡倦意,脸色也显苍白。时宜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碰他的额头,他察觉了,微微抬起眼睛看向她。
      短暂的安静。
      她不知道是该收回手,还是坦然去试他额头温度。
      就在她尴尬徘徊时,周生辰轻轻往前凑近了,配合着,贴上她的手。
      她碰到他的额头。果然烫着。
      “是低烧。”他说。
      她嗯声。
      他们牵过手,都是在大庭广众下发生的。
      此时此刻,在明亮安静的餐厅里,她忽然触碰他的皮肤,手竟然有些忍不住的颤抖。幸好很快离开,他没有察觉:“是一直没退,还是又受寒了?”
      “一直没退。”他放下调羹。
      她沉吟了几秒。
      他好笑看她:“又要给我泡药包?”
      “现在不管用了,”她遗憾看他,“那个是紫苏叶,泡水喝可以散寒。但是现在你已经不是简单的寒热了,上次应该让你喝完,在这里睡一晚渥汗,很快就好了。”时宜说完,反应出自己的措词非常暧昧,虽然是要订婚,但和他之间似乎刚才有了比朋友多一些的关系。
      若真是留宿……
      周生辰仿似没有察觉异样,继续去吃水果,动作慢条斯理的:“睡一晚?可能不会有这么完整的时间睡觉。”
      “那现在呢?”她忽然问。
      “现在?”
      “嗯,”她说,“你刚吃了东西,过二十几分钟,我给你吃些退烧的药,在客房睡一觉,烧也就退了。”她的眼睛看着他,倒是认真。
      周生辰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颔首:“也好,我大概有几个月没有好好睡了。”
      时宜的提议,是真的为他着想。
      所以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迅速把客房腾出来,边给他换干净的被褥,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等到他吃了药,躺到床上,她就走出房间,收拾早餐的碗碟。
      在清凉的水流中,她慢慢清洗碗碟。
      眼前似乎仍是他的模样。眉目清秀,并不深刻的五官,惟有鼻梁很挺直,躺在床上的时候非常地安静,像是刚才闭上眼睛就已经沉沉睡去。如此坦然,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完全信任。
      方才把洗净的碗碟放好,她却想起来,他吃了药肯定会发汗。
      醒来了怎么办。
      难道还要穿着一身汗湿的衣裤?
      她一念刚起,就听到有人轻叩门。打开来,是林叔,也没有过多的话,只说送来少爷常备的干净衣服。时宜放下心,越发感叹他的严谨,任何事情都准备稳妥,做的滴水不漏。她把衣服放到干净的藤编篮子里,推开房间门,放了进去。
      这个公寓设计的非常好,不论
      主卧还是客房,都有自己的洗手间和浴室。
      她想,不用自己提醒,周生辰醒来也肯定会去洗澡。
      整个上午,因为周生辰在客房里睡着,她的心就像是飘着,始终落不下来,索性就拿了一盒影碟,看起电视剧。她的工作时忙时紧,不可能像母亲那些,每日准时坐在电视前追电视剧集,只有休息了,找些感兴趣的片子,从头看到底,也免得惦记。
      因为日光太烈,只能拉拢了窗帘,让房间暗下来。
      怕吵到他休息,就戴上耳机,仔仔细细盯着字幕,看得入神。
      一集集连下来,浑然忘了时间。
      忽然身边的沙发沉了沉,她猛地回头,看到他坐下来。头发还湿着,显然已经在睡醒后洗了澡。浅蓝色的绒料长裤,白色衬衫,干净的像是个尚未离校的学生。
      “怎么醒了?”时宜摘下耳机。
      “不习惯睡很长时间,”他看电视里的无声画面,“你一直在看电视?”
      她点点头,去试他额头温度。
      幸好,烧退了。
      “你没有家庭医生?为什么发烧了,都不吃药?”
      “有,不过这种低烧,我通常都自己会痊愈。”
      她噢了声,耳机挂在脖颈上,看他还微湿的头发:“如果不急着出门,就多坐一会儿。”
      “没有急事,我这一个星期,都会空出来陪你,”他松了周身力气,靠在沙发上,“可能之前已经很忙,订婚之后会更加忙。”
      她嗯了声,看着他。
      “有话想说?”他了然一笑,声音疲倦,略有柔软。
      “没有正经话,”她也侧身靠在沙发上,和他面对着面,“只是忽然好奇,为什么你会做科研,真是因为想还能做什么,才随便选择的吗?”
      “做一些事情,可以对别人有益处,”他倒是认真考虑着,如何回答时宜的问题,“而科研这种东西,可能帮到的人会更多一些。”
      她嗯了声。
      “我家里这样的人,不多,但还是有几个。比如我妹妹,”他说,“她生下来,心脏就是天生性的供血不足,身体不好,却一直读医科,也就是想做一些事,多救几个人。”
      他说起妹妹的声音,有种温暖的感觉。
      她在家里看东西时,总习惯戴着眼镜。而现在,坐在面前的周生辰,也戴着眼镜。
      两个人眼睛,隔着薄薄的镜片,时不时对视一眼。
      她靠在沙发上,和他慢慢地闲聊。只是如此,就已觉得享受。
      从这里,能看到的客
      厅和餐厅之间的玻璃墙。玻璃上,映着她和周生辰。
      轮廓清晰,面容却是模糊。
      她想起,前世的初见。她在城楼上,扶着城墙,有些费力才能借着黎明的日光,看到远处的他,也是如此面容模糊,只见背影。那时身边有人说,十一,他是你今后的师父。她轻轻颔首,在偷偷来见他前,她已听过这个名字:周生辰。听起来儒雅清贵,仿佛饱读诗书。
      可所见,却完全不同。
      她所想的,是手持书卷的先生。
      而她所见的,却是金戈铁马的小南辰王。
      那一日。
      长夜破晓,三军齐出。狼烟为景,黄沙袭天。
      他立于高台,俯瞰大军,素手一挥,七十万将士铿然跪于身前。这就是真正的周生辰,家臣上千,手握七十万大军的小南辰王。
      是色授魂与?还是情迷心窍?
      六七岁的她,并不懂得这些,只是被眼前所见震慑。双手紧紧扣住城墙青砖,心跳若擂。
      作者有话要说:看不懂古言的不要担心。。全文正文,就这一段前世回忆。
      这文是现代文,嗯,现代文。。。。


    16、16

      曾经的她和他,隔着师徒的名份,隔着她早有的指腹婚约。自七岁至十七岁,琴棋书画,为人处世,甚至每一卷书,每一句诗词,都是他所教授。从懵懂无知,到深入骨血。
      色授魂与。
      情迷心窍。
      她用十年,懂得这八个字。
      “累了?”周生辰忽然问她。
      时宜摇头:“想到一些事,”她怕他追问,很快说,“工作的事。”
      她自知道他没有工作和家事的安排后,就刻意说,自己前一夜工作太晚,有些累。两个人在家里呆了整天,消磨时间的东西很多,而他,偏偏就选了围棋。他执棋的手势,非常漂亮,也非常熟悉。
      时宜有时候会借着斟酌棋局,去悄悄瞄他下棋的样子。
      她想,他会有所察觉,只是任由她这么做而已。
      他带她去他们的房子。
      不大的庭院,还有幢三层小楼。室内装饰的如同一纸素笺,色彩并不浓烈,却有着让人沉静下来的氛围,她走进来,就不自觉会压低声音说话。她忽然想,如果不是自己,是其它的人做他的未婚妻,会不会每件事都觉得十分违和?一种年代的违和感。
      可惟独是她,从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作为即将和他订婚的人,她理所应当要参与所有的事。周生辰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裁决一切,甚至连请柬所需的套色木刻水印,也要亲自给她看,问询她可有偏好的字体。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是在他与幕僚谈话的间歇。
      深褐色的桌面上,排开了木刻水印,每个版刻旁,还有张裁成长条的宣纸。
      是他让人刻了她的名字,复又印在纸上,其实,她认得这其中的每个字体,甚至是背后的每个故事。她问他:“通常,你喜欢用什么?”“老辈人崇尚唐风,喜欢周正的楷书,具体哪家的字,只看个人喜好。”
      她颔首,楷书四家,惟有赵孟钍窃??恕K?硭?比唬?懦?四钦抛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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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寒莜伶つ 未点靓 发表于 2013-9-15 07:03:25 |只看该作者
    17、17

      时间一天天倒计时,她有些紧张,问他,是否需要提前见那些周家的人。周生辰很简单地否决了,他的原话是:“不需要提前见,最多三年,我会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你也一样,不需要有任何变化。”
      她理解,他说的正常轨迹,就像在西安研究所一样的他。
      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带着研究员,做一些她永远都不懂的材料。
      纵然是要订婚,她还是要参与一些业内活动。
      比如东视旗下一众配音演员,要录制一期公益曲目。这些配音演员,轻易不开口唱,但如果肯进录音棚,配乐声起来,绝对会震慑绝大多数的听众。所以从三年前第一期开始,就成了每年五月的惯例。
      她请假,都没有机会请。
      林叔开车送她到录音棚,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那里。或站或坐,都穿着随意,相互笑著闲聊着,时宜推开门,有两个中年女人笑起来:“看看,我们今年获奖的最好声音到了。”都是业内的前辈,经常会拿她开开玩笑,她长出口气,也玩笑着深深环绕鞠躬:“各位前辈,晚辈实在是逾越了,竟然拿了今年的大奖,见笑见笑。”
      众人大笑。
      配音演员就是这点好,不露脸,名声也只在业内,所以都是一些淡薄名利的人。时宜样子好,人也和气,对前辈都很尊重,自然很受欢迎。
      她走过去,习惯性和美霖要稿子。
      岂料后者双手环胸,非常为难地说:“今年的规矩变了,老板说,要学学好声音,让你们这些人都录自己最拿手的,公益打擂。”
      “真的?”时宜看周围人,手里的确也没纸。
      “真的,”美霖笑,低声说,“用你的脸做海报?”
      时宜用手肘狠狠撞她。
      美霖轻声说:“告诉你,今天王应东来了。”
      王应东,D Wang,非常低调的制作人。
      极富才气。最关键的是,他喜欢时宜很久,久到每个人都知道,却从未明白对她说过。时宜并不傻,但同属一个公司,总会或多或少地和他接触。她已经尽量让美霖安排,自己的工作一律回避他,但这种大项目,总难逃开。
      她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一世可以简简单单。
      除了周生辰,不会再和任何人有牵扯。
      幸好,他们所有人都坐在休息室。
      除了进录音棚录制的人,可以听到王应东的声音,其余时候,都不会有接触。
      依照美霖所说,这次真改了方式。每个人都要背一段指定的角色台词,并且,为了录制各种娱乐效果的花絮,真的不给任何提示,每个人推进录音房,就随意放伴奏音乐。幸好都是当年的流行乐,唱不出的还是少数。
      不过也有一些专配纪录片的,根本不听流行音乐,只好现场放几遍,跟着学习。
      当时宜被推进去的时候,王应东并没有为难她。
      挑的是她最熟悉的台词,放的歌曲,也是耳熟能详的歌。
      《我的歌声里》。
      唱遍大街小巷的歌,也因一个选秀节目而红的发紫。她戴上耳麦,看到玻璃的另一侧,D Wang也戴上黑色耳麦,对她微微竖起大拇指,用自己标志性的手势示意她准备。
      音乐推上来,她轻轻地跟着旋律,哼了两声。
      很简单的词。
      每句,都能让她想到很多。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她还记得,他忽然出现的时间。他们坐的都是早班机,机场的人不多,也幸好不多,否则只能让他更觉得自己唐突。每个神情,其实都很清晰,比如他是从左侧转的身,手里除了电脑和护照、登机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淡蓝和黄色交叠的格子衬衫,干净的目光。
      他看到她,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反倒显得她眼神慌乱。
      时宜手搭在麦克风的金属架上,轻轻地唱着,从未有如此投入唱过一首歌。
      隔着玻璃,只有D Wang和美霖看着她。
      两个人似乎都看出来,她在为某个人唱歌,没有任何杂质的感情。D Wang轻轻地,将音乐减弱,近乎于清唱。他想,这个内地四大女声之一,刚刚拿下大奖的女人,或许真的在谈着一场隐秘的恋爱。那晚颁奖典礼的花边新闻,曾让他以为,时宜也开始慢慢变质,但今晚,她的歌声里,很明显地表达出她正在非常爱着一个男人。
      不管那个男人身家如何,她真是投入了感情。
      她完成自己的部分,很快就离开。
      却并不知道录音棚里,余下的那些人,如何开着D Wang的玩笑。有人轻轻拍着D Wang的肩膀,笑著说:“东视最漂亮的女人,归属似乎很不错。”D Wang两指轻轻叩着工作台,没说话,却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只要她喜欢,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非常严苛的制作人,忽然说这么煽情的话,一室竟难得安静。
      她下楼时,周生辰早在路边等着。
      时宜猜,他一定保持着习惯,早到了15分钟。快要进入多雨的盛夏,夜晚的路面,常常会被突然而至的细雨淋湿,黏着几片绿色的梧桐或是银杏叶,踩上去,会有软绵深陷的错觉。时宜走过去,走到他身边:“你把老师送回酒店了?”
      周生辰颔首:“一个小时以前就送到了。”
      “一个小时?”她算算时间距离,“你到这里多久了?”
      “30分钟。”
      “30分钟?”她笑,“你不是说,你的等待习惯,是提前15分钟吗?”
      他替她打开车门,随口说:“如果是等未婚妻,时间加倍也不算过分。”
      她没想到他这么说,坐进车里,看到林叔似乎也在笑。
      车从街角拐出去,平稳地开上灯火如昼的主路。时宜看见他打开车窗,四分之一的高度,刚刚好足够透气,却不至有风吹乱头发。两个人之间,有木质的扶手,他的手臂并没有搭在上边,而是让给了她。
      这样细微末节的地方,她都忽然留意起来。
      或许他和自己相处,从来都是如此。
      虽然感情是慢慢培养,但他真的做到了该做的一切,留出时间陪她,也留出空间,不让繁琐家规桎梏她。虽然从唯一一次见他母亲,时宜就看出来,那些家规是有多难被打破。
      她轻轻,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臂。
      周生辰回头,看她。
      时宜悄悄指了指前座,他了然,关上了隔音玻璃。
      “你们家订婚,需要不需要,一些特定的环节?”她问他。
      周生辰仔细想了想:“没什么,我能省略的,都已经让人取消了。”
      “那,需要戴戒指吗?”
      他笑:“需要。”
      “那戴完戒指,”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需要吻未婚妻吗?”
      周生辰有些意外,但仍旧仔细想了想:“这个,他们倒是没有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
      时宜想,他可能,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可又像没有明白。
      “你过来一点。”她低声说。
      他很听话,轻轻地把身子靠过来,神情似乎还有些疑问。
      她轻声问,有些脸红:“如果问这么仔细,别人会不会尴尬?”
      他略微思考,答:“或许会。”
      她不知继续说什么,周生辰却礼貌,而安静地等待着。
      他比她坐着的时候,也高了不少,只得低下头和她说话。近在咫尺,蛊惑人心。
      如果再不这么做,可能今晚都不会再有勇气了。
      时宜忽然就闭上眼睛,凑上去,在触碰的一瞬,竟分不清前世今生。这样的感觉,让她不能呼吸,不敢动,也不敢睁眼。
      只有心跳若擂,紧紧地抓住两人之间横亘的木质扶手。
      在短暂的静止中,甚至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目光,她的眼睛闭得越发的用力,甚至睫毛都在微微颤抖着,固执地,不愿意离开。幸好,他很快就温柔地回吻住自己,自然而然,用舌尖撬开她的嘴唇、牙齿,将所有的被动变为主动。
      而他的手,也轻握住她的手,合在了掌心。
      掌心温热,并不用力。
      唇舌相依,这样的距离,她曾经想都不敢想。他并不着急,甚至有种仔细而耐心的味道,在和她亲吻。一寸寸,一分分,抽走她的意识和思维,她不舍得离开,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就如此反反复复,持续了很久。
      到最后,他终于从她嘴唇离开,轻吻了吻她的脸。
      悄无声息地,两个人分开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笑了笑。
      时宜不敢再看他,很快偏过头,去看窗外掠过的风景。
      车仍旧在平稳行驶着,不断有楼宇远去,也不断有灯火袭来。这样美的夜晚,就这样开下去,一路看下去,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少爷独白:技术不好,请原谅。(拍飞....
      = =只有我一个人脑子里有前世的故事。。只有我一个人,有点儿想哭。。没人分享的感觉增难过啊。。。。
      写完吻戏头次有这种感觉的某人,飘过。


    18、18

      她还记得,拜师时,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
      清河崔氏这一辈,她竟是家族正支唯一一个女孩,余下的大多夭折于襁褓时。而因家族权势正盛,她在母亲腹中,就被指腹给太子。据儿时的几个奶娘议论,倘若当时生下来是个男孩,应该会被偷梁换柱,换为个女孩,只为能入主正宫。
      幸而,是女孩。
      而不幸的是,这个女孩生来便不会言语。
      是以,她才会拜小南辰王为师,这个坐拥七十万大军,最令皇太后忌惮的小王爷,也是太子最小的叔父,却并非是太后嫡出。据母亲说,此举可以让她有坚实的靠山,同时,也好以她的师徒名分,日后替太子拉拢这个叔叔。
      一举两得。
      一箭双雕。
      这其中利害关系,她听得似懂非懂,但想到那日这个师父素手一挥,三军齐跪的霸气,仍旧满是憧憬。若不是那日偷见过他,她会以为,小南辰王是个三十有余的王爷,否则不会有战功赫赫,令皇室忌惮。
      在众目睽睽中,十一工工整整地行了拜师的大礼,接过身边人递来的茶杯,用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一步步走向坐在正中的年轻男人。
      水在杯内微微晃着,荡出一层一层的涟漪。
      她每一步都不敢分神,直到周生辰面前,恭恭敬敬地把茶杯举过头顶。
      她想,如果是其余的弟子,应该尊敬地唤句“师父,请用茶”,但她只得安安静静,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茶端稳。很快,一只手就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另外一只手持杯,轻抿了口:“时宜,你在家中被唤作十一?”十一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轻轻颔首。
      “恰好,我已有十个徒弟,也叫你十一,可好?”
      他没有自称“为师”,而是称“我”。
      时宜有些微怔,忍不住看遥远处的母亲。
      在母亲颔首后,她才又轻轻点头。她想,这真是个奇怪的师父和小王爷。
      事后多年,她想起那日,仍旧能记得清楚。他身着碧色的长衫,眉目中仿似有笑,竟如阴日一道和煦阳光,晃了人眼。少年成名,战功显赫,却又善待每个徒儿和兵将的小南辰王,自那日后便是她的师,一生一世不再有变。
      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和寻常的师兄姐不同,在王府内独门独院,也有单独侍奉的侍女。也因此,在入门前两年,备受排挤。因她身份,那些人不敢有任何动作,却只是待她冷淡,仿若路人。她并不太在意,也是这样的身份,让她得师父宠爱,常单独伴在书房,甚至能让登上王府
      禁地的藏书楼。
      而后,在师父的察觉和训示下,所有师兄姐终于开始慢慢接纳她。她不能言语,总是笑,笑的每个人都暖意融融,纵然容貌平平,却也招人喜爱。
      只是,师父仍旧只允许她上藏书楼。有些师兄忍不住,拿来纸笔问她,藏书楼里到底有何宝物,可成王府禁地?她每每摇头,笑而不写,甚至目光偶有闪烁。
      楼内不过三层,常年弥漫着松竹香气,不点灯时,光线很暗。她第一次去,也是偷偷潜入,初入王府,就有邻国敌军大举寇边,师父领兵出征,她甚至没有第二个认识的人。所以,藏书楼里,有一整面的墙上,都有她写下的诗词,均是自幼跟着母亲背诵。
      诗词意思,并不甚懂,却能流畅书写。
      当周生辰归来时,藏书楼已被她写满了两面墙。
      侍女在深夜寻不到她,只得悄悄向周生辰求救,清河崔氏的女儿深夜失踪,若传出,便是满门受辱。侍女做不得主,六神无主,周生辰便独自一人寻便王府,直到走到藏书楼的顶层,看到拜师时给自己乖巧奉茶的小女孩,竟在墙面上写下了司马相如的《上林赋》。
      洋洋洒洒,竟无一字偏差。
      却偏偏卡在了男女情意的那句话上: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她手足无措,紧紧攥着毛笔,从竹椅上下来。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月色中,神色有趣的师父。“忘记后半句了?”周生辰走过去,单膝蹲□子,温声问她。
      十一抿起嘴唇,有些不甘心,但仍旧默默颔首。
      师父忽然伸手,抹去她脸上的墨汁。
      指腹有些粗糙,并不似娘亲般的柔软。可是一样的温热,也一样的温柔。
      他笑了声:“后半句是: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她恍然抬头,欣喜看师父,想要反身再爬上竹椅时,却觉得身子一轻,被他从身后抱起来:“写吧,我抱着你。”她颔首,有些害怕,也有些欣喜,以至于这八个字写下来,和别的笔迹相差甚多。
      她还要再写,师父已经把她放来下:“睡去吧,待你学成时,再补足余下的。”
      是以,藏书楼内,有她未曾写完的诗。
      她私心里甚至将它当作了秘密。
      后来渐渐大了些,她方才懂得,这句词的真正意思。
      女以色授,男以魂与,情投意合,心倾于侧。
      每每师父离开王府,短则半月,多则三月时,她都会悄悄来藏书楼。有时候在午后打开窗,总会有风吹进来,夏日浮躁一些,冬日则
      冰寒一些。有风,就有声音,无论是风穿透数个书架的萧萧声响,亦或是翻过书卷的声响。
      起初她个子矮,总会站在竹椅上,后来慢慢长得高了,再不需要竹椅。
      不用她说,周生辰总会在这里找到她,然后在固定的一根柱子上,丈量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是否有长高。她看到他忽然而至,总会开心不已,说不出,就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摇摇晃晃,不肯松开。
      “十一,”他和她说话的时候,总会单膝蹲下来,很温柔,“你笑起来,最好看,要常常笑,好不好?”她笑,嘴角扬起来。
      日日月月,年年岁岁。
      琴棋书画,她并非样样精通,却偏好棋和画。
      前者,可在藏书楼陪师父消磨时间,后者,则可趁师父处理公务时,用来描绘他的样子。她不敢明目张胆的画,只得将那双眼睛,那身风骨,一颦一笑,睡着的,疲累的,亦或是因战况盛怒的师父,都藏在了花草山水中。
      只她一人看得,惟她一人懂得。
      她不得出王府,自然不及师兄师姐的眼界开阔。每每到十日一次共用晚膳,总能听到已随师父出征的师兄,眉飞色舞描绘他如何剑指千军,身先士卒。而师姐又如何描绘,在市井传闻中,师父的名声。
      “十一,你觉得,师父是不是很好看?”
      她怔一怔,想了想,然后很轻地颔首。
      若说师父不好看,这世上再无可入眼的人。
      “有没有听过,‘美人骨’,”最小的师姐,靠在她肩上轻声说,“美人骨,世间罕见。 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而小南辰王,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兼有皮相骨相的人,百姓们都说,这比帝王骨还稀有。”
      师姐轻声说着,甚至说到最后,竟有了大逆不道的话。
      “小南辰王家臣数千,拥军七十万,战功赫赫,早该分疆裂土,开出一片清明天下。”
      她眼神闪了闪。
      她知道师姐喝多了,忘记了这个不会说闲言碎语的师妹,就是皇太子妃。
      为了配得上皇室,为了拉拢小南辰王而存在的人。
      她听得有些心慌,晚膳罢,又偷偷上了藏书楼。却未料师父竟也未燃灯烛,立在窗侧出神。她透过木质书架的缝隙,远远地,看着师父,想到师姐的话。美人骨,这三字虽然听去极美,却也未尝不是一道枷锁。
      她看得累了,就坐下来。迷糊着睡着了。
      再睁眼天已有些亮了,却不见了师父,只有长衫披在自己身上。
      衣衫冰凉,想来已走了很久,这还是初次,她在此处睡着了,师父没有抱她下楼。
      时宜的手指顺着衣衫的袖口,轻轻地滑了个圈。
      只是如此,就已经脸颊发热。多年前她只能背诵到“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是他,教会她“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如今她当真是色授魂与,情迷了心窍。
      作者有话要说:思考了一下,还是有个铺垫的好。。省得我心酸时,乃们都麻木着,太不公平了。。。。

    我怎么这么逗,我一定是个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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