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只有回忆时美好？

美国旅行作家Paul Theroux曾说过：“Travel is glamorous only in retrospect。”（旅行只有回忆时才是迷人的）。如果你曾经留心过或正在经历一场旅行，那么你或许会发现，旅行很多时候确实如Theroux所暗示的，并非那么美好，相比之下，回忆则让人觉得美滋滋的。难道旅行真的只有回忆时美好？

事实上，“旅行只有回忆时美好”这样的说法不甚准确，纵使旅行的过程中会有不如意的事情发生，但看到了美景，吃到了美食，放松了心情，无论怎么说这些经历都让旅行变得有价值。所以，大多数时候，旅行的过程也确实是美好的。只不过，和回忆的美好相比，旅行过程的美好就要逊色许多了。

早在1997年，华盛顿大学的Mitchell及其同事就探讨了旅行前的期待、实际体验与回忆这三者的关系。他们通过实验发现，期待比实际体验更加美好，同时，事后回忆也要比实际体验美好。Mitchell认为，我们都存在着“乐观预期”与“乐观回忆”的现象，“乐观预期”是指：人们预期一个事件时的感觉常常比实际经历这个事件时的感受更加愉快。“乐观回忆”指：人们回忆一个事件时的感觉要比实际经历这个事件时的更美好。“乐观预期”在实际生活中时常发生，比如说，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未来是充满希望的，但实际上未来可能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

“乐观预期”与“乐观回忆”现象的产生和旅行过程中的负面思维、分心物、失落感等有关，然而这些降低旅行过程中的愉快体验的因素是短暂的，旅行后它们的影响就销声匿迹了。所以，在旅行后人们对于这趟旅行的评价要更加积极。

在Mitchell设计的一项实验中，有38位大学生参与了实验，他们将进行一趟骑自行车到加利福尼亚的旅行。在旅行前、旅行中与旅行后，参与者都要填写问卷以调查他们当时的感受。结果显示，旅行整个过程的愉快感随着时间的变化是这样的：

从图中可以看到，总体而言，旅行前与旅行后的愉悦感要高于旅行中的愉悦感受。有意思的是，同样是旅行之前，旅行前两天的愉悦感要低于旅行前三周的愉悦感，也就是说，当旅行逐渐临近且即将到来的时候，我们反而开始出现了一些忧虑，愉悦感有所降低。在旅行过程中，由于各种不确定的因素，参与者的愉悦感起伏较大，而到了旅行后，参与者的愉悦感又得到了提升。

基于这个结果，研究人员认为存在一种“乐观效应”，包括旅行前的“乐观期待”与旅行后的“乐观回忆”。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Mitchell总结了几个因素。第一个是注意力分散，旅行过程中，当你身处实际环境时，周遭是有许多事物需要你注意的。由于实际环境的复杂性，你需要将注意力分散在各种细节之中。当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环境的各种细节之中时，我们就没办法好好地享受过程，愉快体验就会有所降低。然而，由于这些细节是不重要且短暂的，所以并不会出现在期待与回忆之中。

第二个因素是失望感，旅行前，我们对旅行的过程有所期待，并设想着过程中该是如何的美好，但随着事件的到来，我们倾向于降低期望以避免心理落差造成的失望感。因此，在旅行即将到来之前，我们的积极评估已经开始降低。如果实际体验确实不如设想的那样美好，我们就会进一步体验到强烈的失望感，也就觉得旅行过程没有那么愉快了。同样的，旅行中的这些失望到了旅行后是容易为人们所忘却的，这就导致了我们觉得回忆比过程更美好。

除此之外，旅行中的想法、控制感、疲劳、天气等等也在起着作用。另外，一些学者还提到人们倾向于对过去的记忆进行“重构”：选择性地回忆并改造过去的经历。回忆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我们有意识地忘却了负面事件与感受，只留住了快乐的经历，所以觉得回忆要比实际经历更加美好。

许多研究表明，我们存在着一种普遍的“怀旧偏好”（Nostalgic Preference）：对过去的事物和经历的怀念。卡内基梅隆大学的Carey Morewedge发现，人们在对不同年代的电影和电视节目进行评价时，那些年代比较久远的节目常常能够得到人们的好评，参与者们会提到多年前热门一时，同时也是他们喜爱的节目，对这些喜爱的节目的印象影响了他们对所有老节目的看法。Morewedge认为这是一种记忆偏见（Memory bias）现象。我们觉得旅行后的回忆很美好很可能也是在这种记忆偏见之下的怀旧偏好。

回到PaulTheroux的那句话，虽然Theroux所表达的意思极端了些，却也强调了旅行后的美好，这一点又是值得肯定的。

参考文献

Mitchell,T.R.，Thompson,L.,Peterson,E.,Cronk,R.(1997).Temporal Adjustments in the Evaluation of Events:The “Rosy View”.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33,421-448.

Morewedge, C. K. (2013). It Was a Most Unusual Time: How Memory Bias Engenders Nostalgic Preferences. Journal of Behavioral Decision Making, 26(4), 319-326. doi: 10.1002/bdm.17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