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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秾李夭桃》作者:闲听落花(完+107页脱水版) [打印本页]

作者: ︶ㄣ锋仔    时间: 2013-9-15 11:29 PM
标题: 《秾李夭桃》作者:闲听落花(完+107页脱水版)
《秾李夭桃》作者:闲听落花
花开春暖 作者新文
纵横中文首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虽重生于微贱,却于这乱世中逍遥绽放
他:世间男子,拥红倚翠,有何不可?
她:既如此,我今生便做男儿,如你般拥红倚翠
携子之手,坐看天下云生风起,闲听庭院雨落蕉叶
作者: 皮耶罗灬    时间: 2013-9-16 12:35 AM
秾李夭桃正文楔子
北风凄厉的啸叫着,卷着密集的雪团,在阴暗空旷的天地间肆意暴虐,雪团在狂风的卷送下,硬的如同飞砂般,狂暴的砸向苍茫旷野中一座破庙。
庙宇已经坍塌的差不多了,只有正殿还算完好,正中的观音像油漆斑驳,端坐在莲台上,半垂着眼帘,悲悯的俯看着世间,观音像左边背风的角落里,四个黄瘦的男子寒缩的围在篝火旁,背靠着观音像的一个高大男子怀里,抱着个瘦的皮包骨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头绵软无力的靠在男子胸前,无知无觉的闭着眼睛,只有鼻中那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是个活物。
高大男子正一手托着小姑娘的头,一只手拿着勺子,将温热的米粥往小姑娘嘴里灌去。
殿外突然一声炸雷,闪电瞬间将天地间照的通明,暴风凄厉的啸叫着,卷着雪团,飞速旋转着,仿佛有灵性般,从空旷遥远的天空真直的扑向破庙,穿进殿门,绕过观音像,扑向殿内的人和火,旺旺的火堆应声而灭,
李小夭不知道自己在那美丽到极致又冰冷到极致的海底沉了多久,一股热热的暖流突然冲进身体里,涣散的意识骤然聚拢,李小夭挣扎着想浮出水面,手脚却半分也动不了,急切慌乱中,李小夭突然觉得眼睛能睁开了。
“么妹醒了!”
一声惊喜异常的尖叫刺入李小夭的耳膜,却让她烦躁无比,只觉得身子一侧燥热的仿佛有火烤着,指尖双脚却是一片阴寒和麻木,呼吸间,胸口如针扎般刺痛,耳边的咶噪引得脑子里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的啸叫起来,那声音化作几百只尖利的钢爪,拼命要撕裂她,把她撕成碎片扔出去,痛楚中,胃抽动痉挛着,刚才那股温热直直的喷涌出来,李小夭痛的下意识的想蜷起身子,却半分也动不得,身子仿佛不是她的,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脑子里的声音更加凄厉尖锐,极度痛楚中,李小夭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殿外,远处的风雪仿佛瞬间静默下来,只有破庙周围,高速飞旋着无数支大小不一的旋风,旋着雪团尘埃,低低的呜咽着,凄厉的尖叫着,不愿意退,又不敢进。
作者: 做梦的小兵    时间: 2013-9-16 01:08 AM
秾李夭桃正文第一章 卖枣儿的小么
太平府九桥门街市的长丰酒肆里,茶饭量酒博士大刘捧着食牌从福字甲号雅间里出来,转头四下寻找着,看到过厅一角站着的一个身穿白虔布衫、胳膊上搭着条干净的青花手巾,双手捧着只干净到发亮的红漆托盘的少年郎,忙招手叫道:
“小么,福甲号客官要吃阿胶枣儿,快去!”
李小么清脆的答应着,托着托盘,脚步轻快的往福字甲号奔去。
“客官,送阿胶枣儿的。”
门帘悄无声息的从里面突然掀起,李小么惊讶的呆了下,忙稍稍弯着眼睛,露出明朗干净的微笑来,说来悲哀,这皮囊,竟远不如她从前那个好看,唯一胜得过从前的,就是这笑容了,照林先生的说法,笑起来如菡萏绽放于朝霞中,令人无法不心喜意动。
李小么托着托盘进了雅间,围着正中的桌子坐着四位客人,屋子四角却站着七八个眼神犀利的精壮护卫,主座上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少年一身月白绸长衫,头发用一枝水头极好的大云头青玉簪绾着,面部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剑眉星目,眼神亮的让人不敢直视,正带着丝欣赏上下打量着她,
“太平府果然物华人盛,连酒肆的小厮,也有这样的人品气度。”
少年缓缓摇着折扇夸奖道,咬字清楚而重,是北地人,李小么微笑着,气度更加安然,这夸奖,她听的多了,要不是这样的人品气度,她的枣能卖的这么贵这么快?
李小么掀起托盘上盖着的雪白夏布,托了两碟阿胶枣儿放到桌子上,垂下托盘,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两碟枣子多少大钱?”
坐在最下首的微胖中年男子笑着问道,
“随公子赏。”
李小么看着坐在上首的少年,明朗的微笑着、不亢不卑的回道,少年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梢,探头看着两碟枣儿,慢吞吞的问道:
“公子要是不赏呢?”
“这枣子能得公子这样风华绝代之人青睐,就是它的福份了。”
李小么看着少年,认真的说道,坐在少年左边的中年男子‘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右边的青年男子用扇子掩着嘴,笑得肩膀抽动,少年斜睇着一脸认真的李小么,闷‘哼’了一声,抬手示意着,
“赏他!”
坐在下首的中年男子从荷包里摸了只二两的小银锞子出来,递给了李小么,李小么笑容不变的接过银锞子,微微躬身谢了少年,退了出去。
少年盯着李小么,一直看着她退出去看不见了,左边的中年男子看着他,低低的说道:
“一个有趣点的小厮罢了,二爷,此行事关重大,生不得枝节。”
“嗯。”
少年往后靠到椅背上,掂了只枣儿看了看,又丢到了桌子上。
大刘和厨房铛头报好了菜,小么已经满脸笑容的转了回来,
“谢谢大刘叔!”
“卖完啦?”
大刘看着小么拎在手里的托盘问道,
“嗯!”
小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重重的点着头,大刘伸手拍了拍小么的肩膀,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快去后厨找你哥去吧,肯定给你备好好吃的了,你卖完了,那些伢子们也能开市卖东西了!”
小么弯眼笑着谢了大刘,拎着托盘,雀跃着奔往长丰楼后厨。
后厨间一片忙碌,李宗贵正忙着拆一只半熟的猪头,见小么进来,忙放下手里的尖刀,就要站起来,旁边的白案厨子老方站起来,拍着李宗贵的肩膀示意着,
“你忙你的,这猪头铛头急着用呢,我空着,给小么拿吃的去!”
“谢谢方叔!”
小么甜甜的谢道,熟门熟路的从门后搬了只高凳出来,放到李宗贵案子旁边,又搬了只小杌子过来,老方从汤锅里拣了碗羊杂,又从灶头边拿了只烤饼过来放到碗上,连碗放到高凳上,再转过去,盛了碗红米粥端过来。
小么洗了手坐到小杌子上,掂起筷子,深吸了口气,
“真香!”
“尝尝这饼!这可是方叔特意给你打的,看看,上面全是胡麻粒!”
老方笑着说道,小么拿起饼子咬了一口,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就是这个味啊!这才叫烧饼!旁边正揉着面的小秦转过头问道:
“小么,你的阿胶枣儿这么快就卖完了?”
“嗯。”
小么慢慢嚼着饼和肉,含糊的答应着,李宗贵手脚极快的拆完了猪头,一边又拎了只后腿过来准备拆骨,一边转头看了眼小么,
“没累着吧?”
“没,我就在过厅里站着,盯着那些隔间卖枣子,不累。”
小么喝了口粥,看着忙得片刻不歇的李宗贵,
“贵子哥别说话,别分心,小心手,我吃了饭就去找水生哥去,等会儿和水生哥一起回去。”
“好,路上小心些,别净顾着看热闹。”
“嗯。”
小么慢慢吃完了饭,将碗拿过去洗了,回来将托盘收好,和李宗贵、老方等人打了招呼,出了后厨,从长丰楼后角门出来,沿着狭长的青石巷,往潘楼街的朱家书肆找三哥魏水生去了。
李小么,应该叫李么妹,还是李小夭?叫什么都行,反正她知道自己是谁就行了,李小么捻了捻荷包里的几小块碎银子和那个银锞子,心情舒畅着眯起了眼睛,这日子总算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在太平府这个繁华的销金窝里,到处是挣钱的路子,也到处是花钱的去处,这样的地方,可是她李小么的大爱!
李小么转出幽静的青石小巷,转进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迎面是梁家珠子铺,隔壁是李家香铺,再过去是王大麻子分茶店、楼家梅花包子铺,这边是唐家漆器行、大相国寺、钟家药铺,路中间,一对对矫健、骄傲的俊马高昂着头,拉着雕饰精美、垂着绣帘、珠帘,散发着幽香、浓香的车子,优雅的小跑而过,间或有华服公子哥儿骑着俊马,在衣饰鲜亮的仆从簇拥下,呼啸而过。李小么站在街边,满眼羡慕的看着那一辆辆宝马香车,有房有车,是她第一阶段奋斗目标!至少,她要先做回有钱人!
呆站了片刻,李小么才继续悠悠然往前晃着,今天运气好,福字号那群北地人出手真是大方,一赏就是二两银子!足足二两还挂点零,抵得过她卖几百斤阿胶枣子挣的钱了!今天真是财星高照!
有了这二两银子,今天就可以找温家果子行谈谈了,她要一粒粒挑着拿阿胶枣儿!她卖的枣子要是最好的才行,这样才能卖出口碑来。有口碑的枣子才能卖出最好的价钱,有了口碑以后才好做自己的作坊,把自己做的枣子卖到各个酒肆去。
温家果子行管着拿货谈价钱的,是精明能干的温家大娘子,温娘子看到水生哥••••••嘿嘿,她李小么就是看这个眼力最好,温娘子那点小爱慕、小心思,可别想瞒过她的眼睛!水生哥也真是帅气俊俏,高而挺拔,瘦削若竹,柳眉星目,冷峻中带着隐隐的忧郁,功夫好,字写得好,能文能武,就连她刚看到时,也口水心水过呢。
嗯,不过跟今天这个帅哥比,又差了不少去,今天这个,才是真正的极品啊,看那样子,也是身居高位的人,那样的气势,带了那么多护卫。
这样的极品帅哥,要是从前,至少能凑上去说说话,要个手机号,时不常的饱饱眼福。如今这皮囊,竟还不如原来那个好看!唉,又想哪儿去了,关皮囊什么事,如今这样的地方,活在最底层,皮囊好了,那就是祸根,就是现在,麻烦就不少了,算了算了,不想这个,不能想这个了,一想起从前,她就难过的想流泪,跟从前比,如今这日子,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啊!
走哪儿算哪儿,不想这个了,还是想想如何用一用三哥这把利器吧,不用可是白不用,也给温娘子一个尽心的机会不是,那温娘子能干是没话说,就是人长的,也太五大三粗了些。
李小么一边转头看着热闹,一边胡思乱想着,她如今卖枣子,是耍了滑头的,人家一碟枣子是堆尖了的,她一碟枣子,虽说摆的好看,可比那堆尖了的,正经少了不少,因为这个,她从来不说价钱,只让客人看着赏,这里的人,还真是财大气粗,这看着赏的,只有多的,没有少的,不过都是多个几个大钱,象今天这样的赏,还真是头一回!足足二两银子啊!李小么又捏了捏荷包,满意的叹了口气。
前面是张记生炒肺,李小么抽着鼻子,闻着那浓郁的香味,顿住脚步,二槐哥最爱吃这个,等会儿回来,买上两三斤,让二槐哥吃个够!她今天发小财了啊。
李小么左右转着头,看着热闹,晃晃悠悠慢慢逛着街,正要转进潘楼街时,前面一阵骚乱,路中间的车子急急的往路两边避让着,路两边的行人和店铺里的掌柜伙计奔出来看着热闹,李小么被人群挤在后头,眼前除了一只只伸长的脖子,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听着七嘴八舌的热闹议论:
“哎,来了来了!”
“这可是正两品的大官呢!啧啧,一会儿就断头菜市场了!”
“也是该杀,听说南越直打进来百余里,池州府死了多少人哪!”
李小么忙上前拉了拉旁边一个伙计的衣袖,笑着问道:
“小哥,这是要杀谁的头啊?”
作者有话说:
秾李夭桃,想书名时,一看到这四个字,小闲就走不动了,就它就它,没有比这再美好的字了!
这四个字,小闲能找到的最早的出处,都是诗经。
秾李出自《诗经•召南•何彼秾矣》“何彼秾矣,华如桃李”,秾,从禾音农,花木繁盛的意思,整首诗,闲最爱那棠棣之华、华如桃李的描述,成亲男女,都如桃李棠棣般鲜艳;
夭桃出自《诗经•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细细描述着一个女子,如何的宜室宜家。
一如我们的李小夭童鞋。
好了,闲的新文铺子,又开张了,一起来,织梦看故事吧。
••••••••••••
周邦彦有阕叫玲珑四犯的词,开头便用了秾李夭桃,极有味道的一首词,闲喜欢上半阕。
作者: 霸气太子    时间: 2013-9-16 02:06 AM
正文第二章 枣子的拿法
伙计转头看了眼李小幺,热情的答道:
“池州制置使宋公升宋大人,小哥你不知道,去年年底,南越跟咱们吴国又打起来了,这宋公升守着池州府,竟然被南越人直打进来百余里,皇上只好又遣了曲大人过去做统制,不但把南越人打了回去,又打进南越国几十里,这不,皇上就生气了,说宋大人贻误战机,拉出来杀头了。”
“唉,听说没有?这宋公升还是皇亲呢,他妹子可是皇长子妃,正经的皇亲呢,听说,皇长子为了给他求情,在午门外直跪了大半天,皇上也没答应。”
旁边一个伙计挤过来,神秘的八卦道
“嘿嘿,你不知道了吧?听说是吴贵妃不喜欢皇长子,吴贵妃能当皇上半个家!唉,听说那吴贵妃长的跟仙女一样,一笑起来,连神仙都得从云头上跌下来!”
“再好看也是三十大几的婆姨了,还能笑的神仙跌下来?!一看你就是瞎说!
李小幺乐不可支的听着伙计们的八卦,掂了半天脚尖,见实在看不到什么,就贴着店铺墙壁一路挤过去,转进了潘楼街。
朱家书肆后面的抄书间里,魏水生坐在抄书案前,正一笔一划的抄着本书,李小幺一路打着招呼进来,魏水生放下手里的笔,从旁边挪了个板凳过来,示意李小幺坐下,自己起身到旁边的茶水案上倒了杯热茶递给李小幺。
书肆给佣书匠提供不错的茶叶,李小幺每天在长丰楼吃饱了饭,再到朱家书肆喝几杯茶,看一下午书,就算在有限的条件下,也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让自己生活的有质量、有品味不是。
李小幺喝了半杯茶,转头看了看满屋低头安静抄书的佣书匠,往魏水生身边凑了凑,低低的说道:
“水生哥,我刚才来时,看到池州制置使宋公升被押去杀头了。”
魏水生正要说话,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佣书匠皱着眉头看了李小幺一眼,李小幺吐了吐舌头,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魏水生温和的笑着揉了揉李小幺的头,坐下来继续抄书,李小幺探头看着几案上堆着的几本书,翻了翻,取了一本过来,往后靠到墙壁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起书来。
送过来抄的书,听说都是极珍贵的,有些是抄了要送人,有些是借来的书,抄一份自己留着,有些,则是自己收的书,再抄个一份两份的,备着万一。
李小幺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她一个下午可以看完一本书,这些柔软古朴的线装书,每一本都很薄,没有厚的。
魏水生抄完一页书,就转头看看李小幺的杯子,见杯子空了,就起身再帮她倒满。
夕阳西落,魏水生收好纸墨,洗了笔砚,擦干净手,脱了身上的青布长衫,仔细叠好收好,叫着李小幺:
“小幺,该走了。
李小幺恍过神来,忙放下手里的书,端起杯子,将茶一口喝干,跳起来,拉着魏水生的手:
“走吧!回家了!
李小幺拉着魏水生出了门,拉着他往金梁桥街过去:
“水生哥,咱们从金梁桥街绕回去,我今天发了注小财,有个客人,一份阿胶枣儿,居然给了我二两银子!咱们去成记买一斤荔枝腰子给水生哥你吃,再买一斤胡店的白切肉给大哥,再去张记买个两三斤生炒肺,让二槐哥吃个够!嗯,再买一斤狮子糖,我和贵子哥吃!”
魏水生被李小幺说的笑了起来:
“看样子,你是要把这二两银子花光了?!”
“二两银子呢!哪里花得光!水生哥,你再陪我去趟温家果子行,咱们跟温娘子再说说拿货的事。”
李小幺笑着眯缝起了眼睛,魏水生低头看着李小幺,奇怪的问道:
“上次不是说好了,让你赊帐,十天一结,这又要说什么?”
“咱现在有钱了,不用再赊帐了,我先给她钱,那枣儿,我要一个个挑着拿。”
“那价钱呢?”
“价钱当然不变啦!我倒是想再便宜些,就怕她不肯!”
李小幺理直气壮的说道,魏水生失声笑起来:
“你还想便宜?这买东西,一个个挑是一个个挑的价线,大把拿是大把拿的价钱,你要一个个挑枣儿,人家肯不肯且不说,就是肯了,那价钱也上去了。”
“就这价,我先付钱,让我一个个挑着拿,水生哥,咱们去试试,也许人家肯呢,不试怎么知道。”
李小幺摇着魏水生的手说道:
“我一天只拿五斤枣儿,又不多,就是一个个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魏水生抬手抚着额头,无可奈何的答应着:
“好吧,咱就提一提,人家若不肯,就不能再多说了,这么拿人家的货,到底是咱们理亏。
“嗯嗯嗯。”
李小幺连声答应着,眼睛里汪满了笑意,她才不理亏呢,美男帅哥也不是白看的!
两人买了吃食,魏水生拎着,李小幺一路上唧唧呱呱不停的说着话,进了温家果子行。
温娘子正在里间盘着帐,听到李小幺响亮亲热的叫声,急忙迎出来,抬眼看到魏水生,呆怔了下,下意识的抬手拢了拢头发。
李小幺眼睛弯弯的笑着,伏在柜台上,将手里的小银锞子伸过去:
“温姐姐,这是这十天的果子钱,一共二两银子,您称称。”
温娘子接过银子,一边拎着小秤称着银子,一边满身不自然、却又极力装着若无其事的说笑着:
“小幺今天倒来的早,买什么好东西了?”
李小幺笑眯眯的看着温娘子称银子,也不答她的话,只自顾自问道:
“够不够?”
“够!倒多了半钱,我钳给你。”
温娘子放下秤,四下转身寻着夹剪,李小幺忙摆着手边笑边说道:
“不用不用,我哥说了,温姐姐人最好了,这果子银子,要给足了,只能多,可不能少的!”
温娘子放下银子,努力显得落落大方的看着魏水生谢道:
“多谢您,小幺卖些果子也不容易,下次可不要再给多了。”
魏水生客气的微笑着,踌躇了片刻,诚恳的谢道:
“这一阵子赊帐,多谢您,如今小幺挣到了本钱,往后就不用赊帐了,”
温娘子脸上闪过丝失望,魏水生为难的咳了一声,口齿含糊为难的接着说道:
“前一阵子多亏您赊帐,如今有了本钱,这果子钱就先付,就五日一付,每天还是五斤枣儿,就是……”
魏水生又咳了几声:
“小幺想一个个挑着拿枣子,价钱不变。”
温娘子眨了眨眼睛,有些发怔的看着魏水生,李小幺忙满脸笑容的凑过去解释道:
“姐姐,你也知道,我一场大病刚好,卖果子时候一长,人就受不住,我哥心疼我,怕我卖果子时候长了累着,姐姐,要是我的果子比别人的好,卖的就快多了,就不会累着了,我哥也就放心了,我一天只拿五斤果子,挑不挑的,您家那么上百斤的枣子,也觉不出来不是。”
“不是这么说……”
温娘子瞄着脸上泛起红晕的魏水生,倒比魏水生更为难起来,李小幺从魏水生手里夺过那包狮子糖,推给了温娘子:
“温姐姐,这是我哥给你买的。”
魏水生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正要说话,却被李小幺狠狠的踩了一脚,李小幺一边狠狠的踩着他,一边急急的接着说道:
“姐姐,往后我就这个时辰过来挑枣子,这个时候没人,也方便不是,我哥要是有空,就让他过来跟我一起挑,也就一会儿功夫就挑好了,什么也不耽误您,姐姐对我好,我哥都记在心里呢。”
魏水生郁闷的看着李小幺,他就想不明白,这幺妹大病一场活过来后,怎么就变得赖滑至此?满肚皮的鬼心思!
李小幺将手里的银子块塞到魏水生空着的手里,抬着他的手往前送着:
“姐姐,这是一两银子,不大足,再补十个大钱给您。”
温娘子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魏水生手里托着的银子,李小幺飞快的在柜台上排出十个大钱,满脸笑容的道着谢:
“多谢温姐姐。”
温娘子一枚枚掂起铜钱,看着李小幺交待道:
“从来没做过这样的生意,你可别外头说去,要是让人知道了,我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姐姐放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姐姐为难!”
李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边跟温娘子挥着手,一边被魏水生拉出了温家果子行,出了温家果行,李小幺低低的一声欢呼,甩开魏水生,掂着脚尖,在魏水生前面转着圈、雀跃蹦跳着往回走去。魏水生看着喜气洋洋的李小幺,到嘴的责备话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让大哥管教她吧,这丫头,越来越不象话。
李小幺和几个哥哥租住在一个大杂院里,五个人,租了靠着院墙的一明一暗两间厢房,里间挂了帘子给李小幺住,兄弟四个住在外间。
他们并不是太平府人,是因了去年南越和吴国那场仗,从池州府逃难过来的,这事,说起来话长。
作者: 梓茗瑾    时间: 2013-9-16 02:16 AM
正文第三章 家史
李家住在池州府李家村,在乡下算是富足之家,父亲是个拳师,这功夫看来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大约功夫也不错,因为好象在十里八乡还有点小名气,平时在家收收徒,偶尔也应人家邀请走走镖,母亲是秀才家姑娘,识书达礼,勉强算是书香门第出身,李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李宗梁,老二李宗栋,老三李宗福,最小的就是李么妹。
去年冬天,吴国和南越国的战火烧进了李家村,半夜里李家村也不知道是被吴国的溃兵,还是南越的前锋,围住屠村,李父带着十几个徒弟,虽说能打,可到底敌不过有枪有箭有盔甲、成建制的兵将,被射成了一只刺猬,母亲也被射死,三兄弟中,两个小的被长枪刺死,整个村子三百多人,最后只逃出了他们五个,李么妹被大哥背着,被一根不知从哪里飞出的木棍击中了头,一直晕迷不醒,直到有一天晚上,在一个破庙里,李小夭在这具身子里醒过来。
李小么,其实就是李么妹,自然是个小娘子,今年十四岁,生在五月初十,九死一生好了之后,硬要把自己充作男孩子,名字也从么妹,叫成了小么,她是最小的那个,吴地的风俗,最小的就叫小么,小么自己又给自己找了份活,每天到长丰楼卖阿胶枣儿,人家卖一斤阿胶枣儿赚二十个大钱,她至少赚四十个大钱,偏卖的还比别人快,过去长丰楼没几天,只要她的枣儿不卖完,别的男孩子的枣儿就卖不动。
因为这个,几个一直在长丰楼卖枣儿的男孩子在后巷里堵住她,想要教训教训她,最好把她打出长丰楼,却被她一声高喊,喊出了在后厨做工的哥哥李宗贵,几个人倒被李宗贵一通拳脚打的鼻青眼肿,长丰楼的掌柜又偏着她,几个男孩子也只好认了这事,好在李小么一天只卖五斤枣儿,多一个也不卖,倒也没让大家亏去多少,渐渐的,大家也就习惯了,每天等她卖完了枣儿再开始做生意。
李宗贵小名贵子,是李小么没出五服的堂哥,从小死了父亲,娘没守两年就改了嫁,小么父亲就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养大。
贵子长得有几分猴相,人生得也真是有几分猴子的长处,头脑灵活,反应极快,耳朵特别好使,说起话来也比别人快上不少,可话却不多,刚到太平府没几天,他最先在长丰楼后厨找了份肉案剔骨的活,李小么也是跟着他,才去长丰楼卖上了阿胶枣儿。
魏水生原是大富人家的子弟,不过,李小么不太确定他们说的大富,到底是不是她理解中的大富,反正水生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丫头,或者他家里根本就没有丫头,不过魏水生倒有过奶娘,魏水生自小聪明,四五岁上父亲就请了先生到家教他,一心盼着他能考个秀才举人回来,也好光光宗、耀耀祖,可魏水生长到十一二岁,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读书,一心要当个侠客,打听着李家村有高人,就偷跑出去学武,也就是因为这个,才拣了条命,魏家紧邻着南越国,魏水生跑到李家村那年,两国正打着仗,一支溃兵经过庄子时,洗劫了魏家,然后放了一把火,一家人,就魏水生阴差阳错拣出条命,从那时起,魏水生就成了李家的一员,
魏水生一个人坐着时,总散发着几分淡淡的伤感寥落,他话不多,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人也文质彬彬的象个书生,毕竟读过那么多年的书,比起二槐、贵子,气度优雅从容得多,贵子说他功夫很好,动起手来又准又狠,比他厉害多了,可小么还没机会看他动手,她只看到贵子打人很厉害。
魏水生写的一手好字,年后在书肆里找了份抄书的活,李小么卖完了枣儿,就去找他喝茶看书。
李二槐是小么父亲一次走镖拣回来的孩子,到李家时只有两三岁,暂时跟着姓了李,因为是在两棵槐树下拣的,就给他起名叫二槐,原说着等他成人后,就带他回去找找爹娘兄弟,若能找到,也好认祖归宗,不过据李小么看起来,二槐对于姓李极是满意,半分要认祖归宗的意思也没有。
李二槐长的粗壮,力气大,饭量大,也极能吃苦,几个人中,活都是他干,或者说,脏活累活都是他干,他还干的乐哈无比,二槐手也算巧,编草鞋、筐子、竹席,甚至一些简单的木工活,他都会,编出来的草鞋、筐子,四平八稳,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就是让人觉不出精巧来,怎么看都少了份灵气。
二槐嘴笨话却多,他说起话来,越是想奉承夸奖,那话说出来,就越让人听着闷气,是出了名的臭嘴槐。
大哥叫李宗梁,是李小么嫡嫡亲亲的亲大哥,李宗梁和李二槐如今在一家粮食行做伙计,李宗梁识字,反应快、帐头清,脑子极清爽,已经是粮行的小账房了,二槐心思简单,宁出力不操心,在粮行里挣个力气钱,因为特别实在、特别肯干,上上下下人缘极好。
李小么在破庙里醒过来时,别的都还好,就是两条腿没有半点知觉,几个人带着她先是到池州府求医,池州府的万大夫说是经脉闭塞,让他们到太平府找神针国手王大夫诊治,几个人就从池州府又赶到了太平府,在王大夫那里针了几个月,总算是保住了李小么的两条腿,李小么腿好时,几个人在这太平府,已经算是安稳下来了。
魏水生拎着几包熟菜,跟在一路雀跃的李小么后面进了院子。
“看小么这高兴的,有什么喜事?”
住在李小么隔壁的沈婆子一边弯腰炒着菜,一边扭头看了眼李小么和魏水生,笑着打着招呼:
“今天有个客人赏了我几个钱!”
李小么跳进院子,欢快的答道,李二槐正蹲在檐廊下的地锅前,举着几根麻杆烧饭,这么烧饭是李二槐的绝活,大火把米煮开,再换上一大把麻杆,一把麻杆烧完,再闷上半刻钟,一锅饭就好了,香气扑鼻不说,满锅的锅巴金黄酥脆,是李小么最爱的美味,李小么跳到李二槐身边,弯腰俯到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二槐哥,我今天多挣了好多钱,给你买了三斤生炒肺,从张记买的!”
二槐猛的吸了口口水,转过头,垂涎三尺:
“我就说,么妹最好!”
“小么!再叫错以后没得吃!”
李小么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进了屋。
魏水生已经进了屋,将手里的荷叶包放到桌子上,大哥李宗梁正仔细的记着帐,忙放下笔站起来,转身拿了几只大碗过来,两人将荷叶包拆开,将菜抖进了大碗里,李宗梁看到李小么进来,忙转过身,抬了抬下巴示意着床上的包袱:
“么妹快去看看,孙阿婆又让人给你捎衣服来了。”
李小么跳到床前,打开包袱,抖出条翠绿的裙子和一件淡绿的孺衫比划了下,又小心的迭了起来,叹了口气:
“我如今是男人了,不能穿裙子的!”
李宗梁看着魏水生,一脸无奈的笑,魏水生探头看着床上的包袱,感慨的说道:
“么妹就是福气好,去年咱们在池州城,也不过住了那么几天,孙阿婆就疼么妹疼到心里去了,这大半年,捎了四五趟衣服了。”
“可不是,也多亏了孙伯,咱们才能顺顺当当的到这太平府,治好么妹的腿。”
李宗梁也感慨起来,李小么包起包袱,包袱下露出双新鞋子来,李小么拿起来比划着问道:
“这鞋子也是阿婆捎过来的?太大了,这针角……”
李宗梁转头看到鞋子,脸色红涨起来,尴尬的说道:
“不是,那是对门柳娘子送过来的。”
“噢……”
李小么瞄着大哥,拖长了声音问道:
“这么大,肯定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
魏水生看看李宗梁,又看看李么妹手里的鞋子,也跟着笑着起着哄:
“么妹拿过来让我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那是人家柳娘子给大哥做的!关你们俩什么事!”
二槐拍着手进来,凑到桌子前,伸手掂了块炒肺片扔到嘴里,一边响亮的嚼着,一边说道,李小么拍着手里的鞋子,走到李宗梁身边,碰了碰他,低声问道:
“你真看上她了?”
“没有!”
“真没有?”
李小么仰头看着大哥。严肃的问道:
“可不能口是心非!你要真没看上,我就把这鞋给人家送回去了?”
“送回去吧,刚才我就想送回去,看柳伯还没回来,她家就她一个人在,怕惹了闲话,没敢过去,你给送回去吧。”
李宗梁声音平和,并不在意,李小么长长的舒了口气,那个柳红姑娘,长的倒是不错,削肩水蛇腰,柳眉杏眼,就是嘴唇厚了些,人也良善,没什么坏心眼,确切的说,是根本没心眼,人笨到就一个‘蠢’字,可配不上她家大哥,这娶媳妇是极慎重的事,一个好媳妇,三代好子孙,这么个笨的让人无语,连双鞋子都做不周正的女人,长的再好,也不能做她李小么的嫂子!
“那我去了?”
“去吧,别多耽误,赶紧回来吃饭。”
李宗梁嘱咐道,李小么答应着,拎着鞋子出了门,往斜对门柳家去了。
作者: 我心寂寞    时间: 2013-9-16 02:20 AM
正文第四章 隐忧
李小么在门口叫了声‘柳姐姐’,柳娘子‘唉’了一声答应着,李小么看着堵在门口,弯着腰滴着汗,用力擀着面的柳娘子,迟疑了下,从柳娘子背后挤过去,将背后的鞋子送到柳娘子面前晃了晃,笑着说道:
“我大哥让我送回来的,要我谢谢柳姐姐,不过他说他不少鞋子穿,让柳姐姐以后不用费心了。”
柳娘子直起身子,抬手用手背抹了把汗,额角沾着片面粉,厚厚的嘴唇半张着,呆怔怔的看着李小么,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小么说着,利落的往后退了半步,将鞋子放到桌子上,嘿嘿笑着,从柳娘子身后飞快的闪了过去,却差点撞到站在门口的青年男子身上。
李小么刹住脚,抬起头,站在门口的是住在柳家隔壁的黄远山,黄远山倒是太平府本地人,父亲嗜赌,败光了家产,把妻女都输给了人家,妻女被人带走那天,黄父说是喝醉了酒,一脚踩进护城河里淹死了,一家人就只剩了黄远山一个,他是最早租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房东知道这些闲话过往,却不知道黄远山如今做什么营生,只猜他大约是个帮闲的闲汉。
黄远山对柳娘子极好,经常送些小东小西的给她,也时常帮她做些提水劈柴的粗活,不过柳娘子对他却不大上心,从李家兄弟几个搬进来起,柳娘子眼睛里就只能看得见李宗梁了,跟高大挺拔的李宗梁相比,身形单薄、形容猥琐的黄远山是太让人看不上眼了,姐儿爱俏,这到哪个世间都一样!
黄远山呆站着,身上隐隐渗着阴寒之气,狠狠的盯着柳娘子,李小么心里微微发寒,不敢多停留,陪着尴尬的笑,含糊的招呼了一句‘黄大哥’,就往自家溜去,走了几步,只觉得背后寒丝丝一片,仿佛被什么阴测测的东西盯住一般。
黄远山盯到李小么进了屋,转过头,直直的盯着柳娘子,目光从她身上又移到了桌子上的鞋子上,突然从柳娘子身后硬挤过去,伸手抓起鞋子,转头看着柳娘子,从牙缝里慢慢挤出几句话来:
“人家不要,还是给我吧,我不嫌弃这鞋破!”
说着,紧紧捏着鞋子,转身一把推开柳娘子,大步出了屋。柳娘子被黄远山推的趔趄着歪到门外边,呆怔怔的眨着眼睛,李小么的话她刚明白过来,黄远山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李小么一溜烟回到屋里,李宗梁已经将荔枝腰子、白切肉和生炒肺各拨了点出来放了一碗,见李小么进来,指着碗吩咐道:
“把这个给沈阿婆送过去。”
“哎。”
李小么脆声答应着,端起碗往隔壁送去。
沈婆子孤身一人,做的一手好针线,靠缝穷为生,经常帮着他们缝缝补补的,二槐平时也经常帮她做些挑水劈柴之类的重活,李宗梁原还想着让李小么跟着沈婆子学点针线活,可李小么实在没那个兴致,根本不愿意掂针,李宗梁也只好作罢。
李小么送了菜回来,水生已经盛好了饭,晚饭只有他们四个吃,李宗贵每天要到亥初才能回来,晚饭自然是在长丰楼吃。
水生吃了口饭,仿佛想起什么,看着李小么问道:
“你下午说,池州制置使宋公升被杀头了?”
“嗯。”
李小么咽了嘴里的饭,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去找你时,正好遇上行刑的车子,不过我没挤进去。”
“杀的好!要不是他放了南越人进来,师父和师娘也不至于……杀得好!”
二槐一边响亮的嚼着炒肺片,一边恨恨的说道,李宗梁慢慢嚼着饭,转头看着魏水生,
“宋大人是咱吴国名将,驻守池州城这么多年,南越都没打进来过,怎么去年说打就打进来百十里?这事,我总也想不通。”
“嗯,大哥,你留意没有?那天晚上,那些人冲进村子就杀人,倒不抢东西,从头到尾,连句话都没说过,那些骑马的,还蒙着面。”
魏水生拧着眉头,看着李宗梁低声说道,李小么转头看着两人,想了想,岔开了话题:
“这种事,都是上头争权夺利,最后苦的死的倒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杀了就杀了,杀了谁都不冤枉,二槐哥,你慢点吃!”
李二槐已经拔完了一碗饭,站起来又出去盛了满满一碗,看着李小么,咧嘴笑着说道:
“吃这生炒肺,怎么慢?”
李小么白了他一眼,听着二槐香甜的呼噜噜声,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小碗里的半碗饭。
李小么有了精挑细选的阿胶枣儿,底气足了,只守着后院的雅间卖枣子,虽说比原来慢了些,可这价钱上却差不多翻了个跟头,长丰楼的郑掌柜晃着李小么的枣篓子,看着里面个头匀称、粒粒饱满鲜亮的阿胶枣儿问道:
“小么,你这枣儿,是一粒粒挑出来的吧?什么价拿的?贵了多少?”
“嗯,也没贵多少,能赚回来。”
李小么仔细的将枣子一粒粒摆到碟子里,离远一点,歪头看了看,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郑掌柜说道:
“郑叔,您看,这么好的枣儿,就是这碟子太粗糙,配不上,要不,您把那一打缠金银丝汝窑小碟子借给我用用?要不算我赁的,一天十个大钱?要不二十个也行,要是打坏了,我照价赔您,不然,可惜了这些枣儿。”
郑掌柜点着李小么,一边笑一边摇头,
“你个小么,这小算盘精刮的厉害,我那汝窑碟子才多大点?你一碟子能装几个枣儿,也照一碟三十个大钱卖?”
“嗯,郑叔,雅间里回回都是用银子会帐,谁会在乎这几十个大钱,人家要的就是个好看雅致,您说是不?”
郑掌柜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小么,慢慢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肯用心也聪明,往后绝埋没不了,好,那一打汝窑碟子就借给你用,不用你那几个赁钱,只一样,若打碎了,一个碟子就是二两银子,你可小心着!”
“郑叔放心!”
李小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郑掌柜被她笑的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李小么的头,低声交待道:
“林先生刚打发人来订佛跳墙,明天要和智静师父过来吃,等他们来了,你记着过去好好谢谢人家,这几天又有人打听着想买你回去,亏的智静师父说你妨主……然,唉,你这孩子,这双眼睛生的也太好了些,平日里小心着些,啊?”
“多谢郑叔照应。”
李小么低声谢了郑掌柜,心里的沉郁又冒着泡,一点点往上泛起来,智静和尚这个妨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个什么名士林先生,不也是想买了自己回去,捧什么砚么,自己若是个男孩子,再大几年,长开了,发育了,也就没这些事了,可女孩子,再过两年长开了,更是要惹事!
这个地方,这样的活,不能多做,得赶紧攒够本钱,开果子行做生意去,外头让几个哥哥照管着,自己居中调度,象温娘子,管着温家果子行,大家不都夸她能干么,若能这样,这日子才算是真正安稳了。
隔天林先生和智静和尚到长丰楼时,李小么的枣子已经卖完了,只专给两人留了两碟。
林先生四十来岁年纪,是吴国望族林家嫡支,十几岁就以人品出众、才华横溢著称,他的文章诗词,流传甚广,李小么也找来看过,实在没看出好在哪里,比她看过背过的那些诗词文章,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先生名士风范,以放/荡不羁著称,和吴国有名的高僧智静交好,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智静听说出家前也是名门之后、世家子弟,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出了家,都说他佛法高深,勘破前世今生,照李小么看,这两个人,一个是世家子弟中的才华横溢,一个是世家子弟中的佛法高深,只能说吴国的世家子弟,也太不争气了些。
林先生和智静和尚在长丰楼前下了马,郑掌柜急忙迎上去长揖见着礼,也不敢多话,只侧着身子,让着两人往福字甲号雅间进去。
李小么小心的挤在柜台后的角落里,打量着两人,林先生头发还是梳得纹丝不乱,用一支羊脂玉梅花簪绾着,一件天青绸长衫,还是不系腰带,衣衫随着步子飘动着,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四十多岁还能有这样的风采,想来年青时,这人品出众一样,倒真是名副其实。
智静和尚好象又胖了,活脱脱一个能说会笑的粉白大汤团!哪象高僧,分明就是一酒肉和尚,他也真是无酒不行,无肉不欢。
郑掌柜恭送两人进了福字甲号雅间,看着人奉了茶,忙招手叫着李小么,李小么托起托盘,带着她的招牌微笑,在雅间门口禀报了,进了屋。
作者: 活活睡死    时间: 2013-9-16 03:13 AM
正文第六章 大人们担忧
沈阿婆拉着李小么在床边坐下,命了针线,就着灯火,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压低着声音说道:
“傍晚那会儿,你们刚走,柳二一到家,那个黄大,拎着瓶老酒,一块绸布料子,就过去了!没多大会儿,那姓黄的就被柳二打出来了,一块料子扔了出来,洒也扔了出来,洒了一地,柳二跟着跳到外头骂个不停,原来!”
沈阿婆停了针线,转头看着李小么,满眼的神秘和幸灾乐祸,
“姓黄的竟是自己给自己求亲去了!你说说,这是什么理儿!哪有自己给自己求亲的?!再怎么着,也得请个媒人,这自己上门给自己说亲,我老婆子活了这些岁数,真是头一回看到!”
“就是啊,这不合规矩,多让人笑话,其实这媒人,也不用外头找去,阿婆就合适,可不比自己冲上门去的强!”
李小么心思转的飞快,看着沈婆子,笑眯眯的说道,沈婆子一下子找到了知音,拍着手,连声赞同道:
“就是这个理儿!我倒不是贪图他那点子谢媒礼,这无媒不成婚,看看,如今这不僵了?!都是邻里邻居的,往后可怎么再见面?这黄大,没爹没娘没人教导,跟你们兄妹行事,差得可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那黄大哥,就这么听着柳二叔骂?还真是能忍。”
“那个黄大,可不是个善茬!性子阴着呢,走了,从柳二屋里出来,锁了门就走了,那块料子也没要,还是我给收拾起来,从门缝里给他塞了进去。”
“噢,柳娘子也是长的好看,天也晚了,阿婆你也早点睡吧,这灯暗,别做太长时候,不然要坏了眼睛的。”
李小么听完了八卦,跳起来告辞道,沈婆子忙跟着站起来,伸手拂了拂李小么的衣服,
“阿婆没事,你等等!”
沈婆子说着,从针线筐子里取了只巴掌大小的靛蓝素绸荷包出来,撑开来给小么看着,
“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李小么接过来看了看,满脸欣喜的谢道:
“阿婆真厉害,就是这样,比我想的还好,谢谢阿婆!”
“谢什么!哪这么见外,赶紧回去歇着吧,天也冷了,阿婆今天趁着太阳好,粘了鞋底,粘得可厚着呢!给你们兄妹几个做几双厚鞋穿。”
“多谢阿婆掂记着,明天我让大哥送鞋子钱过来。”
“唉哟,这小丫头,阿婆刚粘了鞋底,你就让大哥送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阿婆才是亲的呢!”
沈婆子满脸满眼的笑容,轻轻拧了拧李小么的腮帮,喜悦的开着玩笑,李小么捏着荷包,笑着出来,转进了自己屋里。
隔天就是福宁公主出嫁的正日子,李小么算计着,头天只拿了三斤阿胶枣儿,早早卖完了,赶回家里换了件白色夏布夹衣,一条靛蓝裤子,拿了半两银子,几个大钱装到靛蓝荷包里,出了门,往宜城楼奔去。
宜城楼前已经是人山人海,吴国风气开放,太平府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奢华热闹之地,皇家盛典,从来不禁百姓观看,有时候,这盛典倒更像是民间的节日一般。
李小么灵活的如同游鱼一般往宜城楼方向挤着,足足挤了一刻多钟,才挤到宜城楼下,宜城楼前站着四五个孔武的伙计,堵着看热闹的人群,免的他们挤进来,惊扰了重金订座的贵客们。
李小么挤到一个伙计面前,额角渗着汗,笑着问道:
“智静大师到了没有?是他叫我过来这里找他的。”
伙计怔了下,正要答话,后面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已经接上了话,
“是李五爷吧?林先生已经交待过了,您跟我进来吧。”
头一次被人称作‘爷’,李小么心里浮起股怪异的感觉,伙计侧了侧身子,李小么忙上了台阶,跟着掌柜往里走去,上了楼,掌柜引着两人进了最东边的雅间,
“五爷请,这可是咱们这里最好的一间了,一览无余,可是能一直看到金水门的。”
掌柜一边走,一边笑着介绍着,到了雅间门口,掀起帘子,看着李小么进去,才退了下去。
雅间极宽敞,比长丰楼福字甲间还要宽敞不少,正中放着张雕漆圆桌,桌子上放满了各色点心果品,林先生坐在上首,正和智静喝茶聊着天,李小么进来见了礼,智静用手里的蒲扇点着对面,
“别讲那些个虚礼,坐坐,今天想喝什么茶?龙井?今天这雪芽真正不错,尝尝?”
“嗯。”
李小么点头答应着,长随上前斟了茶,李小么端起来闻了闻,慢慢抿了一口,
“如何?”
智静关切的问道,李小么点了点头,
“嗯,好喝。”
“我前儿新得了些上好的普茶,正巧今天带着了,你若不喜这个,让人给你沏普茶吧。”
林先生看着李小么,随意的说道,李小么忙重重点了两下头,
“这茶很好喝,我不懂茶,就是不知道怎么夸才好,就这个好,多谢林先生。”
智静哈哈大笑着,用蒲扇点着满桌子的吃食点心,
“先吃点,婚礼乃昏事,还得一会儿呢。”
李小么笑应着,探着头,满桌子看了一遍,站起来,挑了碟羊脚子过来,慢慢吃了起来,林先生喝了茶,瞄着她看了一会儿,转头和智静继续说起话来。
“真要定下来去川南了?”
“嗯,还是避一避的好,如今朝里暗潮涌动,明面上看着好,可内里凶险得很,我看你也回乡住个一两年的好。”
智静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蒲扇,看着林先生建议道,林先生扫了眼专心吃着羊脚子的李小么,‘嗯’了一声答道:
“再说吧,什么时候回来?”
“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
智静喝完了杯子里的茶,转身吩咐着仆从,
“泡壶普茶。”
仆从答应着,片刻功夫,换了朴拙的粗陶杯子,给三人重新斟了普茶,李小么端起来喝了一口,享受的眯起了眼睛,这舌根处的后味,甜香清爽,旁的茶可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她从前曾经专程飞到云南买那些陈年的普洱熟茶,这是她的大爱,林先生收的普洱,比她当年买到的所谓极品茶还要好,喝起来真是享受!
智静看着一脸享受的李小么,似有似无的摇了摇头,看着林先生,接着说他们的闲话,
“听说这苏子诚功夫极好。”
“嗯,我前儿问过文将军,文将军对他极是忌惮,是个极厉害的角儿,倒不亚于其兄。”
“苏子义当年灭北宁时,屠了宁安城,唉,罪过啊,百年繁华,毁于一旦,听说直杀的血流成河。”
智静放下杯子,感慨的说道,林先生面容阴沉下来,
“北平灭了北宁,一顿饱餐,安静了这四五年,这会儿也消化的差不多了,那苏子义不是个善茬,这回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听说他屠了宁安城后,性子变了许多,如今倒传出些宽厚的名声来,哼!宽厚?!”
林先生露出满脸的讥笑,
“他们苏家,那个建安帝倒真是个性子宽厚的,可惜宽厚的一无用处,年青时候一味听死了的孝慈皇后摆布,百官只知有孝慈后,不知皇上,等孝慈皇后死了,又听任儿子摆布。”
“如今的皇后也生了一儿一女,不知这皇后和皇幼子资质如何?若是能有人指点一二,扶持着这母子起来,倒是咱们吴国之福。”
林先生沉默了半晌,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低落的说道:
“我和叔父说起过这事,朝里也有人试过,可惜那苏子义兄弟羽翼已丰,已故的孝慈皇后娘家势力遍布朝野,唉,难哪!”
“总有可为处。”
“嗯。”
林先生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智静打着呵呵转了话题,
“咱们这是替古人担忧,不说这个了,那苏家兄弟既来求娶福宁,就是想交好吴国,这一时半会的,吴国倒也无碍,咱们且逍遥着,且避过这朝中、宫中的祸端再说。”
“你说得极是,先顾着眼前,免得没被外人灭了,倒先被自己人打杀了。”
林先生笑着说道,智静拍着蒲扇站起来,走到窗前,摇着蒲扇往楼下看着,李小么急忙放下筷子,也要跟着站起来,林先生忙抬手止住她,
“还没到时辰呢,你且安心吃,等听到炮响再过来看也来得及。”
李小么点了点头,乖乖的坐回去,继续奋斗那一碟子美味。
林先生走到智静旁边站住,摇着折扇,往下看着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街市,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感慨道:
“帝京太平日久,白发垂髫,只知鼓舞,不识干戈,一旦战起,如何是好?”
智静慢慢摇着蒲扇,只不说话,李小么表面看着只专注着碟子里的羊脚子,其实却凝神听着二人的话,这孝慈皇后,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宁安屠城,也象扬州十日么?最搞不懂的,就是屠城这事,打都打下来了,再杀再抢,抢的杀的,不都是自己的子民和钱财了?好没意思。
作者: ロ觜ロ觜    时间: 2013-9-16 03:21 AM
正文第七章 金童玉女
李小么正慢条斯理的吃着喝着,外面突然炮声响起,震得楼面也跟着颤抖起来,李小么急忙放下手里的筷子,接过旁边长随递过的帕子擦了擦手,急往窗口处奔去。
远远的,金水门缓缓推开,骑着马的禁军天武官个个年青英俊,都是一样的大红锦衣华服,腰背挺直、神情昂然喜悦,勒着马走着舞步,一对对的自金水门出来,直出来了上百对,林先生默然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太过了,这是太子纳妃的礼数了。”
李小么仔细看着,实在没看出哪里过了,跟在锦衣禁卫后面的,是一对对穿着小金花长袍,幞头簪花,手持青色华盖的上四军禁卫,紧跟在禁卫后头的,就是一抬抬装着嫁妆的精雕细画的檐子了,每抬檐子由四个身穿紫衫、头戴卷脚幞头的天武官抬着,檐子上依规矩放着内室卧具、文房四宝、古玩摆设、朝服冠带、珊瑚珠玉……林林总总,在夕阳下,亮的恍人眼。
李小么睁大眼睛,满是口水的看着那流水般不知道过了多少抬的嫁妆檐子,跟在嫁妆檐子后面出来的,是上百名满头珠翠、穿着一模一样的红罗销金长衣和同色披风的宫嫔。
宫嫔之后,是穿着大红底花开富贵缂丝长袍,端坐在马上的新郎苏子诚,人群里轰然响起一阵阵欢呼声和叫好声,李小么忙往窗外探着身子,努力想看清楚这个传说中十全十美的新郎倌。
新郎倌面带微笑、端端正正的骑在马上,出了金水门,上了金水桥,下了金水桥,走近了宜城楼,李小么愕然看着端坐在马上的新郎倌,这不就是用二两银子买了她两碟阿胶枣儿的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郎么!
李小么眨了两下眼睛,有些发怔的看着骑在马上、面含微笑的少年郎,心里莫名其妙的五味杂陈,原来,这才是门当户对的王子公主!
“竟用了凤舆!也太过了!”
林先生有些愤愤然的说道,智静摇着蒲扇,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林先生劝道:
“再繁华也不过是过眼烟云,你又着相了。”
“嗯。”
林先生转身要了杯茶,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继续看着热闹,李小么恍过神来,又有些失笑起来,自己这是想哪儿去了!
李小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越过苏子诚,看向后面的凤舆,这凤舆,简直有一间小房子那么大小,左右各六个身穿大红锦衣的禁卫抬着,凤舆四周雕画着精美的描金龙凤、藤蔓百花,百花中间嵌着的红蓝宝石在夕阳的余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凤舆四周,长长短短的垂着珍珠帘子,随着禁卫的步子轻轻摇动着,珠帘在夕阳下散发着华贵却又极柔和的光泽。
李小么看不清楚凤舆里的福宁公主,只看到凤舆里闪着一片恍眼的光亮,福宁公主是吴贵妃长女,吴贵妃以美貌著称,这福宁公主再不济,也差不到哪里去,自然也是美人一个,唉,这才是天之骄女。
凤舆之后,是无数捧着各种各样摆设用具的内侍宫人,林先生和智静转身回到桌边坐下,仆从重新泡了茶上来,李小么又看了一会儿,也转回来坐下喝起了茶,智静看着探着头,在满桌吃食点心中寻找着的李小么,笑着问道:
“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奢华热闹吧?”
“嗯!”
李小么挑了碟子烤蛤蜊出来,笑着答应着,
“真是好看!那些都是福宁公主的嫁妆?”
“嗯,除了那个凤舆。”
“连那些人?”
“嗯。”
李小么睁大眼睛,夸张的惊叹了两声,埋头吃起了烤蛤蜊,林先生盯着吃得香甜的李小么看了一会儿,转头看着智静又感慨起来,
“这满城的百姓只知道看这份繁华热闹,却不知这热闹里藏着的凶险!”
“小么可看出先生说的这繁华中的凶险?”
智静没有答林先生的话,却看着李小么,笑眯眯的问道,李小么停了筷子,看着智静,又转头看了眼林先生,小心思飞快的转了几个圈,谨慎的答道:
“刚才先生不是说了么,北平国那两兄弟野心勃勃,先生担心的凶险,肯定是怕北平国要吞了吴国。”
“嗯,说的极是,难道你不担心?”
智静上身往前倾着,满眼兴致的问道,李小么摇了下头,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换一个皇帝,如今的皇上我不认识,再换个皇帝还是不认识,反正都是不认识,随他谁做皇帝去,再说,”
李小么小心的瞄了眼眉头拧得紧紧的林先生,接着说道:
“如今吴国和北平国做了儿女亲家,既是亲家么,自然应该合在一处打别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智静往后仰着,哈哈大笑,笑得胸前的肉都跟着颤抖起来,用蒲扇点着林先生,
“听到没有?我跟你说过,市井之人,谁去管谁做了皇上?黎民百姓,求的不过是份安稳的日子!你也想开些,跟我去川南吧。”
林先生阴着脸,半晌没有说话,李小么小心的来回瞄着两人,想了想,放下筷子站起来,笑着告辞道:
“多谢两位先生,我就不多打扰先生了。”
“嗯,路上小心些。”
林先生冷着脸没有说话,智静笑哈哈的交待着李小么,李小么清脆的答应着,退出雅间,跳下了楼梯,沿着街边,溜溜达达的先往长盛粮行找大哥和二槐去了,今晚上放灯,干脆拉上大哥、二槐和水生好好玩上一晚上,先去孙记炒蟹面吃碗面,再去好好看一晚上灯!一想到孙记炒蟹面,李小么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活蟹现炒现煮,下上筋道十足的面,鲜掉眉毛!
李小么缠着大哥李宗梁,要去吃孙记炒蟹面,吃了面再去看灯,李宗梁算了算账,虽说心里极舍不得四个人一顿饭就要吃掉二百个大钱,可到底不忍心让李小么失望难过,这个‘不’字说不出口!只好肉痛的答应了下来,三个人接了魏水生,一起吃了面,寻着热闹处看灯去了。
今年元宵放灯的时候,几个人刚到太平府没几天,衣食无着,李小么的腿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谁也没有心思看什么灯,现在这金水门前的灯山,虽说见多识广的太平府百姓并不觉得比元宵灯节好到哪里,可看在李小么和李宗梁等人眼里,就只有赞叹的份了。
远处的乐棚里不停的奏着喜庆的曲子,围着乐棚悬着各式百戏人物走马灯,乐棚左右各用一根高数丈的长竿挑着一串扎成各色花卉形状的转灯,取个花开富贵的好兆头。
李小么兴奋的拉着李宗梁往那片走马灯群里挤去,李小么对市井百戏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除了跟着魏水生在朱家书肆看看书,这些市井百戏是她了解这个世间,和这个世间的明规矩、潜规则最好的法子了。
李小么对着灯上的人物,一个个问着李宗梁和魏水生,这个是谁,有什么样的故事,是哪一朝的人,是真的有呢,还是传说传出来的,问得李宗梁和魏水生经常张口结舌,李二槐更是十句答不上一句来,跟在后面低声嘀咕着:
“就是看个灯,问那些没用的干啥?这小么,都打听的这么明白,要去考状元?你也考不了啊!”
李小么转过身,狠狠的踩在李二槐脚上,李二槐眉头也不皱一下,继续嘀咕,
“一点劲也没有,踩也踩不疼,这鞋我昨天刚刷的,今天刚穿,又让你踩脏了。”
李小么白了他一眼,转过身,一手挽着李宗梁,一条挽着魏水生,继续往前逛着,看百戏走马灯的人并不多,相比于螯山灯海,这里并不算太出彩。
四个人转了个弯,正要往左边转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壮中年人伸手拦住了四人,脸上带着笑容,低声说道:
“几位小哥请留步,我家主人在里头,请几位小哥先别处逛逛,一会儿再来逛这一处,可好?”
李宗梁和魏水生相互看了一眼,推着李二槐,往后退了半步,笑着应了,转身往右边转去,李小么听着那中年人咬字极清楚的北地口音,心里微微一动,走了十来步,李小么拉了拉李宗梁,掂着脚,俯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说不定是福宁公主和北地那个新郎倌呢!”
“哪有这么巧?”
“咱们慢点走,看看,说不定是呢,那个北地的新郎倌,我见过一次,上次他到长丰楼吃饭,还买了我的阿胶枣儿,两碟枣儿,给了我二两银子!咱们看看,我想看看公主长的什么样!”
李宗梁无奈的顿住脚步,四个人兜了个圈子,又往被拦的地方转去,刚走了几步,迎面看到不远处一男一女并肩而来,李小么急忙拉了拉李宗梁,示意他就是这两个人,四个人悄悄往旁边退去,让开一男一女和他们周围的护卫。
苏了诚一身月白缂丝长衫,束着羊脂玉腰带,背着手,满脸温柔的笑意,侧着身子看着身旁的福宁公主,专注的听她说着话,福宁公主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形娇小柔软,腰肢极细,淡黄的裙子上绣满了折枝牡丹,随着轻盈喜悦的脚步,裙子往后飞扬着,飞出一片流光溢彩,紧跟着苏子诚的步子,仰头看着苏子诚,脸上的甜蜜浓的化不开,低低的说笑间,整个人仿佛发着光。
作者: 帅真诚    时间: 2013-9-16 03:23 AM
正文第八章 门当户对
四个人看着两人走得远了,才舒了口气,往前走去,李小么被大哥推着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恍过神来,连声赞叹着,
“这才叫金童玉女,这才叫门当户对,这才叫天作之合,真是好看!两个人都好看!公主长的真好看!”
李二槐紧走两步,从后面赶上去,点了点李小么,认真的反驳道:
“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再说了,那个小娘子哪里好看了?也太瘦了,跟只雀儿一样,看那样子就不好生养,生不出娃要她干嘛?这皇家还能少吃的?怎么养成这样?我瞧着不好看,难看的很,女人就是要屁股大腿粗才好看!么妹以后得多吃点。”
李小么闷闷的‘哼’一声,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也不理会笑得前仰后合的李宗梁和魏水生,顾自看自己的灯去了。
四个人看到一半,去长丰楼接了李宗贵,又逛了一趟,吃了些宵夜,才回去大杂院。
李小么躺到床上,拉上被子,长长的打着呵欠正要睡着,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吓得李小么打了一半的呵欠硬生生噎了回去,直噎得连声咳了起来,李小么跳起来,拖着鞋子奔到窗户边,掀起窗帘,推开窗子往外看去。
好象是柳婆子的声音,柳婆子在一间勾栏里做粗使婆子,每天回来的比李宗贵还晚,李小么好奇的往外探看着,也不知道谁在大门口挂了盏气死风灯,明显显的照亮着院子。
柳家屋里响起一阵叽哩哐铛声,夹着柳娘子的惊叫声、呼痛声、大哭声,片刻功夫,柳二被人推出门,趔趄着扑倒在地,黄远山光着上身,只穿了件长裤衩,拖着鞋子,手里拎着件衣服来回甩着,姗姗然的跟在后面出了屋。
柳婆子跟在后面扑打着黄远山,一边打一边骂,
“你个杀千刀的汉子,竟做出这种事!你还我女儿清白!我打死你!打死你个穷汉子!打死你!”
黄远山一把推开柳婆子,抬手指着她,阴阴的说道:
“我跟柳红,往好了说,是两情两悦,往不好了说,是你闺女勾搭我!既然让你们撞破了这事,我也不嫌弃她,赶明儿摆桌酒,娶了她就是!”
“你个穷汉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娶我闺女,呸!我••••••我要送你去见官!去见官!”?@~~*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柳二爬起来,叫骂着扑上去推搡着黄远山,黄远山侧身闪过,抬脚把柳二又踹倒在地,阴阴的笑了起来,
“见官?好啊!我可不怕见官,叫柳红出来问问,让她自己说,她那衣服,是我脱的,还是她自己脱的?好啊,见官去!现在就去!”
柳婆子上前扶起柳二,点着黄远山,只气得说不出话来,片刻,突然转过身,指着屋里,恶骂起柳娘子来。
隔壁沈婆子屋里的门‘吱’的响了一声,沈婆子推门出来,几步过去劝着柳婆子,
“柳家嫂子,低声些,这夜深人静的,可听得远,你先听我说,”
李小么正专心看着热闹,李宗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么妹可不能出去看热闹,听到没有?”
“嗯。”
李小么急忙转头答应着,李宗梁交待好李小么,和魏水生一起出了门,搬了凳子过去,拉着柳二和黄远山坐下,
“有话慢慢说,先坐下,坐下说话。”
沈婆子靠着柳婆子坐到一条长凳上,低低的劝着她,
“两个孩子既是两情相悦,你就成全了吧,再说,事到如今,也只好成全了,黄大也算能干,又没有家累,对柳娘子也好,往后孝敬你们二老,也算是门良缘,算了吧,这事,也只好算了,可张扬不得。”
黄远山嘴角带着讥笑,看着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柳二,和不停的抹着眼泪的柳婆子,跷起了二郎腿,李宗梁示意着魏水生,魏水生上前捅了捅跷腿而坐的黄远山,低声劝着他,
“这事,到底有些个理亏,你就说个软话吧,往后都是长辈,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黄远山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魏水生点了点头,站起来,拱了拱手,
“岳父岳母,这事是小婿孟浪了,往后小婿定会好好待着红妹子。”
柳婆子猛的抬起头,点着黄远山,
“你!你!你这是……小红是被你算计的!”
黄远山轻轻‘哼’了一声,甩开衣服披上,又坐了回去,柳二抬手指着黄远山,恨恨的说道:
“想娶小红也行,你拿十贯彩礼!我的闺女,也不能白给了你!”
“彩礼?”
黄远山仿佛听到了极有趣的事,笑的前仰后合,
“就那破鞋,我娶她就是天大的情份了,还彩礼?聘则为妻奔为妾,照理说,我就该纳了她!你听好了,要彩礼,半分也没有,你不想嫁,我还不想娶呢,外头多少黄花大闺女我娶不得!”
“你!”
柳二气得一口气呛进去,猛烈的咳嗽起来,柳婆子呆了片刻,突然拍着大腿号啕大哭起来,沈婆子扶着她,一时说不进话去,李宗梁和魏水生面面相觑,众人正发怔间,柳娘子跌跌撞撞的从里屋扑出来,头发零乱的披散着,上衣领子一半卷在里面,露出半边肩膀,裙子歪歪扭扭的系着,眼睛哭得肿成了桃子,扶着门框,抽泣着看着门外的众人,突然扑过去跪在李宗梁面前,长声号叫着:
“是他骗了我,是他把我灌醉了,我没有,没有……是他,不是我!”
李宗梁满脸尴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忙往后退去,黄远山猛的转过头,阴狠狠的盯着李宗梁,魏水生伸手拉过李宗梁,上前一步挡在李宗梁面前,又推着李宗梁往后退了半步,迎着黄远山的目光,抬着下颌示意着黄远山,
“快扶你家娘子起来。”
黄远山压着怒气,站起来,满脸铁青的上前拎着柳娘子胳膊,拖着她往屋里拖去,
“滚进去!别给老子丢脸!”
魏水生转头看了眼李宗梁,两人又往后退了半步,陪着笑说道:
“柳二叔想开些,还是人要紧,我和大哥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只管叫一声就行。”
说着,两人忙不迭的溜了回来。
李小么一边笑一边摇头,这个柳娘子,也真是蠢的可以,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就这么被黄远山吃到肚子里去了,连丝声响也没有,现在既然被人吃了,就该好好打算打算后面的事,对大哥那点子小心思,就得好好收拾干净这一院子的人,就这么扑到大哥面前,单单给大哥解释,这不是找死么!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早晚得笨死!
第二天一早,沈婆子收了黄远山一斤肉,一条两三斤重的青鱼,从中说和着,晚上找了家分茶铺子,请了大杂院里的四户人家吃饭,就算是娶了柳娘子了。
李宗梁可不敢去,可李家又不好不去,就由魏水生带着李小么,过去吃了这顿‘喜宴’,柳二垂着头,只顾不停的大口吃肉,不停的大口喝酒,间或打着嗝哀叹一声,柳婆子哭丧着脸,吃几口就放下筷子,看着柳娘子点几下,悲伤的叹几口气,拿起筷子再吃,柳娘子缩着肩膀,眼睛通红,时不时的抽泣几下,见黄远山靠近,就忙不迭的往旁边躲,黄远山脸色铁青,吃了两口,突然扔了筷子,跳起来扬手甩了柳娘子一巴掌,
“贱货!你还嫌弃爷了?”
沈婆子忙上前拉过柳娘子,低低的劝着她,
“你这孩子,都成亲了,还害什么臊?那是你丈夫,你的爷,从昨晚上起就是你头上的天,你得敬重着他,可不能这样了,你这傻孩子!”
魏水生也忙站起来,满脸笑容的上前拉着黄远山坐下,
“新娘子害羞些也是常理,黄大哥别生气,往后慢慢调/教就是。”
黄远山横了眼还是只顾埋头苦吃苦喝的柳二,和呆怔怔的看着他的柳婆子,抬脚又往柳娘子腿上踹了一记,恨恨的骂道:
“贱货,看晚上回去老子不收拾死你!”
李小么缩着肩膀,老老实实的坐着,默然看着柳娘子,心里盘算着,看样子得重新找个住处才行了,这个柳娘子,实在是太过四六不分,若是哪天又搭错了筋,跑过来找大哥,大哥可就要被她害死了,那个黄远山,从头到脚阴森森的,也不像是个好人。
这顿饭吃的无滋无味,除了饱得打嗝的柳二,谁也没吃几口就散了。
柳二醉得站不起来,黄远山仿佛没看到,拖着柳娘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分茶铺子,魏水生只好将柳二扛了回去,扔到了柳家屋里床上,柳婆子哭丧着脸,跟在后面进了屋,连个谢字也没心思说去,只顾瘫坐在地上,高一声低一声的号哭了起来。
沈婆子皱着眉头,也懒得再劝她,和魏水生退出来,随手替她关上了门。招手叫着李小么,
“么妹子,过来,到阿婆屋里,阿婆烧鱼尾给你吃。”
李小么忙上前拉住沈婆子的手,跟着她进了屋,魏水生笑着摇了摇头,回去找吃的去了,这顿饭,他一口东西也没吃上。
作者: R.C.Rice    时间: 2013-9-16 03:43 AM
正文第九章 风起苹末
沈婆子鱼做得极好,特别是烧鱼头、鱼尾,更是美味无比,李小么怀疑她从前也富贵过,沈婆子和她一样,吃鱼最爱吃鱼头鱼尾,为了这个,沈婆子可没少感慨,感慨里透着无数伤感,不提自己,却只说李小么是富贵脾气。
李小么窝在沈婆子屋里慢条斯理的吃着鱼尾,听着沈婆子的唠叨:
“这姑娘家,可是要把持住,看看这柳娘子,这算啥?人不人鬼不鬼的。”
“黄大哥这不是娶了柳娘子了么。”
李小么含糊的说道,沈婆子白了李小么一眼:
“这叫什么娶?三媒六聘,从送草帖子算起,到满月礼成,这中间要过的礼数多得很呢,这礼数越周全,聘礼越贵重齐全,这姑娘家就越尊贵,嫁过去说话就越响亮,姑娘家嫁人,一辈子可就这么一回,你看看,这柳娘子,连个花轿也没坐上!就这么窝囊到一个床上去了,那黄大对她,你看看,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还不是她自找的?唉,这算个什么事儿?这柳娘子,可是说妻就是妻,说妾也是妾!”
“这事也怪不得别人。”
李小么低声嘀咕道:
“就是这话,哪里怪得上别人去?要怪也只能怪她爹娘,唉,她那爹娘,一对混账胡涂东西!你看看,那柳二,就知道死吃死喝,柳婆子,唉哟,姑娘随娘,这话可不假,这黄大,倒是个心思深沉的,这柳娘子但凡明白些,从此死心塌地的跟着黄大过日子,那黄大也亏待不了她,你看看,胡涂吧?你都跟人家上了床嫁了人了,心里还掂记着旁人,这要是在重规矩的大户人家,是要沉塘的!也难怪黄大打她!说起来,这事还真怪不上黄大,昨天晚上,黄大就拎了瓶酒,连菜也是柳娘子备下的呢!”
“你怎么知道?”
李小么忙咽了嘴里的鱼肉,睁大眼睛问道,沈婆子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走到门口四下看了看:
“么妹子,阿婆说给你听,你以后可别象柳娘子这么傻的不通气,那天你和你哥哥去看灯没回来,我上了年纪,这灯也见的多了,可没那精气神看去,就关了门做针线,掌上灯没多长时候,那柳二就回来了,黄大拿了个对牌迎过去,说是胡记分茶铺子的牌子,别人送给他的,他和人约了别处吃酒,去不得了,就给了柳二,那柳二贪着这口吃的,接了牌子就走了,唉!”
沈婆子叹了口气:
“这天下哪有能白占的便宜,黄大看着柳二出了门,从屋里提了只气死风灯挂到了院门口,拎了瓶酒就进了柳家的门,中间柳娘子出来过一回,脸儿通红,刚出门就被黄大从后面拦腰抱了回去,再往后,就是柳婆子回来了,那屋里的灯,一直可没熄过,你看看,这黄大有心眼吧。”
李小么慢慢吃着鱼,凝神思量着,若有所思的看着沈婆子,沈婆子伸手点了点李小么的额头,笑了起来:
“这么妹子可聪明!阿婆就喜欢你这样聪明的!这黄大可是早有算计,也不知道拿什么话骗了柳娘子和他一处吃酒,不过那柳娘子傻成那样也好骗,花了几个钱,打发柳二去胡记吃酒,这还不算,你看看,他先在院门口挂了灯笼,屋里的灯也不熄,他就是要人看着,他睡到了柳娘子屋里,那柳娘子也只好嫁了他!”
李小么吐出嘴里的鱼骨头:
“这黄大肯这么费心思算计,也该是对柳娘子有心的,既然娶了柳娘子,怎么也不对她好些?”
“有心?”
沈婆子一边笑一边摇着头,笑了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看着李小么,郑重的交待道:
“么妹子,你可听好了,这男人要是真心对你好,那就是处处敬重你,凡事依着规矩来,那费尽心思、只想着你的身子,坏了你名节的,都不是真心待你的人!可别被那些个花言巧语给骗了!”
“阿婆你放心!往后哪个男人敢象黄大这样算计我,我就让他当太监!”
沈婆子‘噗’的一声笑出了声,上前敲着李小么的头:
“你个死丫头,知道什么是太监!这可不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可不能瞎说,姑娘家,名声最要紧!”
当天夜里,睡到半夜,院子门突然被人用力敲打着,叫着开门,李小么一下子惊醒过来,急忙穿了衣服,抓了装着银子的荷包系在腰间,跳下床,奔到窗前往外探看去。
李宗梁和魏水生等人已经起来开了门,黄远山也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出了屋,院子里涌了七八个官兵进来,保长怀里抱着册子,紧跟在后面也进了院子,保长点着各屋,一个个说着住的是谁,哪里来的,领头的官兵听着保长的话,示意几个士兵进到各屋查看了一遍,李小么仿佛极胆怯的团着身子缩在床上,士兵举着火把进来,看着李小么,竟然咧嘴笑了下,转身就出去了。
不大会儿,小小的院子就被搜过了一遍,一群官兵如同潮水般‘呼’的涌进,又‘呼’的退了出去。
黄远山看着李宗梁和魏水生栓上院门,满院的人各自回去,李小么拖着鞋子站在里屋门口,关切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了?”
“说是查刺客。”
李二槐一脸的兴奋激动,一边侧着耳朵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接着猜测着:
“听听,外面动静可大,这刺客肯定厉害,说不定刺的是皇上呢,不然哪有这么大动静?!”
“别乱说!这可是要命的事!明天出去,谁都不准乱说乱打听!听到没有!”
李宗梁冷着脸,看着众人吩咐道,李小么忙点头答应着:
“我肯定听话。”
李二槐缩了缩脖子,低低的嘀咕道:
“我就说说,反正我天天跟你一处,肯定不打听。”
魏水生示意李小么回去睡觉,熄了灯,和李宗梁凝神听了半天动静,直到四下瑞安静下来,才松了口气,躺下睡了。
第二天,整个太平府照常天不亮就开始热闹起来,仿佛夜间的搜查是一场梦。
李小么刚卖了几份阿胶枣儿,郑掌柜就招手叫着她:
“小么,过来,快过来。”
李小么忙托着托盘过来,郑掌柜伸手接过李小么手里的托盘:
“智静大师在外头车上,叫你过去说句话儿,快去吧,东西我帮你收着。”
李小么惊讶间,已经被郑掌柜推了出去,长丰楼外,停着辆宽大精致的桐木大车,智静将车帘掀起条缝,笑着招手叫着她。
李小么忙上前两步,跳上车,车里一左一右坐着智静和林先生,李小么半跪着,直身见了礼,曲膝坐下,疑惑的看着两人,智静虽说还是笑哈哈的,可笑容里却带着丝沉重,林先生面色显得极是灰暗,懒洋洋的靠着后面的靠枕,看着李小么,直截了当的说道:
“小么,我和智静下午就启程去川南,你跟我一起走吧,这太平府,往后也太平不了了,跟我走吧。”
李小么呆怔了下,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多谢先生,我要跟哥哥们一起。”
“你和你哥哥一处跟我走吧,我给他们安排个出身之道就是,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你和你哥哥。”
智静眯缝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养着神,林先生顿了顿,接着说道:
“丫头,跟我走吧,我和智静离了这太平府,还有谁能护得住你,跟着我,过几年你大了,若愿意跟着我,我必不会亏待了你,若不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我备了嫁妆、当女儿一样送你出门就是。”
李小么刚恍过神来,又被林先生说的呆了一呆,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儿家了?!唉!果然瞒不住明眼人,李小么看着林先生,坚定的摇了摇头:
“多谢先生,我能护得住自己,人各有志,我和哥哥都不愿意依附于别人,多谢先生厚爱。”
李小么顿住话,看着满脸失望的林先生,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智静,突然问道:
“昨夜里满太平府搜查刺客,有人死了么?”
智静猛的睁开眼睛,敛了脸上的笑容,直直的看着李小么,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
“驸马苏子诚遇刺,听说伤着了。”
“公主和驸马不是启程回去北平国,已经离开太平府了么?又不是在太平府遇刺,怎么倒在太平府里搜起刺客来?先生这么急着启程,也是因了这事么?”
李小么干脆直接问道,智静直起上身,盯着李小么看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林先生,迟疑着说道:
“北平国的护卫一路追杀刺客,说是看着刺客逃进了太平府,我和林先生启程,也是因为这事,也不是因为这事。”
智静轻轻叹了口气,顿了顿,看着李小么:
“丫头,你是不是也觉出了这中间大有曲折?这中间是不简单,牵连极广,只怕各家后手都不能少了,我和林先生是不想给别人做筹码,可若人家一定要拿来做筹码,又不能不做,与其左右为难,不如逃之夭夭。”
作者: 終焉時光    时间: 2013-9-16 03:48 AM
正文第十章 变生
李小么拧着眉头,凝神思量了片刻,看着智静和尚,舒了口气,笑着说道:
“我知道了,先生没看到天命,不愿意有所归,是不是这样?”
智静惊讶的挑着眉梢,连连点着头:
“这丫头果然聪慧过人,你说的不错,我和林先生,就只好逃之夭夭了。”
林先生重重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从怀里取了块玲珑剔透、雕着字的白玉葫芦出来,托下掌心里看了看,递到了李小么面前:
“丫头,拿着这个,往后若真有什么难处,小事去我府上,找大管家林孝就成,若是林孝也帮不了你,你就拿着这个玉葫芦,去右丞相府,找林丞相,他是我叔父,见了这个葫芦,他必能帮你一帮,你的事在他那里,没有大事。”
李小么惊讶的看着林先生手心里托着的白玉葫芦,转头看向智静,智静笑着示意着:
“拿着吧,这样我和林先生也能放心些。”
李小么点了点头,伸手取了玉葫芦,直起身子谢道:
“多谢先生。”
说着,抖开系着玉葫芦的红绳,套过脖子,小心的将玉葫芦拎进衣服里,贴肉放好,李小么也不敢多耽误两人,告了辞,跳下车,走了几步,回去了长丰楼。
也不知道是因为听了智静的话,还是这太平府真的开始不太平起来,李小么只觉得街上的衙役、官兵比以前多,保长跑得比以前勤,连长丰楼里的生意都清淡了不少,李小么每天跟着魏水生回到院子后,没敢也没心思再缠着大哥出去,她心里无法再象前些日子那样安宁喜乐。
李宗梁和魏水生听了李小么关于柳娘子和黄远山的担忧,虽说不相信黄远山能使出什么坏来,可柳娘子只要看到李宗梁,就盯着他哀哀怨怨不转眼的看,李宗梁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也早想着换个地方住着了。
之后,晚上吃了饭,李小么和李二槐在家,李宗梁就和魏水生就天天悄悄出去看房子,想赶着月底前搬出去,这样也不用一个月里头两处交房钱。
连找了十来天,两个人看中了和这儿隔了七八条街的一个院子,极小的一间院子,一对老夫妻的房子,老夫妻自己住了正屋,要把三间东厢租出去挣些钱贴补家用,那里离大杂院足够远,李宗梁和魏水生极是满意,隔天又带着李小么和李二槐过去看了,付了定钱,准备月底搬过去。
几个人嘀咕着商量了,搬家这事,一定要瞒过柳娘子,可沈婆子那里,总要交待一声,李宗梁买了一块料子,带着李小么过去和沈婆子说了搬家的事,沈婆子满心的难过和不舍,可柳娘子的事,她也看在眼里,倒不好多留李家兄妹几个,只纠结着想跟着搬过去,可她在这大杂院里住了七八年了,做活也做出了小名气,每天坐在家里接活就行,要是搬了,这活可就都没了。
沈婆子到底没敢跟着搬过去,只拉着李小么一遍遍交待着:时常过来看看她,衣服鞋子的,不要找别人,只管来找她就是。
离月底还有七八天,一天正午,太平府最热闹的时候,十几个北平国的护卫护着几个吴国内侍,身上又是血又是土,风尘仆仆的冲进了太平府城门,几个内侍一进了城就号啕大哭起来,北平国的护卫大声驱散着人群,护着内侍沿着繁华的御街,一路哭进了宫里。
太阳还没落山,福宁公主和驸马苏子诚的队伍在吴国边境被梁国截杀,苏子诚伤重晕迷,福宁公主落到了梁国人手里的信儿,就风一般传遍了太平府,传言极是详细,说是梁国人是早就埋伏下的,苏子诚拼死护着福宁公主,可惜寡不敌众,重伤晕死过去,福宁公主就被梁国人掳了去,如今苏子诚还在晕迷不醒、生死未卜中。
李小么窝在长丰楼柜台后的角落里,留神听着大堂里各式各样的激愤慷慨的议论声,这些太平日久的富人穷人们,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立时发兵梁国,夺回他们的公主,为他们温润如玉的驸马报仇。
可这些信儿,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正午时候,她亲眼看着那些护卫和内侍奔过,这不过一两个时辰,这事就传遍了太平府?这样的事儿,怎么会传出来?
李小么想着智静的话,这苏驸马,先是遇刺,这又被人抢了媳妇,看这样子,他是倒霉到家了,他倒了霉,吴国谁能得益?那刺客,逃进了太平府,刺客不应该往山高水阔的地方逃么,怎么要逃进太平府来?也不知道现在抓住了那刺客没有……
李小么直听了大半个时辰的闲话,才悄悄离开长丰楼,心事重重的去找魏水生喝茶看书去了。
隔天,传言更盛,仿佛人人都是亲身经历过的那个人,激动的描述着梁国人如何埋伏,驸马如何带伤拼死保护公主,嗯,驸马竟然还遇过刺,受过伤!果然是早有阴谋啊!连北平人的热血也让他们激动不已,北平人如何愤怒、如何哀伤着他们的皇子、皇妃,如何已经点了兵,杀进梁国报仇去了,咱们吴国百姓,怎么能被北平蛮子比下去呢?
李小么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被掳的是吴国最受宠爱的公主,是吴贵妃的爱女,吴国,也会宣战吗?太平府如今满城激愤,听说太学生已经泣血上了书,这样的奇耻大辱绝不可忍,吴国之国威绝不可犯,要战,要灭了梁国,要投笔从戎,要振奋国威,要如何如何……
李小么卖完了枣儿,郁郁的躲在角落里听着满堂的激愤慷慨,怜悯的看着满堂高谈阔论的老少爷们,打?打什么打!要打仗,打的可都是你们的银子你们的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死的都是百姓!
这仗真打起来,得死多少人?花多少银子?自己刚刚有点起色的小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就算一时半会的,战火不会烧到太平府,可她的生意肯定要艰难的多,再说这战一旦打起来,谁知道会怎么样,北平国隔天就能杀进梁国,这明明是早就有了准备的,这中间会没有预谋?北平国早有预谋,那吴国呢?这太平府会不会也被人屠了城……可还真是说不准,林先生和智静不就早早溜了么。
李小么的担忧隔天就应验了,吴国也对梁国宣了战,如今吴国南边还在和南越打着仗,再和梁国宣战,这和宣战旨意同时出来的,就是户部的加赋令和兵部的征夫令。
太平府骤然沉寂下来,沉寂中隐着深深的恐慌和担忧,这加赋和征夫,可关着家家户户!
李宗梁不让李小么再去长丰楼卖枣儿,李小么心里莫名的总是忐忑不安,也不敢再去卖枣儿,和温娘子结了帐,就天天跟着魏水生一起进出,安安静静的喝茶看书。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这天晚上,李宗贵刚刚到家,这一阵子,长丰楼歇业的时辰也早了不少,他比往常早了一刻多钟到家,仿佛早就等着一般,跟着李宗贵的步子,保长陪着四五个官兵进了院子,径直走到李家屋门前,推门闯了进去,保长哈着腰,对着个小头领模样的官兵介绍道:
“就是这四个,个个都是好功夫、好身膀,你看看,我就跟你说,咱保里不会糊弄爷的差使。”
李宗梁迎了上去,魏水生伸手拉过李么妹,把她护在身后,李二槐眼睛瞄向屋角竖着的长棍,李宗贵轻轻捅了捅李二槐,示意着他官兵手里的刀枪,李宗梁陪着笑,拱手问道:
“保长,这位爷,不知有何吩咐。”
小头领背着手,晃着上身,慢慢围着李宗梁转了两圈,一边转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满意的点了点头,站住步子,又转头看着魏水生三个,露出满脸笑容,转身重重的拍着保长的肩膀:
“不错!回头爷给你请赏,好了,你们保里,有这四个壮汉就够了!”
保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敢看李宗梁等人,哈着腰:
“那人就交给爷了,我还得赶紧各家看着收银子去,就先走一步了。”
“去吧去吧!”
小头领随意的挥着手,转头看着面色铁青的李宗梁等人,打了个呵呵说道:
“好了兄弟,别他娘哭丧个脸!当兵吃粮又不是坏事,就你这身膀,还有这么几个兄弟撑着,几场仗打下来,就升上去了,回头捞个封妻荫子什么的,可不比什么都强!赶紧收拾收拾,跟爷走!”
李宗梁一把拉住小头领问道:
“兄弟有句话想问一问,”
“问吧,往后咱们就是兄弟了,只管问!”
“这保长把我们兄弟四个算在他们这保里,就算是充够了这征夫的数了?”
“嗯,是!就是这样!”
小头领满不在乎、痞气十足的说道:
“兄弟,不拿你这样的外乡人顶,拿谁顶去?好了好了,别问这个了,这是你的运道也说不定,你看看你这身膀,啊?又会功夫,不当兵吃粮那就是可惜了!赶紧走!”
作者: 睡梦中的雄师    时间: 2013-9-16 03:49 AM
沙发?喜欢闲大的文,谢谢楼主!
作者: 冰冻的心    时间: 2013-9-16 04:31 AM
闲大很喜欢李姓,女主都是这个姓。
作者: 地狱无我变天堂    时间: 2013-9-16 04:36 AM
正文第十一章 前因后果
李宗梁咬着牙正要再说话,魏水生轻轻拉了拉他,看着小头领,笑着问道:
“这位大哥,今晚就得走吗?我们兄弟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总有些东西要收拾收拾,还有几个长辈兄弟总得去道个别,要不大哥留个地名儿,我们兄弟明天一早过去找大哥您去,您看成不成?”
“唉!”
小头领长叹了一声,用手背挥着魏水生,
“这位兄弟,不是大哥不给你方便,上头压着呢。”
小头领转身拍着旁边一个官兵手里捧着的厚厚的册子,
“这上头的,今晚上,一个不落,全得拉到营里去,明天天不亮,就得操练了,知道你们兄弟回来的晚,大哥我一直等到现在,今晚上你们不到,大哥我一顿水火棍就得挨身上!走吧,别他娘什么礼数不礼数的,要收拾东西也行,我和兄弟们在外头等着,快着点,兄弟们可累了一天了!”
李宗梁眼角抽动了下,魏水生用力捏着他的胳膊,陪着笑接着问道:
“那就多谢大哥了,大哥贵姓?”
“免贵,姓牛!”
“牛大哥,咱们这等会儿,要去哪一处?明天去哪里操练?牛大哥,我们有个嫡亲的妹妹寄在城里婶子家,总要托邻居交待一声去处。”
“那倒也是!”
小头领得得瑟瑟的抖着腿,点了下头,
“等会儿去下禁卫北营先住一晚上,离北门不远的地儿,明天城门一开就出城,去北大营操练!”
“多谢牛大哥,大哥和几位兄弟先在门外等等,我们兄弟几个收拾几件衣服,再跟隔壁打个招呼,就跟牛大哥走。”
“衣服就不用收拾了,当兵就是吃粮穿衣,收拾了衣服也穿不上,把银子收拾上就行!”
小头领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手,引着几个官兵站到了院子里。
几个人没敢关门,李宗梁示意李宗贵看着外面,自己和魏水生退到旁边角落里,低声说道:
“咱们四个都去当了兵,幺妹怎么办?这事不成!”
“嗯,我是不想当兵!”
魏水生转头看着李二槐,李二槐连连摆着手,
“我跟大哥,大哥不去,我也不去!”
李宗贵看着外面,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李宗梁深吸了一口气,示意李二槐收拾东西,自己沉默片刻,看着魏水生,魏水生看着李宗梁,慢慢的点了下头,李宗梁转身拉过紧张的看着两人的李小幺,低声交待道:
“明天城门一开,你就出东门,一直往前走,离城不远,有座土地庙,春天的时候咱们去过一趟,你还记得吧?”
李小幺急忙点着头,
“就在庙里找个地方藏起来等着,我们逃出来就去那里找你,咱们一起往东走,绕个圈子再回池州城。”
说到最后一句,李宗梁转过身子,征询般看着魏水生,魏水生用力点了下头,李宗梁目光又转向李宗贵,低低的问道:
“贵子的意思?”
李宗贵回头‘嗯’了一声答应了,又转头警惕的盯着外面,李二槐不等问,挥着手说道:
“你们商量,我听大哥的。”
李宗梁和魏水生对视了一眼,算是定下了这事,李二槐已经利落的收拾好了几件衣服,将塞在枕头里,装着碎银子的荷包递给李宗梁,李宗梁接过荷包递给了魏水生,低声吩咐道:
“等会打点打点那个姓牛的,得找个好住处,咱们四个不能分开。
“嗯。”
魏水生收了荷包,低头看着李小幺,不放心的交待道:
“幺妹自己千万小心,这城里如今不比从前,乱得很。”
“水生哥放心。”
李小幺低声答应着,李二槐咧嘴笑着,拍了拍李小幺的头,浑不在意的嘿嘿笑道:
“放心吧,小幺可不是那好欺好骗的,谁有本事给她亏吃!”
李小幺不放心的拉着李宗梁和魏水生,仰头看着两人交待道:
“你们也要小心,计划妥当了再动,我买些吃的带上,在庙里多等几天也没事。”
魏水生笑着拍了拍李小幺的头,李宗梁担忧的看着李小幺,不放心的交待道:
“可千万小心!我们走后,不要再点灯,明天出城,路上别看热闹。”
“嗯!”
李小幺重重点头答应着,李二槐已经取了竖在屋角的长棍子过来,一人递了一根,李宗梁接过棍子,看着李小幺,弯腰从脚踝处的绑腿里抽出把匕首,塞到李小幺手里,
“拿着防身!”
李小幺摇着头,将匕首推了回去,
“我拿了也不敢杀人,你们要从军营里逃出来,能用的就这个了,我不要。”
“幺妹说的对。”
魏水生看着李宗梁低低的说道,李宗梁垂头思量片刻,将匕首又塞了回去。
李宗梁轻轻带上屋门,和魏水生一起,敲响沈婆子的门,隔着门高声说着托沈婆子带话的话,听着沈婆子答应了,四个人才拎着长棍,提着包袱,跟着几个官兵出了院门,李小幺透过门缝,看着四人出了院门,院门轻轻关上,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了声响。
李小幺呆看了一会儿,正要转身回去,却听到对面黄远山的屋门‘吱’的一声响,黄远山左右转头看了看,急步出了门,走到院门口,往李小幺这边看了一眼,开了院门出去了。
李小幺心里的不安如潮水般起伏不定,呆呆的怔了片刻,转身奔进里间,飞快的将沈婆子新做的一身厚大的夹衣夹裤穿上,从枕头下摸出装着银子的荷包系好,将门开了条缝,闪身出来,回手关了门,奔到沈婆子门口,推了下门,正要敲门,门却从里面悄无声息的开了条缝,李小幺大喜,急忙闪身挤进去,沈婆子轻轻栓了门,拉着李小幺坐到床上,伸手抚着她的头发,低低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儿了?”
“保长拿大哥他们抵了保里的征夫数,带去禁卫北营了。”
黑暗中,李小幺低低的答着话,往沈婆子怀里挤了挤,沈婆子呆了呆,伸手抱住李小幺,眼泪落到了李小幺脸上,
“这当兵哪还有个活路?!往后你可怎么办?”
李小幺伏在沈婆子怀里,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答道:
“明天我去找哥哥去。”
沈婆子抱着李小幺,沉默了半晌,悠悠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唉,这世道,没个活头,先歇下吧,明天什么时辰走?往后还回来不?”
“城门一开就出去。”
两人正低低的说着话,突然听到院门‘咣’的一声被人推开,沈婆子打了个寒噤,急忙站起来,掂着脚尖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探看,李小幺也急跟在后面,一起往外看去。
黄远山提着只灯笼,满脸媚笑,侧着身子照着路,后面一个胖大的中年汉子,带着两个绑着绑腿、一身黑衣短打扮、打手模样的壮汉,径直往隔壁冲去。
只听到旁边门‘咣’的一声,不大会儿,几个人就退出来,胖大汉子盯着黄远山,恶声恶气的问道:
“人呢?”
黄远山拎着灯笼,小跑着四下找了一遍,转到了沈婆子门口,沈婆子急忙推着李小幺,示意她躲起来,李小幺咬着嘴唇,只恨不得一刀杀了这黄远山,看这样子,这黄远山是趁火打劫,趁着这会儿就她一个人,想把她卖了!
怎么这么巧,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黄远山就能引着人过去捉她?,只怕……大哥他们被拉了壮丁,也和他脱不开干系!
李小幺一边飞快的转着心思,一边转身打量着屋里,转头看着沈婆子,苦笑着摊开了手,沈婆子也跟着转头看了一圈,眉头拧到了一处,这屋子一眼就能望到底,就没个能躲人的地方!
沈婆子拉着李小幺,掂着脚尖退到床边,黄远山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
“沈阿婆,小幺在没在你屋里?我找她问两句话。”
“谁啊?”
沈婆子掩着嘴,装着睡意朦胧的问道,
“对门黄大,找小幺问两句话。”
“小幺住隔壁,刚不是跟保长走了?我听着象是保长的声音,你再找找。”
“小幺真没在你屋里?”
黄远山用力推着门问道,
“看到她出去了,跟你脚后脚。”
对门,柳娘子从门缝里胆怯的接了一句,
“滚回去!”
黄远山一声暴喝,沈婆子打着呵欠,不耐烦起来,
“这大半夜的,你们两口子这是吵什么?李家在灯芯胡同新租了房子,东西都搬的差不多了,你有事到那边找找看看去!”
门口静寂了片刻,听到院门‘吱’的响了一声,沈婆子急忙奔到门后,小心的往外查看着,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了动静。
两人不敢说话,挤在床上,沈婆子按着李小幺躺下,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几不可闻,
“等天亮。”
李小幺顺从的躺下,却睁着眼睛,半分睡意也没有,这出城路上,只怕不会那么顺当,黄远山是个心机阴沉的,大哥他们征夫的事,肯定和他脱不开干系,他既然敢这样脚赶脚的来捉她,必是算着大哥他们回不来了……
作者: 艾琳    时间: 2013-9-16 04:50 AM
正文第十二章 有心为善
李小幺打了个寒噤,明天不能晚了,得早些出了城门,等着大哥他们去,大哥他们四个人一起逃出来,可瞒不了多大会儿,也许一离了军营就得被发现,得赶紧离开才行。李小幺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静下心细细盘算起来。
去长丰楼?不行!这事关着逃兵,若直说,郑掌柜必定不敢帮,若瞒着,回头要是连累了郑掌柜,那就太过了,去林家找林孝?李小幺暗暗苦笑起来,她若找去,林孝必定把她打包给林先生送去,去不得,李小幺下意识的捏了捏脖子上挂着的玉葫芦,这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她若拿着这玉葫芦去求当朝丞相别让她四个哥哥当兵,那就是笑话了,只怕就是去,也不过是赶去听一通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话。
明天还是得靠自己溜出城去,菩萨保佑,明天平平安安的出城,平平安安的逃出去,和哥哥们再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小幺朦朦胧胧中被人推醒,外头天已经大亮了,朝霞穿过窗户,照在床上,沈婆子正弯着腰,从床头的大樟木箱子里寻了件自己的长夹衣和一个看着极结实耐用的褡裢出来,拉了李小幺起来,将褡裢给她斜搭在肩上,细心系好了下面的带子,捏着只旧荷包,塞到褡裢最里面的袋子里,将袋子口系紧了,又拿了二三十个大钱,放到褡裢上面些的大口袋里,系好带子,再拿起夹衣给她往身上套着,一边套,一边低低的交待道:
“赶紧走吧,刚我出去倒马桶,看过一遍了,四周没人,这荷包里有三两多银子,你拿着吧,阿婆还有,别跟阿婆客气,外头冷,多穿件衣服,往后一天比一天冷……幺妹子,可要小心着,赶紧走吧。”
李小幺也来不及多说,连连点着头,跳下床,穿了鞋子,紧跟在沈婆子后头出了院门,辞了沈婆子,警惕的四下张望着,沿着墙角疾步往东边走去。
李小幺转过一条巷子,汇入无数早起忙碌的人群中,暗暗舒了口气,瞄着周围,挑了几个挑着担子,早早进城卖菜的农人,紧跟在他们中间,亦步亦趋的小心着身形,往东城走去,太平府最大的菜市,就在东城,进城的农人,多是到那里卖菜的。
连走了两三条街,李小幺裹了裹外面的长夹衣,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长丰楼,心里涌起无数伤感,唉,下次再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这太平府,在这里住了大半年,这个繁华奢侈的城市,如同那个魔都,在她心里如家乡一般让人恋恋不舍。
李小幺的惆怅被一阵焦香的胡麻味驱散开去,路边姚记胡饼店一片忙碌,临街的长案上已经放了十几只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胡饼,李小幺咽了口口水,她紧张忙碌担忧了一夜,闻到饼香味,肚子里抽抽着,发出饥饿的咕咕声,大哥他们肯定也是一夜不眠,再一路逃过来,肯定更饿,他们必定不敢停下来买东西,只怕也没地方买去,李小幺踌躇着放慢脚步,小心翼翼的四下转头看了看,从挑菜急行的农人中间闪出来,靠到姚记饼店旁的角落里,从褡裢里摸着一把大钱,仰头招呼着伙计:
“给我二十个胡饼。”-
伙计探头数了数案子上的饼,陪着满脸笑容高声招呼道:
“这位小哥,稍等片刻,这里不够,还差四个,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
李小幺不安的挪动着,点了下头,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着。
果然没等多大会儿,一炉饼就好了,伙计将饼一个个叠起来,利落的用麻绳系了,递给了李小幺,李小幺接过饼抱在怀里,暗暗舒了口气,刚转过身,抬眼就看到了黄远山,黄远山迎着李小幺的目光,跳着脚兴奋的叫了起来:
“在这里!快!捉住她!”
李小幺抱着饼,沿着街巷,撒腿就跑,也顾不得东西南北,只看哪儿人多,就往哪儿跑,耳边除了后面的叫喊声和呼啸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别的,更不敢回头看,眼睛只盯着前面人群间的缝隙,在人群中,如同一只柳条鱼般窜得飞快,可怎么也甩不脱后面的叫喊声。
李小幺冲出一条巷子,冲过御街,冲进了对面的巷子,眼风扫过御街上刚散了早朝的官员车轿,脑子转的飞快,突然调过头,冲进御街当中,奔进四五拨快慢有度的下朝官员车轿中间,瞄着几拨车轿紧跟在旁边,透过车轿间隙,紧张万分的盯着在御街一边四下张望着的黄远山和两个打手,咬着嘴唇,小心翼翼的贴近着车轿,恨不得融到那些随从中间去。
离李小幺不远的一辆车子里,车帘掀起条缝,一双眼睛打量着李小幺,一丝惊讶过后,闪出片意外之喜,那双眼睛顺着李小幺的目光,又转到另一边,掀帘打量着紧盯着御街中间的黄远山三人,眼里闪过丝轻蔑,放下车窗帘子,伸手掀起了车帘,探出头,伸手招呼着李小幺。
李小幺转过头,愕然看着从车里探出半个头的中年男子,这不是那天和北平国皇子苏子诚一处到长丰楼吃饭的中年男子么?!李小幺也来不及细想,急忙从长随护卫们闪出的缝隙里直窜进去,两步奔到车前,先将怀里的胡饼奔着中年男子怀里扔进去,双手攀着车架,蹬着脚尖,急着要爬进去,手臂一软,却狼狈的吊在了缓缓前行的车子上,中年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后面一个护卫上前半步,伸手拎着李小幺的胳膊,将她扔进了车厢里。
李小幺呼了口气,也顾不上和中年男子说话,紧爬到另一边车窗前,将车窗帘子掀着条缝,满脸紧张的盯着街边的黄远山,不知道他看没看到自己上了这车,黄远山和两个打手还在伸长脖子,往御街中间探看着,看样子,并没看到自己已经爬上了其中的一辆车,李小幺又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看着黄远山和两个打手往御街对面的巷子冲进去,才长长的呼了口气,放下了车帘子,转过身,回头看着正满脸笑意看着自己的中年男子,一边探身从中年男子手里取过胡饼,重新抱在怀里,一边郑重谢道:
“多谢先生仗义缓手,大恩不言谢,往后有机会再报答吧!”
中年男子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说道:
“我不要你的饼,别害怕。”
中年男子仿佛被自己的话逗乐了,耸动着肩膀笑了一阵子,才接着问道:
“出了什么事了?那几个人为什么追你?你没给胡饼钱?”
“不是,城门失火,我是那池鱼。”
李小幺看着中年男子身上贵重的织锦缎朝服上被胡饼的硬边勾起的毛茬和沾着的胡麻粒,眯眯笑着说道,他毛线的,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不是你们北平国搞事,吴国也不至于宣战,吴国不宣战,也就不会征兵,要是不征兵,大哥他们也不会被带走,若是大哥他们在,自己又何至于如此狼狈?!当年一声高喊,贵子哥拳打脚踢、大展神威,自己咬着狮子糖,看得何等爽快!
如今大哥他们也不知能不能逃出来,万一……四个人只逃出来两三个……
李小幺心里涌起股浓烈的酸楚和痛心,笑容凝在脸上,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胡饼,耷拉着肩膀,满眼茫然的看着晃动的车帘子。中年男子心里微微一动,声音低沉温和的说道:
“我姓梁,是北平国二皇子府幕僚,你就叫我梁先生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你哥哥呢?”
李小幺恍过神来,低头理着胡饼答道:
“要是梁先生方便的话,就送我到炭桥。”
“嗯。”-
梁先生探身掀起车帘吩咐了下去,回过身来,留神着李小幺的神情追问道,
“你哥哥呢?”
李小幺抬头看着梁先生,慢吞吞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哥哥的?”
“噢!”
梁先生抬手摸着鼻子,被李小幺问得意外中掺着尴尬:
“听长丰楼的掌柜说起,正好听到,是碰巧听到的。”
李小幺瞄着梁先生一眼,还是答了他的话:
“我哥哥被征去当兵了,听说驸马和公主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家打了,驸马打不过人家,北平国和吴国要替驸马打回来,就把我哥哥抓去替驸马打架去了。”
“噢!”
梁先生被李小幺的话闷的吐了口气,疑惑的打量着李小幺问道:
“那现在就你一个人了?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回乡下老家。”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李小幺垂着眼帘没有答话,梁先生挑了挑眉梢,眼睛里满是笑意,声音更加温和的建议道:
“如今你一个人,且不说这路上的凶险,就是回到乡下,就算没有刚才那样的事,这生计上也艰难的很,你哥哥这一当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唉,这当兵可是九死一生的事,黑发离家白头回,我看,要不你也别回乡下了,跟我去北平国吧,再过半个月咱们就启程回去,我把你送到二皇子府上当差去,跟着二皇子,往后想求个出身可是极容易的事,比什么都强。”
作者: 梦剑    时间: 2013-9-16 04:58 AM
第十三章 逃
李小幺面容平静的抬头看着梁先生,眨了下眼睛,认真的问道:
“你们二皇子,就是驸马么?”
“是!”
梁先生笑着答道,李小幺睁大眼睛,看着梁先生,表情更加认真:
“不是说驸马快死了么?他都快死了,我还怎么跟着他当差求出身啊?”
梁先生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连连咳了几声:
“你这话••••••说的,没事,要不你先跟着我吧,咱们先回北平府,要是二皇子好了,你就跟着他当差,要是他没好,你就跟着我好了。”
李小幺歪着头,看着梁先生笑了起来:
“那天在长丰楼,你们二皇子说了那句‘酒肆小厮也有这样的人品气度’之后,你是不是就掂记着把我弄去给你们二皇子使唤去?今天正好巧了。”
梁先生一时怔住,片刻就反应过来,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满脸笑容,爽快的说道:
“我果然没看错,小幺是个极聪慧的,跟你说话倒也爽利,跟着二皇子,也不算委屈了你,连我不也是听二皇子使唤的?今天这样的巧事,也是咱们的缘分。”
梁先生的爽利坦诚倒让李小幺怔了怔,呆了一下才摇头断然拒绝道:
“先生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兄妹只想安安份份的过过安稳日子,这里离炭桥也不远了,先生就在这里把我放下吧。“
“你哥哥都去当兵了,若不是遇上我,你也要被人捉了去,哪还有安稳日子过?小幺,你好好想想。”
梁先生诚恳的劝着李小幺:
“哥哥当兵会回来的,人各有志,先生不必再劝,小幺就在这里下车吧。”
李小幺弯着眼睛,带着和从前一样明朗干净的笑容答道,梁先生看着李小幺,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笑了起来,温和的说道:
“我送你到炭桥,也快到了,小幺,不要太固执,好好想想我的话。”
李小幺笑着摇着头,不再答话。车了顿了顿,外面护卫沉声禀报:
“梁爷,炭桥到了。”
李小幺抱着胡饼就要跳下车,梁先生笑着说道:
“也不谢一声就走了?这可不好。”
李小幺止住身形,回头看着梁先生,似笑非笑的答道:
“从前我游历阎罗殿的时候,看到过一幅对联,就送给梁先生做谢礼吧。”
李小幺顿了顿,眼睛弯弯的笑着,压低了声音说道: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梁先生凝神听着对联,低声跟着念了一遍,李小幺已经跳下车,抱着胡饼飞快的往人群中奔去,梁先生招手叫过名长随模样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长随点了点头,闪身离开车队,跟着李小幺混入了人群中。
梁先生捻着胡须,又将李小幺的对联念了两遍,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是说他这是有心为善,所以不谢,这对联倒有些意思,也不知道她是在哪个阎罗殿看到的,她还识字,倒真是难得,‘从前游历阎罗殿的时候’,这话说的有意思。
李小幺在人群中如游鱼般直奔菜市场,在菜市里转了两圈,闪进一处角落里,静静的站了一刻多钟,自觉就是有人跟着也该被她甩脱了,才脱下最外面的夹衣,包紧胡饼抱在怀里,闪出角落,往东门奔了出去,时辰已经不早了,她不敢再耽搁,大哥他们说一早就要逃出来的,这一逃,必定后面有人追着,他们会合后,得赶紧远离了这太平府才行。
李小幺抱着包着胡饼的夹衣,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出了城,兜了两个圈子,直奔土地庙而去。
土地庙离太平府东城门两三里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颇为偏僻,极小的三开间,庙前树着根一丈多高、光秃秃的旗杆,庙里,土地公和土地婆笑眯眯的端坐着,身上披着大红大绿的劣质绸斗篷,斗篷上积满了灰尘,神像前半人高的大香炉里满满的积着冰冷的香灰。李小幺站在旗杆下,警惕的前后左右张望着,见四下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才闪进土地庙,围着神像转了两圈,轻轻吁了口气,大哥他们还没到,这就好,她等他们,不能让他们等她。
李小幺从庙后门出来,左右探看着转了一圈,庙前视野极好,庙后不远处却是一处浓密的树林,等会儿他们要往东边去,正好是林子的方向,如果有人追过来,有片林子比什么都好,至少不用怕弓箭了。李小幺在庙后转了半圈,也不敢多呆在外面,她看得见别人,别人自然也能看到她。
进了土地庙,李小幺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连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能躲一躲的地方,就这么小小的三开间,正中间坐着土地公和土地婆,四周空荡荡的,半点隐蔽处也没有!李小幺急得转着圈,一定得找个进来看不到的地方躲着才行,她半分自保之力也没有,差不多是个活物都能欺负她,只有躲起来才安全。
李小幺仰头四下寻找着,目光落在神像那灰扑扑的绸斗篷上,眼睛亮了起来,自己又瘦又小的,猫在斗篷下面,外面必定看不出来,可自己却能从斗篷里看到外面!李小幺围着神像转着圈,找着能往上爬的地方,后面太高,她试了试,根本爬不上去,转到前面,借着香炉应该••••••不,无论如何也得爬上去!李小幺将怀里的胡饼先举到神像台上,努力攀到香炉上,颤颤巍巍站起来,扑过去双手够到神像膝盖处,咬着嘴唇,用力的蹬着香炉往上窜,好不容易爬到神像台上,香炉却被她踢倒在地,满炉香灰直扑到殿门口。
李小幺也顾不得许多了,抱着胡饼,挤在土地公和土地婆中间,轻轻拎起土地公和土地婆的斗篷,比较了下,小心翼翼的钻到了土地公斗篷下,土地公屁股小些,胳膊下面的地方大。
李小幺将身子蜷成一团,紧贴在土地公胳膊下,慢慢调均了呼吸,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心神不宁的等着大哥他们过来。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李小幺一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小心的不时活动着发麻的手脚,肚子里突然轻轻咕了一声,李小幺咽了口口水,她饿了,李小幺摸索着从夹衣里揪了半块胡饼下来,慢慢咬了两口,干干的胡饼嚼得她嘴巴发干,李小幺不敢再吃,又将胡饼塞了回去,若是吃了胡饼,又口渴了,那就更糟了,下去可就再也上不来了。
李小幺团在神像旁,饥渴焦虑中,竟然还打了个盹,睡了一小觉,一觉醒来,李小幺凝神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慢慢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脚,伸手将斗篷挑起条缝,往殿外张望着,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无数恐惧从李小幺心底一点点冒着泡吐出来,再弥散开来,大哥他们是不是没跑出来,还是••••••没能跑到这里?李小幺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连声‘呸’着,自己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念头来?!真是该‘呸’,李小幺又‘呸’了两声,闭着眼睛,暗暗祈祷着:
“土地公公,土地婆婆,这是你们的地盘,求你们保佑大哥、水生哥、二槐哥、贵子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接到我,然后再保佑我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逃出去!回头等我发达了,给你们老俩口重塑金身,再给你们盖个三进的院子住,嗯,再给你们塑一对金童玉女承欢膝下,千万要保佑保佑啊!”
仿佛是土地公公听到了祈祷,外面传来阵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李小幺一下子浑身紧张起来,忙透过斗篷缝隙,往殿外张望着,李宗梁满头大汗的在殿门口露出个头来,李小幺激动的猛的甩开斗篷,扶着神像站起来叫道:
“香灰!脚下!大哥我在这里!”
李宗梁硬生生收住脚,躲开那堆几乎堆过门槛的香灰,提着杆长枪,紧贴着殿门口闪进来,冲到神像前,转过身,李小幺利落的跳到李宗梁背上,一只手提着包着胡饼的夹衣,一只手搂着李宗梁的脖子,李宗梁一只手托住李小幺,脚下不停,直往殿后门冲了出去。
还没等转过神像,后面一片脚步声紧跟而来,李小幺转过头,正看到两三个官兵提着明晃晃的马刀,一路追进了土地庙,一脚踩进松软的香灰堆里,顿时香灰四散腾起,呛得三人闭着眼睛,狼狈的往旁边跳去,一边跳一边咳,李宗梁得了这一点空档,背着李小幺疾奔出了土地庙,刚冲出来没几步,魏水生提着长枪,从土地庙右边往李宗梁这边疾奔过来,左边,李二槐舞着根长棍断后,李宗贵握着把刀,也紧追上来。
李小幺长长的舒了口气,弯着眼睛,露出满脸笑容,加上自己,五个,一个没少!
远处,四五匹马也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五个人汇到一处,魏水生和李二槐断后,往土地庙后面的那片树林狂奔,后面,土地庙里冲出几个一身香灰的官兵,会合了从庙宇左右两边,紧追着魏水生和李二槐、李宗贵而来的十来个人,舞着马刀,紧盯着几个人往林子处追去。
作者: 借口    时间: 2013-9-16 08:40 AM
坐新坑……
作者: 褒义    时间: 2013-9-16 08:46 AM
好看
作者: 种蘑菇。    时间: 2013-9-16 09:06 AM
闲的每篇都有一个神通的女主
作者: 祖国河山    时间: 2013-9-16 10:45 AM
引用第26楼睿宝2010于2012-02-25 13:34发表的  :
闲的每篇都有一个神通的女主

作者: yyのtime    时间: 2013-9-16 11:43 AM
是日更吗?
作者: 福美来    时间: 2013-9-16 12:02 PM
想看小幺的桃花运。
作者: 失心疯pu2enes﹌    时间: 2013-9-16 01: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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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翱翔鸟    时间: 2013-9-16 02:29 PM
半晌,魏水生强笑着咬了口馒头,含糊着说道:“什么大事,吴国也好,南越也好,也没什么打紧!早先,我们魏家集还是南越的地儿呢,后来才被吴国占了,说起来,我倒是回家了。”
  “就是!什么吴国、南越的,说不定过两年,吴国还被北平国占了呢!管它呢,只要有口饭吃,有份安稳日子过,管它吴国、南越还是北平,哪儿都行!”李二槐香甜响亮的嚼着馒头,浑不在意的说道。[搜索最新更新尽在www.ZhuiXiaoShuo.com]
  “二槐哥说的真对!大哥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李小幺忙跟在后头笑着说道,李宗梁长叹了口气,紧拧着眉头伤感的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往后这一路上就是狼潭虎穴,步步都得小心才行,有人家的地方都不能近前,这到南越只怕得走上两三个月,这天又一天比一天冷,唉!”
  李小幺歪头看着李宗梁,想了想,微微有些迟疑的说道:“大哥,我倒觉得没这么吓人,官府好象并不怎么在意这事,这赏格才五两银子,咱们五个,一个人才合一两银子!也太便宜了!”
  “你不算!你是添头!”李二槐打断了李小幺的话,李宗贵‘噗’的笑出了声,李小幺转过头,狠狠的剜了李二槐一眼:“好啊,不算我,十两银子,划下来,你就是二百五!”
  “你算错了,是二两五,不是二百五,哪有那许多!”李二槐忙纠正道,李小幺呼了口气,不再理会他,只看着李宗梁接着说道:“这么便宜的赏格,就是做个样子,官府肯定不会为了咱们多花心思人力的,这一路上,只要小心些,不会有大事的。”
  “小幺说的对,我看也是,这会儿吴国南边跟南越打着仗,北边又要跟梁国打仗,谁有心思管咱们这样的小人小事,不过咱们也别大意了,一路上还是要多加小心,若是有命,象昨天,自然能顺顺利利逃到南越去,若是没命??????那也是咱们的命!”魏水生含糊了最后一句话,李宗贵嘿嘿笑着:“咱们都是大富大贵的命,后头还有大福呢,逃不出去,后头那大福谁去享去?”
  “贵子说得对!咱们往后那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享福的时候都在后头呢!”李二槐满口馒头的赞同道,魏水生从李二槐怀里又拿了个馒头过来,一边咬着,一边笑着说道:“就这件事,就有咱们的福份在里头,那画像不也只画得咱们三个象,贵子画的就不像,这老天不就是给咱们留了一线?”
  李宗梁被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心情也舒缓放松下来,一边咬着馒头,一边看着魏水生商量道:“吃了饭,咱们就在这林子里歇半宿,明天寅正就启程赶路,往后,咱们走小路,别往村镇里去,也不能往有人的地方去,买吃食什么的,就让小幺和贵子去,小幺。”李宗梁转头叫着李小幺问道:“贵子那画像,真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连我看着都不像。”李小幺肯定的答道,李宗梁舒了口气,魏水生拧着眉头想了想,看着李宗梁商量道:“我看,明天也别那么早启程,咱们得添几件厚衣服,昨晚上就冷得透骨,万一冻病了,这麻烦就大了,小幺身子又弱,可不象咱们几个,再说,这往南越去的路,咱们也不熟,还得打听打听,我看,明天让小幺和贵子进趟城,添些衣服吃食,再打听打听往南越去的路,贵子和小幺都机灵的很,你说呢?”
  李宗梁咬着馒头,仔细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咱们今晚上就好好睡一夜,明天让小幺和贵子进趟城,荷包里的银子前儿都打点那几个官兵了?还有余下没有?”
  “一个钱也没了,你们两个身上还有钱没有?”魏水生眉头紧皱到一处,转头看着贵子和李二槐问道,两人一齐摇着头,李小幺弯着眼睛眯眯笑着,得意洋洋的伸手拍着李二槐身上挂着的褡裢:“这里头有的是银子!我一共攒了六两银子八十个大钱,都在这里头呢!走的时候,沈阿婆又给了我三两多银子,足够咱们用的了!”
  李二槐咧嘴笑着,冲着李小幺伸出拇指:“我就说,幺妹就是??????”
  “二槐哥你吃馒头!别说话!”李小幺将手里的馒头塞到李二槐嘴里,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李宗梁和魏水生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李宗梁高挑着眉梢,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小幺怎么攒了这么多钱?六两银子八十个大钱!倒比我们挣得还多!”
  李小幺得意的抬起了下巴:“那是!我是李小夭么!”
  第二天,天边刚刚泛起丝鱼肚白,李小幺就打着喷嚏,寒森森的在李宗梁怀里睁开眼睛,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着,刚睡沉就给冻醒了,他们不敢生火取暖,这样深秋的寒夜里,真是冻得死人!
  李小幺在林子里跑来跑去的暖着身子,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李宗贵背了褡裢,和李小幺一起,闪出林子,汇入早起进城的人群中,往城门赶去。
  城门洞里,李小幺拉住李宗贵,指着告示和画像给他看,守门的老卒不耐烦的推着李宗贵的肩膀:“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不是你们能挣的银子,年青伢子安份点!赶紧赶紧,办完了事赶紧赶回家呆着去!”
  李小幺冲李宗贵吐了吐舌头,李宗贵满脸喜悦的冲李小幺挤挤眼睛,两人脚步轻松的穿过城门,先找了家钱庄,一两银子换了一贯大钱,李宗贵小心的装好钱,两人决定先找旧衣铺子买衣服去,新衣服太贵,再说也招眼,还是买旧衣服划算。
  可没走几步,却发现这和县虽小,却是热闹得不堪,大清早,这街上就人挤人,挤得几乎走不动路,李小幺紧紧揪着李宗贵,一边左右转头打量着两旁的店铺,一边嘟嘟嚷嚷的抱怨道:“这里怎么这么多人?这和县,倒比太平府还热闹!”
  “这伢子是太平府来的吧?是走亲戚还是路过的?今天和县逢大集,一个月就两趟大集,哪能不热闹!平日里可没这么多人。”旁边一个脸色黎黑的老者背着手,一边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边笑着接过了李小幺的话头,李小幺吓了一跳,忙连连点着头,却不敢接话,她也是大意了,哪能说出太平府三个字来了?!李宗贵回过头,客气的回道:“路过的,和弟弟陪母亲到太平府看亲戚,我弟弟头一趟出远门,看什么都新鲜。”
  “那是,小伢子头一趟出门,最是爱到处看个热闹,今天还真让他赶上了,这伢子,生得真是好,象大户人家读书的公子。”老者笑着打量着李小幺夸赞道,李小幺陪着笑,和李宗贵两个,不动声色往旁边挤去,仿佛被人群挤着,片刻功夫就远离了老者。
  李小幺不敢再多话,两人闷声不响的又挤过两条街,在一处角落处站住,李小幺烦恼的喘着气,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真是不巧,赶上什么大集!”
  “也不算不巧,倒是巧了,这大集上,摆摊卖旧东西的比平时多得多,也便宜的多,你路上不是说想买辆车?我刚才仔细想过了,你说的有道理,那车虽说贵,可细想想,还真是用处极多,一来再赶路,就不用背着你了,你坐车就行,二来也能多买点吃食带上,咱们去车马行看看去?”李宗贵挨着李小幺,低声说道。
  “好啊!”李小幺兴奋的答应道,有辆车,那这一路上,可就便当的多了,再去买了红泥小炉,铁锅铜壶什么的,一路上,至少热茶热饭能时时吃上了,再说,躺在车上睡觉,好歹比在大哥背上睡得舒服吧!
  两人顺着指引,一路挤到西城车马行,车马行里热闹异常,李宗贵掂起脚尖找到方位,拉着李小幺,往一堆独轮车处挤去。李小幺跟着李宗贵,好奇的看着那中间鼓起个独轮、两条突出着一尺多宽的木格檐子,也就是在大小上有一点点差别的木头车子,拉了拉李宗贵,奇怪的问道:“你看这个做什么?”
  “咦?你不是要买个车子么?”李宗贵更加奇怪的回问道,李小幺一口气闷在胸口,指着独轮车,闷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不是这个车子,我说的是又能坐人又能装东西的车子!”
  “这个车子就是也能坐人,也能装东西,你说的不是这个车子,那是什么车子?”李宗贵睁大眼睛,一脸纳闷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闷闷的吐了口气,转过身寻找着,一眼看到辆崭新的棕盖桐油犊车,忙指给李宗贵看:“那,是那种车子,那个!”
  
作者: 向快乐出发    时间: 2013-9-16 02:34 PM
围着车子乱转的中年长工长舒了一口气,急忙奔着三人过来,站在车轮上的男孩子也松了口气,咧开嘴笑了起来。李宗梁和中年长工客气了几句,和魏水生一起围着倒在沟里的车子看了一圈,几个人先把车上五只箱子抬到路上,看着车子,也是束手无策,那车的车轴从正中断开,这车无论如何也没法再用了。
四人一起用力将车子抬回路上,放在路边不碍事的地方,中年长工难为的看着路上堆着的那五个又大又沉的箱子,瞄着李宗贵牵着的驴和车子,陪着笑商量道:“几位小哥,这位是我们家少爷,我们东家就住在前面村子里,几位小哥,您看,能不能搭您的车子,送一送,我们东家必定厚谢几位,我们东家是读书人,从前也做过官的,再说这天也晚了,几位小哥也正好到我们村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

李小幺跟在魏水生后面,听了中年长工的话,心里苦笑不已,你们东家若是个大字不识的土老财,也许还能送送,又是识字又是做过官的人家可去不得,做官的人都看邸报,这画影辑拿的事,邸抄上可都是附着的,说不定正好看过他们的画影图,他们这一群逃犯,岂不是送上门去了?!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梁,低低的说道:“大哥,咱们还得赶路呢,哪有空给他们送箱子,他家,可是读书识字,还当过官的,家里人肯定一会儿就找过来了,咱们走吧。”

魏水生皱着眉头,拉着李宗梁往后退了几步,扫了眼一脸哀求的中年长工和满眼期待的小男孩,低低的劝道:“虽说••••••可小幺说的也对,就是帮,也得小心点,他们是官家。”

“不是不帮,是没法帮!”李小幺忙紧跟了一句,李二槐袖着手,浑不在意的听着大家的商量,他不操这样的心,反正他听大哥的。

李宗梁转头看着地平线处残余的几缕落日余晖,又转头扫过四周的空旷寂静和不远处黑森森的山脉林地,低着头思量了片刻,抬头看着魏水生,低声说道:“不能不帮,昨晚上咱们就听了一夜的狼嚎,有几只都冲到祠堂边上了,这边离山里更近,只怕一落黑就有狼群猛兽出入,这是关着人命的事,不能不帮。”

“大哥等等!”李小幺眯着眼睛瞄着远处村子里的缕缕炊烟,踩着积雪往前紧走了几步,看着中年长工问道:“你们东家是不是就住在那边村子里?走过去也就小半个时辰?”

“是是是,就是那里,走走就到!近得很,就走走就到!”长工带着惊喜,急忙答道。

李小幺抿嘴笑着,转身回来,拉着李宗梁,低声说道:“大哥你听到了吧,他们走走就回去了,不过念着东西罢了,咱们不能为了替他们护那几箱东西,把自己搭进去!”

李小幺看着眉头紧拧的李宗梁,伸手拉了拉李二槐:“二槐哥,走,咱们跟他说去!”

魏水生看着李宗梁,没有说话,李二槐转身跟着李小幺走到中年长工和小男孩旁边,李小幺看着长工,眯眼笑着说道:“你们家那么近,走走就到了,再说你们还有这么好一头大青骡,赶紧骑着骡子回去吧,这东西先放这里,也没人偷去,纵有人偷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保全了人才最要紧,你们少爷总比这几箱东西要紧吧,我们有急事,是要紧着赶路的,这帮你们抬车已经耽误时辰了,可帮不了你们太多!”

说完,也不等中年长工答话,拉着李二槐就往回走,站在车轮上的小男孩叫了起来:“不行!这箱子里全是书,一本也不能丢!人死了书也不能丢,这是父亲说的,保财叔回去叫人,我在这里看着!”

李小幺恼怒的呼着粗气,转过身子,叉着腰,指着小男孩正要训斥,李宗梁从后面拉住了她:“小幺,这法子不行,从这里走到那个村子也要小半个时辰,这雪又深,就是骑骡子也走不快,你看看,这天已经快黑了,他们一老一小,就是遇到只狼都对付不了,算了,别多说了,赶紧把箱子抬到咱们车上,送他们回去,爹说过,这做人有做人的规矩,见死不救的事不能做!二槐赶紧帮着抬箱子去!”

李二槐干脆的答应着,招手示意李宗贵把车子拉过来,自己先奔过去和中年长工一起抬箱子去了,李小幺气得简直要跳起脚来,可看着一脸严肃的李宗梁,到底没敢跳起来,气哼哼的抱着双手大声嘀咕道:“咱们那头老驴,老成那样,哪里拉得动这少爷的几大箱子书!”

“没事没事,用这头大青走骡,可不能累着这位小哥的驴!”中年长工急忙乐哈哈的接道,李小幺斜了他一个白眼,蹭到魏水生身边,拉了拉他,魏水生忙直起身子,跟着李小幺退到车子后边,李小幺瞄着长工和小男孩,低低的说道:“这送过去,今晚就只好在他们家歇下,要是咱们坚持要走,必定令人生疑,再说,这附近也没地方好去,只好歇一晚,等会儿进了村子,得留心记好进村出村的路,嗯,最好,把那个奶娃娃扣在咱们手里。”

李小幺示意着小男孩,魏水生低头看着李小幺,轻轻揉了揉李小幺的头,带着丝似有似无的苦意低声说道:“幺妹想得太多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没那么坏,你放心,再说,这里离南越不远,穷乡僻壤的,哪能那么巧,碰到户人家,就能认出咱们来?退一万步,真要是碰到恩将仇报的恶人了,有几个哥哥呢,大不了杀一条血路出来,你放心。”

魏水生顿了顿,声音极是伤感低落的接着说道:“要不是师父心善,哪有我们兄弟,幺妹,人不能见死不救。”

李小幺一时说不出话来,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装好箱子换好走骡,刚走了没几步,天就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长工高举着气死风灯,在前头引着路,李宗贵牵着老青驴紧跟其后,李二槐牵着大青走骡拉着车,李小幺和小男孩坐在车上,扭着头互不理睬,李宗梁和魏水生从车上抽出长枪,提在手里,一左一右跟在车旁,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一路上除了捅死了几条狼,倒也没再遇到别的猛兽,算是平平安安的进了村,李小幺满心的狐疑泛上来,眼珠转着思量了片刻,伸手捅了捅小男孩,大声问道:“你真是少爷?你这么晚还没到家,家人就不担心?也不让人出来找找你?难道算准了你要遇到我们,会保着你回家啊?”

魏水生脚步顿了顿,凝神等着小男孩的回答,没等小男孩说话,前头长工有些不自在的笑着接过了话:“家里不知道少爷今天回来!我今天一早赶到城里接少爷,老爷原本吩咐今天不要赶着回来,明天吃了早饭再动身,到家也就是未正前后,是少爷急着要赶回来,都怪我,也想着回来,就应下了,这要不是遇到你们几位贵人,就成了这几只狼嘴里的血食了••••••哎!长发!是我!少爷回来了!”

中年长工看见不远处一个提着灯笼的年青人过来,忙扬声叫着,长发提着灯笼过来举着照了照,急转身往庄头门口高挂着大红灯笼的大院奔去,一边奔一边高叫:“老爷,太太,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两个长工卸了门槛,车子进了院子,院子四周挂着大红灯笼,将院子照得通明,李小幺跳下车子,紧挨着魏水生站着,小男孩冲李小幺示威般抬了抬下巴,大声指挥着众长工从车子里往下搬着箱子,展示着自己的少爷身份。

月亮门内一片脚步声,几支灯笼从内院疾行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中等个,面容安祥的中年男子步子虽急却不显慌张的走进院子,伸手拉起长揖见礼的儿子,中年长工迎着中年男子,连连长揖到底谢着罪介绍道:“老爷,都是小的糊涂,就想着今天能赶回来,偏路上车轴又断了,要不是这几位壮士送少爷回来,小的和少爷差点••••••都是小的糊涂!”

“没事就好,下去歇着吧。”中年男子温言打发了中年长工,转过身,带着儿子走到李宗梁等人面前,抱拳拱手谢道:“多谢几位壮士,鄙姓范,范大立,请问几位壮士贵姓?”

“范先生有礼,不敢当,免贵姓木,这是四个弟弟••••••”

李宗梁和范先生一来一往,拱手客气着,你恭我让的进了前院客厅。
不大会儿,几个长工送了热水、热茶、热饭、热菜和一大壶烫在滚水里的白酒进来,范先生热情的让着五人,李小幺看着紧盯着酒壶的李二槐,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李二槐脚上,李二槐咧了咧嘴,忙转过头,不敢再盯着酒壶,李宗梁推开酒壶客气道:“多谢先生好意,父亲有教导,出门在外不能饮酒,父命不敢违。”



作者: 狩猎者    时间: 2013-9-16 02:45 PM
这个作者的文越看越没劲,有些描写累同,女主永远强大到无所不能。
作者: 狐舞伊始    时间: 2013-9-16 02:49 PM
范先生倒不坚持,笑呵呵的示意长工收了酒壶,让着五人吃饭吃菜,李小幺满腹心思,神思都集中在范先生的话语和神情上,只吃的食不知味,李宗梁、魏水生满腹警惕的一边吃一边和范先生说着话,李宗贵瞄着李小幺和魏水生,也跟着警觉的支起了耳朵,只有李二槐,没心没肺的吃了个痛快淋漓!

吃了饭,范先生将五人安置在外院最靠外的三间客房里,客房内早就生好了暖炉,烧得屋里温暖如春,暖窠里备着茶水,床上铺着干净松软的被褥,李宗梁谢了范先生,送他离了客房回去,闪在门内,隔着门缝看着他进了内院,才转身低声吩咐道:“不能轻心,咱们还是一替一个时辰守着。”

“嗯,还是老规矩,大哥守头一岗,然后是我。”魏水生答道,李二槐打了个饱嗝,不停的点着头:“我听大哥的。”

李小幺挑了最外面的床,打着呵欠爬进被窝,片刻功夫就睡着了,这守夜没她的事,再说,这会儿她再操心也没用,反正有大哥他们呢。

一夜平安,第二天,第一缕曙光刚刚透出天际,李宗梁和李二槐已经出了门,牵了老青驴出来,收拾着车子,准备启程上路了。

李小幺打着呵欠,艰难的爬出暖和舒适无比的被窝,穿了长袄,将暖炉里的热水倒出来漱了口,洗了手脸,最后一个出了客房门。
范先生已经进到院子里,带着几个长工送了热粥、馒头、素包、肉包和几碟拌了香油的咸菜过来,招呼着李宗梁等人吃了饭,一个长工牵了昨天的那头铁青大走骡出来,范先生含笑让着李宗梁:“这头骡子就给你们用吧,好歹比那匹老驴强些,自这里往南越的路不好走,有了这头健壮些的骡子,路上也便当许多。”

李宗梁一时呆住了,片刻反应过来,急忙摆着手推辞道:“先生太客气了,这可不行,这头走骡,少说也值七八十两银子,无论如何不敢收!”

范先生目光扫过远处忙碌着的长工,带着笑,略略放低了声音说道:“带上吧,再往前就是郑城,虽说很快就能进南越了,可这越是快到了,就越容易出事,这头健骡,跑起来不比马慢多少,真有点什么事,也许还能顶点用,我家里虽不济,一头骡子还是送得起的,几位都是心善有福之人,也算我跟各位留份交情,以后咱们再见面时,说不定就是我要仰仗各位了呢!”

李宗梁一时不知如何推辞,忙转头看向魏水生等人,李二槐和李宗贵扭着头,眼睛盯在铁青走骡身上移不开,魏水生看着李宗梁,迟疑着说道:“这也是范先生的好意••••••“

李小幺满眼期盼的看着李宗梁,她自然极想要这头走骡,要不是他们,昨晚那几只狼,指不定就得吃了他儿子,这救子之恩,换头走骡,一点也不算贵,

“嗯。”李宗梁答应着,冲着范先生抱拳长揖到底谢道:“先生好意,我兄弟就不多推辞了,日后若再有相见之日,必定厚报先生今日馈赠。”

“这就是了。”
范先生舒了口气,脸上透出轻松的笑容,又吩咐长工取了馒头,几斤熟肉,咸菜,喂骡子的豆饼,直装了大半车,又让人取了两张狼皮过来,笑着让道:“昨天几位壮士打的那几头狼,我让人剥好了皮,可现鞘是来不及了,家里现只有这两张狼皮,余下四张,就算偏了我了!”

“先生客气了,就这两张也不必!”李宗梁忙声推辞道,可到底还是收了这两张鞘好的狼皮,铺到了车子里,几个人收拾停当,李二槐兴奋的挽上铁青走骡,几个人辞了范先生,李小幺坐在车上,和老青驴挥手告着别,出了村子,一路往郑城方向赶去。

有了这头极其健壮神俊的大青骡,大家总算敢放开胆子坐到车上歇着了,除了李小幺,其余四人轮流牵着骡子赶路。

又走了八九天,一路打听着,离郑城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几个人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更不敢大意,远远绕开那些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的连片军营,只敢挑着偏僻的路走。

这天午后,郑城东南连云山笔架东山的一片乱石后,蹲着十几个衣衫褴褛、年龄不一的男子,每个男子手里都握着根木棍,木棍长短粗细不一,有的木棍上面的树皮还没剥干净,十几双眼睛齐齐盯着趴在最前面、正往山下张望着的两人。

最前面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材不高,虽瘦却显得极其壮实,脸圆得象只锅盔,眼睛也是滴溜圆,眉毛粗而短,嘴唇厚的往外嘟出来,仿佛一直努着嘴,这会儿手里握着把磨得极锋利的砍柴刀,浑身紧张的盯着从唐县方向过来的一车一骡和几个人。

“姐,这指定是个有钱的,看那头走骡!比马都不差!得值上百两银子!姐,一定得干了这票!”圆脸男子舔着厚嘴唇,垂涎三尺的盯着铁青大走骡,移不开眼睛。姐姐蹲在圆脸男子旁边,也是圆脸圆眼,却比男子好看得多了,头发在脑后紧绾成一只团髻,身材壮实,一身短打扮,看起来极是利落,这会儿正拧着眉头盯着山下的车、骡和人。
“嗯,一共四个人,再看看,看看后头还有人不。”姐姐答道,圆脸男子背过手挥了挥,十几个男子顿时紧张起来,咽着口水,等着往下冲,这生意刚开张,就干过两回,一回一点东西没抢到,还有一回,没想到人家请了镖师,倒被镖师们打得满山跑。

“等会儿能不伤人还是别伤人,抢了东西就行。”姐姐回过头,郑重的嘱咐了一句,十几个初入行的山匪们紧张万分的点着头,双手紧握着木棍,半站半蹲着,等着跟在圆脸男子后面冲出去。

李小幺悠闲的坐在车门口,腿垂在外面甩来甩去,仰头看着旁边的山景雪色,和魏水生说着闲话:“水生哥,这里景色真好,可以入诗了,水生哥作首诗吧,念一首也行。”

“水生那诗哪有我念的好!我给你念首好诗,你听着:到处都是雪!”李二槐跳过来,抢着念道,李小幺摇着身子笑得前仰后合,李二槐伸直胳膊往外划着,正要往下念,前面突然暴起一片雪雾,一群人乱喊乱叫着往山下冲下来。

走在最前头的李宗梁紧盯着雪雾处,疾声叫道:“有山匪!小幺下车,牵好骡子,贵子护好小幺,水生、二槐,取家伙!”

魏水生和李二槐正站在车子边上,伸手抽出刀枪,魏水生跃上前,将长枪递了杆给李宗梁,提着枪站在李宗梁右边,李二槐提着棍,将马刀递给李宗贵,握着木棍跃到了李宗梁左边站着,李小幺利落的跳下车,从李宗贵手里接过骡子缰绳,李宗贵提着刀护在李小幺身边,透过前面李宗梁三人中间的缝隙,看着那群从山上冲下来的山匪。

临冲到山下时,最后面一个山匪象是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跟头跌倒扑到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再扑倒前面的,没还冲到山下,自己人先把自己人扑倒了一半多,这一半多的人干脆是一路滚到了山下。李小幺看的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群山匪只怕还是生手,不但生,还生的厉害。

李宗梁看了眼魏水生,也差点失笑出声,李二槐干脆哈哈大笑起来,李宗贵笑着和李小幺嘀咕了一句:“笨成这样,还敢当山匪。”李小幺赞同的点着头。

冲在最前面、舞着大砍刀的年青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气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也顾不得后面那群跌得七荤八素的手下,带着没跌倒的几个人,凶狠狠的朝着李宗梁他们冲过来。

“大哥,让我来!”李二槐咧嘴笑着说道。

“好!谨慎些!”李宗梁看着一路扑扑踏踏冲过来的山匪头子,心里微微放松的说道,看这步子,是个没练过功的,半分章法也没有,不过拼把子蛮力气,若拼蛮力,能拼过二槐的还不多。

李二槐嘿嘿笑着,往前跃了两三步,扎稳马步,看着山匪头子冲过来了,棍头灵巧的抬起,拨飞了强盗头子手里的砍柴刀,反手压下棍子,只一下,就把一张脸哪儿都圆的山匪头子打的一个狗啃泥,趴在了地上,魏水生跃起接了柴刀,随手扔给了李宗贵。

“呸!就你这脓样,还想当山匪打劫?!”

李二槐‘啐’了山匪头子一口,一脚踩在圆脸山匪的屁股上,用棍子头抵住山匪后背,压得拼命想爬起来的山匪干蹬着双腿,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后面手握柴棒的众山匪们半步也不敢再往前冲,齐齐转头看向跟在圆脸山匪后面的姐姐。






作者: 灰灰    时间: 2013-9-16 04:13 PM
第二十二章 穷匪荒山

“不过,今天算你走了狗屎运,遇到了你五爷,这可是你的大福来了!”李小幺笑够了,努力绷着脸,双手抱在胸前,从魏水生身后晃出来,看着张铁木认真的说道,张铁木茫然的转头四顾:“五爷,哪个五爷?在哪儿?”
“我!就是我!你五爷就是我!”李小幺恼怒的踢了脚张铁木,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我告诉你,你遇到你五爷我,那是你的大福份到了!”
张铁木鄙夷的上下打量着瘦小单薄的李小幺,正要一口‘呸’过去,张大姐忙伸手拉住他,抬头看着李小幺说道:“五爷只要能饶了俺弟,就是他的大福份,是俺们张家的大福份。”
“饶他容易,我告诉你,张铁木,你五爷我,那可是这山匪强盗的老祖宗!这样吧,看你还有几分硬气,是那么块料子,正好呢,你五爷我也闲着,就留下来调/教你几天,教你上上路,免得咱们这强盗山匪的脸面,被你丢成天边去了!”李小幺双手抱在胸前,抬着下巴,晃着脚尖,居高临下的瞥着张铁木说道,张铁木眼睛瞪得溜圆,半张着嘴,愕然看着李小幺,又慢慢转过头,看着同样愕然的张大姐。
魏水生笑得肩膀抖动着,转头看着已经围过来的李宗梁等人,李宗梁看着装腔作势、痞气十足的李小幺,一脸的无奈,水生说的对,幺妹自从那场大病好了之后,就象变了一个人,从前柔顺良善的娘总担心她被人欺负了,从不敢放她一个人到外头去,还打算着给她招个上门女婿,现在,照二槐的话说,又奸又滑又鬼,只有她骗人家,还没见谁骗得过她。
年青的山匪新手张铁木,头一回打劫,赔了两件棉袄进去,第二回打劫,赔了兄弟的一条腿,第三回打劫,给自己劫了五个老大回来。
李小幺背着手,站在半山腰一处破败不堪的院子里,转身四顾,这群山匪穷的让她连气都叹不出来,还没上山,她就先贴了半袋子馒头进去,这会儿站在这处被张铁木说的好到不能再好的高房大院前,她无语的连话都不想说了,这院子,后面两面靠着山崖,一边临着峭壁,还有一面,对着她们上来的山路,天然的连围墙都省下了。
靠着山崖,一排五间,算是正屋吧,一水的大青条石,确实高大壮观,可惜屋顶没了,门是一个到底的大黑洞,窗户是几个没到底的小黑洞,旁边各有两排矮些的青石条屋子,也是一样没了屋顶,只有背对着山路的三间门房一样矮些的青条石房子,勉强算是有个屋顶,一堆乱七八糟的树枝搭在上面,应该是张铁木和他的匪兄匪弟们的栖身之处了,中间是一片极空旷的空地。
李二槐盯着正卸着骡车的两个年纪大些的男子看了片刻,就放下心来,一看就是老把式,都是爱惜牲口的庄稼人,李宗贵站在车子旁,不动声色的看着车上的东西,李宗梁和魏水生提着枪,跟着张铁木,围着院子仔细的四处巡查,李小幺忙奔过去,跟在了魏水生身后。
张铁木挥手示意着满院的青条石屋子,颇为自得:“看看,一水的大青条石屋子!”
李小幺‘噗’的笑出了声,学着张铁木挥着手:“就这,连屋顶都没有,还叫屋子?”张铁木恼怒的盯了李小幺一眼,仿佛要挽回些面子,指着五间正屋后面,冲着李宗梁得意的介绍道:“这还不算,最好的是那里,有个山洞,洞里头有股子山泉,水可甜了,洞里还能住人,还能一直通到后山!”
李宗梁眼睛亮了亮,和魏水生对视了一眼,魏水生伸手牵着李小幺,跟在张铁木后头,转过五间正屋,山壁上一堆枯藤掩盖下,隐隐有个一丈多高、一人多宽的洞口。
三人跟在张铁木身后,推开枯藤,钻进洞里,洞里极是晕暗,走了七八步,豁然开朗,一片极大的山洞,能容上百人,洞里极是干爽,右边一人多高处,露出个洞口,虽说照进洞里的光线微微有些昏暗,却也能照得洞里处处清晰可见,张铁木指着那处洞口:“狗子爬上去看过,洞外就是悬崖,那洞上头,还压着块大石头,不怕刮风下雨。”
石洞正中靠后处,倒悬着七八根钟乳石,一股细细的水流顺着中间最大的一根钟乳石直落下来,流入下面的池子里,池子明显被人工修整过,里面积着满满的清泉水,张铁木蹲到池子边,捧着水连喝了几口,咧嘴笑着示意着李宗梁和魏水生:“这水可甜了,你们尝尝!”
李宗梁笑着点了点头,没去尝那可甜了的泉水,和魏水生细细查看了洞穴各处,又顺着张铁木说的那处能通到山下、仅容一人通过的山缝走了一段,退出来舒了口气,李小幺拉着李宗梁,笑着说道:“这里,就这一处是块宝地,从前那伙山匪必是看中了这个山洞,才在这里扎了营寨的。”

四个人退出来,外面,张大姐兴奋的忙碌不停,一大锅稀粥正在火上翻滚着,李二槐蹲在锅前烧着火,那群衣不蔽体的山匪们寒瑟瑟的袖着手,流着口水散乱的蹲在四围,抽着鼻子,眼巴巴的看着那冒着诱人香味的大锅,这大米的香味儿,都记不得多长时候没闻到过了。
李小幺跟着李宗梁、魏水生转回车旁,李宗贵忙从车上跳下来问道:“查好了?”
三人点了点头,李宗梁和魏水生面色凝重的扫着散在大锅周围的十几个苦哈哈,李小幺却挑着眉梢,紧盯着蹲在大锅前、乐哈哈的给张大姐烧着锅的李二槐。半晌,李宗梁才叹了口气,看着魏水生苦笑道:“一共十四个壮汉,这十四张嘴••••••”
“是十五个,那屋里还躺着一个断腿的。”李宗贵冲着盖着树枝的屋子努了努嘴,魏水生转身掀起车帘子,探头看了看,回头看着李宗梁,一脸苦笑:“咱们的粮食也吃不了两天,明天一早咱们就去趟郑城,咱们俩去,留贵子和二槐在这里守着小幺,带上那两张狼皮,换点粗粮回来,回头留给他们。”
李宗梁点头答应了,那边粥已经好了,张大姐从一个藤筐里拿了只大粗碗出来,先捞了一碗稠粥,叫过蹲在后头的一个瘦小男孩吩咐道:“狗子!给你坎哥端去。”
“哎!”狗子脆声答应着,蹦过去双手捧了碗,往屋子里奔去,李宗梁带着丝笑意点了点头,看着魏水生低声感叹道:“都是老实本份的庄户人家,让这乱世给逼的••••••”
正说着话,张大姐又捞了几碗稠粥,一手一碗亲自端了过来,李宗梁忙摆着手正要说话,李小幺伸手接过一粥碗,笑着递给李宗梁:“大哥先吃,既上了山,这规矩上就不能错了。”
魏水生笑着从张大姐手里接过另一只碗,张大姐转过身,又端了另外两碗过来,李宗贵和李小幺接了,李二槐早就自己端了一碗,过来和几个人一处说着话,慢慢喝着粥,看着张大姐用剩下的两三个碗盛了粥,十来个人挨个从堆在锅边的袋子里一人取了一个馒头出来,围着锅蹲成半圆,传着碗,一替一口喝着热热的米粥,喜笑颜开的咬着干馒头,院子里流动着浓浓的满足与喜悦。
李小幺喝了小半碗粥,将剩下的递给李二槐,默然看着满院子喜悦的仿佛过大年一般的山匪们,心里堵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夜里,张铁木带了几个人抱了一人多高一堆木柴过来,李二槐在院子里升起篝火,李宗梁四人依旧轮流守着夜,李小幺睡在车上,其余几个人在烧热的地上裹着被子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宗梁和魏水生就背着褡裢和两张狼皮赶往郑城。傍晚,太阳刚刚落山,张大姐就打发张铁木和狗子几个人,拿着李宗梁和魏水生的长枪,下山去接两人,张铁木带着人直迎出了二十几里外,才接到李宗梁和魏水生,接过两人肩上的粮食,兴奋的往山上回去了。
一群山匪们连吃了两顿饱饭,力气就多得没处用了,兴致高昂的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李小幺指挥着他们,从山上砍了几十根杉木拖下来,将两间青石条厢房用杉木一根根排了屋顶出来,再细细铺满树枝枯叶,直忙了一整天,两间房子有了屋顶,看起来总算有些样子了。
李宗梁和魏水生吃了饭,干脆把火堆生在了两间杉木顶屋子里,李宗贵坐在门口的圆木礅子上,一边留神着外面,一边听李宗梁和魏水生说着话。

作者: 雪中无处寻    时间: 2013-9-16 04: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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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惹上寂寞    时间: 2013-9-16 06:14 PM
李小幺拉着李宗贵进了分茶铺子,茶饭量酒博士忙将两人迎在门口,客气的问道:“两位小哥有什么事?”
李宗贵拉着李小幺顿住脚步,李小幺弯着眼睛笑着问道:“这位大哥,我想问问,你们铺子里卖不卖邸抄?”
茶饭量酒博士跟着露出满脸笑容,话语间亲切客气了不少:“有,小哥要买?十个大钱一份,昨晚上刚到的。”
“那之前的还有没有?我和哥哥忙着赶路,足有两三个月没看到邸抄了。”李小幺笑着问道。
“小哥稍等,让我找找!”茶饭量酒博士几步进到柜内,弯着腰翻了一会儿,取了几份邸抄出来,翻了翻,笑着说道:“这里有五份,就差了上个月后一份,小哥先看着,回头我再找找,若有,小哥下回再来拿。”
“嗯,谢谢您!”李小幺笑容明净的一边谢着,一边取了荷包,一个个往外数着大钱,茶饭量酒博士笑着说道:“就十个大钱吧,那几份都是早先的,放着也是放着,过去的旧邸抄,哪还有人要?小哥拿去看就是了。”
李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连声谢着,数了十个钱递给了茶饭量酒博士。
李小幺卷起邸抄,塞到李宗贵怀里,正要离开,楼上一阵脚步声起,下来一个二十岁左右、一身惨绿绸长衫、肿着烂桃子眼泡的青年男子,一脸的酒足饭饱,摇着折扇正要往外走,掌柜从后面雅间里冲出来,冲上前微微躬身拦住,客气的说道:“陈大爷,先会了帐再走,一共二两三钱银子。”
“记到帐上!”惨绿绸长衫陈大爷不耐烦的挥着折扇吩咐道,掌柜站着没动,挡在路上,嘿嘿干笑了两声:“陈大爷,小店本小利薄,可赊不起帐,陈大爷还是现赏了银子吧。”
陈大爷恼怒万分的瞪着烂桃子眼,用扇子点着掌柜骂道:“好你个侯七!往常爷几天不来,你他娘还求着爷来呢!今天我姐夫刚免了官,你他娘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他娘什么东西!给爷提鞋都不配!”
掌柜直起身子,高挑着一只眉梢,似笑非笑的说道:“配不配的,我一个酒肆掌柜,也犯不着给你陈大提鞋去,你姐夫?什么时候这姨娘的兄弟也能叫上姐夫了?陈大,咱街里街坊的,我也劝你一句,也该收收了。”
陈大爷手指颤抖不停的点着掌柜,却没能说出话来,咬着牙,紫涨着脸,肉痛的摸出荷包,甩了块银子出来,掌柜接过掂了掂,扯着嘴角冷笑道:“也就二两,算了,看在多年街坊的份上,那三钱银子就算了,下次再来,我看陈大爷还是先压了银子到柜上,再吃酒要菜的好。”
陈大爷呼着粗气,气哼哼冲了出去。
李小幺和李宗贵躲在角落里看着热闹,看着掌柜掂着银子进去了,李小幺甩开李宗贵的手,从角落里出来,上前拉了拉茶饭量酒博士,笑着问道:“那人是谁?倒有意思。”
“那个!”茶饭量酒博士撇了撇嘴,满脸鄙夷不屑的说道:“原来是这街上的帮闲无赖,也不知道通了谁的路子,把妹妹送给钱搂子做了小妾,从那起就抖起来了,这回好了,钱搂子被朝廷撤差了,嘿嘿,这可是现世报!”
“钱搂子?钱搂子是谁?”李小幺好奇的问道。
“知州钱文宣,最能搂钱,从到了咱们郑城,就干了搂钱这一件事!郑城这地皮都让他刮低了三尺去!呸!这才撤了差!太便宜他了!照我说,就该杀头!那,这邸抄上有!”茶饭量酒博士愤慨的点着李宗贵手里的邸抄,李宗贵上前拉着还要继续打听的李小幺,硬拖着她出了分茶铺子。
“小幺,别打听这些闲事,打听多了容易惹是非。”李宗贵低低的劝道,李小幺正想的出神,似听非听的点着头,突然转过头,看着李宗贵说道:“贵子哥,咱们再去打听打听,看看这钱搂子家是哪里的,他既撤了差,必是要离开郑城的,你说他会去太平府,还是会回老家去?”
李宗贵抬手抚着额头:“小幺,我让你别打听这种闲事了!容易惹事!”
李小幺将邸抄往李宗贵怀里塞了塞,挽着李宗贵的胳膊,嘻嘻笑着说道:“贵子哥,就打听打听,说不定,还是个好机会呢!走,咱们去那边药铺,买几斤金银花、接骨木、鱼腥草还有田三七什么的,那帮庄稼人练功,要是伤了筋骨,破了皮什么的,用点药也能好的快些。”
李宗贵无可奈何的跟着李小幺进了空荡荡的药铺,一边买着药,一边拧着眉头听着她和药铺伙计叮叮咚咚欢快的说着闲话,该打听不该打听的都打听个没完,偏那些伙计兴致比她还好,能说不能说的,全说给她听。
十几斤药买了大半个时辰,李小幺前前后后都打听明白了,这才将药铺伙计赠送试吃的各种药丸一样样包在药铺伙计给找来的包袱里,足足包了一大包,抱了药包,咬着颗伙计送的大山楂丸当零嘴吃着,和哭笑不得的李宗贵出了药铺。

李宗贵背着十几斤草药,李小幺抱着那一大包药丸走在前头,蹦蹦跳跳的往大车店等李宗梁他们去了。
李宗梁一行几乎和他们差不多时候到了大车店,魏水生背着褡裢,和李宗梁两人空手跟在后头,张铁木和张大壮、孙玉山满脸红光的推着两辆满放着十几个袋子的独轮车,到了大车店门口,张兴旺兴奋的迎过去,几个人利落的将车上的粮食袋子重新理了理,将石坎搬到车上平放捆好,李宗贵将药草堆在另一辆独轮车上捆好,魏水生抱起李小幺放到车上,张铁木四个人,推着独轮车,喜气洋洋的往城外赶去。
路上,李小幺高高坐在独轮车上,舒服的靠着那捆草药,仔细的翻看着邸抄,给李宗梁、魏水生念着邸抄上各种各样的事,谁当了伐梁的将军啦,户部尚书被撤了差了,这郑城新委了知州是谁啦,原来的知州钱文宣因清野不利被撤了差啦••••••
李宗梁和魏水生凝神听着,张铁木听的一脸茫然,这个丫头五爷,这又是什么门道神通?
连吃了两天饱饭,山上就焕发出一派勃勃生机,李二槐又带着会点木匠活的张继旺和孙七弟进了趟城,买了斧头、锯子、凿等木匠工具回来,带着人上山砍了几棵树,忙了两三天,先给李小幺打了张床出来。
李宗梁和魏水生订了章程,给十几个人排了班,轮流到山下值岗,其它的人,除了干活,就是由李二槐等人轮流领着练功,有时候,也带着人到山上打些野物回来,张大姐是个能干的,这样的大冬天,还时不常的寻些能吃的野菜回来,只是不敢走远,李小幺翻着那些树叶草根一样的东西看了半天,一样也不认识。
山上诸人,就连断了腿的石坎,虽说腿不能动,手也没闲着过,山上各人的草鞋,装粮食物品的筐子,都是他编出来的,他打出来的草鞋,比二槐打的穿着舒服,李小幺不穿草鞋,这话是李二槐自己说的。
闲人,就李小幺一个,李小幺让二槐做了张摇椅给她,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把摇椅拖到太阳下,摇着摇椅,晒着太阳看着张铁木和诸山匪们练筋骨、扎马步。扎好了马步,李二槐就开始教招式,李二槐严肃认真、威风凛凛,不管谁,只要有一丝做的不到位,不是肘踹,就是脚踢,只一下,就把人踹倒在地,然后一声大吼,那摔倒的,还得赶紧爬起来重新摆招式。
李宗梁、魏水生和李宗贵每天也是一大早起来先练功,枪刀舞得密不透风,惹得一帮山匪,特别是张铁木,简直是垂涎三尺,忙完了,李宗梁几个有时也站在李小幺摇椅边上,手抱胸前,悠然看李二槐带人练功。
张铁木等人呼呼哈哈练了一阵子招式,李二槐一声令下,众人停下来,聚在一处喘着气歇息,李小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从摇椅上跳起来,挽着李宗梁的胳膊,笑盈盈的说道:“大哥也指点指点他们吧,正好也让我看看大哥的功夫长进多少了!”
“你能看出什么?你哪懂这功夫上的事?”李二槐笑了起来,李小幺白了他一眼,只摇着李宗梁的胳膊:“大哥一个人打他们十三个!以一敌十三!”
魏水生笑着揉着李小幺的头,转头看着李宗梁挑了挑眉梢鼓动着:“试试手?”
“好!”李宗梁早就有些技痒,痛快的答应下来,那边十来个人从李小幺叫着指点指点起,就凝神听着这边的动静,见李宗梁答应下来,张铁木兴奋的一下子跳起来,急忙挥手招呼着众人。

作者: 小魔鬼    时间: 2013-9-16 06:14 PM
缺好多章哦
作者: 秋风画扇    时间: 2013-9-16 07:26 PM
補17章  (36樓之後)


第十七章 行要有车
李宗贵顺着李小幺的手指看向那辆油亮崭新的棕盖桐油车,眨了几下眼睛,一下子笑出了声,伸手拍着李小幺的脑袋:“小幺,那个车么,等哥发了财再给你买吧。”说着,拉着李小幺就要往独轮车堆里走,李小幺一把拉住他:“早先在咱们干活的地方,我问过郑掌柜这车价,咱们不买新的,买辆旧的,能买得起,去看看吧,这里肯定比咱们原先干活的地方东西便宜,去看看!”
李小幺拖着李宗贵一定要去看看,李宗贵揉着额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拉着李小幺,往那片明显清冷的多的多的地方兜过去。
在一片新旧不一的犊车、轿子中,一头身上已经零零落落长着些白眼毛的老青驴和一辆破旧不堪的棕盖犊车,显得十分苍凉寥落的立在一处角落里,老青驴旁边,蹲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男子,正慢慢啃着手里干硬的黑窝头。
李小幺示意着李宗贵,李宗贵拉着李小幺,退到旁边空地处,拧着眉头低声劝道:“小幺,这车和驴,再便宜也得五六两银子,咱们统共就那些银子,到南江城还得走上两三个月,小幺,咱不要车了,啊?哥背着你走,保证不让你累着,走吧,咱去买别的去。”
“贵子哥,你听我说,咱们得走上两三个月,这往后可是越走越冷,咱们还得净拣着偏僻的路走,这一路上,又不能投村靠店,要是有了这车,你和大哥他们也能少吃些苦头,再说,真要是路上碰到••••••啊什么的,一上了车,人家就看不到了,有了车,咱们再买了炉子、锅,还有炭,这一路上,咱们也就能吃上热饭热汤了,贵子哥,你说是不是?”李小幺摇着李宗贵的袖子,低声软语的请求着,李宗贵被李小幺说的有些心动,李小幺趁热打着铁:“我也是心疼哥哥啊,一直这么赶路,要是累病、冻病个一个两个的,那可怎么办?与其把银子花在吃药上,倒不如买了车子!贵子哥你说是不是?”
李宗贵转头盯着那破车老驴看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儿,咱们去问问,若是五两银子能成,就买,若不成,就算了,成不?”
“行!”李小幺干脆的答应着,两人兜了个圈子,转到老驴破车旁,围着转了半圈,旁边蹲着的中年男子忙握着黑窝头站起来,笑着招呼道:“两位小哥,这驴老是老了,可脾气好,再干个三五年都成!”
“这驴都老成这样了,脾气能不好么,就是不好,也没力气发脾气了。”李小幺嘀咕道,李宗贵笑着拍了拍她:“小幺别瞎说!”
李宗贵说着,转头看着中年男子问道:“是您的车和驴?多少钱?”
“六贯••••••不不,五贯!五贯半!”中年男子有些不太确定的伸出手掌,又缩了根手指回去,含糊不定的说着价,李小幺弯着眼睛,从心底笑开了花,李宗贵一脸的未置可否,松开李小幺的手,拧着眉头,伸手挑着老青驴身上的白眼毛摇了摇头,又转到那辆破棕盖犊车前仔细看了一遍:
“这车还能用不?看这样子,只怕一动就得散架了!”
“小哥你看,这驴老是老了,可还不算老,再干个三年五年还成,这车,结实!车结实着呢,结实得很,你看,结实的很!”中年男子紧张的看着李宗贵,听到李宗贵挑剔车,忙抬脚用力踢在一侧车轮子上,以示意给李宗贵看,这车子还结实着呢!李宗贵却不看结实的车轮车架,拧着眉头,仰头只盯着被晃得摇摇欲坠的棕盖,中年男子顺着李宗贵的目光,声音顿时矮了下去:“小哥,这青驴,一直在俺手里喂着,真是头好牲口,俺不骗你,这车,小哥您看,一水上好的槐木,这里头还包着铜皮,原来是俺们东家自己用的车子,小哥,真不能再便宜了,五贯,五贯钱,小哥您给五贯就成,真不能再少了!”中年男子殷切的看着李宗贵。
李小幺看着中年男子,心里酸酸的不忍再看李宗贵砍价,带着笑问着中年男子:“这位大叔以前是赶车的?要卖了这个换新车了?”
“不是,俺是在离这七十里外的孙家骡马场干长活的,这不是要打仗了,骡马场的马和骡子都让官府征走了,主家干脆散了骡马场,搬到这和县住下了,我干了大半年的活,就分了这一头青驴一辆车,这驴和车,拉回家也没用,只好卖了,好歹带几个钱回家。”中年男子苦哈哈的说道,李小幺被他说的心里泛着酸软,轻轻拉了拉李宗贵,低低的说道:“算了,五贯就五贯吧。”
李宗贵紧拧着眉头,转头看着中年男子,干脆中带着无奈说道:“我幺弟既然说了,五贯就五贯吧,不过!”
中年男子紧张的盯着李宗贵,等着他这个‘不过’,李宗贵指着棕盖:“这车盖烂的没法用了,大叔也知道,这样的车子,没有车盖,还不如推辆独轮车呢,看您这样子,也是个干活的好把式,您要是能把这车盖给我修好了,这车和驴,我就买了。”
中年男子转头看着棕盖,搓着手为难起来:“这位小哥,修倒是极容易,就是得有东西,这棕盖是没法用了,得换个新的才成,小哥,这棕盖?”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贵,低低的说道:“咱们买吧,让大叔帮着修好就行。”
中年男子大喜,急忙接过了话头:“两位小哥放心,只要有东西,指定修得好!就是现做辆车出来都容易!”
李宗贵冲李小幺翻了个白眼,气的呼了口气,倒也不好再多说,三个人到车行里交割了银子,又在旁边买了两张棕棚,中年男人进去借了工具,干脆将车掀倒在地上,极利落的换了棕盖,又将车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细细查看修整了一遍,自己摸了几个大钱出来,买了块猪油,将车轮各处抹了个遍,这才扶起车子,笑着说道:“小哥就放心用吧,这车,就是看着不光鲜,可正经是辆好车!结实耐用着呢!那两块旧棕棚,我给垫在车上头了,虽说不好看,可实用,冬天车子里能暖和不少,夏天也晒不透。”
李宗贵和中年男子一起扶起车子,中年男子又帮着两人套好车,叹着气,不舍的拍了拍老青驴,将脸贴在老青驴脸上蹭了蹭,又跟李宗贵翻来覆去的交待着老青驴的习性,嘱咐两人可别亏待了这老驴,眼看着李小幺坐在车前晃着腿,李宗贵牵着驴走远了,才按了按贴胸放着的银子,转身离开了。
李宗贵和李小幺赶着车,又去买了几件干净的旧衣服和几床旧被褥,买了个红泥炉、一袋炭、铁锅、铜壶和几个大碗等等杂物,又买了些炊饼、锅盔,买了十来斤米,一大包咸菜,找了家脚夫行细细打听了往南越去的路,这才赶着车,悠悠哉哉的出了城,往小树林赶了回去。
李二槐早就望眼欲穿的隐在棵大树后张望着了,昨晚上的馒头连早上都没撑到,这都快中午了,早饿得前心贴后背,心里发慌了。远远的,看着一头老驴拉着辆车,慢腾腾的朝着林子过来,车前一左一右坐着的,怎么看怎么象李宗贵和李小幺!
“大哥快过来!看看!那是小幺和贵子不?”李二槐眨着眼睛,招手叫着李宗梁,李宗梁和魏水生一跃而起,隐在树后往林子外看去。李小幺坐在车上,自自在在的晃着腿,正冲着林子挥着手,李宗贵已经跳下了车,牵着老青驴,往树林里进来。
李二槐半张着嘴、大睁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车子和车上坐着的李小幺,李宗梁抬手抚着额头,看着满脸得意的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魏水生瞪着李小幺断定:“这肯定是小幺的主意!”
“嗯!”李小幺得意的点着头,跳下车,移开车厢门,抱着包桑皮纸出来,先捧到了李二槐面前:“二槐哥肯定饿坏了,这是和县的锅盔饼,还有炊饼,你先拿着,车上还有咸菜,人不吃盐可不行,没有力气!”
李宗梁指着驴子和车,转头看着李宗贵问道:“这得多少钱?你把银子都买了这个?”
“没全用光,还余了三两多银子,这车和驴,一共五两银子,换了个棕盖,又花了一百二十个大钱,又一人买了件长袄,买了三床被子,两床褥子,小幺又买了只红泥炉,一口铁锅,一只红铜小茶壶,三个碗,小幺本来要买五个,我说三个就够了,还有一袋子炭,还有锅盔、炊饼、咸菜,还有十斤米,都堆在车上,小幺还想买个红铜手炉,我没让买。”李宗贵掰着手指头,一一细说着。
作者: 酸蘋果    时间: 2013-9-16 08:15 PM
補 18章

正文第十八章 一路平安
魏水生和李二槐围着车子转着圈,魏水生伸手掀起车帘,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宗梁,长叹了一口气:“我看,咱家小幺不但挣钱的本事大涨,这花钱的本事,也厉害的很了,看这气势,往后咱们家小幺,那可是真正大福大贵的命!”
李二槐站到李宗梁身旁,看看沉着脸的李宗梁,又看看被李宗梁盯得一路往旁边躲闪的李小幺,手里拿着只炊饼,不知道是递给李宗梁好,还是暂时别递的好。李小幺嘿嘿笑着,也不敢直接往李宗梁身边凑,先小心的挪到李二槐身边,从李二槐手里拿过那只炊饼,讨好的递给李宗梁:“大哥你尝尝这炊饼,比太平府胡饼坊里做的还好。”
李宗梁没有接饼,只沉着脸盯着李小幺,李二槐挤眉弄眼的示意着魏水生,李小幺双手捧着饼递到李宗梁面前,可怜兮兮的讨好道:“大哥昨晚上就吃了一个馒头,肯定饿坏了,先吃饼,吃饱了才有气力教训小幺,大哥您先吃。”
魏水生接过李小幺手里的炊饼塞到李宗梁手里,笑得说不出话来,只推着李宗梁,笑了好一会儿,才劝道:“也是小幺想的周到,这样也好,有了这车,咱们一路上也能少吃些苦头,万一路上真避不开人,也能到车上躲一躲,也不全是坏事,昨晚上我也想着要是能有辆车就好了,没想到这两个小的,倒也有本事,五两银子就买了头老驴还带辆车,这要是在太平府,十两银子也买不来,这车这驴,咱们用一路,到了南江城倒手卖了,说不定还能多卖出几两银子呢。”
“就是就是!水生说的对!”李二槐忙帮腔说着好话,李宗梁一手接过饼,一只手敲着李小幺的额头训斥道:“这回就算了,下次有什么打算,得先跟大家商量了,再这么自作主张,我就••••••就••••••”李宗梁一时想不出怎么处置李小幺才好,李小幺忙替他接道:“就罚我一天不准吃饭!”
“我和小幺也是路上才想起这事的,再回来商量怕来不及。”李宗贵总算插进话来解释道,魏水生瞄了他一眼,伸手揉着李小幺的头交待道:“下次不能这样了,你昨晚上就打着这主意了吧?”
李小幺目光躲闪着,干脆指着车子岔开了话题:“这会儿也不早了,咱们该上路了,赶紧走吧,在这儿呆的时候太长容易出事。”
魏水生笑着摇了摇头,从李二槐怀里拿了只炊饼,一这咬着,一边看着李宗贵问道:“去南越的路问了?”
“嗯,仔细问好了,一路往西偏北走,先奔信阳,然后奔郑城,过了郑城,再走上一两天,就是南越国了。”
“走吧,先上路,一边走一边说吧。”李宗梁上前挽起老青驴的缰绳说道。
“大哥还是上车吧,这里离和县太近,路上人多,万一让人看见麻烦就大了。”李宗贵忙上前接过缰绳说道,李宗梁答应了,和魏水生、李二槐三人挤到车上,李小幺怕把这头七老八十的老青驴累趴下,不敢再坐到车上去,和李宗贵一起,牵着驴,咬着炊饼,一路往信阳方向去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路上行人稀少得老远也看不到一个了,李宗梁三人才下了车,李二槐牵着驴,李小幺坐在车厢门口,晃着腿,听几个人说着话。
“还有没有别的路?最好别走郑城。”魏水生一脸忧虑的和李宗梁商量着,李宗贵转头看向李宗梁解释道:“如今只能这么走,原来一路往西南去,往南越最便当,可如今南边打着仗,从黔州往北一路又都隔着山,等咱们赶到正好是大雪封山的时候,也过不得,只能往北走,从郑城过去。”
“郑城挨着南越、梁和北平,这会儿北平和梁国已经打起来了,再过一两个月,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魏水生皱着眉头担忧道。
“连太平府都不太平了,哪还有太平的地方!乱了还好呢,趁着乱,咱们正好偷偷溜过去,反正大哥、水生哥功夫都好,咱们不怕打架!”李小幺笑着说道。
“你二槐哥功夫也好得很呢!”李二槐见李小幺没提他,忙回头提醒道,李宗梁抬手敲着李小幺的头:“还偷偷溜,你看看你,这逃难逃得跟游春一样!”
李小幺缩了缩头,嘿嘿笑着没敢多话。
走了两三天,出了和县,到了应县县城时,李宗梁几个卸下车,找了处隐蔽地儿躲着,李小幺和李宗贵牵着老青驴进了应县,两人谨慎的查看了应县四门,竟然没看到那一溜五张的画影告示,李小幺和守门的老卒寻着话问了,原来这应县,压根就没接到过什么有人杀太平府官兵的告示,那老卒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事!
李小幺和李宗贵长长的舒了口气,原来那告示只发到了和县,看来官府还真是没把他们这点子事放到眼里,随便发个告示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两人心情极好的在应县逛了一圈,买了吃食咸菜,又买了一袋子炭,临近城门,旁边卤肉铺子里刚出锅的红卤猪头肉散发着极其诱人的香味,李宗贵‘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这些天,他们天天都是咸菜大饼,这猪肉的香味闻起来,简直让人想把舌头咬下来。
李小幺也咽了口口水,伸长脖子看着那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猪头肉,捅了捅李宗贵,低声建议道:“咱们到这里,也算是那个出来了,连告示都没了,要不,买两斤猪头肉回去,总要庆贺庆贺!”
李宗贵顿住脚步,咽了口口水,看着李小幺,咧嘴笑着点了点头:“就是,你说的对,别多卖,一斤吧,尝一尝味就行!”
“两斤!再少了二槐哥连味都尝不出来!”李小幺一边说着,已经站到了卤肉锅前,一一只手从李宗贵背着的褡裢里掏着钱,一只手指点挑拣着让掌柜切猪头肉。
既没了告示又吃了肉,五个人心情大好,一路上虽说还是小心翼翼着,可到底心里放松多了,夜里睡觉也能睡安稳了。
又走了大半个月,这一路过去,竟是半张告示也没再看到过了,几个人心情更加轻松愉快,遇到城镇,也开始轮流进城采买东西、打听消息,轻轻松松的走了一个多月,路上远远的,看到行动中的大军的时候越来越多,开始是偶尔看到一两回,接着几乎是天天都能看到了,几个人胆颤心惊,不敢再走大路,重新又走回了乡间偏僻小路。
走了两个来月,刚过了唐县,从半夜起,就下起鹅毛大雪来,路过一个镇子时,魏水生和李宗贵去买了两袋子炭,又给老青驴买了一袋子豆饼,背到车上放着,李小幺窝在车里,守着红泥小炉,其余几个人轮流上车歇着,在大雪中艰难的继续前行。
已经是十一月底,临近腊月,这样的大雪天里,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一行人倒也轻松,路上,李宗贵碰巧打了只傻乎乎的狍子,几个人那天晚上竟然还寻到了间破祠堂,李二槐给老青驴找了处背风的角落卧着,喂了渗了豆饼的干草料,李宗梁提着枪,到周围巡查了一遍,李宗贵兴致勃勃的烤着狍子肉,魏水生帮着李小幺架起铁锅,煮着米粥。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饭,烤着火,说了一会儿话,算着行程,再有个十几天就能进到南越境内了,只觉得心里越发的轻松。
歇了一夜,第二天,雪虽说小了不少,可还是飘洒着没停,路上积了一尺多厚的雪,几乎看不到路在哪里,几个人吃了早饭,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出了破祠堂,赶着车上了路,路上果然早走过了几拨行人,踩出了脚印、车印,几个人顺着脚印、车印,一路往郑城方向赶去。
中午也没找到歇脚的地方,几个人除了停下来喂了几次老青驴,干脆没再歇脚,从午后一直走到傍晚时分,一路上几乎没再看到人,临近傍晚,雪渐渐停了,远处通红的圆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半边脸,冷漠的窥着世间。
前面不远处,一辆车侧翻在路边沟里,一只车轮子留在了路中间,车子旁边,一个中年长工模样的人束手无策的围着车子转着圈,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戴着皮帽子,穿着厚厚的棉长袍,站在路中间的车轮子上,牵着匹大青走骡,脸冻的通红,焦急的看着中年长工和倒在沟里的车子。
魏水生和李宗梁停住脚步,车子也跟着顿住,李小幺忙从车子探出身子,顺着李宗梁的目光看向前面,李宗梁示意李宗贵牵着老青驴,自己和魏水生、李二槐走了过去,李小幺急忙穿上鞋子,跳下车,跟上去看热闹去了。
作者: 冰点火花    时间: 2013-9-16 09:07 PM
補 23章  (44樓之後)

第二十三章 一群闲人
李宗梁面沉如水,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道:“我和水生绕到郑城西北,走了二十来里,就被官兵拦回来了,又往西绕了十来里路,还是绕不过去,城里城外,到处都是官兵。”
“一时半会的,是过不去南越了,只怕得在这里耽搁一阵子。”魏水生接着说道,李二槐往火里添着柴,浑不在意的点着头:“这事你们商量,我听大哥的。”
李宗贵转头看着火光照映下忽明忽暗的几张脸,沉默着没有开口,李小幺挤在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托着腮,叹了口气:“这里除了咱们,还有十五张嘴,我今天问过一遍了,除了有三四个在乡下给邻居盖房子时打过下手,勉强算是懂点手艺,旁的,除了种庄稼,竟然什么都不会!”
李宗贵笑了起来:“也不算什么都不会,编筐,打草鞋,修房子,修修种地的家伙事,喂骡子侍候牲口,都是好手,庄户人家,还能会多少,又不是手艺人。”
“就是有手艺,这兵荒马乱的,也挣不到钱,明天一早我和水生再进趟城,把那头大青走骡牵上,要是卖的好,也许能卖出上百两银子,光买粗粮,也能撑一阵子。”李宗梁拿着根长木棍,一边拨着火,一边声音低落的说道,李小幺歪头看着他,又转头看着魏水生,认真的说道:“这么多人,也不能光吃饭不干活,这养闲汉可是要养死人的,我盘算了一天了,你们听听,这山上山下净是狼嚎••••••”
“还有野猪、野狗,虎,狍子、鹿、山鸡、鸟也挺多,不光狼,你耳朵不好使。”李二槐转头纠正着李小幺,李小幺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范先生给的那两张狼皮,卖了将近一两银子呢,我看,干脆让他们上山打狼去,要不多去几个人,打虎,虎皮肯定更值钱!”
李二槐笑的手里的柴落到火堆上,砸得火星飞溅,魏水生忙帮着李二槐一起架好被砸倒的篝火,李宗贵坐在木墩子上,笑得肩膀耸动,看着李宗梁和魏水生说道:“大哥,水生哥,你们不知道,这一整天,小幺就盘算着怎么使唤这十五个人了,就连那个断腿的,她也不准备让人家闲着,哪,总共打过的主意有:带出去扛活,编筐编鞋卖,采草药、到山下开荒种地、打猎,还有什么,小幺?”
“可没有能用的主意啊!”李小幺摊着手说道:“扛活吧,刚才大哥说了,郑城里扛活的人多的很,可就是没活扛,编筐编鞋么,二槐哥说了,人家都是自己用自己编,谁会拿钱买这个?采草药,一来大雪封着山,二来,没人认识草药,怎么采?开荒种田,这个也太慢了,等种出来粮食,人都饿死好几回了,就打猎是最好的法子!”
“打猎?拿什么打?那些人,是会安陷阱,还是会下套子?指他们打狼?那狼把他们打了还差不多,狼可比人聪明!”李二槐不客气的说道,魏水生一边笑一边点着头:“二槐说的对,都是些老实本份的庄户人家,你看看,昨天往山下跑还能摔成一团,怎么打猎?打猎可不是凭着人多就行的。”
“唉!”李小幺重重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李宗梁:“那大哥先教他们练功夫,练好了功夫再去打猎!反正不能闲养着!要养出事来的!”
“小幺这句话说的对,倒不如先教他们练练功夫,以后万一有点什么事,他们也能有份自保之力。”魏水生赞同道,李宗梁也满脸赞成,抬手揉了揉李小幺的头,转头看着李二槐吩咐道:“明天我和水生去城里,天一亮,你就叫他们起来,先山上山下跑两趟,回来再扎马步,扎半个时辰马步再吃饭。”
“大哥放心,这个我最在行,往年在家,师父可没少夸我,说我比他带的还好!”李二槐兴致勃勃的满口答应下来,李小幺挽着李宗梁的胳膊央求道:“大哥明天去城里带上我吧,我想去郑城看看热闹,还有,骡子卖了,那辆车也别留了,留了也没用了,一起卖了吧,还有还有,那屋里那个断腿的,要不明天一起带到城里去,找人给他接接吧,断了好几天了,再不接就得残废了,要是残废了,就得白养着了。”
“嗯。”李宗梁点头答应着:“明天带上张铁木,再挑几个有力气的带上,咱们这一趟多买点粮食扛回来。”
“我也去吧!”李宗贵也跟着心动的说道,李宗梁转头看着李二槐,李二槐挥着手:“去吧去吧,我看着他们练功就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小幺打着呵欠爬起来,张大姐已经给她烧好了一锅热水,用大碗盛了一碗,剩下的盛在只瓦盆里端了过来:“二槐说了,你得用热水洗脸,还要揩齿。”
张大姐一脸笑容,扎着手站在旁边,看着李小幺慢条斯理的漱了口,用一小块棉布细细擦了牙,再仔细的洗着脸,一边看一边摇头一边笑:“你这哪象庄户人家,倒比大家闺秀还讲究!”
“大姐见过大家闺秀?”李小幺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香脂,挑了点出来往脸上揉着,笑着问着张大姐,张大姐摇了摇头:“俺们庄户人家,哪见过大家闺秀!”
“那大姐怎么知道我比大家闺秀还讲究?大姐又不知道大家闺秀怎么揩齿,怎么洗面,怎么个讲究法。”
张大姐张口结舌了片刻,眨了眨眼睛,拍着衣服前襟笑了起来:“怪不得你二槐哥说你是个难缠的,鬼精鬼精的,还真是!”
李小幺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张大姐,眉梢慢慢挑了起来,又缓缓落了下去,嘿嘿笑着没再接话。
李小幺慢条斯理的吃了碗热粥,李宗贵等人已经套好车,李宗梁从屋里抱出断了腿的张石坎,张石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魏水生和张铁木一边一个搭着手,掀起车帘子,将石坎放到车上,李小幺跳在车厢前晃着腿坐好,李宗贵牵着大青走骡,李宗梁、魏水生紧跟着,张铁木和张兴旺、张大壮、孙玉山四个人跟在车后,启程往郑城赶去。
疾走了小半天,赶在午初前,一行人进了郑城城门,先打听着找了城里最好的跌打大夫,带石坎去接骨,这腿断了好几天了,大夫只好一掌下去,先打开了再重新接上,只接得石坎一阵阵惨叫,哭的叫的没个人腔,李小幺不敢听却又想看大夫怎么接骨,捂着耳朵伸长脖子,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热闹,大夫接好骨,用木板捆好石坎的腿,开了药,细细交待了用法,张铁木背着满头大汗的石坎出了医馆,找了家靠近城门的大车店放下石坎,留张兴旺看着他,其余几个人牵着骡车,往骡马市卖骡子和车去了。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贵,落后两步,低低的说道:“咱们两个到别处逛逛去?最好到衙门口去看看,万一城门口没有,那里有告示呢,反正他们卖骡卖车买粮食,也用不着咱们,咱们逛好了,就到那个大车店等着他们去。”
李宗贵忙点头答应着,两人上前和李宗梁说了,离了几人,找人打听了方位,穿街过巷,寻郑城府衙看动静去了。
俗话说‘衙门自古好景观’,这郑城衙门,自然也是整个郑城最热闹繁华的所在,正对着衙门口的,是一条宽阔的街道,东边是一家两层的酒肆,虽说挂着酒肆的幌子,可李小幺和李宗贵一致认为,这最多是家过得去的分茶铺子,离酒肆可差的远了,分茶铺子对面是家医馆,医馆旁边是一家大药铺,紧挨着药铺的,是一家当铺,再过去,又是家分茶铺子。
两人一路走到衙门口,站在八字墙前,仰头看着帖了满墙的各种告示,告示被风吹动间,露出八字墙上写着的字来,李小幺忙伸手掀起告示,歪头看着下面写的字,‘不许为非’,正要再掀着看别的字,衙门里一个衙役扬声训斥道:“喂!那个小子,找打呢?那告示是你能扯的?!”
李宗贵忙拉着李小幺往后退了两步,陪着笑冲着衙门口拱了拱手,以示听到训斥了,两人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八字墙。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贵,低声说道:“咱们去问问这里有没有邸抄卖,那个东西得看看,最有用不过。”
李宗贵皱了皱眉头,他一直不明白小幺怎么会对邸抄这种东西有兴趣,在长丰楼她就爱看这个东西,那上头都是当官人的事,跟他们有什么相干?看那些做什么?
作者: 我市一条鱼    时间: 2013-9-16 09:24 PM
第二十五章 新手试水



李宗梁带着笑,随意的走到院子中间站住,转头看着围在自己周围、一脸兴奋的张铁木等人,笑着说道:“我不用手,只用一条腿,不然你们魏二爷要笑话我欺负你们了。”
魏水生背着手,站在院子边上,听了李宗梁的话,笑着摇了摇头,李二槐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张铁木大声吼道:“好好打!谁要是脓包了,回头三爷单独收拾他!”
李小幺眼睛亮亮的站在魏水生身边,一脸兴奋的等着看热闹,李宗贵闲适的抱着手,挨着李小幺站着,冲着张铁木等人抬了抬下巴,带着丝不屑:“打他们这样的,哪用得着大哥,我去就行!”
说话间,张铁木猛的跺了下脚,挥着拳头,大叫着冲李宗梁扑了过去,李宗梁双手背在后面,抬起脚,极轻巧随意,仿佛就是随便抬了下脚,就正好踢在了张铁木大腿侧面,以力借力,直踢的张铁木又是一个狗啃泥扑倒在地,劲力未消,又往前滑了几步,后面十几个人紧跟着一窝蜂冲上去,李宗梁一只脚又快又准,转着圈一个个踢出去,眨眼功夫,就将十几个人踢倒在地,在院子里倒成一片,捂着痛处,唉哟唉哟的叫个不停,李宗梁掸掸衣襟,笑吟吟的退到了旁边。
李小幺拼命拍着手喝彩,魏水生抬手拍了拍李小幺的头:“这不算什么,他们刚扎了几天马步,也没有半点章法,单凭着一股子蛮力,就这么一窝蜂往上冲,找打的。”
李小幺弯着眼睛笑着点着头,看着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吐着嘴里泥土的张铁木,心情大好,她倒真没想到大哥的身手这么好,早知道这样,前两天就该让大哥狠狠的打他们一顿,这收服人心,特别是象张铁木这样的,要让他服,就得先打得他找不着北,然后再给点甜头,这十五个人,不,十四个,张大姐先不算,她自然有人去收服,这十四个想做山匪的庄稼人,若不收拾的让他们心服口服,她和几个哥哥的这山匪日子就没法过安心。
李小幺又看了两天,稍稍松了口气,这帮人被李二槐狠狠练了五六天,又被李宗梁打了一顿,隔天李小幺怂恿着魏水生又以一抵十三狠打了一顿,魏水生下手可比李宗梁狠多了,直打得李小幺心痛万分的赔了不少草药进去。李二槐章法分明的操练和这两顿打,让张铁木这帮山匪,再看李示梁他们四个,这目光就是从下往上,害怕中透出了信服,算是收服了一半了。
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注意力转到了那些邸抄上,可她手里的邸抄,只有这么几张,原来在太平府的那些东西,除了银子,别的什么也没能带出来,李小幺盘算了大半天,晚上吃了饭,挤在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烤着火,说起了郑城前知州钱文宣,也就是那个钱搂子撤差的事。
“小幺又想干什么?”魏水生转头看着李小幺问道,李小幺不答他的话,掰着手指算起了帐:“大哥,咱们那匹大走骡,加上那辆车,一共卖了八十三两银子,那天给石坎接腿买药、买粮食,买油盐,又买了两辆车,那一天,就去了十五六两银子,二槐哥又买了那些锯子啊什么的,又去了二两多银子,现在咱们统共只余了六十多两银子,上回买的粮食,吃到今天,也没多点了,最多后天,又得进城去买粮食,咱们这二十个人,我算过了,一天光吃,最少也得四百个大钱,两天就是一两银子。”
李宗梁笑着正要说话,李小幺拍着他的胳膊:“你先听我说完。照理说,这六十两银子,光吃粮食,也够吃三四个月的,可大哥看看,那帮子穷山匪,没衣服没鞋的,鞋子就算了,穿草鞋吧,可衣服呢?这已经是腊月了,再不添衣服,离开火堆就撑不住了,还有被褥,也得添些吧,总不能一直这么靠人挤人取暖吧?我算着,就照一人一套棉裤棉袄,不多说,三斤棉花算吧,光棉花,一个人就得两百多个大钱,两人一套被褥,再便宜,光棉花这一项,就得十四五两银子吧。”
“一人三斤棉花不够!都是大男人,三斤棉花也就一件薄棉袄,这哪够一身棉衣服?不够!”李二槐打断李小幺的话纠正道,李小幺叹了口气,摊着手说道:“二槐哥别那么讲究了,先凑和着吧,就这样,再加上布,这一项,就得去掉将近三十两银子,这事,还耽误不得,得赶紧去郑城买回来,就只剩三十两银子了,满打满算吧,也就是吃上两个月,连冬天都过不去,还得不能出事,要是有点什么事,这银子眨眼就没了。”
李宗梁眉头紧皱起来,看着李小幺没有说话,魏水生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小幺有什么打算就直说吧,我和大哥听着呢。”
李小幺看看魏水生,又转头看看李宗梁,低低的嘀咕道:“我不过算算帐,又没想什么,真是的,好吧,是水生哥让我说的,大哥可别怪我!”
“你说吧。”李宗梁有些无奈的说道,李小幺转身从床上摸过那卷邸抄,翻了翻,找到那张写着钱文宣撤差的邸抄,递给李宗梁,点着钱文宣的名字说道:“这个人,那天我和贵子哥打听过了,外号钱搂子,在郑城这几年,好事一点没干,净搂钱了,郑城地皮都被他刮薄了三尺,这回因为清野不利,被撤了差,新任知州再过半个月就到了,新知州一来,他就得离开这郑城,要么回去老家,要么就是去太平府再寻门路求复出,我和贵子哥打听了,他老家是信阳那边的。”
“小幺想打他的主意?”魏水生眉头拧到了一处,李小幺点了点头:“就他最合适,他那么能搂,有银子是不用说的了,这银子还是不义之财,取不伤廉,咱们这可是劫贪济贫,拿得理直气壮,这是一,二来,他这银子是贪来的,这趟又是撤了差使走的,就是被劫了,必定不敢声张,就是声张,他一个撤职的贪官,也张罗不出大事来,咱们也不多劫,拿一点就行,不让他太心疼,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小幺这话说的是不错,可这银子,咱们哪能劫到手?人家可是深宅大院里的官家!”李二槐瞥着李小幺说道,李小幺也不理他,只转头看着魏水生,魏水生皱着眉头,手里的棍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火,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李小幺说道:“往太平府和信阳去的路,是都经过这笔架山,可咱们这西山脚下是条小路,又偏僻又不好走,这钱搂子要走,必定要走东山脚下那条官道,东山是人家黑虎寨的地盘,咱们可惹不起。”
“我有法子!肯定能成!”李小幺听了魏水生的话,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转头看着李宗梁期待的问道:“大哥的意思呢?”
李宗梁看着旺旺的火堆,沉默了半晌,转头看着李小幺,点了点头,李小幺兴奋的一只手挽了李宗梁,一只手挽了魏水生,一边笑一边说道:“咱们既落了草,总得有点落草的样子,得发个利事才象样子么!这事吧,我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一早,李小幺难得的天没亮就爬了起来,魏水生用独轮车推着李小幺,李宗贵带着张狗子和姜顺才跟在后头,一行人往郑城赶去。
张狗子和姜顺才是李小幺冷眼瞄了这些天才挑出来的,张狗子今年只有十六岁,是那群山匪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人还没长开,极瘦小,看着仿佛只有十三四岁,眼神灵动,伶俐讨喜,手脚极麻利,爬树爬得飞快,最大的长处就是学话,学李二槐他们说池州官话,学的仿佛就是土生土长的池州人,李小幺极欣赏他这个长处。
姜顺才今年十七岁,和张狗子相反,长相倒和李二槐有些象,墩墩实实的,浓眉小眼,厚嘴唇,看着一脸憨厚,可心里头,一肚皮鬼主意,听人说话,三分话能听出七分音来,这十五个人里头,就数他心眼最多。
下了山,上了官路,太阳暖洋洋的照着赶路的行人,李小幺坐在车上,笑语盈盈的和张狗子和姜顺才说着闲话:“听说咱们现在住的地方,原来是黑虎寨的地盘?”
“嗯。”姜顺才看了张狗子一眼,谨慎的答道,李小幺眯着眼睛笑着,接着问道:“我想听听这黑虎寨的事儿,听说这黑虎寨的大头领,是个大侠,专门劫富济贫?”
张狗子和姜顺才笑了起来,姜顺才看着张狗子,等他先说话,张狗子咧嘴笑着:“没听说他济过什么谁,黑虎寨的孙大头领只做大生意,穷人哪有钱让他劫?要做大生意,当然只能专门劫富!”
作者: 路♂人    时间: 2013-9-16 09:25 PM
小幺到哪,乐趣到哪。
作者: 天侵地月    时间: 2013-9-16 09:28 PM
正文第二十六章 打听
“我还听说这个孙大头领,最恨贪官了,只要有贪官从他山下过,他必定不会放过,也是真的?”李小幺眯眯笑着接着好奇,姜顺才眨着眼睛,看看李小幺笑起来,张狗子嘴咧得更大了:“五爷这是听谁说的?瞎掰!俺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哪路山匪敢跟官家作对!那孙大头领再厉害,他也不敢对上官家!”
“我真听人说过!你听说过没有?”李小幺极认真的肯定了一句,转头看着姜顺才问道,姜顺才一边憨笑一边摇头:“五爷听谁说的?孙大头领要真敢劫官,还能好好儿的在笔架东山呆着?老早被抄了老窝了,这郑城这么多的兵!”
李宗贵替换下魏水生推着车子,魏水生转过头,远远看了看笔架东山,这事得谨慎再谨慎,可不能得罪了笔架东山,孙大头领不敢得罪官家,可欺负他们这帮新手,必定不会心软手软。
几个人进了城,在离城门最近的大车店歇下脚,李小幺叫过张狗子和姜顺才,一人递了二十个大钱过去吩咐道:“你们两个分头去打听,三件事,一,这郑城一共有几家镖行,什么字号,总号在哪里?当家的什么来头;二,这郑城有几行、几团、几作,头家是谁,有没有市头,市头在哪里。”
“五爷,啥叫市头?”张狗子和姜顺才眨着眼睛问道,李小幺一时气怔,她这个正宗天外来者都知道的东西,这两个本地土货倒不知道了,李宗贵笑着替两人解释道:“他们都是乡下人,哪知道这城里的规矩,咱们原来在••••••不就常看到那些乡下来的,见看菜上来就动筷的?你就耐着性子教一教,说清楚了他们才好办事。”
李小幺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两人问道:“什么是行,知道不?”
“知道!听我爹说过,酒有酒行,炭有炭行,这酒坊、炭窑进城卖酒卖炭,得先到行里报一声,交了会钱才好出去卖,官府有什么事,都有行里应着。”姜顺才忙抢着解释道,张狗子如点头虫般,听姜顺才说一句点一下头,李小幺用手指抵住张狗子的额头:“点一下就够了,你头不晕我看着晕头!那团、作呢?”
“就是行!酒叫酒行,那卖花偏就叫花团,卖鱼的叫鱼团,前年我哥娶嫂子,我跟我爹进城买过一回鱼,就在鱼市里,买了鱼,要到团里称份量,我有个远房的表舅,跟人当了金银匠,他们也有行会,叫作,金银镀作,我小时候听他说过一回!”姜顺才一口气说得顺溜。
李小幺满意的点了点头,仔细解释道:“听好了,那叫行的,都是过了官路的,那行头,都是官府里备过名字的,勉强算是沾了点官身!这一样好打听,必是众人皆知的,那团和作,可就跟官府搭不上边了,都是官府不管的行当,这团头、作头,要么是大家推出来的,不过这样的不多,多是地头蛇占了去敛钱的,比如你说的那个鱼团,那卖鱼的卖了鱼,是要交份子钱的,你们两个去仔细打听了,这郑城里,有几家行,几团几作,头家是谁,至于这市头,顺才刚才说的那个称鱼的地方,就是鱼团的市头,还有青果团,这样的,市头都是在行市里,打听起来也容易,还有些,象那些金银镀作、腰带作、篦刃作,都是走街串巷的小手艺人,这样的,多是借着哪家茶坊,逢五逢十的聚到一处说说事,这些,就得用些心才能打听清楚了。”
姜顺才和张狗子满脸敬仰的仰头看着李小幺,他们五爷,懂的可真多!
“第三件要打听的,是问清楚这郑城里有几处瓦子勾栏,各家出名的哪一样,是小唱、幻术、还是杂剧,还有,最红的妓家是哪一家,好了,就先打听这些,记着,悄悄的打听,别逮着人傻问,这打听事,可不能让人觉出你是在打听事,明白不?”李小幺继续交待道,张狗子和姜顺才一起点着头:“明白,五爷的意思,就是打听也不是打听,那是随口说到的!”
李小幺满意的点了点头夸奖道:“果然明白,一点就通!我这挑人的眼光当真不差!”
“那是那是!”姜顺才和张狗子极其狗腿的奉承道,魏水生和李宗贵一边笑一边摇头,李小幺挥了挥手:“既然明白了赶紧去吧,两个时辰后,不管打听了多少,都得回到这大车店里,晚不得,可也早不得,跟着五爷我做事,说什么时辰必就是什么时辰,半分错不得!听到没有?”
“五爷放心!”两人答应着,小心翼翼的收了钱,转身各走一边,干活去了。
魏水生背着手,看着两人走远了,才和李小幺、李宗贵一起,寻着几家旧衣铺子,给大家买棉衣、被褥去了。
三个人锱铢必较的跑遍了郑城大小旧衣铺子,买齐了棉衣被褥,回到大车店捆好,刚坐下喝了杯茶,姜顺才和张狗子就扣着时辰,一前一后回到了大车店。
李小幺凝神听了两人打听来的信儿,转头看着魏水生,带着丝得意的说道:“我就说吧,这么个地方,来来往往的大商队都是经过路过,哪有到这里再雇镖师的?这镖行必定不多,果然吧,就这一家,总号还在信阳府,不过一家小分号。”
魏水生笑着也不答话,只示意李小幺:“赶紧交待了,咱们还得赶紧赶回去,天色不早了。”
李小幺转身看着姜顺才和张狗子吩咐道:“你们两个不用跟着回去了,就留在这郑城,我每人每天给你们二十个大钱,这是明天的,后天的钱,你们两个午正到这大车店,五爷我每天派人给你们送钱过来。”
姜顺才和张狗子莫名其妙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转头看着李小幺,等着她往下吩咐,李小幺不动声色的左右看了看,接着交待道:“你们两个,就看着那家镖行,从明天起,镖行每天接了几桩生意,谁托的,到哪里,都要打听明白了,从大后天正午起,每天说给带钱给你们的人,记着,只说两样:谁家,到哪里,旁的,一个字也不能多说,谁多说一个字,五爷我就扣谁一个大钱!听明白了?”
“明••••••明白了!”姜顺才和张狗子缩着脖子,苦着脸答道,李小幺心里微动,挑着眉梢笑着问道:“那回打得你们满山跑的,就是这家镖行?”
“哎!是信阳••••••总号,五爷,您看••••••”姜顺才胆怯的看着李小幺正要往下请求,李小幺抬手止住他的话,弯着眼睛笑得姜顺才和张狗子眼睛发花,李小幺笑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说道:“如此正好!倒是个难得的机会,这一场过后,你们两个,也许就能有点样子了,听好了!既是这样,也不用我多交待,这趟活,你们也该明白得很,若是让镖行发觉了,嘿嘿。”
李小幺看看张狗子,又看看姜顺才,沉默片刻,才接着说道:“你们就等着坐牢,说不定还要杀头!别指着五爷救你们,一来五爷不救笨蛋,二来,五爷就是想救,也没那本事。”
李宗贵转过头,耸着肩膀笑个不停,魏水生看着苦相满脸的姜顺才和张狗子,温和的交待道:“你们没和他们照过面,再说又是总号的镖师,只要小心着些,没什么事,做这谍报的事,就是小心二字,这趟差使没大风险,只要小心些,就没大事。”
姜顺才眼睛越睁越大,咽了口口水,瞪着魏水生,又转头看看和自己一样圆瞪着眼睛的张狗子,做谍报!这是做谍报!他们两个这是做的谍报!
“就他们这点子事,还能叫谍报?还不够丢人呢!”李小幺瞄着圆瞪着眼睛的两人,撇着嘴不屑的说道:“你们两个,有点出息!别给五爷我丢人!”
姜顺才又咽了口口水,不停的点着头,张狗子下意识的转头看着左右,仿佛想夺路而逃,李小幺伸手重重打在张狗子头上,低声训斥道:“看什么看?!”
张狗子立即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恨恨的吐了口气,收了笑容,慢慢眯起眼睛,伸出食指,用长指甲在张狗子脖子动脉处轻轻划过,声音清淡中透着阴森,低低的威胁道:“既跟了五爷,就死心塌地跟着,若错了一星半点,爷就这么••••••放干你的血。”
张狗子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仿佛李小幺用的不是指甲,而是锋利无比的利刃,姜顺才看着转眼间就阴冷无比的李小幺,惊恐的不停的咽着口水,连声保证着:“五爷,爷,放心,不敢,爷不敢。”
李小幺缩回手,弯着眼睛,笑容绽放如春风乍起,指着旁边条凳上放着的棉衣裤和两双鞋,温和的交待道:“这是你们两个的冬衣,还有鞋子,换上吧,这城里吃食、住处,件件都贵,二十个钱可不多,好好算计着用,还有,若有大事,就跟送钱的人说,想见五爷,听到了没?”
作者: 帅猪国王子    时间: 2013-9-16 10:45 PM
喜欢看“闲听落花”的文,已经追了两篇了,“十全九美”和“花开春暖”都很好看。本想等这篇养肥点再来看,可还是忍不住,奋不顾身跳到坑里。
作者: 铁风筝    时间: 2013-9-16 11:14 PM
引用第57楼nyzhang于2012-03-03 18:12发表的  :
喜欢看“闲听落花”的文,已经追了两篇了,“十全九美”和“花开春暖”都很好看。本想等这篇养肥点再来看,可还是忍不住,奋不顾身跳到坑里。

是啊,我也跳进来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希望每天更得多一点。
作者: 月伴终生    时间: 2013-9-16 11:40 PM
正文第二十七章 放风
两个老实巴交的庄户小子,被李小幺吓得大冬天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齐上前抱起棉衣鞋子,连头带上身一起点着,哪还敢多说半个字。
李小幺晃着腿,坐在独轮车上,和魏水生、李宗贵一路说着话,赶回山上了。
回到山上已经过了戌末了,李小幺累的困的呵欠连天,勉强洗洗就钻到被窝里睡下了,外面分衣服分被褥,喜庆的沸反盈天,也没能打扰她的呼呼大睡。
魏水生带着笑站在后面,看着李二槐和张大姐比划着给大家挑着各自合适的棉衣,看着大家抱着被褥、兴奋的大呼小叫,热热闹闹的进屋铺陈去了,在黑暗中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山崖边,靠着块大石头,茫然而落寞的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李宗梁从后面过来,伸手拍了拍魏水生的肩膀,魏水生回头看了眼李宗梁,往边上让了让,李宗梁也靠到大石头上,和魏水生并肩仰头看着寂静又热闹的星空,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劝魏水生,又象是在劝自己:“别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乱世里,能有什么法子?爹和娘,还有小栋小福他们,也不知道••••••这人死了,到底有魂没有?”
“有!”魏水生声音极低却极肯定的答道,突然垂下头,抬手捂着脸,半晌才哽咽着说道:“大哥,今天在城里,幺妹,不是幺妹,幺妹••••••幺妹••••••”魏水生松开手,满脸泪痕的看着李宗梁,话却说不下去了。
李宗梁愕然看着魏水生,手足无措的呆了片刻,没等他说话,魏水生用衣袖抹着脸上的泪水,勉强笑着说道:“我没事,吓着大哥了,没事,这一阵子,事多,我心里头乱,又总想起师父师娘,还有咱们李家村,老是想从前,没事,没事,回去吧,天晚了,该回去歇着了。”
魏水生一边说着,一边趔趄了两步,也不管李宗梁,顾自转身奔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李小幺早早爬起来,叫了会点木匠活的孙七弟过来问道:“你到笔架东山下的张王庄走过亲戚?”
“走过,好几年前的事了,是••••••”孙七弟殷勤的问一答十,李小幺抬手止住他的话,递了个粗布荷包过去吩咐道:“你今天进趟郑城,办几件事,先拿着这个,这里头是四十个大钱。”
孙七弟忙接过荷包,看着李小幺,等着下面的话,李小幺看着他,曲着手指头,一字一句的吩咐道:“你今天进城,做三件事,一,你会木匠活,进城去泥巷东头木作市,上回你们三爷带你去过一趟,仔细看看木器行情,什么木头都是什么价,有什么新鲜的家俱样子没有,这是第一件事,记住了?”
“记下了!”孙七弟跟着曲着手指答应道,李小幺曲起第二根手指,继续交待道:“第二件事,这打听事,别光打听,多跟人闲聊聊,多聊!记着,一定要聊一聊笔架东山的孙大头领,好好夸夸,三句话,一定要夸到:孙大头领是大英雄大豪杰,最恨狗官贪官,是个大好人!这一趟,至少要对五个人说过这三句话!对了,若有人问,就说你是笔架东山下张王庄的。”
孙七弟半张着嘴,茫然看着李小幺,李小幺也不跟他解释只言片语,只冷着脸问道:“听清楚没有?再说一遍,第二件是什么事?”
“听清楚了,第二件事,多跟人聊,夸孙大头领,是大英雄大豪杰,最恨狗官贪官,是大好人,至少夸五个人,俺是张王庄的。”孙七弟曲着手指重复道,李小幺舒了口气,果然,这能逃出命的,都不笨!
“第三件,午正一定在赶到城门口的崔家大车店,等着张狗子和姜顺才,把这荷包给他们两个,把他们两个的话捎回来,记着,他若说了谁家什么地方的,你一定要多问几句,问清楚了,谁去的,什么东西,反正,你能想的都问一遍,一定要问出来,回来告诉我,听到没有?”李小幺继续交待道,孙七弟这事听得明白,笑着点着头:“五爷放心,俺都听清楚了,三件事,绝错不了!“
李小幺舒了口气,又排出十个大钱,递到孙七弟手里:“这是你今天中午的饭钱,晚饭赶回来吃吧,记着,那夸奖的话,至少说给五个人听,回来告诉我,说给哪五个人了,一个也不能少!”
“五爷放心!必定错不了!”孙七弟喜笑颜开的接了钱,十个大钱的午饭钱!能吃顿肉了!真是上好的差使!孙七弟咽了口口水,仔细收好钱,急奔下山,往郑城去了。
晚上,李小幺面无表情的听着孙七弟转着张狗子和姜顺才的话,咬着牙,狠狠的将第二天的四十个钱里扣了二十四个大钱出来,多话就得饿着!
从这天起,山上十五个庄户山匪,除了断了腿的石坎和脸圆的实在让人过目不忘的张铁木,就连张大姐,也都去了一趟郑城,照着李小幺的吩咐,分别去了鱼市、花市、青果市等各个市,甚至佣作行,再有就是各个茶坊,到处夸奖着孙大头领是最恨狗官贪官的大英雄大豪杰,然后再带些人名和地名回来,张狗子和姜顺才果然不是笨人,连扣了两天钱,就醒过神来,无论去的是谁,再怎么问,半个字也不肯多说了。
腊月过了大半,姜顺才捎了信来,要见五爷。第二天一大早,李小幺裹得厚厚的,坐了独轮车,和魏水生、李宗贵一起往郑城赶去。
巳正刚过,一行人就进了城,刚进大车店,姜顺才就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奔出来迎了上去。
大车店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四个人进了店,放好车子,姜顺才熟门熟路的引着三人转到旁边一处角落里坐下,李宗贵招手叫了掌柜过来,要了四碗茶汤。
姜顺才挨着李小幺坐下,眼风瞄着左右,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五爷,他们信阳总号来人了,来了七八个镖师,有一个,上回从咱们那,过过。”
李小幺松了口气,示意姜顺子先喝茶汤,见他一口气喝了半碗茶汤下去,才看着姜顺子,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细说说,有什么想头也说说,这信阳来了人,为什么要见我?”
姜顺子看着李小幺,眨了几下眼睛,舔了舔嘴唇,咧着嘴无声的笑着,低低的说道:“五爷一天四十个大钱让我和狗子看着那里,肯定是想带着咱们做笔大生意,这快过年了,信阳府那边空身来了几个镖师,肯定是这边有大买卖,这事,得赶紧告诉五爷您。”
魏水生挑着眉梢,带着丝惊讶看着姜顺才,李小幺弯着眼睛笑着,拍了拍姜顺才的肩膀夸奖道:“有长进!这就对了,做事,得动脑子,不能光用蛮力,动脑子才能办大事,挣大钱!再说说,还有什么要禀报给五爷我的?”
“五爷,我和狗子轮着班盯着镖行里头,这信阳府来人前后,镖行接的活不多,都是小活,一两个镖师就上路了,除了这些,没见其它人上门啊,这单大生意,我和狗子没盯到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盯漏了。”姜顺才一脸苦恼的看着李小幺,身子动了动,浑身不安却又不敢不说,李小幺歪着头想了想,又停了半晌,才看着姜顺才解释道:“这也平常,这样的大生意,都是差人叫了镖行上门去说的,你自然守不到。”
姜顺才长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汤,一口气喝了,李小幺将自己面前的茶汤推给姜顺才:“早上没吃东西?把这碗也喝了吧,我不喜欢这个味儿。”
姜顺才连连点着头,也不客气,端着李小幺那碗动也没动过的茶汤,一口气喝了,抹了抹嘴,看着李小幺问道:“五爷,下一步怎么办?”
“信阳来的那几个镖师,每天出不出门?”
“出!他们日子过的舒坦!每天一早一晚都出来,到处找茶坊喝擂茶,还有梅花酒,天天去!”姜顺才羡慕的说道,李小幺看着魏水生,魏水生垂了垂眼皮,李小幺转头吩咐姜顺才道:“你去看看,他们这会儿在哪一处,去了多长时候了,赶紧过来说一声,快去!”
姜顺才点了下头,立即跳起来奔了出去。
不大会儿,姜顺才就奔了回来,轻轻喘着气:“五爷,在柳叶儿茶坊,刚刚去。”
“嗯,你和狗儿先回家吧,这几天辛苦了,好好歇一歇。”李小幺打发了姜顺才,三个人站起来出了大车店,转过几条街,寻了家脚店住了进去。
作者: 微凉梦忆。    时间: 2013-9-16 11:47 PM
小幺很有范。
作者: 爱烟思躺    时间: 2013-9-16 11:52 PM
喜欢作者笔下的女主,聪明又可爱,而且还幽默。
作者: 天涯在线    时间: 2013-9-17 12:54 AM
为什么不更了呀
作者: 候补的神    时间: 2013-9-17 01:21 AM
正文第二十八章 初战

魏水生换了长衫,李小幺和李宗贵也换了身干净衣服,三个人出了脚店,转过几条街,再转过一个弯,已经能看到前面柳叶儿茶坊的黑底招牌,李小幺脚步慢下来,轻轻拉了拉魏水生的衣襟,魏水生停住脚步,低头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李小幺,意外的怔了怔,忙伸手抓住李小幺的手,李小幺的手冰冷而潮湿,魏水生从心底猛然涌起那股久违了的柔软和怜惜,鼻子酸软的眼泪几乎掉下来,忙拉了李小幺往街边角落处靠了靠,温言软语的安慰着她:“别怕,有水生哥在,幺妹别怕,没事。”
李小幺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着:“没怕,没事,我就是头一回,有点儿紧张,也没怕,等会儿水生哥也要小心些,可别让人瞧出什么不对来。”
“小幺也知道害怕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是怕呢。”李宗贵调笑着李小幺,李小幺白了他一眼,从魏水生手里抽出手,拉了拉衣襟,定了定神,笑着示意着魏水生:“林爷,走吧。”
魏水生抬手理了理李小幺的鬓角,笑着点点头,带着李小幺往柳叶儿茶坊一路走去。
三人一前一后进了茶坊,李小幺紧跟着魏水生,好奇的转头打量着周围,茶坊不大,也就放了七八张桌子,墙上挂着几幅也不知道谁画的山水风景画,两旁角落处放着高脚花架,上面放着腊梅盆景,虽说比不得太平府诸茶坊,可在这小而偏僻的郑城里,也算是上好的地方了,魏水生意态从容闲适的四下看了看,也不等茶博士过来,径直走到一处凹进去的窗户下坐了,茶博士跟上来,魏水生要了两碗七宝擂茶。
李宗贵仿佛寻人般,四下看了,站在门口踌躇了片刻,犹犹豫豫的走到几个镖师打扮的人旁边坐下,陪着笑和茶博士打着招呼:“我和人约了这里见面,等他来了再要茶吧。”
茶博士爽快的答应着,端了杯清茶过来:“客官先喝杯清茶,不急,慢慢等就是。”李宗贵急忙接过杯子,连声谢了,拘谨的坐下,一点点喝着杯子里的茶。
一杯茶没喝完,李宗贵突然站起来,惊喜的看着门外,抬脚奔了出去。李小幺愕然看着魏水生,魏水生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碗,轻轻皱着眉头说道:“我差点忘了,还得到靴子铺去一趟。”李小幺急忙点着头,魏水生招手叫过茶博士结了帐,带着李小幺出了柳叶儿茶坊,从另一条街往落脚的脚店方向走去。
刚转过一条街,李宗贵满脸笑容的从街旁的店铺里闪身出来,跟在两人后头,一前一后回到了脚店,进了店,李宗贵挤了挤眼睛,笑着说道:“赶回去吧,路上紧着点,还来得及,都妥当了。”
魏水生和李小幺也不多问,到柜上说了一声,取了行李,径直往大车店取了独轮车,李小幺坐了,两个人推着车大步出了城,往笔架西山赶了回去。
出了城,走了一阵子,眼看着周围没了别的行人,李宗贵兴奋的笑起来:“你们知道我听到什么了?真是菩萨保佑咱们,他们正在说这趟走镖的事,一个问‘今年的年礼,真不给孙大头领送过去了?’另一个说‘送什么送?咱们一年也不从他那里过几趟,这战一起,郑城哪还有大生意?纵有个一趟两趟的,就走笔架西山,哪里不好了?再说,我师弟如今带着兵正驻在这郑城,送个俅啊!’”李宗贵学的绘声绘色。
李小幺听得睁大眼睛惊叹道:“我就说呢,笔架西山下那么偏僻的路,铁木那个笨蛋怎么能劫到镖师身上去了,原来,倒不是巧了。”
“可不是,听那意思,上回他们是头一回试着走了趟笔架西山,这镖行给孙大头领的年礼,让他们几个给分了,这一趟镖,他们根本没打算走东山,小幺倒是白忙活了。”李宗贵笑了起来,李小幺长长的呼了口气感叹道:“真是世事难料,竟有这样的事,这么巧的事,偏叫咱们赶上了,看来咱们落草这事是落对了,老天都替咱们安排好了,就是让咱们落草打劫干这一行的啊!”
魏水生哭笑不得的看着李小幺摇着头,李小幺从独轮车上跳下来,指着不远处的土地庙说道:“我要去那里磕个头!刚来的路上我许了愿了,求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保佑咱们这一趟顺利,没想到竟然这么灵验!我得去谢谢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去!”
李宗贵和魏水生面面相觑,只好笑着跟在李小幺后面进了土地庙,跟着虔诚无比的李小幺磕了几个头,看着李小幺双手合什,闭着眼睛祈告好了,才一起出来,急急的往山上赶了回去。
李宗梁几个晚上直商量到半夜,第二天一早,李宗贵就带着张狗子和姜顺才又去了郑城。十几个庄户山匪一人发了一根一人多长的硬木木棍,三个三个一组,在李二槐的严厉督促下练着功,三个缠一个,不求多好,但求能缠个一时半会的,能拖个半刻钟就成。
李宗梁和魏水生带着李小幺,一处处探看着山下各处,寻找最合适的伏击地点,张大姐也跟着紧张起来,虽说不知道李宗梁他们到底到做多大的生意,可不管多大的生意,都是头一回开张,前三回抢劫,早就被张大姐直接不算数了,他们笔架西山山匪生涯,直接从李宗梁等五人上山算起。
也就隔了一天,李宗贵带着张狗子和姜顺才半夜赶回了山上,新任知州已经进了府衙,前任知州钱大人钱文宣一行十几辆大车,已经收拾停当,明天一早就出发回信阳府,算着行程,到笔架西山下,差不多是午初左右。
李小幺紧张的一夜没睡着,上回从太平府逃出来,她在李宗梁背上也没觉得怎样,照样呼呼大睡,可这回,耳边听着李宗梁几个绵长的呼吸声,自己躺在床上,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明天,必是一场恶斗,也许会死人,也许是那些镖师,也许是山上这些其实本份无比的庄户人,大哥他们肯定没事,他们功夫那么好,他们一点也不紧张,他们都睡着了,都睡沉了,他们肯定没事,他们都杀过人,都杀过很多人,从李家村出来,是杀出来的,贵子哥说过,衣服都被血湿透了,他们觉得没事,必定没事,山神土地保佑,这趟若平安得手,必杀猪宰羊谢您!
李小幺胡思来乱想去,折腾了一夜,天快亮了,她却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小幺是被魏水生叫醒的,已经巳初了,李小幺急忙爬起来洗漱干净,也吃不下饭,勉强喝了小半碗粥,紧张的一张脸绷紧僵硬着,倒带着几分厉色来,张狗子和姜顺才胆怯的看着李小幺,小心谨慎的跟着她往山下奔去,今天这笔大生意,他们三个,担着重任,可到底要做什么,小幺知道,张狗子和姜顺才只知道万事听五爷吩咐。
三个人伏在离山下那条崎岖不平的山路几十步远的一块大石头后,屏着气,远远看着一串七八辆鲜亮崭新的桐油棕盖四轮车,和六七辆崭新结实的太平车,在十来个提着刀枪、神情极轻松随意的镖师的护卫下,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过来。
姜顺才咽了口水,轻轻捅了捅张狗子,示意他看那十几辆齐整无比的新车和车旁精壮的镖师,张狗子眨着眼睛,重重咽着口水,李小幺没有回头,却仿佛背后长着眼睛般低声训斥道:“有什么好紧张的?!这么点小生意!等会儿跟紧我,听清楚吩咐,不能错了半分去!听到没有?”
“嗯!”姜顺才和张狗子急忙低应道,车队越来越近,三个人不敢再说话,李小幺指甲紧抠着面前的青石,紧张万分的看着悠然而来的车队。
前面几辆是丫头婆子的车,中间大约是钱大人和家眷的车辆,后面几辆太平车,都用了四匹骡子,如今马都被征到军中,能用骡子拉车,就算是很不错了。
车队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从三人面前经过,李小幺盯到倒数第三辆车,看着那四头骡子打着响鼻走过了自己面前,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前面传来张铁木一声暴喝,猛的跳出隐身之处,握着棍子冲着中间那辆看着最华贵的车子冲杀过去,后面九名山匪跟着大声嚎叫着,举着棍子跳出来,三三成群,跟在张铁木后头,往那辆车子掩杀过去。
几个镖师都是训练有素的,并不慌张,各司其职,指挥着众脚夫仆从稳好骡车,四五个迎敌的镖师抽出刀枪,迎上了张铁木等人,只几个照面,张铁木等人手里的长木棍就被削断了一半,张铁木跺着脚大叫着:“娘的,是前儿的硬茬子,快跑!快逃!”
几个人也跟着狂喊乱叫着:“快跑啊,硬茬子又来了!”一边喊一边四散着往各处逃去,几个镖师也不追赶,指着张铁木等人狼狈不堪的背影,笑得前仰后合,本来极紧张的警戒在车队旁边的几个镖师也放松下来,提着刀枪过来,聚在一处指点着又说起上次的笑话来,钱文宣掀起车帘子,看着远处哇哇乱叫着四散而逃的匪徒们,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后面突然传来几声惨叫。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外面雾的很厉害,睡觉天啊。今天一更。
作者: 许天海    时间: 2013-9-17 02:04 AM
正文第三十章 放与收

李小幺过去蹲在李二槐身边,抬头吩咐孙七弟:“把斧头拿来。”
孙七弟急忙取了斧头递过来,李小幺接过,给了李二槐,郑重的叮嘱道:“锁坏了没事,可不能再砸坏了我的箱子!”
李二槐‘嗯‘了一声,接过斧头,利落的一斧头下去,那精巧的黄铜锁应声而开,李二槐推着箱子转到李小幺面前,自己往后挪了挪,满院子的山匪们,从李宗梁到张大姐,一起伸长脖子,探着头,紧张万分的等着李小幺开箱看货,就连断了腿的石坎,也拄着拐棍跳了出来。
李小幺暗暗吐了口气,伸手掀开了箱子,院子顿时静得连呼吸声都停住了,黄杨木箱子里,整整齐齐密密麻麻放满了小小的金块。
张大姐‘咕咚’一声,响亮的咽了口口水,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俺的娘!这是金子?金子是这样的?这是金子不?”
张铁木长长的吸了口口水,哈哈傻笑起来,这傻笑传染般一个传一个,转眼间,院子里响起一片哈哈的傻笑声。
李小幺松了口气,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伸手捻了块金块出来,掂了掂,大约二两的样子,成色极好,这一箱子,看样子应该是五百两,五百两黄金,照这会儿的市价算,可以换五千两银子,嗯,足够他们舒舒服服的过几天好日子了。
李小幺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思量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退后几步,走到正环顾着众人,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的李宗梁身边,轻轻拉了拉他,低低的说道:“让我来吧。”李宗梁迟疑的看着她,又转头看向魏水生,魏水生垂着眼皮点了点头:“小幺行。”
李宗梁轻轻拍了拍李小幺的肩膀,李小幺抿嘴笑着,回到箱子前蹲下,吃力的将箱子里的金条全部倒在了地上,用手推着金子堆大体看了看,站起来,提高了声音,冷着脸说道:“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就听我说话。”
满院的人忙止了笑声,眼冒金光的看看摊了满地的黄金块,又忙转头看向李小幺,和李小幺身后站着的李宗梁等人,静等着李小幺说话,李小幺垂着头,用脚尖随意的踢了踢地上的金块,招手叫过姜顺才和张狗子吩咐道:“你们两个,查个数,十个一堆放好。”
姜顺才和张狗子干脆响亮的答应着,趴在地上,很快就十个一堆,放了二十五堆,李小幺抬头环顾着流着口水紧盯着一堆堆黄金的众人,语气淡然的说道:“一块是二两,这箱子里一共是五百两黄金,能换五千两银子,很大一注财,是吧?”
院子里寂然无声,山匪们齐齐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干笑了几声,接着说道:“这院子里一共二十个人,这样吧,你们十五个,每人一堆,我和哥哥们就拿双份,该不算过份吧?”
众人一时呆怔住了,恍过神来,晕头晕脑的不停的点着头,点得如同一群磕头虫,点了一会儿,或迟疑或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李宗梁和魏水生等人,李宗梁双手抱在胸前,半闭着眼睛冷脸站着,魏水生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也是一言不出,李二槐咧嘴笑着,仿佛看戏般看着李小幺和院中众人,李宗贵捅了捅李二槐,示意他看李小幺,两人叽咕了几声,抱着手看戏般继续看着院子里的众生相。
李小幺用手指点着地上一堆堆的黄金,笑盈盈的说道:“既然大家都赞成,那就这样,你们看好了,这一堆十块金条,就是二十两,二十两黄金,就是二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最好的地,也可以买个百八十亩了,往后,你们也就能安居乐业了,只一样!”
李小幺收了笑容,声音转眼变得凛厉起来:“这金子的来路,各位就烂在肚子里吧!这是一,二,我们兄妹与各位,从此就是陌路,我们兄妹不认识各位,各位就更不用认识我们了!”
院子里一片寂然后,突然暴发出一阵兴奋异常的议论声,十几个庄户山匪兴奋的脸色泛红,每个人只顾大声的说着,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张大姐慢慢蹲下去,直直的盯着地上的金子看了一会儿,转过身仰头看着弯着腰站在她身后,看着金子流着口水的弟弟,又转头看看李小幺这边,满脸的为难和纠结。
姜顺才飞快的眨着眼睛,看看金子,又看着李小幺,上前半步怯怯的问道:“五爷,您不是说既跟了您,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么?这金子俺不要,俺还跟着您行不?”
魏水生低下头,嘴角挑出丝笑意,李小幺歪着头盯着姜顺才看了一会儿,正要说话,张狗子推开众人一步挤过来,躬了躬身子,嘿嘿笑着:“五爷,还有俺,俺也不要,俺也跟着五爷。”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跟了我,这金子就是我的了,这回没有,下回也没有!回回都没有!”李小幺瞄着两人,冷淡的说道,姜顺才咧着嘴,也不再看地上的金子,干脆的说道:“俺就跟着五爷!”张狗子恋恋不舍的又看了眼地上的金子,咽了口口水,咬着牙说道:“俺也跟着五爷,分了这金子,也就是一回的买卖,还是跟着五爷长远,俺跟五爷!”
“那好!去,把几位爷的金子收到箱子里,一共十二堆!”李小幺抬了抬下巴,笑眯眯的吩咐道,姜顺才和张狗子清脆的答应着,蹲下身子,极利落的收了十二堆金子放到箱子里,抬着箱子放到李小幺脚边,昂首站到了李二槐和李宗贵后头。
院子里兴奋的议论声渐渐止住,剩下的十三个庄户山匪看看金子,看看李小幺,再看看姜顺才和张狗子,总算从兴奋中清醒过来,发觉拿金子这事,好象有那么点门道。
“五爷,俺拿了这金子,还能留在这山上不?”年纪大些的孙七弟胆怯的问道。
“不能!”李小幺干脆的答道,孙七弟脸苦成了一团,呆了片刻,慢慢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苦恼起来。
南越来的赵五哥拉了拉弟弟赵六顺,低低的说道:“咱不能要金子,得跟着五爷。”“嗯。”赵六顺看着昂首抱拳站在李二槐身后的姜顺才,点了点头,赵五哥弯腰从地上拣了两堆金子,走到李小幺面前,将金块小心的放进箱子里,拉着弟弟赵六顺站到了姜顺才身后。
南越人赵二庆紧跟在赵五哥兄弟身后,也从地上拣了一堆金子,吸着气放到李小幺脚边的箱子里,紧挨着站到了赵五哥身边,一共三个南越人,他可不能落了单。
张石坎急忙拄着拐杖跳到张狗子身边,捅了捅他:“狗子,俺蹲不下去,你赶紧帮俺,哪,把俺那堆也放箱子里,俺死活都跟着几位爷!”张狗子咧嘴笑着,两步过去,把张石坎的金块也拣到了箱子里。李小幺转头看着张石坎吩咐道:“顺才扶石坎坐到那边凳子上去,你的腿不能多站。”姜顺才答应一声,和赵五哥一起将张石坎架到旁边的凳子上坐好。
张兴旺和张大壮垂着头,几乎同时弯腰拣起自己那堆金块,放到了箱子里,李小幺仿佛不想再理会剩下的六七个人,用脚踢了踢箱子,转头吩咐着张狗子:“去烧锅开水,大爷他们还一身血衣呢,得赶紧洗洗。”没等张狗子应声,张大姐连连摆着手答应了过去:“俺去俺去!俺也是跟着五位爷的,铁木,快!”
张铁木松了口气,忙弯腰捧了两堆金子,陪着笑送到箱子里,一脸狗腿的奉承着李小幺:“五爷,俺可是最敬重您的!”
也就是半杯茶的功夫,摆了一地的黄金就都回到了李小幺的箱子里,李小幺用脚踩了踩箱子,得意的挑了挑眉梢吩咐道:“顺才把这箱子搬到我屋里去,狗子去帮着大姐烧水做饭,那半只鹿,全都烧上,今天大家好好歇一歇,从明天起,要忙的事可多的很呢!”
吃了午饭,李小幺叫了姜顺才,细细的吩咐了,给他拿了三十个大钱,打发他赶去郑城探听消息去了。
李小幺打发姜顺才和张狗子轮流到郑城探听了三四天消息,自己又和魏水生、李宗贵进了趟城,没想到这头一趟生意,竟然做成了人不知鬼不觉,整个郑城,半丝动静也没有,连笔架西山上多了窝山匪这事,也没人听说过,李小幺大喜,特意跑到城西的安福寺上了柱香。又让人买了活猪活羊回来敬了山神土地,她可是许过愿的。
离春节没几天了,李宗梁和魏水生商量着,几乎天天打发人轮流到郑城采买吃穿用等各色物品,又买了两头牛,一辆半旧的太平车,山上忙忙碌碌、喜气洋洋,准备着过年。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是29章,已经改了,捂脸,闲又犯糊了。
依例呼叫:收藏啊!还有什么来?对了,捧场啊!谢谢各位噢!
作者: ︶ㄣ锋仔    时间: 2013-9-17 02:23 AM
第三十一章 除岁
李小幺闲下来,应该算是心闲下来,她本来就是这山上唯一一个什么活也不干的闲人,李小幺闲下来,指挥着几个人又搭了几间屋的屋顶,把自己那间屋做了扇门和窗户出来,眼看着有了点屋子的样子了。
经过这次练手抢劫,和李小幺倒了一地黄金的一番搓揉,这一帮庄户山匪,总算是死心塌地的跟定了李宗梁几人,不管前路是好是坏,既然明了了,这心也就定了,何况如今看起来,前路那可是光明一片。
李小幺冷眼看了两天,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八九成,开始和张大姐盘算着,想着要做什么吃,要买什么东西回来用,要怎么过这笔架西山上的头一个新年才热闹,可惜张大姐是个极节俭没见识的,多数时候都是李小幺说,张大姐听得发呆,只有姜顺才和张狗子两个人,跟在李小幺后面瞎出主意乱奉承。
自那天抢在头两个表了态之后,姜顺才和张狗子就以五爷的人自居,这山上旁的人,都是五位爷的人,可他们两个,是五爷的人,是五爷手把手教过,跟着五爷过做谍报的人,这身份地步儿可不一般,两个人只要没被李小幺差遣出去,就时时跟在李小幺后头,走到哪跟到哪,李小幺也不客气,干脆把两人当小厮使唤,没有丫头,先凑和着使唤使唤小厮吧。
转眼间就到了年三十,天还没亮,山上就大呼小叫的热闹起来,吵的李小幺也睡不下去了,爬起来穿了衣服,开门出来,姜顺才和张狗子已经飞奔过去,一个提了早就烧开了的一大铜壶热水,一个提了一桶山泉水过来,往屋里的黄铜盆里倒了大半盆热水,又加了点山泉水,这水,张狗子调了两天,就摸准了分量,就这么眼看着调,混出来的水冷热正好,姜顺才拎着壶又往白瓷茶盅里倒了热水,李小幺取了新买的猪鬃牙刷,放上青盐,慢慢刷了牙,洗了脸,又换了一遍水再洗了,张狗子端着水出去倒了,洗好盆放回来,姜顺才已经用盖碗泡好了茶,李小幺接过盖碗,晃出屋,李宗梁站在门口不远处,满眼的无可奈何,叉着腰板着脸看着她,李小幺忙紧前两步,极其狗腿的将手里的盖碗递了上去:“大哥您喝茶,就是给您泡的。”
旁边正立在木头案子旁写着春联的魏水生笑出了声,手里的笔抖动着落了一大块墨下来,笔下的纸就废了,张铁木忙取走写坏了的纸,又铺了一张新的上来,魏水生提着笔直起身子,看着李宗梁笑着说道:“咱们这山上,就数小幺这五爷的派头最足,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是,五爷是大贵人,就是得有派头,上回俺们村里过过一回官,那派头,才叫派头呢!”张铁木仰慕的看着李小幺奉承道,李宗梁被张铁木说得更加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盖碗,这幺妹,每次他刚要板起脸管教,她就这么一幅可怜巴巴的胆怯相,他这脸再多板一瞬间,她就开始眼泪汪汪,让他哪里忍得下心,这管教,每次都这么不了了之,好在虽说胡闹些,也没出过大格,往后再说吧。
李小幺见李宗梁接了茶,忙回身吩咐着姜顺才和张狗子:“赶紧给你们二爷、三爷、四爷泡茶去,顺便再给五爷我泡一杯。”
魏水生笑得干脆放下手里的笔,走到李宗梁面前,冲着李小幺抬了抬下巴,低声劝道:“大哥以后也别计较这个了,小幺疲懒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你我不都给她泡过茶,盛过饭?如今不过换了个人,算了,以后多给她攒点嫁妆吧。”
李宗梁重重的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竟无话可说,水生说的不错,小幺这疲懒,还真是他们这几个哥哥惯出来的。李小幺笑的眼睛弯弯,上前挽着魏水生,亲亲热热的夸奖道:“水生哥就是会说话,水生哥赶紧写春联,我屋门口还没贴呢,水生哥写幅最好的给我。”
魏水生写好了春联,张铁木和姜顺才几个,端着碗糨糊,将春联糊的到处都是,把整个院子墙上贴的一片翠绿,春意盎然。
太阳暖洋洋灿烂的照下来,院子里已经搭好了宽敞的棚子,三面用芦席围住,四角放着烧得旺旺的炭盆,张大姐忙得满头大汗,如陀螺般转个不停,先调了饺馅子,安排了五六个人在芦棚里包饺子,这是年三十夜里,初交子时时要吃的。
五六个人挤在暖和的芦棚里,一边大声说笑着,一边笨手笨脚的忙着包饺子,芦棚前面的灶台旁,几个原来在乡邻的红白喜事上上帮过厨的,忙着烧火、洗菜、切菜,给张大姐打着下手,张大姐今天要做出她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顿年夜饭,至少七碟子八碗吧,任务艰巨。
芦棚旁边,赵二庆、孙七弟等几个年纪稍长、懂规矩的,正沉默而严肃的捆扎准备着明天一早祭祖用的公鸡、猪头猪脚等物,不远处,张继旺带着几个人一张张摆着供桌,将各家祖宗牌位请到供桌上放好,山上二十个人,一共七姓,总共要准备七张供桌。
李小幺站在灶台边,咬着只鸡爪,指挥着张大姐烧鸭子、炖羊肉、焖牛腱,照她的法子做红烧肉,可怜的张大姐,吃过做过的,也就是猪肉和鸡,旁的东西,别说做,连吃也没吃过,李小幺带着人进郑城去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一多半她干脆连见也没见过,李小幺只好亲自站在灶台前,指指点点的教她做菜,好在张大姐一点就通,在李小幺似是而非的指挥下,做出来的东西,居然不差什么。
傍晚时分,包好的饺子一层层架起摆放到了外面案子上,姜顺才带着几个人收拾干净为了年夜饭新做的长长的木案子,又用热水擦了一遍,一幅幅摆好碗筷酒杯,一碗碗端了菜上来,长案上,整鸡、整鸭,大块猪肉、羊肉、牛肉,还咕嘟嘟冒着泡的浓浓的羊肉汤、鸡汤,鱼汤,摆了满桌,张狗子提着酒壶,将烫得热热的黄酒挨个斟满杯子.
连张大姐在内,满桌的人坐齐了,李宗梁站起来,举起杯子,郑重的说道:“这头杯酒,先敬我们的父母兄弟。”说着,将杯子高举过头,缓缓倒在地上,围在桌边直立着的众人,也跟着肃穆的敬了这头杯酒,李小幺给李宗梁又斟了杯酒,李宗梁举起杯子,笑着说道:“这二杯酒,我敬大家,大家伙这些日子辛苦了,往后,也盼着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众人七嘴八舌,各说各的应诺着,随着李宗梁饮尽了杯中酒,这才坐下来,拎起了筷子。
李小幺坐在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慢慢喝着碗羊肉汤,笑眯眯的看着兴奋不已的大口喝着酒,大块吃着肉的众人。
这顿年夜饭一直吃到半夜,旺旺的炭盆烧着,张大姐吃了半饱,喝了两杯酒,就又灶前灶后的忙开了,满满的热闹喜庆从棚子里溢到棚子外,李宗梁和魏水生喝到半醉,悄悄出来,并肩靠在山石上,看着头上闪烁的星空,也不知道是伤感还是高兴的说着闲话,李小幺爱喝的是葡萄酒,一来喝不惯这样的黄酒,二来,她也没有喝酒的兴致,喝了半碗羊肉汤,看了一会儿热闹,就呵欠连天,跟李宗梁说了句,干脆回屋睡觉去了,都说守冬爷长命,守岁娘长命,他们这群没爹没娘的人,守不守的,倒也不用讲究了。
今天晚上没人约束李二槐,众人又轮番给他敬酒,放开了量的李二槐,不大会儿就倒到了桌子下面,张铁木和李宗贵把他扛起来拖到床上,张大姐急急的端了碗醒酒汤跟了进去,李宗贵干脆出来,和张铁木一处站在院子里,笑盈盈的看着喝多了酒的赵五哥和王木墩脱了上衣,在一帮人的喝采声中,穿着件短褂角力。
习惯了守岁的众人一直热闹到第二天黎明,李小幺被李宗梁叫起来,迷迷糊糊洗漱了,跟在李宗梁身后出来,外面,院子正中已经烧起了一人多高的斗香,整个院子弥满了浓而呛人的香火味,院子上首,一排摆着七张供桌,供着神主牌位,牌位前列着整鸡、整鱼、猪头、羊头,点着明晃晃的大红蜡烛,蜡烛中间,放着铜香炉。
李小幺和李二槐、李宗贵恭谨的跟在大哥身后,三磕六拜,祭着李氏祖宗,紧挨在他们四人旁边,魏水生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供桌前,起伏跪拜,李小幺瞄着魏水生,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涌上股难言的酸楚,直冲得眼泪夺眶而出,他们这一群人,其实都是孤零零拼命要在这乱世存活的可怜人。
作者有话说:
闲又要出去一天,今天就一更吧,抱抱各位!
作者: 逸寒    时间: 2013-9-17 02:49 AM
没打招呼就帮更了
楼主不生气吧?
作者: 天儿    时间: 2013-9-17 02:54 AM
不管怎样,兄弟们总在一起,互有依靠。
作者: 星星雨    时间: 2013-9-17 03:23 AM
才发现,今天的已经更了,不过今天是一更
作者: 激情时刻    时间: 2013-9-17 04:29 AM
第三十二章 前因后果
祭了祖,收好供品供桌,众人兴奋而活泛起来,吃了一夜,喝了一夜,守了一夜,个个倒是精神十足,眼巴巴的看着李宗梁等人,往年在村里,这大年初一到十五,是要玩足半个月的,从东村玩到西村,那脚快腿长的,结着伴,能一路玩进郑城去。
李宗梁低低的魏水生商量了几句,将十五个人排了三班,轮着放出去闲逛去,李小幺吩咐姜顺才和张狗子抬了早就准备好的柳条小筐过来,站在自己身边,从里面取了荷包,挨个派发着过年的利市红包,一人五百个大钱,院子一片喧嚣的议论,捧着荷包,叮叮当当的数着里面一枚枚崭新的铜钱,喜得眉开眼笑,这才是实实在在的钱呢,前些天那一地金子,金子离自己太远,怎么看着都不象是自己的,嗯,金子是五爷的,这叮当作响的铜钱才是自己的。
张大姐收拾好灶台,撩起围裙擦着手,一路小跑奔到门房外,伸头张望着,看着头一拨下山进城闲逛的人兴奋雀跃着在山路上叫着跑着,抬手抹了抹眼角,没几个月前,他们这些人,差点就要饿死,如今竟过的比原来在村子里的时候还强,这日子,有吃有穿有钱花,还能有比这更好的日子?
李小幺咬着粒姜丝梅,瞄着探头看着山下的张大姐,用脚尖旋了个半圆,转身看着正和张铁木说着话的李二槐,眯眯笑着叫着李二槐:“二槐哥,你还没去过郑城吧?”
“嗯!”李二槐转过身,点头答应着,李小幺跳到李宗梁身边,拉了拉他建议道:“咱们都去逛过好几趟郑城了,就二槐哥一趟也没去过,今天正好城里也热闹,让二槐哥进城去逛逛吧。”
“小幺又想进城逛逛了?”魏水生一边笑一边接过了话头,李小幺白了他一眼:“不是,我要想去就直接说了,哪用绕这样的弯子?”
李宗梁伸手拍了拍李小幺的头,笑着赞同道:“小幺说的对,咱们几个,就二槐没进过城,二槐一个人逛也无趣,要不••••••”
“让张大姐和二槐哥一起去吧!咱们山寨里,就数大姐最辛苦了,天天起得最早,睡的最晚,张大姐进城逛逛,今天正月初一,卖珠花头簪什么的最多不过,大姐去逛逛挑挑,多买几件回来,嗯,再给我和大哥一人买一顶软角幞头回来。”李小幺一迭连声清脆的说道。
张大姐眼睛亮了亮,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发髻,正要说话,李宗梁已经答应了下来:“小幺说的对,大姐天天忙前忙后,也辛苦了,这大过年的,就出去逛逛玩玩去。”
张铁木垂涎着正要说话,李小幺抬手止住了他:“你就算了,哪儿也不能去!你这圆脸圆眼圆鼻子,看一眼就忘不了,每次打劫还都是你冲在最前头。”
张大姐急忙拉住张铁木:“铁木哪也不能去,就在咱山上呆着,你想要啥,俺给你买回来。”
“俺也没想下山,俺不过就是想想。”张铁木嘀咕了两声,也知道李小幺说的是实情,半分不敢发倔筋,李小幺也不理他,伸手拉过张大姐:“大姐别耽误辰光了,赶紧梳洗打扮好,再赶紧下山进城,我去给你找个垫子,让二槐哥用车子推你进城,大姐赶紧去梳洗去,打扮的漂亮些!”
李小幺兴致高昂的将张大姐推回去梳洗,又拖着李二槐,给他换了身新衣服,重新梳了头,打扮的精精神神的,姜顺才早就将独轮车推出来,在车上绑好了垫子,张大姐梳洗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干净利落,看着极是舒服。
李小幺将李二槐拉到一边,悄悄往他袖子里塞了个荷包,低声说道:“二槐哥,荷包里有二两碎银子,你给张大姐买点珠花头簪什么的,只要是她喜欢的,你就买给她,可别心疼钱,咱们有钱呢。”李二槐袖了荷包,点头答应了,推了张大姐,一路说笑着往山下去了。
李小幺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山下去,李宗贵紧挨着李小幺,也抱拳探头看着两人,又回头看看李小幺,再转头看看张铁木,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张大姐可说过,一定要先看着她弟弟成亲,续了他们老张家的烟火。”
李小幺转头瞄了李宗贵一眼,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甩着胳膊晃回去继续睡觉去了,昨晚上被他们吵得一夜没睡好,大清早又被李宗梁拖起来祭祖,这会儿山上清静了,她得回去补觉去了。
这个富足的年从三十一路吃喝玩乐到十五,出了十五,这年就走得没影了,李宗梁约束着众人,该练功的练功,该干活的干活,魏水生带着孙七弟等几个谨慎会侍候牲口的,去了趟郑城,又添了辆太平车和两头牛,这两辆太平车从出了十五就没闲着过,一天一趟,天天从郑城往山上拉东西回来,什么芦席、竹檩条、瓦片、木头等,或是现成的家俱、被褥、帐子、窗帘、锅碗瓢盆等等东西回来,众人忙了将近一个月,总算将院子、屋子真正收拾了出来,五间正屋和厢房都盖上了崭新的青瓦屋顶,装好了门窗,上了油漆,屋子里漫了一色的青砖地,窗户上糊了上好的棉纸。
李小幺和李宗梁五人搬进了那五间上房,正中一间做了客厅,李小幺占了最东边一间,李宗梁和魏水生各占一间,李二槐和李宗贵合住一间,李小幺进了几趟城,亲自挑了自己和哥哥们用的床、桌、柜回来,又挂了窗帘、帷幔,一时间,新家气象十足,颇有样子了。
张大姐占了东厢头一间,张铁木等人两人一间,各自住下,厨房也添齐了东西,山上气象焕然一新,有钱就是好办事。
直忙进二月,眼看着山上色色妥当了,李宗梁等人舒了口气,一边专心带着众人练功,一边隔几天进趟城,打听着妥当长远的营生。
二月中,李宗贵、李小幺带着张狗子,孙七弟赶着太平车,一大早就从山上出发,往郑城采买粮食、油盐等物。
李宗贵和李小幺买好东西,吩咐孙七弟和张狗子看着装车,两人晃出来,先去府衙门前的分茶铺子买了邸抄,李小幺又去了趟药铺同,和药铺伙计以及掌柜打了招呼,说了一会儿话,才出来,沿街看着热闹,一路往大车店会合张狗子他们了。
转过几条街,离镖行门口不远处,李宗贵脚步顿了顿,示意着李小幺,李小幺也已经看到了正从镖行出来的一个中年镖师,短打扮,三十岁上下,中等个,极精壮,面相有些阴鹫,可不就是那天在柳叶儿茶馆见过的信阳府过来的镖师!
两人对视了一眼,信步跟在镖师后面,一路跟进了柳叶儿茶馆,两人放慢脚步进去,寻了处离镖师不远不近的位子坐下,要了两碗杏仁擂茶,一碟子云片糕,如茶馆里其它人一般悠悠闲闲的品着茶,低声说着话。
镖师一个人大马金刀的坐着,阴着脸只顾埋头喝着碗八宝擂茶,喝完了一碗茶,又要了一碗,茶博士刚将第二碗擂茶送到,茶馆门口进来位穿着承信郎军服,斜挎着柄马刀,二三十岁的年青将官,将官站在门口,转头四看,镖师急忙站起来招呼道:“师弟,这里。”
将官笑着几步过来,要了茶,打量着镖师笑着说道:“师兄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这刚出了正月,郑城就有大生意了?”
“哪是生意上的事,倒是件麻烦事,还是年前那趟镖。”镖师停住话,看着茶博士摆放茶水点心,直看着茶博士放好离开了,才接着说道:“年前钱大人那趟差使,出了点小茬子,还得请师弟帮帮忙。”
“师兄只管说。”将官喝了口茶,示意着镖师,镖师声音低的断断续续几乎听不清楚:“去年在笔架山,出了一点小事,伤了几个人,东西倒也算没少什么,钱大人也没话说,就是伤了人••••••总是麻烦,这事••••••师兄脱不得干系,我想来想去,必是东山••••••那拨人,再没别处了••••••总不能这么算了,往后这江湖上还怎么行走?师弟这边••••••”
镖师干脆俯到了将官耳边嘀咕起来,将官眉头渐渐皱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仔细思量了半晌,呼了口气,带着笑低声说道:“倒是巧了,前几天大帅还说要练练兵,若能再顺带着••••••”将官边说边捻着手指。
“对对对!一举两得,东山上可肥着呢。”镖师脸上放出光来,声音也高了起来,将官伸出一根手指,镖师哈哈笑着,连连点着头:“喝茶喝茶!师弟今晚上别回营地了,咱们师兄弟乐哈乐哈去,你别说,这郑城虽小,红香楼那两个姑娘,味儿还挺足!”

作者有话说:
捂脸先,一边接电话一边更新,一早上到现在,忙得没停下过!哭!今天一更,再哭!


作者: 荒生    时间: 2013-9-17 05:01 AM
第三十三章 春秋笔法

“今晚不行,我得赶紧赶回去,这事得先找个机会跟我们将军说一说,事不宜迟,师兄能住几天?我安顿好这事,再进城和师兄吃酒。”将官笑着推辞道,镖师从怀里摸了只小小的靛蓝荷包出来,从桌子上推到将官面前,笑着说道:“多住几天也没事,等这事结了我再回去,这里,师弟拿回去用,总要打点打点。”

将官也不推辞,收过荷包袖好,喝着茶,又和镖师闲话了几句,两人站起来,出了茶馆,抱拳告辞,各自回去了。

李小幺和李宗贵瞄着两人出了门,也结了帐,跟了出来,见两人一南一北各自走开,李小幺示意着李宗贵:“一人一个。”

李宗贵伸手拉住李小幺:“大哥说过,不能让你一个人落了单,我也不放心你,那个不用看了,咱们看住这个就行。”李宗贵说着,抬着下巴示意着将官离开的方向,李小幺重重叹了口气,也不坚持,和李宗贵一起,远远缀在将官身后,出了北门,走了两三百步,周围已经没有了商贩,行人也渐渐稀少,两个人不敢再跟,站在一处卖烤羊头的小摊前,买了十个钱的烤羊头,一边装模作样的等着羊头肉现烤出来,一边瞄着那将军的去向,看着他一直往北边的大营回去了。

李宗贵捧着包烤羊头,两人转身进了城,一路急赶到大车店,张狗子正焦急万分的站在大车店门口,掂着脚尖,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着,见两人过来,长长的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去,接过李小幺手里的大包小包,又要去接李宗贵身上挂着的大包小包,李宗贵拧着眉头,示意他不必,三个人回到太平车旁,放好东西,不敢再多耽误,李小幺跳上车,孙七弟吆喝着牛,出了南城门,一路往笔架西山回去。

李小幺掂了块烤羊头尝了尝,将手里的荷叶包递给了张狗子:“味道不错,你和孙叔尝尝。”张狗子眉开眼笑的接过荷叶包,两步跃到车前,和孙七弟你一块我一块,片刻就吃了个精光。

离笔架西山不远,天色已经渐渐昏暗,李小幺跳下车,拉了李宗贵,落后十来步,低低的说道:“这事,回去别跟大哥和水生哥说了,反正跟咱们也没关系。”

李宗贵脚下微微顿了顿,正要说话,李小幺挽着他的胳膊,接着说道:“贵子哥你想啊,大哥是个侠义性子,讲究最多,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他必定要想法子跟笔架东山去说啊,或是要做别的什么什么的,可这事说不得,一说,人家不就知道是咱们做的好事啦,我看,算了,还是别说了。”

“这不行,这事,咱们不好瞒着大哥,小幺,这事无论如何不能瞒着大哥,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你放心,大哥虽说侠义,也不是那拘泥不化的。”李宗贵摆着手,断然否定了李小幺的提议,李小幺也不坚持,眼珠微转,摇了摇李宗贵的胳膊说道:“好吧,我听贵子哥的,不过,让我跟大哥说,我说的对,你就点头,说的不对,你摇头就是,不能插话,让我跟大哥说!”

李宗贵被李小幺摇得来回晃着,只好点头答应道:“好,不过你不能乱说,有一说一。”

“那你放心,我李小幺从不说谎,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是二。”李小幺笑眯眯的保证道。

几个人离笔架西山还有两三里路,张大壮带着两三人,提着长枪,远远迎着接了过来,一行人回到山上,吃了饭,李小幺给几个哥哥各泡了杯茶,蹭到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坐下,拉了拉李宗梁,低声说道:“大哥,我和贵子哥今天又碰到信阳府过来的那个镖师了。”

李宗梁和魏水生立即警惕起来,看着李小幺,等着她往下说,李小幺瞄了李宗贵一眼,转身拉了拉魏水生,细声细气的说道:“水生哥,你还记得吧,去年咱们在柳叶儿茶坊见过一个信阳来的镖师,就是那个镖师头儿,阴鹫脸儿的那个,今天见到的就是他,上回他不是说,不给笔架东山孙大头领送年礼了,说反正一年也不从他山下走几回,还说他有个师弟领着兵正驻在郑城呢,不怕孙大头领翻脸,那份年礼就被他和那几个镖师私分了。”

魏水生失笑起来,伸手拍了拍李小幺的头:“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话多了?赶紧说正事。”

“嗯,”李小幺乖巧的答应着,转头看着李宗梁,接着说道:“今天我和贵子哥刚转进镖局那条街,正正巧看着他从镖局出来,倒吓了我和贵子哥一跳,一路盯着他进了柳叶儿茶坊,然后来了个将官,听说话,还真是他师弟,后来就说到笔架东山,不过他说话声音太轻,我和贵子哥也没听全,那将军说,他们大帅想练练兵,若是还能这样。”李小幺学着将官捻着手指:“就更好了,那镖师就说,笔架东山可肥得很,还说,不然他在江湖上还怎么行走。”

李小幺的话嘎然而止,李宗梁和魏水生等了一会儿,看着李小幺问道:“没了?”

“嗯。”李小幺点了下头,魏水生看看她,又转头看了看拧着眉头的李宗贵,李宗梁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魏水生:“只怕是孙大头领没收到年礼,找到镖局去说话了,这样的银子哪里能贪?这几个镖师也是胆子太大。”说着,叹了口气:“笔架东山也是招了无妄之灾。”

“也算不得无妄之灾,笔架东山孙大头领名声在外,就算没这事,说不定哪天不是这个大帅,就是那个大帅的,也要拿他练了手,多好的事,又练了手,又发了财,又为民除害添了功劳。”李小幺忙接过了话,李宗梁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李二槐吩咐道:“你去叫铁木,还有顺才过来,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得防着这帮官兵打完东山,再顺手牵了咱们西山。”

李二槐答应着,急忙跳起来奔出去叫人去了,魏水生上下打量着老老实实的李小幺,站起来,招手叫着李宗贵:“贵子跟我出来一趟,有话问着你。”

李宗贵答应着,急忙站起来跟了出去,李小幺比李宗贵跳得还快,抢过去挽住魏水生的胳膊叫道:“我也要听!”魏水生拎起李小幺按回椅子上:“不是你听的话,安生坐着。”李小幺眼巴巴的看着李宗贵跟着魏水生出了门。

李二槐带着张铁木、姜顺才进来刚刚坐下,魏水生和李宗贵也一前一后进了屋,李宗梁看着张铁木和姜顺才交待道:“刚得了信儿,官兵这一阵子也许要清剿笔架东山,咱们得万分小心,顺才,你和狗子,嗯,再算上赵五哥和六顺,你们四个,轮流到鹰嘴石那里看着北边的动静,千万大意不得。”

“大爷放心!”姜顺才干脆的答应道,李宗梁看着张铁木交待:“你带着人,明天早上带人把粮食搬到山洞里,放到那个小洞里藏起来,再交待下去,一阵子,任谁不准下山。”

张铁木忙答应了,李宗梁呼了口气,正要挥手打发两人离开,魏水生笑着交待道:“还有,铁木出去就交待下去,从今天晚上起,各屋不准再点灯,院子里的灯笼也全熄了,最好别让人看到咱们这山上有人住着。”

“哎!”张铁木重重答应道,见李宗梁和魏水生没有别的交待了,和姜顺才出来,各自忙去了。
魏水生起身关了门,将桌子上的灯移到地上,看着李宗梁,沉声说道:“大哥,这次官兵来,跟咱们劫了钱文宣有关,那钱家伤了人,又少了那么多金子,必是找到镖局讨说法去了,也不知这中间到底经过多少曲曲弯弯,这事就算到了孙大头领头上,这事。”

李小幺恼怒的盯着李宗贵,李宗贵缩了缩脖子,摊着手,示意他也是没有法子,李宗梁抬手敲了下李小幺的头责备道:“跟大哥玩春秋笔法了?这祸事是咱们劫了钱文宣才招来的,孙大头领若是逃不出来还好,若是逃过这一劫,这事哪能瞒得过?到时候来找了咱们麻烦,咱们就只能认个理曲!要打要杀都得随人家了!”

“大哥说的对,这事,关着咱们在道上的名声,咱们初入行,这名声做坏了,往后麻烦事可就多了,小幺,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听到没有?”魏水生抬手挡着李宗梁的手,拉过李小幺,揉着她的头,柔声交待道,李小幺看着一脸怒气的李宗梁,拉着魏水生衣袖,一边答应着,一边闪到了魏水生身后躲着去了。

“大哥,咱们得好好想想,这事到底要怎么办才好。”魏水生拉着李小幺坐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李宗梁说道,李宗梁拧着眉头,仔细思量了片刻:“这事,得跟孙大头领报个信,信不信在他。”
作者: 要租服务器    时间: 2013-9-17 05:14 AM
大哥真实诚。
作者: ゛寒莜伶つ    时间: 2013-9-17 05:36 AM
没事找事。
作者: ShinenShir    时间: 2013-9-17 05:46 AM
正文第三十四章 得手
“嗯,这笔架西山原本就是他们的地盘,虽说早就不要了,咱们如今占了这里,只怕他早就知道了,这事,我和贵子跑一趟吧。”魏水生赞成道,李宗梁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咱们两个去,这话要怎么说,得好好斟酌斟酌。”
“嗯,也不难,小幺这春秋笔法,正好用用。”魏水生转头看了眼李小幺说道,李小幺从魏水生身后探出头,看着李宗梁,跃跃欲试的要求道:“大哥,带我去!”
“你哪也不能去!跟二槐和贵子好好在山上等着。”李宗梁板着脸说道,李小幺嘟了嘟嘴,倒没再坚持,拉了拉魏水生,低声问道:“水生哥,你想好了怎么说没有?可千万不能提咱们打劫了钱文宣的事,不然就真说不清了,就只说咱们无意中听到那镖师私分了镖局给他的年礼,如今怕镖局人知道,又让师弟带兵剿了他。”
魏水生赞同的点了点头:“这话在理,就并一回听说,也不用分两回,大哥,明天去咱们也别多说,说完这事就走,听不听只随他去。”
“嗯,”李宗梁点头答应道:“早点歇着吧,这事宜早不宜晚,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过去,带上铁木。”
第二天一大早,李小幺倒是头一个爬起来了,一边洗漱一边又细细思量了一遍,没想出什么不妥处,才松了口气,和李宗贵、李二槐送三人出了院子,看着三人沿着山路消失在往笔架东山的方向,才晃回院子,李二槐照常带着众人练功去了,李宗贵和张狗子一起去鹰嘴石查看地形去了。李小幺坐立不安的在院子里转着圈,盯着院子一角的沙漏数着时辰。
还没过午初,李宗梁和魏水生就赶了回来,李小幺急奔迎出去,看着李宗梁面色轻松中带着笑意,长长的舒了口气,跳过去挽着李宗梁的胳膊:“大哥出马,一个顶十个!”
李宗梁抬手想敲李小幺的头,落下来却又成了轻轻抚过:“人家是大头领,哪把咱们这十几二十个人放在眼里?盗亦有道,哪一行都讲规矩,下次别这样了,听到没有?”
“嗯嗯嗯!”李小幺笑得眼睛弯弯,连连点头答应着,魏水生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这小幺,每次大哥一说她就是这么一幅立即就改的样子,可过后,真能改了的可没几回。
姜顺才等人日夜守在鹰嘴石后,连守了七八天,半分动静也没有,渐渐懈怠下来,这天轮着赵六顺守夜,守到半夜,赵六顺困倦上涌,干脆窝在鹰嘴石下面的石窝里,抱着手炉,裹紧棉斗篷睡着了。
后半夜落起雨来,赵五哥被雨声惊醒,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对面床上,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赵五哥吓的一轱辘爬起来,人清醒过来,才想起来今天夜里是六顺值夜,赵五哥拖着鞋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听了听雨声,雨下的不小,鹰嘴石没个避雨处,六顺一会儿就得淋透了,五哥忙跳回去,胡乱穿了衣服,披了蓑衣,戴了斗笠,抱了六顺的蓑衣斗笠,轻轻开门出来,往鹰嘴石给六顺送雨衣去了。
赵五哥拿着木棍小心的探着路,寻到鹰嘴石旁,低低的叫了两声,没听到答应,用棍子探着找了一圈,将赵六顺从石窝里拖了出来,用斗笠拍着他的头骂道:“你这是找打呢!前儿狗子那顿打你没看着?还敢睡?!真让人摸上来,一刀先割下你的头!”
赵六顺躲闪着:“哥!轻点!又没有人,守了这些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别打了,俺不睡了,俺醒了,醒了!”
赵六顺接过哥哥手里的蓑衣反手穿了,又从赵五哥手里夺过斗笠按在头上,长长的打着呵欠嘀咕道:“这得守到什么时候!这么大冷天。”
赵五哥正要说话,耳边仿佛听到什么声音,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忙推着赵六顺躲到石头后,自己手脚并用的爬到鹰嘴石上,赵六顺也惊恐的反应过来,跟在赵五哥后头,爬到石头上,远处一片黑暗,这样的雨天,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趴在鹰嘴石上,凝神听着远处的动静,有轻重缓急不一的脚步声,仿佛还夹着马蹄和马打响鼻的声音,隐约中,仿佛还有刀枪清越的碰击声。
赵五哥惊恐的转过头,用力往下推着赵六顺,推了两下,又急急的摸索着用力捂住赵六顺的嘴,拖着他一起滚到鹰嘴石后面,俯到赵六顺耳边,颤抖的交待道:“赶紧回去,跟大爷说,快!”
赵六顺转身正要跑出去,赵五哥一把又拉回了他,紧张的贴到他耳边交待道:“别出动静,轻,轻点,拿着这个,路上小心,千万小心。”
赵六顺不停的点着头,也顾不得赵五哥根本看不见他点的这个头,从赵五哥手里抓过棍子,转过身,连滚带爬的奔回去报信了。
李小幺被李二槐掩在身后,躲在山洞紧挨着往山下去的那个洞口旁,李宗贵拎着刀,站在洞口处,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山顶处,李宗梁和魏水生隐在一棵松树后,远眺着笔架东山。
东山上几柱黑烟在雨中直直的往天上蔓延,如同几支巨大的烟囱,除了这几根充满肃杀之气的烟囱,旁的,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
李宗梁和魏水生低声商量了,留下张铁木在山上守着,两人下来,带着姜顺才,一路警惕的往鹰嘴石潜行过去,官兵从那里来,也许还能从那里回去。
直到将近午初,李宗梁、魏水生才和张铁木等人回到山洞里,三五成群,沉闷的散在山洞各处的众人忙奔聚过去,李小幺冲在最前头,冲到李宗梁面前,仰头仔细看了看李宗梁,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魏水生,轻轻吐了口气问道:“走了?”
“嗯,回去了。”魏水生伸手揉了揉李小幺的头,声音温和舒缓的答道,李小幺一口气松下来,忙拉着两人在山洞一处石凳形状的石头上坐下,接过张大姐手里的杯子递给李宗梁,又递给了一杯给魏水生:“大哥,水生哥,先喝杯茶,润润喉再说话。”
李宗梁接过茶仰头一口喝了,环顾着众人,简单的说道:“看样子,官兵是下半夜摸上的笔架东山,只怕是烧了山,巳正过后开始撤的,车上马上装了不少东西,看样子是得手了。”
众人呼着气发出惊叹声,却没有人说话,张大姐拉了拉李二槐,担忧的问道:“那咱们?”
“你别瞎担心,咱们有什么事?!官兵剿了东山,那也是有因有果的事,不是平白无故的,你别担心,没事。”李二槐笃定的答道,李小幺瞄了他一眼,站起来,环顾着众人说道:“咱们知道的早,这不是一直盯着的么,如今一有动静,就撤到这山洞里来了,不就是防着官兵清剿一旦过来就赶紧逃么,也不用太害怕,真来了,咱们沿着山洞逃走就是。”
“官兵要是敢来,就跟他们拼了!”张铁木咬着牙,狠狠的说道,李小幺白了他一眼:“拼什么拼?人家有刀有枪,人多势众,咱们干嘛要拼这个命?你又不是九尾狐,能有九条命,就这一条命,拼了可就没了,咱们不拼,他们来了咱们就跑,他们走了咱们再回来,拼命的事咱们不干!”
张铁木怔怔的眨着眼睛看着李小幺,被她说的说不出话来,离张铁木最近的王木墩笑出声来:“五爷说的在理儿,俺就喜欢五爷说的这些理儿,句句在理儿!”
众人哄笑起来,洞里的气氛一下子从紧绷中放松下来,张大姐上前几步,重重的拍着张铁木的头训斥道:“你就是个楞头傻!你听听五爷这话,这是明白人的明白话,拼,拼啥?!”
魏水生慢慢喝着茶,满脸无奈的转头看着李宗梁。
众人又在山洞里呆了小半个时辰,姜顺才奔回来,喘着气禀报道:“五爷,大爷,几位爷,走了,都走光了,我又看了一刻多钟,都过去了,都走了。”
李宗梁站起来,长长的松了口气,点了张狗子和孙七弟过来交待道:“你们两个,一个去鹰嘴石,一个去山顶看着北边和笔架东山,有什么动静赶紧回来禀报,一个时辰后我让人去替换你俩。”
张狗子和孙七弟答应了,提着棍子奔了出去,李宗贵和姜顺才跟在后面出了洞,四下仔细查看了一遍,才叫了众人回到院子里,张大姐赶紧进了厨房,忙着生火做饭去了。
万分警惕中过了白天,夜里,李宗梁排了岗,又和魏水生几个依着旧规矩,轮流守夜,却是一夜安宁。
第二天天刚亮,李小幺就起了床,和李宗梁几个商量了,叫了张狗子过来,和李宗贵一起下山往郑城奔去,不从南门进,却是绕到北门,远望着北门外的军营一片安宁,才从北门进了城,张狗子守着镖局,李宗贵守着柳叶儿茶坊,守到晚上也没见人,就先寻了间脚店歇下了。
作者: 钱金柱    时间: 2013-9-17 06:13 AM
这次的女主成土匪了,太有创意啦。
作者: 蝎子老大    时间: 2013-9-17 06:47 AM
正文第三十六章 二合一
李小幺有些紧张的瞄着李宗梁,她这个大哥,关键时候可别犯了迂腐性子,李宗梁满脸惊讶的转头看向孙大娘子,孙大娘子垂着眼皮,也不看李宗梁,也不说话,李宗梁只好转头看向孙二当家,犹犹豫豫的说道:“二爷,我们兄弟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事,还是听听诸位兄弟的意思吧,再说,这两家合一家,谁居右谁为左,也得先有个章程。”
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这个大哥,心里还是有数的,李小幺往椅子里挪了挪,靠在椅子背上,安心的继续听着两人你来我往。
“李爷说的极是,东山上这些兄弟,都是跟着孙大当家出生入死一起拼出来的交情,如今虽说大当家的不在了,可大娘子还在,兄弟们视她如同大当家的一样。”孙二当家看着李宗梁,声音里满是温情,李小幺挑了挑眉梢,看看孙大娘子,又转头看着情真意切的孙二当家,魏水生语气谦和的接过了话头:“孙二爷说的极是,在下极有同感,就跟我们兄弟一般,这两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生死关头,多亏大哥警醒,思虑周到,带着我们一趟趟逃出生天,这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好,真是多亏大哥领着我们。”
李小幺忙跟着重重点着头:“可不是,要不是大哥英明能干,西山哪有现在这样的日子?大哥最不容易,最不好当了。”
孙二当家脸上浮起层难堪,抬手挡在嘴前,轻轻咳了几声,正要说话,孙大娘子先开了口:“二叔,别争了,我当不得这个大当家,就是爹••••••要不是爹犯糊涂,但凡警醒些,这满寨的人何至于••••••十去八九,只要李爷能护得住大家,领着大家混口饱饭吃,咱们,有什么好争的。”
孙二当家被孙大娘子的话说得更是满脸尴尬,李宗梁忙笑着解着围:“大娘子言重了,二爷这可不是争,两家合一处不是简单事,若不事先安排妥当,兄弟们之间往后相处中,只怕要生出罅隙,这谁做大当家才最合适,可关着大家的性命前程,是要好好商量商量,我看,孙二爷老成稳重,思虑得也周全,这大当家,孙二爷就别推辞了。”
孙二当家急急的摆着手,黑瘦的脸上泛出层红晕来:“这可不成!这哪里成!不瞒李爷说,我是个没用的,没练过功夫,也没本事,这些年一直在寨子里管着银帐,这二当家,不过是大家一来敬我上了年纪,二来,和大当家的是叔伯兄弟,给了几分面子,这大当家,万万担不起,担不起,既然大娘子不愿意,李爷就勉为其难吧,李爷最好最好!”
“大哥就别推辞了,再推辞倒显得虚情了,大娘子是姑娘家,往后总要嫁人,过份安乐日子,二爷管着银帐,能得大家伙如此敬重,必是极能干的,往后咱们的银帐也交给二爷管着,倒是咱们的福气,二爷看呢?”魏水生笑着接道,孙二当家眼里闪过丝惊喜,忙连声答应着:“魏爷说的是,说的极是!这样就好,大娘子看呢?”
“嗯,我也觉得好。”孙大娘子垂着头,黯然赞同道,李宗梁也不多推辞,转头看着孙二当家说道:“这寨子也是兄弟们的寨子,这事,还是得跟兄弟们商量商量,听听他们的意思,你说呢?”
“李爷说的对!是这个理儿,下剩的兄弟都在后头院子里,要不,咱们一起过去后头?有几个兄弟伤的重,挪起来不便当。”孙二当家爽利的建议道,李宗梁站起来,让着孙大娘子和孙二当家,孙二当家却一定让着李宗梁先走,一群人,孙大娘子走在最前头,李宗梁紧跟其后,孙二当家跟在李宗梁后头,魏水生带着李小幺,走在最后。
孙二当家招呼着院子里正在烧着东西的七八个人,一起往后院过去。
转过正屋,后面两三丈处就是一片峭壁,孙大娘子领着,沿着峭壁往右手边走了十几步,再转过去几步,前面豁然开朗,一处不大的青条石小院,孙大娘子推门进了院子,孙二当家上前半步介绍道:“这里是大当家和大娘子的住处,两进的院子,院子最后头有一眼泉,也亏了这眼泉,那天又下着雨,这处院子算没全烧光。”
李小幺拉着魏水生的手,左右打量着已经烧得七七八八的正屋和厢房,这个没烧光,就是还余着几片瓦罢了。
穿过一间只余了一半的穿堂,进了后面的院子,这个院子里的房屋几近完好,院子狭长,正面三间正屋,两边却有三间厢房,都用檐廊连着,中间一个狭长的天井,扔满了烧焦的各式家俱。
孙大娘子在穿堂后止住脚步,李宗梁也跟着站住,孙大娘子转头看着李宗梁建议道:“李爷,里头地方小,就在这里吧,让大家都到走廊里。”
“大娘子说的是。”李宗梁客气的答应了,孙二当家忙挤过去,扬声叫道:“大家伙儿都出来下,出来下,有大事要跟大家伙儿商量。”
魏水生拉着李小幺让到一边,跟在最后面的七八个人进了穿堂,和从左右厢房里陆陆续续出来的人汇到一处,挤挤挨挨的站在檐廊下,低声说着话,看着孙大娘子和李宗梁等人。
孙大娘子往后退了半步,让着李宗梁和孙二当家:“二叔,你来说吧。”
孙二当家也不客气,上前半步,抱拳转了半圈,沉声说道:“各位,静一静,官兵偷袭这趟子事,前头西山的李爷特地过来给咱们报过信儿,这是李爷仗义处,如今山寨的情形,大家也是一清二楚,东山再不是原来的东山,为了大家伙的生计,我和大娘子商量着,咱们和西山,不如两家并作一家,往后跟着李爷混口饱饭吃,李爷在西山落脚不过几个月,就把西山打理的井井有条,往后咱们跟着李爷,也算是有口安稳饭吃。”
李宗梁抱拳环顾半圈,人群静静的盯着他,没等他说话,坐在檐廊栏杆上的一个黑脸壮汉叫了起来:“他当大当家,那大娘子呢?二爷你呢?”
“二爷还是二当家,我得给我爹守孝。”没等孙二当家答话,孙大娘子已经应了声。
“咱们都是在刀头上舔血的,没那些个规矩!大娘子也得坐把交椅!”黑脸壮汉不客气的叫道,李宗梁点头应道:“这位兄弟说的极是,大当家就大娘子这一支血脉,大娘子又深得兄弟们敬重,这把交椅必是要坐的。”
黑脸壮汉呼了口气,双手抱在胸前,不再说话,不远处斜靠着墙的一个瘦高男子直起身子,盯着李宗梁冷冷的说道:“咱们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李爷要接这大当家的位子也行,依规矩,那得先替孙大头领报了这仇!”
人群一阵静寂后,暴发出一阵喧嚣:
“对对,先报了这仇!”
“咱们道上就这规矩!不替大当家报仇,接个球啊!”
“兄弟们这仇,你若替兄弟们报了,咱就认你!”
孙二当家脸色铁青,抬手止着大家的议论,正要说话,李小幺拉了拉李宗梁,低声说道:“我说几句。”李宗梁低头看着李小幺,点了点头,魏水生紧跟在李小幺身后,往前走了两步,李小幺双手抱在胸前,一个个扫过众人,声音清晰缓慢的问道:“诸位这话极在理,不过我想问问,咱们要找谁报仇?”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片刻静寂过后,嗡嗡议论起来,站在最前面,靠着栏杆的一个矮个男子抬了抬手叫道:“还能有谁,官兵呗!”
“你别瞎说!那么多官兵,哪个官哪个兵?找谁去?难不成你想杀光那些官兵?”后面几个人嘘声连连的嘲笑道,刚才说话的瘦高男子往前走了两步,也不看李小幺,直直的盯着李宗梁说道:“无风不起浪,这谁引来的官兵,就找谁报仇。”
李宗梁转头看向孙大娘子和孙二当家,孙二当家脸色灰白,抱拳躬身行了个大礼,直起身子,沉痛的说道:“这事,官兵来前七八天,李爷来山上,就是给大爷递信儿,年前信阳府威远镖局年礼没到,大爷就捎了封信过去问了问,谁知道这年礼竟是被带礼过来的镖师给私吞了,这镖师敢私吞年礼,是因为他一个师弟,正带着兵驻在这郑城北边,这祸事就是这么来的,那镖师和师弟在柳叶儿茶坊算计这事时,正好被这位魏爷听到,就上山给咱们送了个信,是大爷大意了,这祸事,唉!”
瘦高男子转身看着众人说道:“这就冤有头债有主了,咱们这仇人,就是这镖师,杀了他就是报了仇了。”
众人哄然响应着,李小幺微微蹙了蹙眉头,往后退了退,拉了拉魏水生,低声说道:“水生哥,也不是没有法子,那个,还在郑城。”
魏水生点了点头,靠到李宗梁身边,低声说道:“倒不是难事。”李宗梁垂了垂眼皮,抬手止住大家的议论:“这位兄弟说的在理,孙大头领和兄弟们的仇不能不报,只一样,这仇毕竟牵着官兵,只能悄悄的报,以命抵命,若要大张旗鼓,只怕要招来灭项的灾祸,大家若肯,李某就尽心谋划,若觉得这样不妥当,也是某与众位没有这兄弟缘分了。”
作者: 天黑黑    时间: 2013-9-17 06:51 AM
正文第三十七章 有心算无心
“成!”瘦高男子冲着李宗梁挑起大拇指:“李爷果然想的周到,萧万生佩服!李爷说的极是,仇要报,可不能把剩下的这些兄弟再搭进去,大家伙说说,就这么着可行,只要那镖师偿了命,万事皆休!”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阵子,接二连三的答应了,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了,李宗梁和魏水生几个退出院子,李小幺甩开魏水生,靠到孙大娘子旁边,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问道:“孙姐姐,那个说话的,叫萧万生?”
“嗯,”孙大娘子转头看了李小幺一眼,停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他是个孤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流落到郑城的,有一回我爹去郑城,正好碰到他偷东西被人家拿住往死里打,我爹看打的实在可怜,就顺手救了他,他就一路跟着我爹上了山,他说他姓萧,万生是我爹给起的名字。”
李小幺轻轻‘噢’了一声,没再多问,随着李宗梁回到前面摆满尸首的院子里,李宗梁站在正屋前,伤感的盯着满院的尸首看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孙二当家问道:“这些,有什么打算?”
“唉!”孙二当家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能有什么打算,既入了这行,能有什么打算,到明天就停灵三天了,都烧了,烧了干净,下辈子都投个好人家吧。”
孙大娘子抬手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李小幺拉着魏水生的手,默然看着满院的尸首,这么多,也只能焚化了,几个人沉默了片刻,李小幺上前拉了拉孙大娘子,低声劝道:“孙姐姐节哀顺变,焚化也罢,埋土也好,都是归于土,等过了这一阵子,咱们去安福寺给孙大头领他们好好做几场水陆道场,让他们下辈子都平安喜乐。”
孙大娘子点着头,只说不出话来,李小幺转头看着孙二当家:“孙爷,明天一早,我打发人去郑城多多买些锡箔纸钱送过来,给大家焚化了,去了那边,不能再让大家伙儿少了钱用。”
“多谢••••••李爷,还是李爷想的周到,那就麻烦李爷了。”孙二当家拱了拱手,李小幺环顾着四周,接着说道:“西山上存了不少草药、丸药,回去我打发人送些过来,明天焚化后,得煮些药水把这地冲几遍,如今春天了,总是小心些好,万一惹了病,就是雪上加霜了。”
孙二当家连声谢着答应了,李宗梁和魏水生又交待了几件事,才告辞回到西山,打发张铁木带着几个人,赶着牛给东山送了粮食、衣服、日用杂物和草药、药丸过去。
晚饭前,张铁木等人赶着牛回到西山,李宗梁叫齐了众人,仔细说了和东山两家合一处的事,大家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能搬到东山去住,自然比这西山好。
吃了晚饭,李宗梁、魏水生叫了李宗贵、李二槐进了正屋,各自坐了,魏水生说了要替孙大头领报仇的事,李宗贵看着李小幺,眨着眼睛,抬手揉了揉额头,没有说话,这事,还真是不能说的太细,李二槐放下手里的杯子,干脆的说道:“这容易,那镖师不是信阳的,他回家总得从咱们山下过,一刀宰了完事!”
“那可不行,他死在咱们山下,他那个师弟立时就得猜出是咱们,或是东山的人干的,他能剿一次,就能剿第二回、第三回,就是镖局,也不能善罢干休,你这主意馊不可闻!”李小幺一口否定了李二槐的提议,魏水生看着李小幺,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着说道:“小幺有什么主意就说说吧,这算计个人什么的,小幺最在行。”
“这叫计谋!”李小幺纠正道:“这事,不能在咱们山下,我想了一路上,最好在郑城里,最好是意外,一个不巧,人就没了。”
“小幺这话说的轻巧,一个意外,这意外哪是那么容易的?”李宗贵笑着摇着头,魏水生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看着李宗梁:“大哥,这样虽然比一刀杀了多费不少力气,可后患小,若是做的巧,几乎没什么后患,那镖师眼睛只盯在东山,如今东山又被他师弟剿了个干净,他必定没那么多防备,咱们这也算以有心算无心,倒是可行。”
李宗梁仔细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李宗贵问道:“他那个师弟说是过两天就回来?”
“嗯,昨天的话,明后天就回来了。”李宗贵答道。
“既然要在郑城了结了他,咱们明天一早就进城,先盯着他,伺机而行。”李宗梁看着众人说道。
“我看,这事,大哥还是别去了,二槐也不要去,我和贵子,还有小幺带几个人过去就行。”魏水生看着李宗梁建议道,李小幺忙跟着点着头:“水生哥说的对,大哥和二槐哥都不用去,我们三个,带上姜顺才和张狗子就行,还有!”李小幺迟疑了下,看着李宗梁低声说道:“大哥,让那个孙二当家的也一起过去,有个见证,免得到时候有什么话。”
李宗梁抬手揉了揉眉间,正要说话,李宗贵抢过了话头:“小幺说的也是,这是防小人不防君子的事,东山那边,咱们又没打过交道,谨慎点好。”
魏水生也点头表示着赞同,李宗梁放下手,微微有些无奈的看着李小幺,从前母亲担心幺妹眼里没坏人,这会儿,幺妹干脆是眼里没好人了。
几个人商量定下来,决定明天天不亮就出发,赶着头一拨进城,免得那个将官师弟回来的早,错过去了,李宗梁打发张铁木带着了两个人,连夜赶到东山,接了孙二当家过来,歇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五六个人,用独轮车推着李小幺,就启程赶紧往郑城去了。
几个人一路疾行,赶到郑城南门时,城门还没有开,歇了半刻钟,城门开了,几个人随着人流进了城,将独轮车放到大车店里,六个人分成三拨,李小幺和魏水生一处,都是一身细布长衫,做读书人打扮,李宗贵带着张狗子,一身干干净净的靛蓝短打扮,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庄户人家子弟,孙二当家面容和善的仿佛一直陪着笑,穿一件灰布长衫,长衫一角掖在腰带间,带着一身短打扮的姜顺才,看着就是一个小掌柜,带了个学徒。
孙二当家背着褡裢,背着手,微微弯着腰,一边留神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店铺,一边慢步往镖局方向走去,姜顺才一幅初进城的样子,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行人。
李宗贵带着张狗子,先进了柳叶儿茶坊,早上的茶坊极清静,两人说着闲话,慢慢喝着碗姜茶,魏水生和李小幺一起,一径出了北门,仿佛无聊游春般逛了一圈,远处北边大营一丝动静也看不到,又晃回城里,一路进了柳叶儿茶坊。
见魏水生和李小幺进来,李宗贵带着张狗子结帐出了茶坊,回去脚店先歇着去了。
几个人直守了一天,既没看到那个将官师弟进城,也没见镖师出来闲逛,北门外的军营离得太远,他们也不敢靠近,那个将官师弟到底回来没有,也就不得而知。
傍晚时分,守在镖局门口的姜顺才过来报了信,那个镖师出了镖局大门,往城西去了。
魏水生和李小幺、李宗贵和张狗子四人分成两拨,忙一路跟上,远远缀在镖师身后,见他一路穿街过巷,直奔城西瓦子。
“那个瓦子小的很,也没什么东西,最热闹的去处就是那个红香楼。”李小幺拉了拉魏水生,低低的说道,魏水生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等会他若真去了红香楼,就让贵子陪你回去,你别跟了。”
“那可不行!我不跟着怎么知道哪里下手最合适?红香楼怎么啦?不就是个男子寻欢,女子卖笑的地方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小幺带着丝不屑说道,魏水生闷了一会儿,才为难的说道:“不合适,我看••••••”
“不行!我得跟着,又不跟着他进屋,大庭广众之下,能有什么?我就当看杂戏了。”李小幺堵回了魏水生的话,这勾栏教坊,她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一直找不到理由罢了,如今这机会,一举两得的事,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
魏水生呼了口气,没再坚持,真有什么不合适处,他拖也得把她拖出来。
两个人跟着镖师进了红香楼,这郑城第一等的勾栏所在,虽说比不得太平府那些红勾栏的雅致清幽,却也有些韵味,两人进了门,戴着翠绿软幞头,一身干净素白长衫的帮闲上前,满脸笑容的躬身见礼招呼着:“两位公子面生,头一趟来?倒真是赶得巧,今晚上咱们红香楼头牌牡丹姑娘要献舞,两位公子是先看了舞再挑姑娘,还是先挑姑娘?”
“我们就是冲着牡丹姑娘这舞来的,先看舞吧。”李小幺转头打量着红香楼,眼角瞄着一径往里进去的镖师,漫不经心的说道。
作者: 漂亮聊    时间: 2013-9-17 08:09 AM
又坐了一次沙发,大家难道是在等养肥了再来看吗?
作者: 猫咪与气球    时间: 2013-9-17 09:31 AM
正文第三十八章 红香楼

两人跟着进去,自然不敢往楼上去,帮闲见两人不肯上楼,引到门口就退了出来,不过是过来开开眼的小户子弟,既花不起银子,自然也就犯不着劳动自己一路侍候。

魏水生暗暗舒了口气,进了厅堂,却不敢招呼满屋子花枝招展的小鬟和婆子,李小幺却是好奇中带着兴奋,转头打量着四周,拉着他坐到了一处拐角处,这一处视野最好,三面皆能顾到。

两人刚刚坐定,下番半躬着身子,一溜小跑过来,捧上了花牌、水牌,魏水生正浑身不自在的想瞄又不敢瞄的看着台子一角那群戴着杏花冠儿、穿的花枝招展、笑得前仰后合的妓娼们,根本没看到下番递上的花牌、水牌,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接过水牌,胡乱瞄了两眼就递了回去,笑着吩咐道:“我们兄弟不过是来看看牡丹小 姐的舞技,开开眼界,今天就不用这花牌了,就上一碟糟蟹、一碟蜜丁、一碟玉面狸,再要一碟烤羊蹄,茶就要普茶吧。”

下番清脆的答应着,躬身退了下去,魏水生这才意识到下番过来了,脸色通红的看着神态自若的李小幺,没等他说话,李小幺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叹着气,老气横秋的责备道:“你别光顾着不好意思,咱们是来办正事的,赶紧看看,那个,去哪儿了?找不到人了。”魏水生的脸一下子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尴尬万分、手足无措的左右转着头,李小幺弯着眼睛笑不可支,不再看他,只转着头,神态自若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致,四下张望着。

下番很快上了茶和四碟小吃,李小幺捏着只蟹脚,一边咬着,一边留神看着周围,不大会儿,四周哄然喝着彩叫着好,台子上丝竹声起,眉眼媚气异常的牡丹姑娘扭着腰肢舞了上来,李小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牡丹跳着舞,眼睛却只盯着楼上,应该是靠左边的一处地方,看来这舞是专程跳给某个相好的看的,李小幺无聊的忖度着,移开目光,继续瞄着四周,魏水生根本就不敢往台上看,凝神屏气,全神贯注的四下寻找着镖师的影子。

外面院子里,张狗子伸头伸脑的往里面张望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人,李小幺一眼看见,拉了拉魏水生,低声说道:“是狗子,我出去看看。”

魏水生点了下头,李小幺站起来,奔着张狗子过去,张狗子忙迎上来,低声说道:“五爷,我和四爷转过一圈了,这里,除了这个正门,后头还有扇偏门,旁的没有门了,四爷守着呢,只见人进,没见人出。”

“嗯,你也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去找四爷,跟他说,看看能不能混进去看看情形。”李小幺低声交待道,张狗子答应着,转身出去了,李小幺悠悠然晃进大厅,没等牡丹小 姐的舞跳完,镖师就从左边的宽廊出来,一个戴着亮闪闪的银质杏花冠儿,一身红衣,体形娇娆丰盈的小 姐紧贴在他身上,仰着头,娇笑着说着话,镖师一眼看到台上正舞得欢快的牡丹,眼睛直着停住了脚步,红衣小 姐瞄了眼牡丹,温柔异常的推搡着镖师,嘟着嘴发起嗲来,镖师大笑着,伸手揉了把红衣小 姐的脸,用力揽着红衣小 姐的腰,两人几乎贴成一个,红衣小 姐一路送他到厅堂门口,万分不舍的挥着手里的红帕子,看着镖师出了院门,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脚步轻快的往里进去了。

魏水生忙招手叫下番过来结了帐,和李小幺起身跟了出去,两人疾步跟上镖师,镖师却是一路优哉游哉的径直回去镖局了,路上连停也没停一下,魏水生和李小幺远远缀着,看着镖师进了镖局大门,忙转进旁边的小巷,连转了几个弯,绕过两条街,回去脚店了。

不大会儿,李宗贵和张狗子也回到了脚店,几个人聚在屋里,各自说了这一天的情形,一筹莫展,这镖师一天连门都不出,就傍晚去了趟红香楼,然后也是直接回去镖局,这来回的路上,连个沟啊、坎啊、河啊什么的都没有,就是平平坦坦的青石街道,这意外可怎么个意外法?

“贵子哥,你进到红香楼没有?”李小幺转头问着李宗贵,李宗贵一脸苦笑:“进去倒是进去了,紧挨着后门的,就是一间开水房,再往里走,就被挡回来了,不让进。”

“算着日子,他那个师弟明天也该回来了,咱们明天再守一天,他们两个一直在茶坊里碰面,若是能在茶坊里得手最好,那个红香楼里头咱们不熟,也不懂规矩,在那里动手容易出事,明天再看一天,若不行,只好再想旁的法子。”李小幺愁闷的说道,魏水生伸手揉了揉李小幺的头,温和的安慰道:“别急,这不刚来头一天,多等几天,总有机会。”几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回去歇下了。

第二天,几个人守到申初,刚过了没多大会儿,镖师就出了镖局,径直往柳叶儿茶坊喝茶去了,李小幺大喜过望,和魏水生紧跟着进了柳叶儿茶坊,坐在离镖师不远处,要了茶,心不在焉的喝着,镖师已经要好了一碗姜汁擂茶,正一个人端坐着慢慢喝着,过了小半个时辰,将官师弟神采奕奕的进了茶坊。

镖师急忙站起来,满脸笑容的抱拳见着礼,李小幺急忙转头看向隔了一张桌子的李宗贵和张狗子,李宗贵垂了垂眼皮,李小幺慢慢吐了口气,只等着镖师再要茶汤。

那边,镖师正一迭连声的叫着茶博士,要了两碗八宝擂茶,几样蜜饯点心,茶博士响亮的答应着,转身奔往后头端茶端点心去了。

看着茶博士奔进后门,李宗贵和张狗子站起来,跟着从茶博士出去的门出去,两人走了几步,警惕紧张的左右张望着,小心的往后头走了没几步,茶博士托着放了两碗八宝擂茶和几样小茶点的托盘,一溜小跑奔了出来,张狗子立即捂着肚子,两条腿绞在一处,满脸痛楚、龇牙咧嘴的扭着身子四下寻找着,李宗贵一只手扶着张狗子,也跟着满脸焦急的四下张望,见茶博士过来,两人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一起奔过来,拦着茶博士,张狗子急得话也说不成个了:“唉哟,要出来了!”

“我弟弟喝坏肚子了!这茅房在哪里?赶紧赶紧,拉到裤子上可不得了!”李宗贵忙替张狗子解释道,茶博士也跟着着急万分,忙转身给两人指着方向,张狗子急得两只脚轮着跳个不停,哪有心思听他的左转右拐,李宗贵干脆伸手接过茶博士手里的托盘:“我给您拿一会儿,您赶紧带他过去,您这一通乱指,到底指的哪儿啊这是!”

茶博士陪着笑,忙将手里的托盘交给李宗贵,拉着张狗子,一路往茅房狂奔过去,李宗贵飞快的看了眼周围,从袖子里顺出个小陶瓶,看着托盘上的两只茶碗,稍稍迟疑了下,这两只茶碗,谁知道那两个人喝哪一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给下了!李宗贵将陶瓶里浓浓的博落回药汁一碗一半,倒了个干净。收好瓶子,李宗贵一边警惕的瞄着周围的动静,一边轻轻的晃着托盘,让那两碗茶晃动不停,那片黑绿色的药汁片刻就消失在浓浓的八宝末之间。

茶博士抹了汗回来,接过托盘,连声谢了,托着托盘将两碗擂茶和茶点给镖师和将官师弟送了进去。

李宗贵等着张狗子回来,一起回到桌子旁坐下,看着紧盯着他的李小幺,似有似无的点了下头,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眼角瞄着镖师和师弟已喝下小半的茶碗,又忧心焦虑起来,那博落回,她只知道吃了要犯心脏病,可到底毒性如何,用量和发作时辰又如何,她也就是只知道不是立时就死的,可到底多长时候发作,能不能毒死,她实在没有太大把握,全是毛估估,那量反正本着宁多勿少下的,唉,山上除了砒霜,也就只有这个药可用,若是进城现买,药一下就瞒不过人了,那简直是送上门找死,但愿这量上别差太多,可千万别直接倒在这茶坊里死了。

镖师和师弟正心情舒畅的说着闲话:“••••••昨晚上牡丹小 姐居然出来跳了一支舞,她可有好一阵子没出来了,那花牌上也把她名字抹了去,听说又攀上哪位大老爷了。”

“就是知州严大人,严大人到任郑城,我们大帅给他接风,就请了这牡丹小 姐助兴,谁知道就对上了严大人的眼!”将官师弟不屑的耻笑着:“那个姓严的,同进士出身,之前也做过一任县丞,后来也不知怎的,竟让他攀上了吴家,听说还认了干爹,这才选到这郑城做了知州,呸!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一个万人骑的破货就把他迷住了。”将官撇着嘴,低低的‘呸’了一声。
作者: 维生素    时间: 2013-9-17 09:43 AM
正文第三十九章 隐忧

“吴家?哪个吴家?居然有这样的本事!”镖师好奇的问道。

“还能有哪个吴家?就是吴贵妃娘家!”将官瞥了师兄一眼,带着丝优越答道,镖师瞪大眼睛,一声惊叫,满脸羡慕:“真是好运道,这样的好运道!这搭上了吴家,又能认了干爹,往后可就是平步青云了!”

“青云个屁!皇上这把年纪了,身子又不好,还能活几年?皇上要是••••••”将官没敢说出来,只用手指划了下:“她吴贵妃、他们吴家,那可就••••••要找条活路都没有!这往后的长远风光,那是咱们皇长子的!吴家能风光几年?我告诉你,我们大帅••••••”将官猛然咽回了后面的话,下意识的转头扫了眼四周,镖师忙陪了满脸的笑,极力赞同道:“可不是!可不是就是这样!咱们钱大帅往后那可就••••••”将官抬手止住了镖师的话:“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说这个了,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这边的事,都办好了没有?”

“明天就回去,这里有什么事,这趟来郑城,事都托在师弟手上,你这儿了了,我的事就全了了,走,咱们去红香楼乐哈一晚上去,说不定那牡丹小 姐今天还能出来跳一曲,如今虽说沾不到身子,看一看也好。”镖师轻松的笑着答道。

“她如今哪肯天天出来?昨天出来,我估摸着是有什么大人物去了红香楼,如今的牡丹小 姐,身价可不一般了,你也不是没沾过她,不过就是那样。”将官师弟带着见多识广的不屑,稍稍往镖师那边俯过去,暧昧的低语道,镖师跟着色色的笑着,身子也往将官那边探过去:“还真就那么回事!那牡丹,我还真花大价钱尝过一回,也就那样,那红香楼里头,咱也玩过十上八个了,还是小桃仙够味,什么花样都能玩出来,要不,现在就过去玩玩去?”

将官师弟眉梢飞扬,点着头,一口喝完了碗里的茶,镖师结了帐,两人起身,愉快的说笑着,出门往红香楼方向走去。魏水生和李小幺忙结了帐,跟了出去,李宗贵大声抱怨着弟弟如何喝坏了肚子,也结了帐,跟在后面,从另一条街绕着路往红香楼奔去。

“那个,多长时候能发作?”魏水生眼角瞄着镖师和将官,低声问着李小幺,李小幺心虚的轻轻咳了两声:“说是一个时辰后,不过,那个量,我有点拿不准,再说,也不知道贵子哥倒进去多少。”

魏水生被李小幺的话闷了好大一会儿,一个时辰,这才不到两刻钟,还早着呢,只怕在红香楼里要坐上大半个时辰了,那个地方,让人浑身不自在。

“咱们等会儿别进去了,对面有家分茶铺子,咱们到那里坐坐,约摸着到了时辰,再过去看看,万一没成,就算要动手,也得等到后半夜,等会儿别进去了。”魏水生低声说道,李小幺斜睇着魏水生,弯着眼睛笑了好一会儿,才点着头,认真的说道:“好,我听水生哥的。”

魏水生轻轻拍了下李小幺的头,两个人看着镖师和师弟进了红香楼,转身进了对面的分茶铺子,找了处视线开阔的位子,要了几个菜,李小幺一边慢慢啃着羊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魏水生说着闲话,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对面的红香楼。

不大会儿,李宗贵和张狗子也赶了过来,两人直接去红香楼后面的偏门守着去了。

几只羊蹄,李小幺啃了小半个时辰,又细细吃了半盘烧鸡脚,对面红香楼还是红火热闹着,一直好的不能再好的红火热闹着。

魏水生转头看着分茶铺子一角放着的沙漏,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魏水生下意识的摸了摸靴筒里的匕首,算着时候,再怎么着也该出来了,昨天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难不成这勾栏里还能过夜?

正烦乱间,对面红香楼里响起一片惊叫,惊叫声中,几个绿帽白衫的帮闲疾奔出来,往府衙方向奔去。李小幺兴奋的一下子就要窜起来,魏水生伸手拉住她,眼看着分茶铺子里的人都站起来看热闹去了,两人才起身,不前不后的挤在人群中,往红香楼涌过去,热情的看起了热闹。

两个人挤在人群中,李小幺伸长脖子,一边往里挤,一边凝神听着人群中乱七八糟的议论,听来听去,除了听说楼里象是死了人,旁的,根本听不出什么来。

李小幺拉着魏水生,在人群中如游鱼般挤到最前面,掂着脚尖,往里张望着,里面人影乱动,原本正寻欢取乐的有钱人有些站在楼上楼下张望着,看着热闹,有些却赶紧往外挤出去,以远离这是非之地,李小幺拉着魏水生,抬了抬下巴示意着:“咱们进去看看去。”

魏水生稍稍犹豫了下,点了点头,李小幺左右瞄着,拉着魏水生,看着几个人从红香楼出来,忙迎上去,一进一出,从门边上挤了进去,一路沿着墙角灯笼下的黑暗处,飞快跑进了正厅。

厅里零零落落站着些胆大的看热闹者,李小幺拉着魏水生,一点点往众人目光看着的方向挪去,一直挪到通往后院的回廊处。

回廊门口站着个帮闲,客气的往回挡着看热闹的胆大者,魏水生拉住李小幺,不再往前挤,两人挪到一个半人高的花架旁站住,和众人一起,等着府衙里的差役过来。

过了将近两刻钟,外面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郑城捕快头儿赵捕头帽子歪在一边,头上冒着热气,紧跟在一个绿帽白衫的帮闲后头,带着三四个衙役和仵作,直奔进来,红香楼内一片骚动,站在旁边等着看个究竟的胆大者紧跟在衙役后头,一涌而入。

魏水生护着李小幺,冲在前面,利落的跟着人群涌了进去。

转个弯,一排雕梁画栋的宽廊厢房,廊下站满了寒瑟瑟的女娼,中间一间厢房房门大开,三四个衣履不整的女娼散着头发,颤抖着挤在门口处,赵捕头在几个女娼面前停住脚步,面容严肃的上下打量着一番,威严的‘哼’了一声,吩咐一个衙役看着四人,自己带人进了屋。

一个衙役挡在门口,李小幺和魏水生只好站在廊下,伸长脖子,焦急的探头往里张望着,到底是不是那个镖师?看样子这人必是死了,到底怎么死的?要是能亲眼看看就好了,听说这博落回中毒,是伤到心脏的,若能象心痹那样的死法••••••也不知道这个世间的仵作能不能看出不对来,毕竟是中毒••••••

李小幺紧紧抿着嘴唇,心里翻腾着越想越远。

这回,没过多大会儿,站在厢房门口的帮闲就往外传出了闲话,这人,是马上风死的,当真是风流快活死了。

外头的人群哄然议论起来,又是叫又是笑,这马上风,听说的多,亲眼见到的,还真是头一回,看来这人,是去做了快活风流鬼了,

李小幺眨着眼睛,转头看向魏水生,想笑可又觉得实在太过诡异,她倒没想到这时辰卡得这样••••••正正好,魏水生轻轻捏了捏李小幺的肩膀,示意她再看看,这没看到人,谁知道死的是不是那个镖师。

几个帮闲很快用白布抬着裹得紧紧的两个人出来,后头一个衙役,抱着一抱衣服出来,赵捕头阴沉着脸,背着手跟在后头。李小幺一眼就看到那身显眼异常的将官服,将官服中,夹着件黑绸衣服,那镖师穿的就是这样的黑绸衣裤、

李小幺和魏水生暗暗松了口气,慢慢挤出人群,在红香楼门口看到李宗贵和张狗子,悄悄打了招呼,一前一后往脚店回去了、

第二天,几个人没急着回去笔架山,孙二当家和姜顺才出去在府衙门口守了一上午,反正那天在府衙门口等着看热闹的闲人也多,两人混在中间直看了一上午的热闹,看着镖局去了几个人,抬着只薄皮棺材,又抬了出来,将近中午,来了一名将官和几个小校,到旁边的棺材店里现买了棺木,到里头装了人,雇了辆车拉走了。

李小幺和魏水生商量着,干脆又住了一天,去柳叶儿茶坊喝了大半天茶,李小幺又去了趟府衙外的药铺,和药铺掌柜、伙计热情的八卦了一个多时辰,可听到的信儿,跟那天看到的,就没多出几个字,这样的事,府衙里竟然没传出半个字的闲话,李小幺想了半天,也没能理出什么头绪,干脆先丢到一边,回到脚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启程出了南门,回去笔架山了。

李小幺知道马上风是怎么回事,可到底症状如何,是不是和博落回发作时一样,就是茫然不知了,既然仵作定了马上风,也许这两人真是因为快活太过,风流死了,可府衙里的那份安静,太过诡异,李小幺和魏水生嘀咕了一路,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作者: 贴图小哥    时间: 2013-9-17 09:49 AM
第三十九章 隐忧
“吴家?哪个吴家?居然有这样的本事!”镖师好奇的问道。
“还能有哪个吴家?就是吴贵妃娘家!”将官瞥了师兄一眼,带着丝优越答道,镖师瞪大眼睛,一声惊叫,满脸羡慕:“真是好运道,这样的好运道!这搭上了吴家,又能认了干爹,往后可就是平步青云了!”
“青云个屁!皇上这把年纪了,身子又不好,还能活几年?皇上要是??????”将官没敢说出来,只用手指划了下:“她吴贵妃、他们吴家,那可就??????要找条活路都没有!这往后的长远风光,那是咱们皇长子的!吴家能风光几年?我告诉你,我们大帅??????”将官猛然咽回了后面的话,下意识的转头扫了眼四周,镖师忙陪了满脸的笑,极力赞同道:“可不是!可不是就是这样!咱们钱大帅往后那可就??????”将官抬手止住了镖师的话:“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说这个了,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这边的事,都办好了没有?”
“明天就回去,这里有什么事,这趟来郑城,事都托在师弟手上,你这儿了了,我的事就全了了,走,咱们去红香楼乐哈一晚上去,说不定那牡丹小姐今天还能出来跳一曲,如今虽说沾不到身子,看一看也好。”镖师轻松的笑着答道。
“她如今哪肯天天出来?昨天出来,我估摸着是有什么大人物去了红香楼,如今的牡丹小姐,身价可不一般了,你也不是没沾过她,不过就是那样。”将官师弟带着见多识广的不屑,稍稍往镖师那边俯过去,暧昧的低语道,镖师跟着色色的笑着,身子也往将官那边探过去:“还真就那么回事!那牡丹,我还真花大价钱尝过一回,也就那样,那红香楼里头,咱也玩过十上八个了,还是小桃仙够味,什么花样都能玩出来,要不,现在就过去玩玩去?”
将官师弟眉梢飞扬,点着头,一口喝完了碗里的茶,镖师结了帐,两人起身,愉快的说笑着,出门往红香楼方向走去。魏水生和李小幺忙结了帐,跟了出去,李宗贵大声抱怨着弟弟如何喝坏了肚子,也结了帐,跟在后面,从另一条街绕着路往红香楼奔去。
“那个,多长时候能发作?”魏水生眼角瞄着镖师和将官,低声问着李小幺,李小幺心虚的轻轻咳了两声:“说是一个时辰后,不过,那个量,我有点拿不准,再说,也不知道贵子哥倒进去多少。”
魏水生被李小幺的话闷了好大一会儿,一个时辰,这才不到两刻钟,还早着呢,只怕在红香楼里要坐上大半个时辰了,那个地方,让人浑身不自在。
“咱们等会儿别进去了,对面有家分茶铺子,咱们到那里坐坐,约摸着到了时辰,再过去看看,万一没成,就算要动手,也得等到后半夜,等会儿别进去了。”魏水生低声说道,李小幺斜睇着魏水生,弯着眼睛笑了好一会儿,才点着头,认真的说道:“好,我听水生哥的。”
魏水生轻轻拍了下李小幺的头,两个人看着镖师和师弟进了红香楼,转身进了对面的分茶铺子,找了处视线开阔的位子,要了几个菜,李小幺一边慢慢啃着羊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魏水生说着闲话,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对面的红香楼。
不大会儿,李宗贵和张狗子也赶了过来,两人直接去红香楼后面的偏门守着去了。
几只羊蹄,李小幺啃了小半个时辰,又细细吃了半盘烧鸡脚,对面红香楼还是红火热闹着,一直好的不能再好的红火热闹着。
魏水生转头看着分茶铺子一角放着的沙漏,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魏水生下意识的摸了摸靴筒里的匕首,算着时候,再怎么着也该出来了,昨天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难不成这勾栏里还能过夜?
正烦乱间,对面红香楼里响起一片惊叫,惊叫声中,几个绿帽白衫的帮闲疾奔出来,往府衙方向奔去。李小幺兴奋的一下子就要窜起来,魏水生伸手拉住她,眼看着分茶铺子里的人都站起来看热闹去了,两人才起身,不前不后的挤在人群中,往红香楼涌过去,热情的看起了热闹。
两个人挤在人群中,李小幺伸长脖子,一边往里挤,一边凝神听着人群中乱七八糟的议论,听来听去,除了听说楼里象是死了人,旁的,根本听不出什么来。
李小幺拉着魏水生,在人群中如游鱼般挤到最前面,掂着脚尖,往里张望着,里面人影乱动,原本正寻欢取乐的有钱人有些站在楼上楼下张望着,看着热闹,有些却赶紧往外挤出去,以远离这是非之地,李小幺拉着魏水生,抬了抬下巴示意着:“咱们进去看看去。”
魏水生稍稍犹豫了下,点了点头,李小幺左右瞄着,拉着魏水生,看着几个人从红香楼出来,忙迎上去,一进一出,从门边上挤了进去,一路沿着墙角灯笼下的黑暗处,飞快跑进了正厅。
厅里零零落落站着些胆大的看热闹者,李小幺拉着魏水生,一点点往众人目光看着的方向挪去,一直挪到通往后院的回廊处。
回廊门口站着个帮闲,客气的往回挡着看热闹的胆大者,魏水生拉住李小幺,不再往前挤,两人挪到一个半人高的花架旁站住,和众人一起,等着府衙里的差役过来。
过了将近两刻钟,外面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郑城捕快头儿赵捕头帽子歪在一边,头上冒着热气,紧跟在一个绿帽白衫的帮闲后头,带着三四个衙役和仵作,直奔进来,红香楼内一片骚动,站在旁边等着看个究竟的胆大者紧跟在衙役后头,一涌而入。
魏水生护着李小幺,冲在前面,利落的跟着人群涌了进去。
转个弯,一排雕梁画栋的宽廊厢房,廊下站满了寒瑟瑟的女娼,中间一间厢房房门大开,三四个衣履不整的女娼散着头发,颤抖着挤在门口处,赵捕头在几个女娼面前停住脚步,面容严肃的上下打量着一番,威严的‘哼’了一声,吩咐一个衙役看着四人,自己带人进了屋。
一个衙役挡在门口,李小幺和魏水生只好站在廊下,伸长脖子,焦急的探头往里张望着,到底是不是那个镖师?看样子这人必是死了,到底怎么死的?要是能亲眼看看就好了,听说这博落回中毒,是伤到心脏的,若能象心痹那样的死法??????也不知道这个世间的仵作能不能看出不对来,毕竟是中毒??????
李小幺紧紧抿着嘴唇,心里翻腾着越想越远。
这回,没过多大会儿,站在厢房门口的帮闲就往外传出了闲话,这人,是马上风死的,当真是风流快活死了。
外头的人群哄然议论起来,又是叫又是笑,这马上风,听说的多,亲眼见到的,还真是头一回,看来这人,是去做了快活风流鬼了,
李小幺眨着眼睛,转头看向魏水生,想笑可又觉得实在太过诡异,她倒没想到这时辰卡得这样??????正正好,魏水生轻轻捏了捏李小幺的肩膀,示意她再看看,这没看到人,谁知道死的是不是那个镖师。
几个帮闲很快用白布抬着裹得紧紧的两个人出来,后头一个衙役,抱着一抱衣服出来,赵捕头阴沉着脸,背着手跟在后头。李小幺一眼就看到那身显眼异常的将官服,将官服中,夹着件黑绸衣服,那镖师穿的就是这样的黑绸衣裤、
李小幺和魏水生暗暗松了口气,慢慢挤出人群,在红香楼门口看到李宗贵和张狗子,悄悄打了招呼,一前一后往脚店回去了、
第二天,几个人没急着回去笔架山,孙二当家和姜顺才出去在府衙门口守了一上午,反正那天在府衙门口等着看热闹的闲人也多,两人混在中间直看了一上午的热闹,看着镖局去了几个人,抬着只薄皮棺材,又抬了出来,将近中午,来了一名将官和几个小校,到旁边的棺材店里现买了棺木,到里头装了人,雇了辆车拉走了。
李小幺和魏水生商量着,干脆又住了一天,去柳叶儿茶坊喝了大半天茶,李小幺又去了趟府衙外的药铺,和药铺掌柜、伙计热情的八卦了一个多时辰,可听到的信儿,跟那天看到的,就没多出几个字,这样的事,府衙里竟然没传出半个字的闲话,李小幺想了半天,也没能理出什么头绪,干脆先丢到一边,回到脚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启程出了南门,回去笔架山了。
李小幺知道马上风是怎么回事,可到底症状如何,是不是和博落回发作时一样,就是茫然不知了,既然仵作定了马上风,也许这两人真是因为快活太过,风流死了,可府衙里的那份安静,太过诡异,李小幺和魏水生嘀咕了一路,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作者: 实力    时间: 2013-9-17 09:55 AM
正文第四十章 懂事

回到山上,魏水生就和李宗梁一起忙起两家合并的事来。李二槐和孙二当家带着孙七弟等几个老成的,一趟趟进城采买檩条、瓦片等各种东西,再一次投入了灾后重建。张大姐和孙大娘子每天熬了草药,忙着照顾十几个受伤的人,替轻伤的包扎换药,重伤的几个,孙二掌柜和魏水生轮流带着他们几个进城治了伤。

一时间,东西两山一片繁忙,李小幺一来懒得管这样的杂事,二来,她这会儿也没有这个心思,只来来回回想着那天的事,官府那么处置镖师和那个将官的死,想来想去就是不大对劲,这里头必定有缘故,这知州是吴贵妃的人,那个什么大帅是皇长子的人,这中间不知道多少血雨腥风,他们这些小杂鱼,万一夹在中间,成了池鱼,这郑城知州和那个什么将军大帅的,只要伸一根小手指,就能让他们灭了顶!

李小幺思量来思量去,这样对郑城上层的事一无所知,说不定哪天他们就会象孙大头领那样被人剿杀干净,再说,她能有意无意的算计人家,说不定哪天,自己也被别人这样算计了,说不定哪天有人将官府那股祸水引到笔架山来,如今这情形,一定要寻个知彼的法子,才能求份安稳日子。

李小幺想了两三天,有了主意,却不敢找魏水生和李宗梁去说,只悄悄拉了李宗贵,先忧心忡忡的说了自己的忧虑,说得李宗贵也跟着发起愁来:“你说的还真是怪吓人的,是想想就睡不安稳,可是能有什么法子?咱们跟官府哪里搭得上?八杆子也打不上啊。”

“有一根杆子,倒正正好搭得上,不但搭上了,还搭得再好不过!就是咱们得有个人再去搭上这根杆子。”李小幺眯缝着眼睛说道,李宗贵打量着她:“又打上谁的主意了?”

“哪有!我说正事呢,红香楼那个头牌,牡丹,你记得吧?”李小幺眯眯笑着问道,

“我又没见过她,记什么?不知道这个人,我没进过红香楼!”李宗贵摇头解释道,李小幺也不和他分辨这个,接着说道:“那天在柳叶儿茶坊,那个镖师和他师弟,两人不是说过这个牡丹的么,好了好了,不知道就不知道,那你听着,红香楼如今的头牌,就是这位牡丹小 姐,那两个人不是说了么,这牡丹小 姐被知州严大人看中了,所以现在才不大出来待客了,这根杆子,就是这个牡丹,她就是搭着知州的那根杆子,咱们只要搭上她,不就是搭上知州了么,搭上了知州,不就是搭进了这郑城的官府么?”

“你说的容易,咱们一群穷山匪,怎么搭得上这红香楼头牌?你也太能想了!这事,真是••••••”李宗贵一摇头一边苦笑,李小幺嘿嘿笑着,左右看了看,往李宗贵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道:“这事容易的很,让水生哥出面就行,你想啊,水生哥人生的那样好,又能文能武,往那一站,温文尔雅里还有点淡淡的忧伤,翩翩浊世佳公子一个!给他置几身行头,再花点钱,指定能勾上那位牡丹小 姐,再用点功夫,谁贴谁还说不定呢,这勾栏妓楼,最爱的就是水生哥这样又有才又有貌的清俊才子!”

李宗贵睁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小幺,突然一口口水呛进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咳了半晌,才透过口气,用手指点着李小幺的额头:“你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来?!水生哥哪儿得罪你了?”

“看你说哪儿去了?!这跟得罪不得罪有什么事儿?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么?你想想,能去勾搭牡丹小 姐的,一共就四个人,大哥,水生哥,二槐哥,还有你!二槐哥不提了,不是那块料,你?”李小幺抬手指着李宗贵,李宗贵吓了一跳,急忙摆着手:“我可不行!我长成这样••••••不行!”

“好吧,你不行,那就是大哥和水生哥了,大哥虽说也是英气勃勃,可太英气了,书卷气不足,再说也不会写诗,你看看,这郑城处处学着太平府的风尚,太平府里要说谁人品出众,非得文质彬彬有书卷气不可,非得能写诗有文才不可,还得长相白净,最好时不时的忧伤忧伤,水生哥哪儿都合适!大哥去和水生哥去,花一样的银子,水生哥能成,大哥指定不成!咱们的银子又不是大水漂来的,我跟你说,这主意最好,一来最快捷,二来隐蔽,那牡丹要是心里念上水生哥了,肯定不会和那个姓严的说!三么,这是最省钱的法子了,水生哥那么聪明,多说点好话,费不多少银子。”李小幺一件件说的眉飞色舞,李宗贵一脸古怪的看着她,半晌才呼了口气来,看着李小幺,叹着气问道:“幺妹,你说你,原来在家时,那么老实没心眼的,如今••••••怎么成了这样了?”

李小幺指尖抖动了下,手里捏着的金丝枣掉到了地上,弯腰拣起枣子远远扔出去,拍着手,转头看着李宗贵,漫不经心的说道:“谁说我原来没心眼了?那个时候有爹有娘,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哪有用心眼的地方?再说,我都死过一回了,也不想再象原来那么活着,也没法子再象原来那么活着,家没了,爹和娘没了,我得替爹和娘照顾你和大哥他们呢,我就当这是第二世,这一世里就随着心意性子,肆意的好好活一遍!”

李宗贵怜惜的看着她,伤感的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李小幺的头,没等他说话,李小幺又转到了刚才的话题:“贵子哥,这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行!反正也不是我去,行是行,就怕水生哥不肯。”

“嘿,这可让他占便宜的事••••••咳,贵子哥就当我没说过,贵子哥,要不你去问问水生哥,他要是不肯,你就劝劝他,这也是为了咱们大家不是。”李小幺满脸干净明朗的笑容,看着李宗贵说话,李宗贵闷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这主意是你出的,你不去说,让我去说?!我怎么说的出口?”

“你怎么说不出口?你们男人,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总不能让我去说这样的事吧?好歹你们都是哥哥,在我这个妹妹面前,总得装得••••••总得那个一点吧?我要是去说了,水生哥就是想答应,也不能答应了,你和他说就不一样了,你们,有什么话能说的开,还有,这事,我反正就当不知道好了。”李小幺振振有词。

李宗贵一脸怪相的看着李小幺,抬手揉着额角,半晌才摇着头,断然拒绝道:“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水生哥肯定不会去!我不去说,这话怎么说得出口?你看看你,把哥哥当什么了?那••••••算了算了,你还是把这事忘了吧,再想想别的法子。”

“我想了两三天,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你当这法子是地上的落叶,一抓一把的?再说,哪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你想想,如今咱们对郑城一无所知,一星半点信儿也听不到,这跟个瞎子聋子有什么分别?早晚得跟孙大头领那样,被人家半夜里杀个干净!”李小幺拧着眉头叫道。

“你说的都对,可这法子不行!我跟你说,你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让大哥和水生哥听到,非得罚你跪上一天半天不可!这法子不成,想别的法子吧。”李宗贵坚定的不为所动,继续摇头继续拒绝。

“贵子哥,你就去试一试,探探话还不行么?你别这么直说啊,你就说,那个牡丹一头搭着知州,要是咱们中间谁能搭上她,那该多好,看看水生哥是个什么个意思,也许他跟我想的一样呢?水生可是个聪明人,那么聪明的人,对吧?贵子哥,好哥哥,你就去试一试,试一试还不行么?”李小幺摇着李宗贵的胳膊,陪着小意,声音软软的请求道,李宗贵被她求得发不出脾气,说不出个‘不’字,万分为难的咧着嘴答应道:“好好,好,就试一试,我就探探句话,他若不往下接,这事,往后再不能提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贵子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李小幺急忙认真的保证道。

不出李小幺所料,水生哥果然是个聪明的,李宗贵这话说了没两句,魏水生就听明白他那话里的意思了,板着脸训斥了一顿不说,还把李宗梁叫进来,两个人轮流从远古说到以后,从师父的教导说到做人的大道,直教训了他一整夜,外加一个早上,教训完了,又罚他每天在东山和西山之间跑上两个来回,然后再去面壁打坐一个月,李小幺极其不仗义的缩到后面,半个字也不提这是她的主意,只殷勤万分的跟在李宗贵后面递水送茶,李宗梁当着李宗贵的面,倒把她夸了好几回,咱家小幺真是懂事多了。
作者: 七月流火    时间: 2013-9-17 10:42 AM
呵呵...这个李小幺是个小精灵
作者: 激流勇进    时间: 2013-9-17 10:49 AM
鬼精鬼灵的一个小丫头
作者: 喜太郎    时间: 2013-9-17 11:03 AM
正文第四十一章 进城



没等李宗贵面好一个月的壁,李小幺就又想出了新的、李宗梁和魏水生肯定会点头的主意:到郑城开间铺子去,最好在府衙旁边的街巷里,寻间合适的铺子、做点合适的生意,找个合适的人去看着,这样虽说打听不到李小幺希望的那种层次的消息,但好歹也能听到一星半点的下脚信儿,李宗梁和魏水生果然同意了,叫了李宗贵、李二槐,还有孙大娘子、孙二当家几个人商量了小半个时辰,都觉得小幺忧虑的是,这法也可行,孙大娘子和孙二当家更是极力赞成,他们就是吃了瞎子聋子的亏,才一个半夜就被人清剿得一干二净,寨子里积了几十年的家底,被搬了个干干净净。

商量到谁去看铺子的事上,几个人就是各有各的主意了,李小幺想拉着李宗贵,两个人一起去当这个掌柜,李宗梁断然拒绝,李宗贵也拼命摆着手,建议由魏水生带着李小幺去做这个掌柜。魏水生觉得孙七弟人老成稳重,去做掌柜比较合适,李小幺却是坚决反对,孙七弟太老实了,回头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这可不是光做生意当掌柜的事。

孙大娘子看着孙二当家,迟疑着提了自己的建议,让孙二当家去做这个掌柜,李二槐下意识的张口反对道:“这哪行?”

没等李宗梁说话,李小幺却高举双手,连声赞同:“还是孙姐姐想的周到,孙二叔去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一来孙二叔长的就和气,一看就是个生意人,二来孙二叔帐上又精,第三么,孙二叔这么精明的人,必定吃不了亏去!”

魏水生拧着眉头没有说话,看着李小幺,只等她往下说,她这后头,必有转折处,李小幺看着身子微微放松下来的孙大娘子,接着说道:“不过孙二叔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咱们这样的铺子,自然不好用外人,就让姜顺才和张狗子跟着孙二叔过去看铺子做伙计吧。”

魏水生转头看着李宗梁,带着丝笑意说道:“倒也合适,大哥看呢?”

“二叔的意思?”李宗梁转头看向孙二当家,孙二当家怜惜的看了看孙大娘子,点头答应道:“行!只要当家的信得过,这生差使就好做。”

李宗梁舒了口气,转头看着大家,李二槐连连点着头:“我听大哥的。”

“我觉得行!”李宗贵轻松的笑着表明了态度,刚才听到李小幺提到她和他去看这铺子,真把他吓了一跳,他可管不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幺妹!

“那好,既然大家都觉得合适,那就这么定了,不过,如今山上哨探什么的,都是顺才和狗子两个人管着,我看别都跟去,小幺挑一个跟着孙二叔过去,一个留山上还管着这哨探的事儿,这也是大事,轻心不得,二叔留心再挑两个合适的带下去吧。”李宗梁看着大家,总结性吩咐道,孙二当家瞄了眼李小幺和魏水生,笑着说道:“这挑人上头,还是让五爷费费心吧,我看人上头比五爷比,还真是差得远。”

李小幺似有似无的挑了挑眉梢,歪着头,满脸干净的笑容,看着孙大娘子说道:“二叔看赵五哥行不行?他话不多,人机灵,心里又有数。”

“当家的看呢?”孙二当家没答李小幺的话,转头问着李宗梁,李宗梁温和的笑着说道:“这事,你看着办就行,只要你看中了,带谁都行。”李小幺眯眯笑着看着孙二当家,孙二当家爽朗的哈哈笑着:“既然当家信得过,五爷觉得合适,那就赵五哥吧,先这两个,等明天进城看看铺面生意,若是生意不大,我们三个也就够了,若是找的是个大铺面,要做大生意,要多用多少人手,定好了再挑就是。”

“那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带上换洗衣服,在郑城住几天,好好挑一挑,找到合适的铺子,安顿好了再回来!”李小幺雀跃着说道,孙大娘子看着李小幺,笑了起来:“你去做什么?你也懂这生意上的事?”

“大娘子不知道,要论会做生意,小幺可是大行家,当年在太平府••••••”李宗贵含糊回了后面的话,李二槐伸手拍了下李小幺的头:“小幺最会赚钱!简直跟抢钱一样,偏人家还就愿意买她的东西!”

孙大娘子惊讶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抬了抬下巴,得意的表示着谦虚:“哪里哪里,一般一般。”

李宗梁笑着站起来,揉了揉李小幺的头,转头看着孙二当家解释道:“小幺一来生意上极通,二来,她看人看事,眼光也好的很,特别是那些衙门里的道道,她都通,明天也不用赶早,让水生跟你们一起去,带足银子,要是看好了,也不再遣人回来说,二叔和水生商量着定下来就是。”

孙二当家忙跟着站起来,客气的答应了。

第二天直到辰正过后,魏水生推着李小幺,孙二当家带着姜顺才和赵五哥,一行五人,往郑城赶去。

进了城,在脚店里安顿好,五个人分成两路,李小幺和魏水生一处,孙二当家带着姜顺才和赵五哥,分头往李小幺圈的两处地方:衙门口和红香楼附近去寻铺面去了。魏水生无论如何不肯往红香楼那一带去,李小幺只好跟着他去府衙门口的几条街巷逛着寻铺面去了。

寻了两三天,几个人总算看中了和衙门隔了一条街的一处碗头面铺,铺子小的只有一间半门脸,一楼一底,可虽说门脸小,里头却极宽敞,小口鼓腹,李小幺看中的,是院子里两棵足有百年以上,却依旧生机盎然、吐满绿芽的银杏树,靠左边围墙边,还有架粗大异常的紫藤,李小幺站在院子里,着迷的看着那灿烂至奢靡的浓紫,那深郁热烈的紫扑溢出来,从眼里流进心里。若是夏天到了,这架紫藤花尽叶盛,银杏在上,紫藤在下,这一片浓荫,多少诱人,多么舒适!到时候,就在这院子里,在这紫藤架下,放几张老旧的藤编桌椅,一只土陶瓶随意插上几枝野花,就是份难得的好意境,那些讲究风雅的文人学子,必定喜欢。

李小幺看中的是树和藤,孙二当家却是看上了这个宽敞异常的大院子,和后面几乎算是全新的三间正屋,两间厢房,连上这些,这间铺子也不过只要二百两银子,象店主说的,真是便宜卖的。

李小幺拉着魏水生和孙二当家坐进离铺子不远的茶坊里,喝着茶,打量着每天从这条街上经过的行人,有几个衙役,有几个是府衙后院出来的,有几个是往府衙跑着办各种事的,几天看下来,李小幺还算满意,这条街上,开的有南北货店、文房四宝铺子、还有家书肆、一家靴子铺,一家帽行,至少府衙后院的买办、长随、婆子们,是这条街上的常客。

张狗子和赵五哥依着李小幺的吩咐,跑了几天,细细打听了这条街上住的都是什么人,搬来多少时候了等等,打听下来,都是些老门老户的人家,有几家,还算是书香门第,李小幺心里有了数,拿定了主意,和魏水生、孙二当家又细细商量了些细节,就拍了板,由魏水生出面,顶了这处铺面下来。

孙二当家算是魏家掌柜,带着张狗子和赵五哥,当天就搬进了铺子里住着去了,几个人在铺子前前后后仔细看了几遍,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依着小幺的意思,把这铺子干脆改成茶饭铺,以喝茶为主,再搭着卖些精致些的点心小食,这吃点心、做点心上头,李小幺还是有些心得,自诩可以指点指点铛头厨子的。

商量好了,分了差使,各自开始忙了起来,孙二当家负责出去寻找合适的铛头,李小幺和魏水生商量着,决定紧挨着两间厢房,再隔个小院出来,小院给孙二当家和张狗子他们住,前面干脆接出个宽廊,再把门扩宽,打断门槛,把前面和院子并成一处,往后晴天就在紫藤架下摆桌椅,若是落雨,就摆几张桌椅在宽廊下,听雨喝茶吃点心。

诸事粗定,孙二当家打发赵五哥回去山上,将房契带回去,再跟李宗梁仔细说了这铺子的事,又照着孙二当家粗算的数目,又取了些银子带回来。

李小幺和魏水生一直在郑城住了一个多月,看着盖院墙,加宽廊,修整油漆各处,又重新添了桌椅,四墙挂了字画,装点好各处,做好了水牌••••••忙得差不多,择了个吉日,挑了挂鞭炮放了,这个小小的紫藤居就开张了。

孙二当家,如今是孙掌柜了,孙掌柜照着李小幺的吩咐,开张当天,带着赵五哥,往衙门送了几趟茶汤、点心,又各人发了一圈紫藤居的筹码,只要那些衙役、书办肯常来光顾,就是不给钱,李小幺也是愿意的。
作者: 挂在树上的鱼    时间: 2013-9-17 11:27 AM
太少啊。
作者: 平凡若尘    时间: 2013-9-17 11:59 AM
正文第四十二章 雨中




孙掌柜识文断字,估计落草前也是小富人家,至少读过书,说不定还做过生意,打理起紫藤居头头是道,李小幺只说了几句,孙掌柜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要往风雅上做,李小幺见他是个极明白的,也就放下心来,和魏水生回去笔架山住了几天,将山上的帐,孙掌柜原来管着的,和李小幺管着的,都交给了魏水生,李小幺如今要先集中精力,把紫藤居的生意做起来,再想法子寻出几条能打听消息的途径,在山上没住几天,就又和李宗贵一起进了城。

李小幺拉着李宗贵,吃遍了郑城大大小小,有点名气的茶坊,尝了各家打出来做招牌的茶汤和点心,心里有了数,和李宗贵嘀咕着,总觉得如今这铛头不是自己人,年纪又大了,就怕她好不容易教会了几样点心,他又要走,这让人情何以堪!?

李宗贵想想也是,找了孙掌柜来,三个人商量了半天,觉得李小幺的想法极是,倒不如让张大姐过来跟着如今这铛头学学做点心的手艺,学的差不多了,李小幺再指点指点,李小幺会吃,可是不会做,她的指点仅限于对成品提出意见和改良方向,至于如何揉面、如何打胚等等,她就一无所知了,过节的时候,张大姐能在她这个大外行的指点下,烧出味道几乎不差什么的各式菜肴,可见这厨艺上的天份是不差的,至少能听得懂李小幺的指挥。

孙掌柜找铛头商量,愿意出二十两银子,让他带张大姐学会做点心,铛头做点心的手艺,就是在郑城,也只一般,又上了年纪,极干脆的答应了,教会张大姐做点心,挣了这二十两银子,他就能回家养老去了。

李宗贵回去和李宗梁商量了,又问了张大姐的意思,张大姐自然是求之不得,虽说如今做了草寇山匪,可是能学门手艺,那一样是求之不得的事。

张大姐跟着铛头学做点心,李小幺空闲无聊之余,开始教张狗子和赵五哥识字。

满藤艳紫褪尽,紫藤叶和银杏叶浓绿满枝时,紫藤居的生意渐渐好起来,张大姐只学了两个月就青出于蓝出了师,做出来的点心极得好评,孙掌柜对府衙众人极是优惠,渐渐引的府衙里的衙役、书办经常过来喝茶聊天,连严大人带来的心腹宋师爷,也时不常的过来坐坐。

宋师爷多在申初申正之间过来,最爱坐在紫藤架下,要一杯龙井,一碟红豆糕,悠悠闲闲的喝好吃完,再背着手,慢慢晃回府衙。孙掌柜悄悄留意了一阵子,摸到规律,到了申初,就空出紫藤架下的那个位子,只等着他来。

这天,落着细雨,晚饭时候,茶坊里极是清静,李小幺坐在茶坊楼上,透过窗户看着行人稀少的街道,细雨笼着白墙青瓦和石条路,偶尔,撑着竹油伞的男女不急不缓的走过,李小幺站起来,端着杯普茶,一边慢慢喝着,一边出神的看着眼前这幅诗意十足的水墨画,若是一直这样,没有人,没有事来打破这幅画,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正想着,街巷尽头转过一柄竹油伞,是宋师爷,李小幺不用看他的脸,只看走路就能认出来,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喝茶?李小幺往后退了半步,将自己隐在窗后的阴暗中,看着宋师爷径直往紫藤居过来,在门口收了伞,孙掌柜热情的声音传了上来。

李小幺呆站在窗后,心思转的飞快,他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她盯他盯了好一阵子了,他是严大人的心腹,那些衙役书办怕他远甚严大人,衙门里的事,衙役书办们只知道找他,然后听他的吩咐去做,那些事,他是转告严大人,得了指示再转告给衙役书办,还是,根本就是他一手处置的?

这是吃饭的时候,他却到这里来了,心情不好?心里有事?李小幺轻手轻手的走到楼梯口,伸长脖子往下看了看,摄手摄脚的下了楼,宋师爷坐在宽廊下,还是一杯绿茶,一碟红豆糕,面色阴郁,半闭着眼睛,往后靠在椅背上。

李小幺招手叫了孙掌柜,转到厨房间,低声说道:“孙二叔,这个宋师爷,今天不大对劲,只怕有心思,要不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跟他聊聊,人难过伤心有心思的时候,最容易交上朋友,他是泰州人,既然喜欢喝龙井,说不定也爱喝珍珠泉,咱们正好有一坛。”

孙掌柜忙点着头:“五爷说的极是,咱们就试试。”

孙掌柜出来,重又泡了杯龙井送过来,笑着说道:“宋先生吃了饭没有?若是吃了,这茶只怕就嫌淡了。”

“这样就好。”宋师爷有些郁郁的笑了笑,孙掌柜放下杯子,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了,看着宋师爷,笑着说道:“先生既然还没吃饭,不如赏个脸,尝尝我们这些生意人家的饭食,我这个铛头,做的一手上好的海鲜面,让她给先生做一碗尝尝?”见宋师爷略有迟疑,不等他说话,就站起来吩咐了下去。

片刻功夫,孙掌柜就端着碗看着极诱人的海鲜面上来,后面,赵五哥端着个托盘,在桌子上摆了几样南边常吃的凉拌小菜,两只白瓷酒杯,一小壶温好的珍珠泉酒。

孙掌柜一一摆好,指着酒杯和酒壶,笑着说道:“这是前几天刚从太平府过来的珍珠泉酒,说是极正宗的,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我还没尝,今天正好陪先生尝尝,这郑城什么都好,就是好酒难得。”

宋师爷探头看着海鲜面和四五碟南地的凉拌小菜,又倒了一点珍珠泉在杯子里,端起来闻了闻,笑着点了点头:“是正宗的珍珠泉,这酒在太平府倒还好,到了这郑城,就难得了,郑城人都嫌它清淡,不大爱喝,没想到掌柜倒爱喝这个味儿,掌柜哪里人?”

“我还真是土生土长的郑城人,可说来也怪,我这口味偏就和大家不同,喝茶吧,也爱这龙井、雪峰之类,喝酒吧,最爱这珍珠泉的味儿,就是吃饭,也爱这南边的味儿!你看看,平时我真不好意思说我是郑城人!”孙掌柜仿佛一脸苦恼的摊手说道,宋师爷哈哈笑起来,拿起酒壶,给孙掌柜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举起来让了让孙掌柜,满脸享受的慢慢喝光了一杯酒,放下杯子称赞道:“这酒也温的正正好,掌柜这铛头寻的好!”

孙掌柜陪着宋师爷,抿着酒,从这酒说到菜,再说到茶,又一路说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闻怪事,渐渐越聊越投机。

赵五哥站在宽廊后,盯着酒壶,只要空了,就换上另一个装满温好的酒壶上去,李小幺指挥着张狗子,看着时机,不动声色的撤了那碗没动的面下来,换了一碟碟的下酒菜上去。

两人直聊到天色黑透,宋师爷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伸手拍着孙掌柜的肩膀:“你是个有见识的!士农工商,商••••••做商也不容易,不过做师爷更不容易,不容易啊!背井离乡不容易!”

孙掌柜扶着宋师爷,赵五哥在后面撑着伞,将宋师爷送回府衙后的住处,一个五十几岁的老仆开了门,孙掌柜将他扶进去,又帮着老仆将宋师爷安顿好,才和赵五哥回到紫藤居。

李小幺正慢慢吃着碟烤鸡脚,等着两人回来。

孙掌柜一脸笑容,坐到李小幺对面,接过碗梨汤喝了几口,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五爷猜的不错,是有了难过事,他家里来了信,他大女儿,上个月生孩子没闯过去,一尸两命,他妻子也病倒了,他又没法赶回去,心里难过的很。”

李小幺放下筷子,半晌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谁都不容易,有了这回,就有第二回,说不定他往后有了什么伤心烦闷,都会过来找你聊聊,你就听他说,开解开解他,当朋友好好处着,别的,先不要想,往后再说。”

孙掌柜连连点着头,看着李小幺拎起筷子,继续慢条斯理的吃起了鸡脚,看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五爷心思深远缜密,令人佩服。”

李小幺转头看着他,想了想,谨慎的说道:“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在阎罗殿前转过一圈的,不过想的开罢了。”

李小幺刚赏了一天细雨中的诗情画意,魏水生带着孙大娘子,隔天一大早就赶到了紫藤居,萧万生拉了七八个原来东山上的人,偷了一小箱金子,逃走了。

孙大娘子脸色灰白的几乎没有血色,悲伤的看着孙掌柜,没等开口,眼泪就滚落下来,张大姐忙站起来,心疼的搂着她,拍着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这又不怪你,没事,别哭,你看你,别哭••••••”

“孙姐姐也别难过,这事也不过人各有志罢了,走就走了,那箱金子,拿了就拿了吧,若是往后能让他们安稳度日,也是咱们的功德了。”李小幺面容平和的安慰开解着孙大娘子,孙掌柜脸色阴沉,转头看着魏水生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派人去追了没有?”
作者: 冲动的惩罚    时间: 2013-9-17 01:13 PM
正文第四十三章 合伙
“前天子时前后下的山,哨探看到了,萧万生说是领了差使,下山办差去的,给大娘子留了封信,大哥没让追。”魏水生解释道,孙大娘子忙从怀里摸了封信出来,递给了孙掌柜,孙掌柜打开信,几眼就看完了,是萧万生那鬼画符一般的笔迹,一共没几个字,萧万生认字是他教的,没学会几个字,能写的字就更少了,信中聊聊数语,就是说走了,以后山高水长,各奔前程。
孙掌柜沉着脸将信递回给孙大娘子,转头看着魏水生:“大当家是个义气大度的,这都是看在故去的大当家,还有我和大娘子的面子,其它的人,大当家怎么说的?用不用我回去一趟?”
“不用了,当天早上,大哥就叫齐了大家伙儿,说了这事,也跟大家说了,若愿意留,就留下,大哥当自己兄弟一样看待,若不愿意留,一人送五两黄金,听凭下山,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没有人要走。”魏水生笑着解释道,李小幺歪头看着魏水生,慢吞吞的问道:“走的这八个人,都是没受伤的吧?”
“嗯,只有两个受了点皮外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魏水生看了李小幺一眼,笑着答道,孙掌柜脸色更加难看,李小幺转头看着他,平淡无波的说道:“若跟孙大当家比,我和大哥几个,一来是太嫩了些,二来,约束大家也紧了些,事事都立着规矩,跟以前比,日子苦规矩多,大家想下山过好日子,也是常理,孙二叔和孙姐姐也别往心里去,人各有志,大家都想开些就是。”
孙大娘子看着孙掌柜,伤感的点了点头,李小幺转头看着魏水生,声音平淡中透出丝冷厉:“从前自然是合则聚,不合则离,可如今山上的兄弟,不管是东山的,还是原来西山的,既已立志留在山上,大家做了兄弟,往后若想走,也得依着规矩,明说清楚了再下山,若再有这样偷钱逃山的事,就别怪我兄弟不客气了!”
孙掌柜抱了抱拳,郑重的说道:“五爷放心,若再有这样的事,不劳五爷动手,我和大娘子先办了他!”
几个人说了话,孙掌柜忙着带人开铺子做生意去了,孙大娘子跟着张大姐去了厨下,一边给她帮着打下手,一边低声说着话,两个人自从东西山合到一处后,就极能说得来,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李小幺坐在旁边听过几回,实在不明白两个人你说一会儿从前,我说从前一会儿,这样没意思的话有什么说头。
屋里只留了魏水生和李小幺,李小幺把椅子往魏水生这边挪了挪,拧着眉头,焦急的问道:“哪个箱子?偷了多少去?”
“就是放在大哥屋里的那个,一共二百两黄金的那个箱子,幸亏当初想起来分开放,不然,唉!”魏水生抬手揉着眉头,烦恼的说道,李小幺听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魏水生低吼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你屋里那个箱子多放,大哥屋里的箱子要少放!怎么让人偷了这么多!咱们哪还剩多少了!?大哥真就这么算了?”
“急什么!坐下说!”魏水生烦恼的伸手拉着李小幺坐回椅子上,抬手揉着眉间:“这事是我的错,大意了,没想到这事。”
李小幺连叹了几口气,不再多责备,多说也没用了不是,两人沉默的对坐了半晌,李小幺看着魏水生,有些没精打采的说道:“还算有件好事,昨天还想着打发张狗子回去一趟,你来了正好,镖局有趟镖,后天一早出发去太平府的,跟大哥说,拦下来,先扣下一半货,让信阳镖局把去年的年礼补过来,东西送过来的时候让孙大娘子仔细看看,照着以往孙大当家的例,一分也不能少了。”
自从去年秋天公主被劫,吴国对梁宣战到现在,郑城除了宣战时大张旗鼓的请了野,灭了自己家无数个村庄,又借着清野不利撤换了郑城知州,其它的,竟是半分动静也没有了,袁大帅的大军驻在城外,除了春节后剿了笔架东山,旁的,连只蚂蚁也没踩死过,郑城奇异的平静安祥无比,可这份安祥中透着诡异,那些生意人,还是敏感的远远避开了郑城,宁可绕远走了别的路,这镖局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今年开年到现在,这还是头一桩生意,自然也是笔架东西山合并后的头一桩生意。
“嗯。”魏水生点头答应了,正要说话,李小幺忙叮嘱道:“你最好别下山,就是下山,也要把头脸裹紧,你可是这茶坊的东家,小心无大错。”
魏水生笑着点头答应了,两人嘀嘀咕咕算了半天帐,吃了中午饭,魏水生和孙大娘子悄悄出门,启程赶回山上了。
隔天,李宗梁、李二槐黑布蒙面,紧裹着头脸,带着苦练了小半年的西山山匪们下山做了真正意义上的头一桩山匪生意,打跑了镖局的几个镖师,拉了一半的货物上门,放了话,让镖局带着礼物来拜山赎货物。
镖师护着剩下的货物,仓皇狼狈的赶到下一个歇脚处歇下来,遣人往郑城和信阳府两处送了信,等着镖局来人处置。
宋师爷当天来茶坊喝茶,就和孙掌柜感慨上这事了,年后大军刚剿了笔架东山,这事他自然知晓的明明白白,如今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东山上就又生出一窝悍匪来,不能不令他感慨异常。
没过几天,信阳府总号就遣了两个老成有经验的镖师带了去年的年礼,外加一份贺李大当家立寨的贺礼过来拜了山,李宗梁收了礼,让人送了那一半货物下山,镖局吃的是碗情面饭,能结交的,绝不动武。
进了夏天,宋师爷和孙掌柜越说越投机,原来孙掌柜也考过一两回科举,却连童子试也没考过,这让宋师爷很是哈哈笑了几天,他虽说也没中,但好歹童子试那是一考就过的,后来考到举人,才连考几期都落了榜,本想一直考下去,可父亲病亡,家计所迫,只好拾起父业,做起了师爷。每每说到这里,宋师爷都感慨异常,想不明白严大人那样的学问才能,怎么偏偏就中了举,实在想不明白,只好归于命,人家严大人是福大命大,他是没有那中举当官的福份。
夏末的一天,宋师爷忙完了一天的公务,背着手踱到茶坊里,和孙掌柜两人坐到紫藤架下,喝着小酒,笑眯眯的探头说道:“你们东家若还有银子,不如把东隔壁那处宅子买下来,这东边可是一处好宅院,原是郑城一个举人的宅子,去年刚说了要打仗的事,这举人一家就紧着搬进太平府去了,这处宅子一直空着,昨天那家的管家回来,说是那举人不打算回来了,要卖了这处宅子,托到我这里,看有人要没有,极便宜,两百两银子就卖,我就应下了,我看,不如让你们东家买下来,把这围墙拆了,打通过去,做成这郑城首屈一指的茶坊,秋天的诗会,我在大人那里说说,就放到你这里,也给你做做名声,沾沾文气。”
孙掌柜大喜,急忙答应着:“好好好,我这就和我们东家说去,只要东家有银子,必是肯的,我们东家,你也知道,只有兄弟两个,二爷已经去京城会文备考去了,家里只有五爷在,明天一早我就去跟五爷说这事去。”
隔天一大早,孙掌柜就到衙门寻了宋师爷,约他中午到茶坊喝茶说话。午初刚过,宋师爷就进了茶坊,孙掌柜让着他在紫藤架下坐了,上了茶、汤饭、点心,低声说道:“我们东家,我就说,我们东家必是肯的,只是••••••”
孙掌柜停了停,往前挪了挪,看着宋师爷,接着说道:“这话倒是我提的,五爷极赞成,先生也知道,我们东家兄弟两个,无依无靠,极不容易,若不是实在入不敷出,也不想让我出来开这个茶坊,我们东家这样的,真有点什么事,哪有自保之力?这生意做大了固然好,可做大了,就要招人眼,就要招出些眼红生事的人,先生你想,岂不是得不偿失?可若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机会错过,我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倒不如,先生入个股,我和东家说了,那家宅院二百两银子,先生拿一半,我们东家拿一半,往后挣了银子,就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这个铺子虽说小,倒也能挣些钱,先生看呢?”
宋师爷听的有点楞神,孙掌柜见他没说话,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低声说道:“不管先生能不能瞧得上,我心里头,拿先生当知已看,先生这个年纪,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几个侄子都还没成家,往后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大侄子又是个极聪明争气的,往后要进学,用银子的地方多的很,可不能让孩子再为了生计••••••又象先生这样可惜了。”
作者: 小白菜    时间: 2013-9-17 01:14 PM
好看,这个坑一定会耐心蹲下去
作者: 野风    时间: 2013-9-17 01:18 PM
心痛死我了,200两黄金啊。
作者: 国产    时间: 2013-9-17 01:23 PM
我倒认为,那样的人早走早好,迟早是祸患
作者: 心缘男孩    时间: 2013-9-17 01:27 PM
问题我想让他走了还要净身出家
作者: 晴..    时间: 2013-9-17 03:16 PM
引用第101楼昉赟于2012-03-17 10:32发表的  :
心痛死我了,200两黄金啊。

作者: ㄣ_恋☆晴ゞ    时间: 2013-9-17 03:20 PM
没有更呀
作者: 川流墨化    时间: 2013-9-17 03:43 PM
正文第四十四章 钦差

[更新时间] 2012-03-17 10:45:08 [字数] 3004


宋师爷眼圈一下子红了,忙用衣袖按了按眼角,转头看着孙掌柜:“二一添作五多了,就三七开吧,我三,你们东家拿七。”

“先生就别客气了,先生虽说只出了一百两银子,可这茶坊往后做大了,就得全靠着先生照应才行,我们五爷虽说小,可也是个明理懂事的,一半不多,就这么说定了。”

没两天,孙掌柜和宋师爷就办妥了房契等诸事,挑了个吉日,动工将两个院子打通,重新收拾布局了,举人老爷的宅院果然修的极为雅致,李小幺一处处细细看过,原样没大改动,就是去了重重叠叠的门和门槛,拆掉了几处女墙,让整个院子显得更加敞亮通透,这么一改,这紫藤居外头看着平常,里面就是别有洞天。

孙掌柜又在城里招了六个茶博士,趁着修整宅院,李小幺将六个新招的茶博士,连同赵五哥、张狗子一起,好好的教导训练了小半个月,宅院修整好了,人也训的差不多了,紫藤居低调的重又开了张。

重新开张后,李小幺不动声色的将紫藤居所有杯碟碗全部换成了郑城能买到的最好的细白瓷器,各色茶汤、点心、酒水,份量去了一半,价钱却涨了一倍,宋师爷再坐到紫藤架下,看着明亮干净的能当镜子的桌面上,摆的茶水点心,漂亮精致的如一幅画,感慨不已:“老孙啊,你们东家,这眼光见识,厉害!是做大生意的!”

孙掌柜陪坐在旁边,笑容满脸:“五爷在太平府住过一阵子。”

宋师爷果然说动严大人,将中元诗会开在了紫藤居,这一场诗会下来,严大人满意异常,这紫藤居,从房舍到吃食茶酒,处处让他感受到了太平府的那份清雅讲究,袁大帅是在太平府长大的,更是觉得亲切异常,在这偏远荒凉的郑城,总算感受到了一丝太平府的精致讲究。

接下来的几场文会、诗会,紫藤居自然也就成了不二不选,过了重阳节,紫藤居就成了郑城及附近几个县镇文人士子心中最清雅之地。

紫藤居最东边一个藤树掩映的小院落里,李小幺躺在摇椅上,正看着新到的一份邸抄,这中间,居然有一份北平国二皇子苏子诚写给吴国皇上的••••••书信?算是书信吧,信中几乎每行都提到福宁公主,情真意切的泣血表述下,却是咄咄逼人的质问,吴国为何屯兵郑城,不动分毫?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公主受难无动于衷?兄妹之情竟淡漠至此?

李小幺往后靠在椅背上,举起邸抄,这样的书信,竟然抄到了邸抄上,谁让抄的?想干什么?责备的不是父女之情,是兄妹之情淡漠,妹自然是福宁公主,那兄呢?哪个兄?有能力淡漠的兄,只有大皇子了,这么看来,朝廷还是吴贵妃的朝廷,太平府,也是吴贵妃的太平府,这书信上了邸抄,恐怕是要造势,这么说,这郑城,只怕太平不了几天了。

李小幺放下邸抄,眯着眼睛仔细盘算了一会儿,跳起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这个时候外面客人还多着呢,出去难免被人看到,还是等晚上再说,这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唉,要是有个丫头用着就好了,至少不用自己出门找人了。

晚间,李小幺和孙掌柜仔细说了自己的猜想,吩咐他存些米粮茶酒,以备万一,正好,已经是深秋,东西也能存的住了,孙掌柜深以为然,第二天就找了几个短工,开始忙着打扫库房,收粮收米。

第二天一早,张狗子往大车店送了信,隔天上午,李宗贵赶进城,接了李小幺回去山上,李小幺将邸抄拿给李宗梁和魏水生看了,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李宗贵和李二槐先将李小幺送回紫藤居,就带着孙七弟等人买粮买药买衣物布匹等等去了。

忙了几天,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李宗贵拎着衣物行李,赶到紫藤居住下了,他得看着李小幺,既然要不太平了,李小幺一个人在郑城,几个哥哥哪里放的下心?!

过了没两天,一天晚上,已经过了酉末,宋师爷带着当值的衙役,提着灯笼,急急的拍开铺子门,叫了孙掌柜交待道:“赶紧让张大姐准备几盒上好的细点,明天寅末我来拿。”

“出了什么事了?”孙掌柜唬了一跳,急忙问道,宋师爷闪进来,反手掩了门,低声解释道:“别怕,不是坏事,刚接了信,朝里来了钦差,明天就进郑城了,我和大人明天一早就得出城迎钦差去。”

“钦差?是哪位大人?咱们郑城出什么事了?怎么惊动钦差了?”孙掌柜惊疑不定的追问道。

“没事没事,这钦差来,也跟咱们关不着,你放心。”宋师爷停了停,呼了口气,低声说道:“来的是吴大人,就是吴贵妃的叔父,别担心,咱们大人,你也知道,就是吴家门下出身,看样子,吴大人是来督战的,唉,这事,你不用管,没事,别管这些,有我呢,赶紧让张大姐起来做点心,用心做,拿出本事来。”

孙掌柜忙答应着,将宋师爷送出门,透过门缝,看着他走远了,也不提灯笼,摸着黑匆匆赶到东边角落里的院子前,摸索着拉了拉门头上面的一根麻绳,这是李小幺做的门铃,拉了这绳,屋里的小罄就被敲响,省得一拍门,惊动满院。

张大姐奔出来开了门,孙掌柜闪身进了院子,李宗贵披着衣服,出了厢房门,几个人聚在正屋,孙掌柜将刚才的事仔细说了,李小幺裹着斗篷,拧着眉头出了一会儿神,看着张大姐说道:“大姐辛苦了,看样子这个吴大人是一路悄悄过来的,路上必定辛苦,点心就做清淡和软些,正好今天下午刚收的菊花,做个菊花糕,一份红豆糕,再做两样软一些的咸味点心就好了。”

张大姐答应着,奔进去换了衣服,李宗贵点了盏灯笼递给孙掌柜,孙掌柜将张大姐送到厨房,又去把几个厨下的人和赵五哥叫起来,几个人生火的生火,揉面的揉面,忙碌起来。

看着两人出去了,李小幺取了一叠邸抄出来,从最新一张,一页页往前仔细看了一遍,合上邸抄,转头看着伸长着腿,往后靠在椅背上的李宗贵,叹了口气说道:“照理说,这钦差出来,邸抄上都要写的,这吴大人,明天就要进郑城了,郑城府衙这会儿才接到信儿,看来,这趟钦差,是要打谁个措手不及,或是怕惊动了什么人,所以才要悄悄的来,严大人是他吴家门下出身,今晚得了信儿,那城外的那个大帅呢?今晚上得了信儿没有?”

李宗贵摊着手,示意自己不知道,李小幺低着头,将邸抄一张张重新收起来,慢慢整理着心里乱涌的思绪,顿了半晌,才接着说道:“我总觉得这钦差来的事,那个袁大帅还不知道呢,贵子哥不如明天一早就到北门外守着,也许能看到是谁去袁大帅营里送的信,看看那个大帅,得了信儿多大会儿能赶过来。”

李宗贵点了点头:“好,明天天一亮我就出去守着,只一样,我不在城里,你就在这院子里呆着,哪儿也别去!”

“嗯,我知道。”李小幺心不在焉的答应着,严大人和袁大帅一个是吴贵妃的人,一个是大皇子的人,本来是两路,可照这一阵子文会上的相处来看,两个人至少表面上看着,还是一团和气,如今吴大人来了,这一团和气,还能不能团得下去?吴大人这督战,能督到、想督到什么地步?这中间,有没有点什么机会?山上好长时候没开张了,铺子里虽说挣了些钱,一来要分一半出去,二来,平时结交也是极费银子的事,其实所剩不多,山上人又多,要是这两家乱起来,趁乱也许能摸到点什么,那就太好了。

吴大人午初进的城,袁大帅午正就赶到了府衙,李宗贵看到袁大帅进城,却没看到出城送信的人。

吴大人暂时住进了府衙后院,隔天午后,紫藤居门前的街上,一排排衣甲鲜亮的护卫封了街,严大人落后半步,陪着吴大人,进了紫藤居。

李小幺一身本白短衣裤,在厨房里帮张大姐拿着碟子,护卫查了一圈就退了出去,李小幺放下碟子,站在厨房窗户旁,小心翼翼的往后探看去,吴大人正背着手,仰头看着满树累累的银杏果,李小幺仔细打量着他,五十多岁的样子,高矮胖瘦还算适中,穿着件墨绿底缂丝长衫,面色白里透着青色,也许是站在一片绿荫下的缘由,那抹青色,是绿荫的映色?脸形极好,可惜眼袋、眼角、嘴角、还有两腮下面的两块软皮,一齐往下耷拉着,仿佛一只粉白的面袋子,被人极用心的折成了人脸的形状。
作者: 飞儿乐团    时间: 2013-9-17 04:05 PM
正文第四十五章 生事

[更新时间] 2012-03-18 09:12:53 [字数] 3033


吴大人在紫藤居消磨了几乎一个下午才离开,第二天一早,紫藤居刚开门,就涌了一群富人士子进来,李小幺站在楼上的雅间里,挑着眉梢,无语的看着这群观光客。

钦差吴大人竟象是要安安生生的在郑城住下去了,连着四五天,隔三岔五的让人清了紫藤居,由严大人陪着,过来消磨上一个下午。

李小幺看了两回,也就没了兴致,反正也看不出个究竟来,就不再理会,每天只在后面小院里忙自己的事。这天午初,张狗子进来,低声禀报道:“五爷,外头有个客人,我和赵五哥都觉得不大对劲。”

李小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示意着张狗子:“哪里不对?仔细说说。”

“是个外地人,每天上午都是巳正前后来,一碗椒盐擂茶,一碟子醉蟹,就一个人,照理说这也不算什么,咱们这里,一个人过来看看书,品品茶,消磨上一天半天的多的是,可这人怪就怪在,他不坐着,端着个杯子到处晃,哪儿都看,前天还跟金四打听吴大人来喝茶,都坐在哪一处,金四回来跟我一说,我就留了心,今天他又来了。”

“还是端着杯子到处晃?”

“是,这两天还净围着听泉阁转悠。”张狗子皱着眉头答道,李小幺一下子站了起来,围着听泉阁转悠?!吴大人这两趟来,都是在听泉阁坐着喝茶,他想干什么?!

“带我去看看。”李小幺站起来,出了屋,到厢房叫了李宗贵,张狗子出了院子,穿过紫藤居,径直往前门过去,李小幺和李宗贵从偏门出去,绕了个圈子进了紫藤居正门。

张狗子和两人一起上了二楼最东边的雅间,透过窗户,远望着整个院子,张狗子指着站在听泉阁旁边一块虎皮石上的一个青衣男子:“就是他。”男子高个,稍稍偏瘦,一件天青绸长衫,一只手背着,一只手端着只茶碗,背对着这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仿佛是觉出了有人在看自己,男子突然转过身,李小幺吓得急忙跳到窗户后,这个男子竟敏感至此!李宗贵和张狗子也忙闪到了窗后,三个人等了片刻,李小幺挥手止住两人,自己紧贴着窗户,往外看去,男子已经端着茶碗走到听泉阁后的假山处,转来转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李宗贵也贴着窗户,探头看了一会儿,拧着眉头,低声说道:“看样子,象是个练过功夫的,你看看,举动间利落的很。”李小幺轻轻关了一半窗户,转头看着李宗贵,低声说道:“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对劲,捉住问问。”

张狗子连忙点着头,兴奋的眉飞色舞:“好,把他引到个偏僻处,我和赵五哥就行。”

“万一是个功夫高强的呢?”李小幺失笑问道,张狗子眨了眨眼睛,没等他说话,李宗贵伸手敲着他的额头:“那是个厉害的,刚才咱们看他两眼,他都能觉的出来,想捉他,不那么容易,还是仔细打算好再动手。”

张狗子嘿嘿笑着,转头看着李小幺,李小幺一根手指抵着眉间,想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张狗子问道:“他那碗茶喝完了,再要过没有?”

“要过!喝完了就再要,不过还是要一样的椒盐擂茶。”

“嗯。”李小幺从荷包里摸出个小荷包,再从小荷包里摸了个极小的油纸包出来,递给张狗子:“这是蔓陀罗粉,他若再要椒盐擂茶,就混到茶里给他端去。”李小幺顿了顿,看着手里的油纸包走了神,看来往后在外面,决不能喝什么擂茶,要么白水,要么泡清茶,连茶粉都不能要,那擂茶一堆乱七八糟浓烈的香味,混进点什么,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李宗贵拍了拍李小幺,李小幺晃过神来,将油纸包塞到张狗子手里,转头看着李宗贵说道:“等会儿狗子送了茶过去,贵子哥就到他旁边坐着去,看他倒了,也好给他充当个朋友什么的,把他抬到咱们院子里,先得捆结实了,以防万一。”

张狗子接过油纸包,兴奋的奔了下去,十几岁的少年,对于干坏事,总是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李宗贵送李小幺回到后面的院子里,转回来,站在楼上等着那青衣男子再要擂茶。

没过多长时候,门铃声响,李小幺开了门,张狗子警惕的四下张望着,赵五哥和李宗贵抬着那个青衣男子进了院子。

张狗子闪进院门,李小幺探头四下看了看,关了门,院子里,李宗贵正拿着根拇指粗细的棕绳,一圈圈将青衣男子扎成了一只跷脚棕子,眼看着扎瓷实了,才一人抱头,一人拿碗,将解药给青衣男子灌了进去。

李小幺半弯着腰,仔细打量着青衣男子,脸形棱角分明,不厚不薄的嘴唇稍稍往上翘起,带着丝玩世不恭的讥笑,鼻子直而挺,直直的一字眉仿佛是画出来的,精致而英气,眼睛还闭着,不过看轮廓,应该不错,若是眼神再明亮些,倒是个极难得的英俊少年郎。

李小幺喝了半杯茶,男子总算悠悠然睁开了眼睛,微微动了动,立即觉出不对来,迷迷糊糊的眼神骤然凌利,曲起身子努力要挣脱出来。

李宗贵一跃而起,提着长刀站在旁边,警惕的紧盯着拼命挣扎中的男子,李小幺站起来,走到李宗贵旁边站住,看着男子额头青筋突起,努力挣了半天,也没挣脱出半分来,这才松了口气,笑眯眯的说道:“别白费力气了,爷没什么恶意,问你几句话,说清楚明白了,就把你放回去。”

男子倒也识实务,不再挣扎,只努力转头往李小幺这边看过来,李小幺往他背后挪了半步,不让让他看到自己,声音平平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做什么营生的?到郑城来做什么?什么时候到郑城的?”

男子脖子扭到极处,也没能看到李小幺,疲惫的趴在地上,沉默了片刻,重重的叹了口气答道:“我叫吕丰,信阳人,出来••••••游学的,到郑城游学,十二日进的城。”

“嗯,家里还有什么人?成了亲没有?”

“父母兄弟,没成亲。”

“兄弟几个,你行几?”

“两个,行二。”

“父亲多大了?母亲呢?你们兄弟两个都是嫡出的?你父亲有妾没有?”

“父亲四十有八,母亲四十有五,没有妾。”吕丰闷气异常的答道,李宗贵三人面面相觑,怎么越问越离谱了?李小幺蹲下身子,慢悠悠的接着问道:“有功名没有?”

“没有!”

“那你哥哥呢?有功名没的?”

“没有。”

“真没出息,那你出来游学,你哥哥也一起出来了?”

“没有!”

“什么时候从家出来的?”

“去年。”

“去年什么时候?都去过哪些地方了?”

“去年五月,去了很多地方!”

“嗯,你最喜欢哪一处?太平府去过没有?”

“都不喜欢,没去过!”

“咦,你不是游学么?太平府倒不去的?那你一共去过几个书院?”

“三个,不,五个,七个。”

“到底是三个,五个,还是七个啊?”

“七个!”

“都住了多少时候啊?”

“一个月。”

李小幺‘噗’的笑出了声,站起来,用脚尖踢着吕丰:“你去年五月出发,到现在,一共一年五个月,你中间去了七个书院,一个书院呆了一个月,这就去了七个月,还有十个月,十个月的功夫,你就能从荆国信阳府跑到这郑城,你是飞毛腿,还是长了翅膀了?”

吕丰张口结舌,张狗子和赵五哥跟着笑个不停,李小幺接着说道:“到郑城游学?这里一没有大儒,二没有书院,三没有隐士,一个眼看着要打仗的地方,你游哪门子学?你十二日跟着钦差一路进的郑城,从进了城,天天到这紫藤居来,围着钦差坐过的屁股印子转,你是荆国的刺客吧,准备来杀谁?那个钦差?还是••••••还有旁的谁?我看你还是说明白的好,只要你不妨碍爷的事,爷也不想管你的事。”

吕丰趴在地上,沉默着没有答话,李小幺又踢了踢他:“你不说就算了,说不定真是个傻书生,不过爷既把你错捉进来了,再放出去,那爷就是自己找死了,算你倒霉,就在爷这后院,当当花肥吧,好歹也是个风流鬼。”

李小幺说着,退后两步,冲李宗贵眨了眨眼:“去,到后院挖个坑,就挖在那株蔷薇下,把他埋了。”

张狗子和赵五哥利落的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吕丰脸色铁青,阴沟里翻了船!

“等等,这位壮士怎么称呼?”

“壮士?爷一点也不壮,你就叫我五爷吧,要是想说,第一,干脆点,第二,爷没功夫听你胡扯。”

“五爷,在下吕丰,是信阳上清外门弟子,这趟出来游历江湖,因为看到一点不平事,追到郑城,只为惩恶而来。”

“惩恶?那个钦差?嗯,说清楚点。”
作者: 奇芬    时间: 2013-9-17 04:48 PM
第四十六章 有钱就帮

“是,在下是初九日在唐县和这位吴钦差巧遇的,姓吴的在唐县北边看中了一位行路的小娘子,让人杀了小娘子父兄,抢了小娘子到车上,第二天早上,那位小娘子就被人拖出来埋在了路边。”吕丰激愤的说道,李小幺听的眨着眼睛,呆了片刻问道:“你亲眼看到的?”
“是。”
“听你这话意,你也练过功夫,是个高手,既看到了,怎么不救下那父子兄妹?既不救人,还一路跟来郑城做什么?”李小幺眯着眼睛,冷声问道,吕丰头抵着砖地,停了半晌,才低声答道:“他们人多,他带了几百名护卫,身边还有几位高手,我救不下来,冲上去,连我也是个死,眼看着••••••心里难过,一路跟过来,想找个机会杀了他,也算是给那一家人报了仇。”
李小幺长长的吐了口气,转头看着李宗贵,李宗贵伤感的垂着头,往后退了两步,坐到了椅子上,李小幺转头看着吕丰:“你是想藏在听泉阁附近,趁着那钦差喝茶的机会,刺杀了他?听泉阁离围墙不远,你也能从容逃走,是这个打算?”
“是。”吕丰干脆的答道,
“你是逃了,那这紫藤居的人呢?东家、掌柜、那些伙计厨子,都得杀了头,你就没想过?”李小幺踢着吕丰问道,吕丰被她问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哪里想这么多了?
“最讨厌你们这种所谓的游侠什么什么的,一点脑子也没有,救人吧,没本事,杀人倒是说杀就杀,不管三七二十一,不想后路,不想别人,杀完自己逃得比兔子还快,让别人替你顶罪收拾烂摊子。”李小幺恨恨的说道,吕丰趴在地上,郁闷的问道:“那你说怎么办?放过那个畜生,就这么算了?”
“你要杀人,得想周全,筹划好了再动手吧?得先想好后路、退路,总不能连累了无辜的人吧?就算要连累,那也得连累那些不无辜的人吧?你这算什么?”
“你是说,先想好嫁祸给谁?”吕丰肩膀耸动着竟然笑起来,李小幺往后退了两步,坐到椅子上,没有答他的话,转头看着李宗贵,挤了挤眼睛说道:“把他嘴堵上,先关起来,叫人去打听打听,初九日唐县那事到底有没有,若有,再说别的,若没有,嗯,那株蔷薇就有口福了。”
李宗贵站起来,堵了吕丰的嘴,蒙了他的眼睛,提着他往旁边厢房走去,吕丰极配合的蜷着身子,任李宗贵提着扔进了厢房。
直到天黑透了,李小幺才让赵五哥提了吕丰出来,吕丰饿了大半天,绑了大半天,一听到有人进来,急忙拼命挣扎扭动,昂着脖子唔唔乱叫,赵五哥上前拍了拍他的脸:“别费力气了,你跑不了!”说着,扛起吕丰,进了正屋,面朝外扔在地上,李宗贵坐在上首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同情的看着吕丰,落到幺妹手里,算是他前生不修。
赵五哥看着李小幺,得了指示,上前取下吕丰蒙眼的布和嘴里的麻核,吕丰舌头还不大利落,含糊的大叫道:“小哥,要出恭,快、快解开!”
李小幺一口茶喷了出来,她把这岔给忘了,关了这大半天,不吃不喝还好,这循环之道••••••何况被绑前他还喝了几碗茶。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挥着手:“你们两个带他出去,别弄脏了院子!到厢房寻个马桶去!”
吕丰痛苦的蜷缩着身子,憋的脖子都红了,赵五哥扛了吕丰出来,张狗子去厢房拿了李宗贵的马桶过来,两人将吕丰架到墙角,一人扶着,一人帮吕丰解衣,算是解了吕丰的燃眉之急。
吕丰垂头丧气的躺在地上,李小幺看着狼狈不堪的吕丰笑了一阵子,才语里带笑的说道:
“你的话,有虚有实,可不算实诚,再说说吧。”吕丰脸贴着冰冷的青砖地面,闭着眼睛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是两年前从师门出来游历的,年后到过一次郑城,盘恒了几天,又去北平看了个朋友,回来绕到郑城耽误了几天,本来打算去太平府,在唐县碰到姓吴的这事,又一路追回了郑城。”
“你在郑城有朋友?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李小幺得意的挑了挑眉梢,毫不意外的追问道,
“不算朋友,就是个相识,叫牡丹,是这郑城红香楼的.小.姐。”
李小幺听的睁大了眼睛,勉强忍着才没‘扑’出来,低头抿着茶平复了下心绪,才慢吞吞的问道:“你和她是老相识?”
“不是,年后我到郑城才认识她的。”吕丰有气无力的答道,李小幺站起来,走到吕丰背后,用脚尖踢了踢他夸奖道:“没想到你一个莽汉,还挺多情风流的,从北平回来,就是为了看你这个新结识的老相好,才绕道郑城的?”
“嗯。”吕丰缩了缩身子,李小幺轻轻笑着问道:“爷要是放了你,你是打算立即离开郑城呢,还是继续跟着那钦差替人寻仇?”
“杀了姓吴的就走。”
“你这么笨,杀不了他,我看还是算了吧。”李小幺盯着吕丰劝道,吕丰闭着眼睛没有答话,
“你一定要杀了这姓吴的?”李小幺接着问道,
“嗯。”吕丰声音虽低,却极固执,李小幺嘴角带着冷笑,蹲到吕丰背后,叹了口气说道:“那姓吴的,是当朝贵妃嫡亲的叔父,是这吴国数得着的尊贵人物,你在这郑城杀了他,你是跑了,郑城可就是一片血雨腥风,不知道得连累多少人,死掉多少人。”
吕丰努力扭转头,看向李小幺,李小幺这回没有躲他,迎着他的目光,吕丰看了眼李小幺,一口气松下来,脸又贴到青砖地上,咧嘴干笑了两声:“果然是个丫头。”
“嗯,栽在个丫头手里,真是不得了,乃大英雄所为。”李小幺不客气的接了一句,吕丰闷气的难受,接过了刚才的话题:“在哪里杀他不是血雨腥风?”
“别处的血雨腥风我就管不了了,我在郑城,只要这一方平安,你杀他,要么出了这郑城地界,要么,你就想好善后的法子,既杀了人,又不能有后患,不能连累了郑城。”

吕丰吃力的扭头看着李小幺:“你有法子又杀了人又没有后患?”
“嗯,那当然。”李小幺淡淡的说道,吕丰呼了口气,脸贴回地面,咧了咧嘴做了笑模样:“那你帮我杀了他不就行了。”
“帮你?我凭什么帮你?”
“那你说吧,怎么才肯帮?”
“银子,你是英雄豪杰,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我一小女子,只要银子,你给够银子,我就帮你。”李小幺干脆的说道,吕丰舒了口气:“说吧,要多少银子?”
“不多,一千两黄金。”李小幺轻飘飘的说道,吕丰大睁着眼睛,努力扭头又看向李小幺,李小幺往前挪了挪,让他看的省力些,曲着手指帮他算着帐:“一点都不贵,你想想,这一千两黄金里头,还白绕了你一条命呢,光这添头你就占大便宜了,你是上清弟子,尊贵着呢,对吧?这是一,其二,你要杀的,是个大人物,比杀皇上是容易一点,可也容易不到哪儿去,这是个咸菜价!”
吕丰脸贴着地,有气无力的说道:“便宜点吧,我身边一共只有四十几两黄金,没那么多银子。”
“我跟你说了,这是咸菜价,我也不喜欢那个钦差,才出了这么个咸菜价,你嫌贵就算了。”李小幺站起来,坐回到椅子上,仿佛不想再跟吕丰往下谈了,吕丰扭了半天头,没看到李小幺,额头挨了地商量道:“那姓吴的出了城就躲在护卫中间,根本不出来,我跟了他一路都没找到机会,这紫藤居是你开的吧?一千就一千,不过先得欠着,我一年,不,两年,两年内还清,行不行?”
李小幺苦恼的看着吕丰,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你一个居无定所的大侠,就算欠了,我到哪里找你讨银子去?算了吧,我没功夫操这心。”
“银子还清前,我不离开郑城就是。”吕丰无奈的答应道。
“你要留下来?以身抵债?你一杀手,百无一用,能干什么?难不成还要爷想法子给你安排挣钱的活?好吧,你要留下来跟着我还债也行,我给你找的生意,每笔要抽两成,如何?”
吕丰咽了口口水,他说留下来,可没说以身抵债啊?!算了,这样也好,给这小丫头出几趟力,只要自己觉得差不多,走人就是了,谁能拦得住自己?
“好!”吕丰干脆的答应道,李小幺托着腮,若有所思的看着吕丰,慢慢的说道:“还不行,有件事,我刚想起来,你功夫极好是吧?”
“嗯。”
“我不会功夫,别说功夫,连只鸡也不敢杀,是良家弱女子,若哪天你翻了脸,提刀杀了我,我岂不是冤枉到真死了!这样吧,我前一阵子配了味药,能让人慢慢从肚子里面一点点烂出来,刚配好的新药,你先吃一粒,这药性子缓,只要每个月吃一次解药,那就一点事也没有,等你还清了银子,我再给你彻底解去这毒,咱们也就两不欠了,如何?”
“你!”吕丰恼怒的眼睛都红了,努力转头瞪向李小幺,李小幺摊着手说道:“我总不能为了帮你,把自己搭进去,你在唐县遇到那样的事,不也是先想着保住自己的?也没奋不顾身去救那父子兄妹不是?”吕丰脸色晦暗难堪的垂下头,咬牙答应道:“好!”
李小幺弯着眼睛笑如夏花,从荷包里小心的取了个黑黑的大药丸出来,两根手指掂着,送到吕丰嘴边:“大了点,你将就些,下回我做小点。”
吕丰闭着眼睛,艰难的吞下了药丸,李小幺站起来,招手叫过赵五哥和张狗子吩咐道:“先给他解开手上的绳子,狗子去取纸笔来,让他先把欠条写了。”
站在旁边,直看的目瞪口呆的赵五哥和张狗子醒过神来,一个手忙脚乱的给吕丰去了手上的绳子,一个奔进去取了纸笔出来。吕丰两只手虽说得了自由,却已经被捆的麻木没了知觉,活动了好大会儿,才写了张极简单的欠契,给了李小幺。

作者: 比邻星    时间: 2013-9-17 04:53 PM
第四十七章 一点点来

看着赵五哥扶着吕丰出了门,李宗贵放下手里早就没有茶水的杯子,伸着一根指头擎到李小幺面前怪叫道:“一千两黄金?!”
“别大惊小怪,你没听他说他是上清弟子啊,信阳上清门!只怕家里有的是银子,你看他觉得多了没有?看来是要少了,要是要个两千两,估计他也能给!”李小幺心头涌起股浓浓的懊悔。
吕丰洗漱干净,换了衣服出来,李小幺指着桌子上的剑和包袱:“你的东西都在那里。”吕丰也不去翻看包袱,人都欠给人家了,还管什么东西。
张大姐端了两碟菜,一碗米饭放到桌上,笑着让着吕丰:“赶紧吃饭吧,该饿坏了。”
吕丰谢了张大姐,坐到桌前,埋头吃起了饭,李小幺端着杯清茶,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吕丰吃饭,不急不慢,悄然无声,吃得虽快却极文雅,一举一动都让人看着很舒服,唉,看来是真正的大家出身,信阳府的大家,都是极有钱的!还真是要少了!李小幺心里翻腾懊悔个不停,到底是自己见识短,以为一千两黄金就不得了了。
吕丰吃了饭,站起来帮着张大姐刚收了一只碗,就被张大姐按了回去:“不用不用,俺收拾就成,你去喝茶,五爷还等着你说话呢。”
吕丰含笑谢了,转身看了看,自己从旁边的圆桌子上取了只杯子,倒了杯茶,坐到了李小幺旁边的椅子上,看看李小幺,又转头看向李宗贵,李小幺带着笑介绍道:“这是四爷,姓李,名宗贵,我叫李小幺。”
李宗贵客气的拱了拱手,李小幺看着吕丰问道:“你用剑?还擅别的兵器吗?弓箭上如何?”
“剑带着方便,我喜欢用弯刀,弓箭上还成。”吕丰转头看向李小幺答道,
“你跟了钦差一路,留没留意他这一路上都见了谁?”
“唐县过来就是郑城,我看着他们埋了那位小娘子,启程没走多远,就迎上了郑城知州,再往后一直到进了郑城,没再看到别的人。”吕丰看着李小幺答道,
“你这次到郑城,去找过牡丹小姐没有?”
“找过。”
“那么个好色的钦差,叫牡丹进去侍候过没有?”
“没有,听••••••”吕丰停顿了下,接着说道:“牡丹说,府衙那个宋师爷去红香楼买了两个清倌人回去,旁的就没动静了。”
李小幺楞了下,买了两个清倌人,唐县那个小娘子身边跟的是父兄,难不成这个吴钦差,只好处女这口?李小幺皱了皱眉头,从钦差进了城,宋师爷就没空过来喝茶了,看来明天得让孙掌柜过去打听打听,还要问问这个吴钦差到郑城就窝在这里,怎么就一动不动上了?他一动不动,她哪里找得到机会!
李小幺没敢让吕丰住到外面,只好和李宗梁一处住下。
张狗子和赵五哥出了院门,赵五哥拉了拉张狗子,低声说道:“五爷真是厉害,狗子,你跟五爷说说,把我也收到五爷门下吧?”
张狗子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有空我跟五爷提提,不过我可不保准,五爷可挑剔呢,一般她根本看不上眼。“
“狗子,你替我多说几句好话,回头••••••回头我请你!”两人一路嘀咕着回去紫藤居后面的厢房歇下了。
第二天,李小幺放吕丰继续到紫藤居喝茶吃点心去,吕丰要了杯清茶,那椒盐擂茶是再也不肯喝了,也算是大有长进了。
中午,孙掌柜提了大食盒,张狗子提了个更大的食盒跟在后头,去府衙找宋师爷吃饭说话去了。
这一顿饭,直吃到未正才回来,孙掌柜进了楼上雅间,和李小幺低低的说道:“还真让五爷猜对了,这姓吴的,就好处女这口,还最好是良家女子,唉,也不知道祸害过多少人家的女孩子!”
李小幺微微有点恶心的听着孙掌柜的话,孙掌柜默然了片刻,沉沉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吴钦差,是来督战的,来前,正好袁大帅上了折子,说是军中羽箭、皮甲、战车极缺,实在不敢出战,吴钦差在等东坊发过来的军需,说是军需一到,就带着军需出城督战。”
“东坊?军需什么时候能到?”
“说是就这两天。”
“孙叔,你明天再过去一趟,明天晚上吧,想法子打听清楚这军需什么时候到,姓吴的既然要带着这批军需去督战,那军需肯定不会直接送到北边营地去,再打听打听这军需进不进城。”李小幺低声交待道,孙掌柜吓了一跳:“五爷,这军需可动不得!”
“孙叔放心,咱们要这个也没用,你只打听清楚,我要做别的事。”李小幺忙笑着解释道,这会儿,她可不敢抢劫军需,那是找死呢。
第二天,吕丰一大早就出了门,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孙掌柜陪着宋师爷喝了点小酒,宵禁前赶回紫藤居,细细和李小幺说着探听到的信儿:“说是明天晚上就到郑城了,不进城了,车辆太多,进城不便当,严大人已经安排过老宋了,让他晚上带几个衙役出城,一来陪陪几位军爷,二来,也看着些,老宋已经在衙门对面的酒肆订好了几桌席面,明晚上军需车辆一到,他就带着一起出城。”
李小幺大喜过望:“听说宋师爷只有一个老仆侍候着?”
“是,快五十了,不大中用。”
“明天让赵五哥和张狗子出城侍候他去,我让大姐再准备些点心吃食,嗯,再带上红泥小炉,茶碗茶壶,看着军需,必定不能饮酒,夜寒难熬,喝点热茶也舒服些。”李小幺笑着盘算道,孙掌柜疑惑的看着李小幺:“五爷有什么打算?”
“没事,你放心,宋师爷是咱们头上的大树,我护还护不及呢,哪会伤了他,你放心。”李小幺笑盈盈的说道,她盘算来盘算去,不就是不想让姓吴的被杀这事波及严府尹和宋师爷么,这个姓吴的太可恶,若不是这样,她才不管这档子闲事!
第二天一早,李小幺和李宗贵嘀咕了一会儿,李宗贵离了紫藤居,出城回去笔架山了。晚上,赵五哥和张狗子收拾了两大篓子东西,用扁担挑上,跟着宋师爷出城迎送军需的官爷去了。
吕丰坐在正屋椅子上,仔细擦着柄半旧的半人高的铁胎弓,不时抬头看着坐在桌边,一边喝着茶一边和张大姐说着话的李小幺,这小丫头做事倒也井井有条,这事安排的到现在为止,件件丝丝入扣,看这样子,也是个读过书的,怎么走了黑道?
凌晨的城外,周围还是漆黑一片,火把微弱的光亮照着车队周围,初冬的寒意更加凛厉,守着军需车辆的厢兵缩手缩头,靠在车子避风处打着瞌睡,车队旁边的避风处,对着风的两面围着帷幔,帷幔里生了篝火,旁边红泥小炉旁,赵五哥正煮着茶,对着帷幔的两三个年青些的小头领垂头打着瞌睡,宋师爷陪着不停的打着呵欠两个年纪大些的头领说着闲话,喝着茶,吃着点心。
张狗子抱着抱柴火进来,往篝火上添了柴,走到宋师爷面前,低声禀报道:“爷,柴没了,小的刚看到那边有人挑柴,看样子是准备进城卖的,小的去买一担回来用吧?”
“去吧去吧。”宋师爷笑着答应道,张狗子出来,紧走几步,叫过正放下担着歇脚的孙七弟和张大壮:“卖柴的,过来过来,我看柴好不好。”
孙七弟和张大壮忙挑着半人高的柴捆过来,张狗子挑剔的踢开孙七弟的一捆柴,摇了摇头,又踢开张大壮的柴捆,勉强点了点头:“这捆还算过得去,你这柴我要了。”
“这位小哥,你把我这柴踢得散成这样,倒不要了?这不是折腾人吗?”孙七弟耿着脖子不干了,
“你柴不好怪谁?”张狗子不大愿意理他,只叫着张大壮把柴挑过去,孙七弟弯腰拿了两根柴跟在后面不依不饶,张狗子躲着他,两个人围着车子转了几个圈,张狗子无奈的说道:“好了好了,陪你五个大钱,行了吧?赶紧捆好柴走吧。”
孙七弟接过钱,将柴紧紧抱在怀里,回去飞快的捆好柴,和张大壮一起进了郑城,将柴直接送进了紫藤居。
李小幺用手指拨着桌子上放着的七八支箭,拿了一支托在手上,沉的压手,带着寒气,箭头并不亮,却显得锋利异常,吕丰站在桌边,伸手拿了一只箭出来,眯着眼睛看了看:“这箭不错。”


作者: 小心    时间: 2013-9-17 05:13 PM
真好看
还嫌作者写的节奏太快呢,那么快就把土匪窝搞好了,赚钱那个快啊
慢点嘛,可以拖长点看啊,很想看看小妖兴建山寨,做土匪做的风生水起红红火火
作者: 独孤求败    时间: 2013-9-17 06:35 PM
这活法,风生水起。
作者: 总管    时间: 2013-9-17 07:08 PM
南竹是谁呀?
作者: 李志坚    时间: 2013-9-17 07:10 PM
引用第113楼lyb于2012-03-19 20:46发表的  :
这活法,风生水起。

作者: Mr.罹魂    时间: 2013-9-17 08:07 PM
男主估计开文出场的那个娶了老婆又弄死的王爷还是什么皇子。毛估估。
作者: qobdy8tdlf    时间: 2013-9-17 08:18 PM
又进一坑
作者: 天才美滋滋儿丶    时间: 2013-9-17 09:05 PM
正文第四十八章 乱生

[更新时间] 2012-03-20 09:39:09 [字数] 3078


“等会儿钦差就该出城去军营了,你跟着看看去吧,今晚上肯定不会回来,从明天起,你就寻好地方守着去吧,吴钦差带的那几个高手,身手到底有多高?你看得出来吗?”李小幺放下箭,微微仰头看着吕丰问道,吕丰皱了皱眉头:“跟我差不多吧。”

“那你还是小心点,找个能安稳逃出来的地方再动手,然后一路往唐县去,过了唐县再折回来,直接去笔架山上找我,明天你走后,我和四哥就回笔架山了。”李小幺仔细交待道,

“那姓吴的也不知道能在军营里熬几天?”吕丰低头看着李小幺苦恼道,李小幺弯着眼睛笑道:“呆不了几天,你想想,那钦差从太平府启程,直走了小半年才到郑城,可见是个不肯吃苦受累的,军营里怎么着也比不上郑城不是,再说,那袁大帅又不是他们一路的人,他在军营里就得处处谨慎小心,这拘束着更难受,他熬不了几天,就得回郑城放放风。”

吕丰看着笑容干净明朗如同清水里的白莲花一般的李小幺,心里涌起股怪异的感觉,她好象不是在说要人命的事,倒象是在跟他谈春花秋月、诗词歌赋。

第二天午后,吕丰换了身褐色薄棉衣裤,穿了件褐色厚棉布面狼皮斗篷,背了干粮水壶,打扮的象个出远门的书生,将弓箭裹在行李里,背着出了北门,悄悄隐进了早就看好的一处密林中。

李小幺看着他出了门,和李宗贵两人将院子里仔仔细细收拾干净,李宗贵推着李小幺,出南门回去笔架山了。

吕丰在林子里守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申正,远处的军营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吕丰隐在块山石后,小心的跺着脚取着暖,再守一会儿,到城门关之前,若再守不到,他就得先进城去了,他带的干粮和水已经没有了。

吕丰轻轻哈了口气,那团气在面前凝成团白雾,转瞬间又消散开,吕丰看着白雾消失,又哈了一口,自己和自己乐了一会作,眯起眼睛远望着西边红红的落日,太阳已经要落山了,今天估计守不到了,正失望间,北边军营处,远远的一队人马现出来。吕丰大喜过望,精气神骤然聚拢,几步跃上旁边早就看好的那棵巨大古树,贴在树杈间,凝神瞭望,果然是钦差!

吕丰慢慢呼了口气,闭着眼睛深吸深呼了几口气,平静了心绪,慢慢取下铁胎弓,抽出支从军需里偷来的箭,搭在弓上,静静的等着那队人马靠近,再靠近。

钦差吴大人裹着紫貂斗篷,坐在马上随着马步前后摇晃着,吕丰眼睛眯成一条缝,紧盯着他喉结下一寸处,慢慢拉满弓弦,沉重的雕翎箭呼啸而出,分毫不差的穿过吴钦差喉结下面,带着他往马后飞去。队伍里一片静寂,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将所有的人定成了一幅画,只有吴大人蓬开艳丽的血花,独自飞舞而下。

吕丰射出箭,他的箭他心里有数,不用看,箭离弓弦,吕丰借着箭势,双脚用力蹬开树枝,往后飞速跃离,在林中,向着南边疾奔而去。队伍里,几个高手最先反应过来,从马背上纵身跃起,箭一般往林中射去。

郑城北门几十年来头一次没能按时关上,从北营到郑城,火把连成了片,再往东南西北扩散蔓延去,星星点点的火把如繁星落下,整个郑城和北营乱成一团,吴大人,被人一箭射死了!李小幺和魏水生、李宗贵站在笔架北山山顶,看着远处那繁星闪动的繁华,知道吕丰得手了,至于吴钦差是死是活,只能等着明天递过来的信儿了。

紫藤居的柴,由孙七弟和张大壮每天挑着送去,笔架山和郑城的消息,一天一趟,传递的很及时。

吴钦差死了,一箭毙命,护卫们护着他的尸首急奔进了郑城,他们信不过袁大帅,何况那箭,是北坊刚送进袁大帅军营的。

袁大帅倒极爽气,一幅事无不可对人言的作派,一应事宜只听吴钦差带来的幕僚安排,只遣人送了五百两黄金过来,说是先买副棺材给吴大人暂用。

隔天,严大人和吴钦差的护卫幕僚们还在不停的到处飞鸽传书,写折子禀报,装殓吴大人,袁大帅却高调宣布,他已查出了刺杀吴大人的凶手,原来竟然是梁国的刺客!吴大人这是为国事献了身哪,不光查出了实情,袁大人还捉到了刺客的同党,梁国的卑鄙行为令袁大帅激愤无比,可恶那梁国,竟以如此这般的小人手段,刺杀我朝廷重臣、国之栋梁,是可忍孰不可忍!愤怒的袁大人将刺客同党交给严大人审问,自己袖扎孝布,带着满营人马,轰轰烈烈的拔营而起,号称要杀入梁国、灭了梁国,为吴大人报仇!

严大人连急带吓,几乎一夜白了头,本来就不大精明,这回几乎半傻了,府衙里一边放着吴大人的尸首,一边押着袁大帅送过来的刺客同党,那边不敢动,这边自然也不敢审?吴钦差的几个幕僚商量了一夜,又是一通飞鸽传书,又是一通写折子,府衙里,严大人如今只顾着痛哭不已的给吴大人守灵,守灵这活最好干,至少不会出错,幕僚们则忙着各抒已见、争论不休,各自抒发着自己的万全大计,至于这买棺材、换衣、含饭、装殓此类小事,哪里顾得上,只好麻烦宋师爷了,就这样,满郑城最忙的,就是宋师爷了,几乎没有合眼的功夫,憔悴的眼里全是血丝,片刻不闲的忙着吴大人停灵、将刺客同党交给护卫不放心,衙役看着更不放心,正乱成一团间,袁大帅竟然又捉到了刺客,一路呼啸着遣人押进了郑城,大街小巷游了一圈,几乎是当着满城人的面,将个半死不活的刺客甩给了严大人。

李小幺看的眼花缭乱,对这个袁大帅钦佩之至,怪不得能带着兵安安稳稳的在这郑城驻了这大半年,这手翻云覆雨、指鹿为马的本事,令人佩服啊佩服,跟这袁大帅一比,她那点小伎俩,实在不够看,他这么干脆直接的嫁祸给梁国!什么东坊的箭,统统小的不够看,这祸嫁的,辨无可辨!姜还是老的辣!又狠又辣,可这个袁大帅有如此手段,若是个不肯吃亏的,若是再查出点什么蛛丝马迹的••••••自己在他手里,可不够看!

李小幺把这丝忧虑暂时压了下去,如今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战已起,这种非常时候,笔架东西山须得日夜警惕,稍有不慎,他们就成了第二个孙大当家,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拿这种暂时还不确定的危险去烦大哥和水生哥了。

李宗梁和魏水生统管各处,李二槐领着众人练功,李宗贵接下了魏水生手里的帐,李小幺仍管着郑城和山上和联络,偶尔让姜顺才打听些乱七八糟的信儿,孙大娘子和张铁木,领了从后山寻条退路的差使,正巧东山有个叫钱启来的,落草前是这笔架山上的猎户,知道一条道,引着孙大娘子和张铁木,从西山山洞中的那条秘道出来,一路披荆斩棘,砍了七八天,竟真砍出了一条通路,通往笔架山深处的一个山谷中。

李小幺听说有个湖,忙扔下那个让人烦心的袁大帅,跟着魏水生奔过去查看。

果然是处好地方,两面峭壁,一面峭壁上瀑布飞注而下,下面一个半圆的湖,清澈却不见底,里面细长的白麟鱼悠然游动,一点也不怕人,大概年青一点的鱼,还没见过人呢。周围树木繁盛、灌木丛生,若是春夏,野花盛开,这里必定美不胜收。

魏水生顾不得观风赏景,和张铁木等人用枪拍打挑动着各处,小心翼翼的探着周围的吉凶,花木繁盛的地方,毒虫猛兽也多。几个人探了大半天,舒了口气,这里看起来还好,没有豺狼虎豹在此安家,看来,真到了万一时候,这里倒是能躲一躲。有了这处地方,李宗梁等人稍稍舒了口气,打不过,至少有个逃命的退路。

孙掌柜忧心忡忡,自然要天天找宋师爷打听战况,宋师爷一样忧心,自然也很能体会孙掌柜的忧心,这战况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些战况,经由孙七弟和张大壮,又传到李小幺手里。袁大帅避祸栽脏上头的本事是炉火纯青,可打仗上似乎不大行,大军开往吴梁边地,几场仗下来,竟然一触即溃,节节败退,被梁军一路追打,边败边退,竟然一天天往郑城逼压过来。

笔架山下逃难的人群一天比一天多,最早一拨,是吴钦差的那些护卫幕僚们,早早就护着装在棺木中钦差,奔太平府回去求太平去了,跟在后头的,就是严府尹的家眷,悄悄出了郑城,也奔回太平府了,郑城的富人士子,坐车骑马,各奔安稳处,过没两天,但凡还逃得起的,拖家带口都逃出也郑城,笔架山下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

吕丰是迎面穿过山下成群结队的逃难百姓,回到的笔架山。
作者: 星辰狐舞    时间: 2013-9-17 09:22 PM
记号
作者: 雨天浪漫    时间: 2013-9-17 09:35 PM
引用第120楼阿德妈于2012-03-20 22:16发表的  :
记号

作者: 我又忘了    时间: 2013-9-17 09:51 PM
期待!
作者: 缘来这样    时间: 2013-9-17 10:00 PM
第四十九章 投契

李小幺得了禀报,到半山接了吕丰,见他神清气爽,连衣服都干干净净的,也不多问,引着他一边上山,一边将如今郑城的情形几句话说了,吕丰狠狠‘呸’了一口:“这帮狗东西,钻营巴接,诬陷栽脏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厉害,真上了战场,一个个全是怂货!”
一提到袁大帅,又触动了李小幺的心事,李小幺垂着头,仿佛没听到吕丰的话,吕丰转头看着忧心忡忡的李小幺,沉默了片刻,笑着问道:“担心姓袁的?”
“嗯,袁大帅栽脏梁国,必是为了自保,你看他这手段,唉!我担心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事,若是暗中查起来••••••唉!”李小幺愁闷的连声叹着气:“你看看,都是为了帮你才惹了这样的麻烦,一千两黄金真是咸菜也不如的价,我算是亏死了。”
“别担心,袁大帅现在顾不上这事,他要是丢了郑城,这个大帅就不用做了,放心吧,他这仗打成这样,可比你忧心多了,等他顾得上的时候再说吧,嘿嘿,看这样子,他往后也没机会顾上了。”吕丰嘿嘿笑着,安慰开解着李小幺,李小幺歪着头看着浑然不在乎的吕丰,也不再提这个话题,两人进了寨门,穿过那片大小不一的院子,进了正院。
院子里,李二槐正背着手,满脸严肃的看着众人练功,吕丰从进了寨门就是一路行一路好奇,这会儿看到有人练功,干脆停下来,双手抱胸,站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起来,李小幺歪头看着他问道:“这有什么好看了?跟你们上清门没法比是不是?”
“那倒是,咳,也不是,倒也不是,这么练法好,很好,非常好!”吕丰双手放下,背到了背后,双脚挪动替换着身体的重心,这小丫头话里处处是陷阱,下次得听清楚、想好了再答话,吕丰冲着场中众人抬了抬下巴:“这练法最好,你看,谁都能练,强身健体,军中都是用这种法子,最好!”
“你们上清的功夫,难道不是谁都能练的?要挑人的?”李小幺好奇的问道,
“嗯,算是吧,其实哪种功夫都挑人,不光我们上清门,要是想练外家功夫的,先天体魄好,自然最佳,象那位兄弟,”吕丰示意着李二槐:“就适合以力取胜的功法,我们门里,先从练气起,又是一种挑法,这个说起来话太长,象这种,讲究起来算不上功夫,不过是些强身健身的法子,军中招了新军,都是照这个法子先练出体魄,然后走阵练进退,本来就不是让他们练功夫的,练功这事,哪那么容易的?一练起来那是三年五年十数年,不是容易事。”吕丰耐心解释道。
两人站着看了一会儿,从边上绕进了正厅,李宗梁没在屋里,出去巡查去了,魏水生正和李宗贵对着帐薄算帐,见李小幺引着吕丰进来,忙收了帐薄,李宗贵上前介绍了,吕丰微微有些意外的打量着魏水生,抱拳见礼寒喧起来,这一拨山匪,让他意外之处甚多,李小幺就不说了,这小丫头就是个妖,李宗贵话不多,好脾气的根本不象个黑道之人,面前的魏水生,文质彬彬,言谈举止间谦和客气,仿若刚进学的书生。
不大会儿,李宗梁回来,吕丰和魏水生正相谈甚欢,李宗梁和吕丰见了礼,李二槐看着众人练完了功,也进了屋,五个人寒暄来寒暄去,寒暄到了功夫上,话就多起来,竟越说越投机,不光说,还时不时的站起来比划几下,从屋里比划到了外头。
李小幺听了一会儿,对于功夫,她半分兴趣也没有,只听的呵欠连天,干脆站起来,从厨房找了只红泥小炉过来,他们聊功夫,她给他们泡茶,调七宝擂茶,调椒盐擂茶。
不知不觉,夜幕垂落,李小幺去厨房和张石坎商量着做了几个菜,又让人抬了坛酒进来,算是给吕丰接风。
张大姐走后,厨房就由张石坎接管了,张石坎的爹做过厨子,平时村里有个什么红白喜事,都是请他过来掌勺,就带着张石坎跟过去打下手,也好让这个独子混顿好吃的,这么算,张石坎勉强算学过厨,至少见识过,再说他腿断过,虽说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可到底不比常人,李小幺带走张大姐的时候,就让他接过了厨房。
李小幺不在山上这一阵子,张石坎这厨艺••••••山上没人挑剔,没挑剔就没长进,李小幺回来头一天,吃了一口,就端着碗到厨房,从脏乱不堪的厨房开始挑剔起,把张石坎挑得一无是处,张石坎点着火把,带着王木墩直擦洗了一夜,没过关,第二天又擦了一天••••••连擦了四五天,那厨房才让李小幺勉强点了下头。
擦干净厨房,再洗干净张石坎和王木墩,李小幺从早上的粥盯起,粥要慢火细熬,中间不能搅动,厚薄要适中,配粥的咸菜该切丁不能切丝,丁要小要均,丝要细要长,要放糖提鲜••••••张石坎的厨艺在李小幺苛刻的要求下,长进极快,半个月功夫,就被山上诸人一致尊为张大厨。
生活上,能讲究的,李小幺绝对讲究到底。
山上极少有客人来,好不容易有了个施展机会,张大厨兴致高涨,用心做了几样山珍野味,自觉极能拿得出手,可惜吕丰和李宗梁等人谈兴浓烈,根本没留意上的什么菜,品的什么酒。
李小幺顾自去睡了,五个人直谈到半夜,李宗梁又邀了吕丰同住,两人几乎聊到天亮。
第二天,李宗梁照旧早早起来查看各处练功,吕丰却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直睡到午初才起。
吃了午饭,吕丰跟着李宗梁和魏水生东山西山转圈去了,李宗贵愁眉苦脸的继续算他的帐,郑城粮价飞涨,不光粮,什么东西都飞涨,帐上没多少银子了。
作者: 薄荷    时间: 2013-9-17 10:07 PM
孙七弟和张大壮多郑城赶回来,没来得及吃饭,急忙寻了李小幺禀报:“五爷,事情急,孙掌柜就让捎的口信,袁大帅又败回了几十里,如今离郑城也就五十来里路了,听说,袁大帅奋力杀敌,身先士卒,受了重伤。”
李小幺眉头拧了起来:“袁大帅奋力杀敌、身先士卒,受了重伤这话,怎么传过来的?”
“孙掌柜说,袁大帅让人送了封信和一个沾满血的折子给严府尹,说他受了重伤,请严府尹替他转呈折子给皇上,他准备要以身报国了,这什么奋力杀敌的话,城里的人都知道、都在传,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孙七弟困惑的解释道,李小幺错着牙,这个姓袁的混帐,一门子心思都用在了这些歪门斜道上头,看样子他准备逃了,这是给自己备后路呢!
“让顺才赶紧去请大爷他们回来,有急事,你和大壮去吃饭,好好歇歇。”
孙七弟答应了出去,过了一刻来钟,李宗梁等人就匆匆赶了回来,李小幺迎着几人进屋,直截了当的说了孙七弟带回来的信:“••••••大哥,看这意思,这姓袁的是撑不住了,这信、这折子,再散出这样的谣言来,这是要逃的打算,要么死遁,要么,就闹一出什么本来要死,被人死命拦住的闹剧,好在皇上那脱了大罪,郑城危急,只有五十里,说杀过来就过来了,得赶紧接了张大姐他们回来!”
李宗梁深以为然,正要说话,李二槐冲了起来:“我去!张大姐一个女人家••••••我去!”
“还是我去吧,郑城我熟。”李宗贵站起来,拉回了李二槐,吕丰跟着站起来:“事不宜迟,我跟宗贵弟一起去,现在就走,天黑前说不定能赶回来。”
“我去推车!”李二槐转身就要往外奔,李宗贵一把拉住他:“不用车,张大姐又不是小幺,走不动路,推车走的慢,也麻烦。”
“好,要去就赶紧启程,快去吧。”李宗梁沉声吩咐道,李宗贵和吕丰答应了,李宗贵取了刀,吕丰借了魏水生的长枪,两个人也不耽误,匆匆下山往郑城奔去。
李小幺跟着姜顺才爬到山顶,远眺着郑城,心里塞满了不安,姓袁的若是弃众而逃,郑城,就是一块肥肉,张大姐一个姑娘家,万一••••••自己这辈子心里都无法安宁!
山路上树枝摇动,李小幺急忙转过头,一身粗麻孝服的孙大娘子提着根长棍,从山石后走过来,站到李小幺身边,担忧的看着远方的郑城。
两人沉默了半晌,孙大娘子转头看着李小幺,伤感的说道:“二叔最疼我,父亲••••••二叔最疼我,要是二叔有个好歹••••••我!”
“你听到什么了?”李小幺转头问道,孙大娘子垂着头:“二槐让铁木带人到山下等着接他姐,铁木就跟我说了,这么急着接人,必是城里出了事。”
作者: 阿璋    时间: 2013-9-17 10:32 PM
加油
作者: 企鹅爱上冰点    时间: 2013-9-17 10:47 PM
正文第五十章 变幻
李小幺也不瞒她,也没全说,只说袁大帅的大军又退了几十里,如今离郑城只有五十来里路了,至于袁大帅做手脚准备弃军而逃的事,这是她的猜测,不算实情,自然不必多说。
孙大娘子舒了口气,两个人在山顶上眺望着郑城,说了一会儿闲话,就下山回去寨子了。
入了夜,寨子里几乎是漆黑一片,李宗梁和魏水生焦急的站在寨楼上,其实远处什么也看不到,天从下午就阴下来了,这会儿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李二槐早就去山下和张铁木一处守着去了,李小幺裹着件棉斗篷,盘坐在火盆旁低矮的圈椅里,就着盏昏黄的灯光,仿佛很专心的看着本书。
门环扣了两下,是孙大娘子低低的声音:“五爷,是我,您睡了没有?”
李小幺跳下椅子,过去开门让孙大娘子进来:“还没有,看书呢,进来吧。”
不等李小幺动手,孙大娘子自己拖了另一把矮圈椅过来,和李小幺一起围坐在火盆旁,心不在焉的伸手烤着火,低声说道:“是该生火盆了。”
“我怕冷,年年火盆都生得早,明天让王木墩给你送一个过去。”李小幺微笑着说道,孙大娘子嘴角动了动,大约是想笑,却没能笑出来,抬手揉了揉眼睛,轻声说道:“往年不等我想起来,二叔就让人生好火盆给我送过去,五爷,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快亥正了,走的再慢也该回来了,你说••••••别是!还有大姐,我!”孙大娘子放下手,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神情平和的看着她劝道:“你也别急,四爷和吕爷走的时候也没说今天晚上一定要赶回来,孙掌柜和大姐他们总要收拾收拾东西,还有紫藤居里的伙计,也要安顿好了才行,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城里那么大一个摊子,不是抬脚就能走的。”
说着,站起来倒了杯茶递给孙大娘子:“你看看你,又想多了不是,能有什么事?我让人接他们回来,也是未雨绸缪罢了,别自己吓自己了,回去歇着吧,明天估计也得过了午后才能赶的回来呢,二叔的脾气你也知道,不收拾好他哪能放心走?”
孙大娘子接过茶喝了几口,听李小幺说的有道理,心里顿时安定下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道:“我就是这样,胆子小,想的又多,二叔也这么说我。”孙大娘子几口喝完了茶,站起来和李小幺告了辞,回去安心歇下了。
李小幺送走了孙大娘子,窝在圈椅上,拿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这都快亥正了,怎么还没回来?出了什么事了?李小幺扔了手里的书,站起来就想到寨门口看看去,走了两步,却又硬生生退了回来,不能急,大哥和水生哥就在寨楼上,二槐哥在山下,自己再奔出去,这寨子里还没睡着的肯定不只孙大娘子一个,都得着急上火了。李小幺退回到椅子上,盘膝坐下,对着书发呆。
直等到过了子时,外面才传来轻而乱的一阵脚步声,李小幺直跳起来,拉开门奔了出去,西厢孙大娘子屋里的门也‘吱’的一声推开,孙大娘子披着件斗篷出了屋。
趁着屋里漫出的晕黄灯光,张铁木扶着浑身泥泞的张大姐进了院子,后面,李二槐抱着个包袱紧跟着,李小幺忙让到一边招呼道:“到我屋,我屋里暖和。”
张铁木扶着张大姐,进了李小幺居住的正屋,孙大娘子早冲了过来,和张铁木一左一右扶着张大姐坐到椅子上,李小幺倒了杯热茶递给张大姐,转头看着李二槐指挥道:“把石坎叫起来,烧两桶热水,再下几碗面,多放姜,大姐他们肯定还饿着呢。”
李二槐放下包袱,急忙奔出去叫张大厨烧水做饭去了。
李小幺将张铁木打发出去,和孙大娘子帮张大姐先换了身干净衣服,不大会儿,李二槐提着两大桶热水送进来,张大姐洗了澡,洗去身上头上的污泥,又吃了碗热腾腾的汤面,总算舒舒服服的活过来了,捧着杯茶,和李小幺低声说着经过:“从昨晚上起,宋先生就劝着俺们都赶紧走。”
“宋先生是谁?”孙大娘子奇怪的问道,不等张大姐答话,李小幺笑着答道:“紫藤居一个常客,和孙掌柜经常一处喝酒说话。”
张大姐低头喝了口茶,含糊着略过了宋先生:“孙掌柜惦记着铺子,说什么也不肯走,他说没事,张狗子也不肯走,说五爷交待过,孙掌柜不走,他也不能走,孙掌柜把现银、银票子包了一包,那,都在那里,俺和赵五哥就跟着四爷和吕爷出了城,谁知道!”
张大姐抬头看着孙大娘子,张着嘴,半晌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出了城走了一个多时辰,离山上也不远了,四爷先听到的动静,说有马蹄声,很多马,吕爷爬到棵树上看了,说大军过来了,俺们四个不敢再赶路,正好路边有个水塘,边上生的都是芦苇,俺们四个就滚了一身泥,躲到了芦苇丛里,一直躲到半夜,才出了芦苇地,也不敢起来,一路爬了两三里路,总算逃回来了。”
孙大娘子听得怔了半天神,猛的转头看着李小幺:“哪来的大军?”
李小幺没答她的话:“也别太担心,紫藤居有藏人的地窖,隐蔽的很,里面有吃的有喝的,你别担心,好了,我还有事,今天晚上,让大姐先和你一处挤一晚,明天再收拾东厢吧,快去吧,大姐累了,我要去趟前院。”
李小幺说着,也不等孙大娘子答话,径直站起来,换了鞋,拿了件斗篷,张大姐拉着还想说话的孙大娘子,一边推着她往后走,一边转头看着李小幺说道:“五爷赶紧去吧,早点回来歇着。”
前院,李宗梁等人正围坐在炕上低声说着话,李小幺推门进来,赵五哥忙跳下炕给李小幺见着礼:“五爷。”
李小幺示意赵五哥坐回去,脱鞋上了炕,挤到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看着吕丰问道:“是梁国的大军?”
“看样子是,北平崇黑,吴国尚紫,梁国以黄为尊,是杏黄旗。”吕丰的话简洁明了,
“看到吴国的溃兵没有?”
“没看到。”吕丰摇了摇头,
“也没听到打仗的动静。”李宗贵接了一句,李小幺转头看了看李宗梁和魏水生:“看样子,袁大帅的大军要么是逃的一个没剩,要么是退进了郑城。”
“嗯,若是退进了郑城••••••不知道能守几天,若是真溃不成军,那郑城也不用打了。”魏水生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李小幺支着腮,看着炕桌上摇曳的灯光,想出了神,这局势的一天数变,让她头晕,不过半个月功夫,这郑城,就要失守了?太平府那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唉,也是,这个鬼地方,就算飞鸽传书把信递进太平府,再调兵遣将,再凭着两条腿奔过来,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再说,那个袁大帅,还不知道往上报的是个什么战况呢。
“五爷,狗子让我给您捎个话,您的吩咐,一是一,二是二,他一丝也不会走样。”赵五哥趁着话空,伸长脖子,歪头看着李小幺说道,李小幺恍过神来,‘嗯’了声,转头看着李宗梁:“大哥,五哥也累了,让他回去歇着吧。”
李宗梁笑着挥挥手,示意赵五哥赶紧回去歇着,看着赵五哥出了门,魏水生转头看着李小幺问道:“你让狗子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一点小事,这事回头再说,不算事,就是让他守着铺子。”李小幺含糊的答道,这事可不好当着吕丰和大哥的面说,她是让张狗子看着孙掌柜的,这话怎么能说?吕丰听了自然要心有戚戚然,大哥听了,指定得说她疑心太重,不够磊落。
魏水生抬手敲了下李小幺的头,转了话题:“大哥,今晚上我去巡着各处,大家赶紧歇下吧,明天说不定就打到咱们山下了。”
“嗯。行,今晚上你值夜,从今晚起,咱们还是轮着当值,二槐,你明天让铁木和大姐劝劝孙大娘子,孙掌柜和狗子都是机灵人,只要••••••不会有事的。”
“嗯。”李二槐瓮声答应了,几个人陆续起身出门回去歇下了。
第二天黎明,趁着第一缕朝阳,李宗梁站在山顶,远眺着郑城方向,李小幺紧裹着斗篷,掂着脚尖伸头张望着,仿佛掂起脚尖就能看的清楚些。远处,密密麻麻扎满了营帐,迎风招展飘动的,却是黑底旗。
李小幺看的一头雾水,北平尚黑,吕丰不是说杏黄底旗子么?正疑惑间,李宗贵和吕丰从山下上来,几个人一起张望着郑城外的那绵延数里的军营。吕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抬手揉着眼,不敢置信的说道:“这真是••••••怪了!黑底的,是北平国的旗子,昨天明明看到的是杏黄旗,怎么转眼成黑底旗了?”
作者: 小晨晨    时间: 2013-9-17 11:05 PM
什么情况?
作者: 改名字    时间: 2013-9-17 11:33 PM
文第五十一章 探捉
从山上下来,李小幺和李宗梁商量,要下山看看,这事太过诡异,下山看看能不能寻几个逃难的打听打听,若是能靠近营地,看看清楚,那是最好不过,不过靠近营地这事她可不敢说,李宗梁本来就不放心,若是听了这个,指定不让她下山。
吕丰倒是赞同:“我和小五一块去,这山下都是密林,不怕。”
李宗梁迟疑不决,看着魏水生,魏水生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宗贵也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得下山打探打探,这事,简直象变戏法,我也去,大哥放心,要不,小幺别去了。”
“那不行,你们回来说,和我亲眼见,大不一样。”李小幺驳回了李宗贵的话。
“小幺说的有道理,大哥,要不我也跟他们一起下山看看?”魏水生看着李宗梁商量道。
“你一夜没睡了,我去吧!”李二槐站起来,利落的说道,李小幺摆着手:“不用那么多人,吕丰身手好,把弓箭带上,贵子哥耳朵灵,我们三个就行了,人多了也没用。”
李宗梁点了下头:“嗯,千万小心,吕兄多费心,别让小幺离军营太近,她胆子大的很。”
吕丰笑着连连点着头,李小幺撇了下嘴角,三个人忙回去换了衣服,李宗贵和吕丰取了兵器,三个人下了山,不走大路,沿着路边的林子,小心的往郑城方向摸去。
路上遇见几拨惊恐万状的逃难人群,李小幺过去打听了几回,也没打听出什么来,都是从郑城西南逃过来的,就知道过兵了,又过兵了,赶紧逃,往南逃,往太平府逃。
三个人聚在一起,李小幺看着吕丰:“你看呢?”
“走近看看,别离太近就是。”吕丰眨了下眼,笑嘻嘻的说道,李小幺舒了口气,三个人,李宗贵在前,小幺居中,吕丰断后,脚步轻捷的往前潜行。
往前走了一阵子,又遇到了一拨逃难的人,有老人有孩子,惊恐的往南奔走不停,李小幺停住脚步,透过稀疏的灌木丛看着人群中光着脚,惊恐到麻木,只知道奔跑的孩子,忙转过头,这乱世,人不如狗。
走了半刻钟,李宗贵突然停住,抬手示意噤声,吕丰提枪跃过李小幺,李宗贵凝神听着动静,蹑手蹑脚的往动静处移过去。
李小幺小心的跟在两人后面,走了十几步,那动静三个人都能听到了,粗重的喘气声,马打响鼻的声音,扑扑簌簌的活动声,三个人贴在一处浓密的灌木丛后,悄悄往前探看,李小幺一眼看到瘫坐在中间的胖大老头,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这不是袁大帅么!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贵,李宗贵转过头,满眼愕然和意外,上次诗会,他也偷看过这袁大帅一回,吕丰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个‘袁’字,吕丰立时明白过来,忙转头看着林子中间那个和蔼惊恐的胖老头,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个巧遇,真是太有意思了。
三个人互相看着,李小幺指了指袁大帅,做了个提起来的手势,示意捉他回去,吕丰转头仔细打量着袁大帅周围或站或忙的四个侍卫,掂量了片刻,冲着李小幺点了点头,李小幺往后退了退,吕丰和李宗贵仔细看了片刻,打着手势定了方案,两人一处往左,一个往右,静静移了四五步,突然跃起,李宗贵扑向正理着马背上行李的中年护卫,手里的弯刀先于人,直接挥向中年护卫的脖颈,吕丰手里的长枪直刺向端坐在袁大帅身边,正闭目养着神的中年护卫后心。
李宗贵下刀极准,中年护卫头颅飞起,血柱激射起几尺高,李小幺恶心的几乎吐出来,长这么大,活了两世,她可是连只鸡也没杀过,君子远疱厨。
这边,端坐着的护卫听到风声,伸手将袁大帅猛的推开,扑过去挡在了袁大帅身后,倒是个忠心的,吕丰手里的枪从护卫腰间直穿而过,挑起他甩到了一边,余下的两个护卫看也不看遇袭的两人,只管挟着袁大师往后疾退。
李宗贵和吕丰跃起追上,李小幺伏在灌木丛中,一动不敢动,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这种动手动脚的事,她一动不动才是最大的帮助。
枪刀的碰击声极快而脆,几个呼吸间就没了声响,李小幺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过去,吕丰握着袁大帅的发髻,正拖着他甩在地上,两人身上都淋满了血,也看不出受了伤没有。
李小幺刚想跳起来,又伏了回去,冲着李宗贵招着手,李宗贵忙几步过来,李小幺俯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打晕姓袁的!”
李宗贵点了下头,两步回去,也不说话,扬手击在袁大帅颈项间,袁大帅头一歪晕倒在地,李小幺跳起来,奔过去挥着手:“快!把东西都拿上,马牵上,快回去!”
吕丰还在用脚踢着袁大帅,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贵人,听了李小幺的话,高挑着眉梢,眨了几下眼睛,突然想起件事来,冲到李小幺面前:“小五,我帮你捉了袁大帅,能还多少黄金?一个换一个?”
“别废话!赶紧去看看那三个死透了没有!有气再补一枪,快收拾东西,把那头猪扔马上,赶紧走!”李小幺不耐烦的呵斥道,吕丰退了两步,尴尬的咳了几声,李小幺说的有道理,好吧,回到山上再说。
李宗贵和吕丰一人牵了两匹马,马上驮着袁大帅和包袱行李连带四个护卫的兵器弓箭,李小幺转着圈又看了一遍,确定没落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三个人急步匆匆的往笔架山奔去。
一路仓皇而奔,直奔过山脚的第一道哨卡,李小幺才松了口气,脚软着扑着在地叫道:“贵子哥,我走不动了。”
吕丰看着狼狈不堪的扑倒在地上的李小幺,指着她哈哈大笑,李宗贵忙将马缰绳递到吕丰手里,过去抱起李小幺,抱着她举到马上:“急晕了,赶紧上马。”
李小幺恼怒的看着叉腰大笑的吕丰,点着他:“喂,你过来牵马,你不是要和我说说捉这猪头的价钱么,咱们现在就说说。”
吕丰伸手牵了李小幺骑着的马,笑着说道:“一个换一个?”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捉这姓袁的?”李小幺眯眯笑着问道,吕丰警惕顿起,转头看着李小幺问道:“还能为什么,除后患!”
“你真聪明,可这后患,是怎么患出来的?我跟他可是八杆子也打不着!这姓袁的若是逃回太平府,就他这做官的本事,一年不到,就能再坐回这三品大员去,到时候,他细细一想,那一场九死一生的逃难,都是源于某个混蛋杀了吴钦差,害得他只能冲上去打仗洗脱嫌疑,这才一败涂地,这才倒了霉。”
李小幺舒缓有度,仿佛在说书:“然后吧,这袁大帅可是聪明人,三查两查,然后吧,就查出来了,原来是信阳上清门的混蛋小子,然后吧,好了,你们上清门可就和这姓袁的结上仇了,我捉他,一是为了你,二是为了你们上清门,你怎么谢我?”
李宗贵在旁边笑出了声,连连点着头:“小幺说的是正理,我就算了,咱们兄弟,不用谢了。”
吕丰瞪着李小幺,李小幺摊着手问道:“你说,若不是为了你,为了你们上清门,我干嘛要捉这么个废物?你倒是说说看,我捉他有什么用?要这么个百无一用的猪头做什么?”
吕丰眨着眼睛,一时倒还真想不出李小幺捉这个袁大帅做什么用,李小幺得意的甩着腿,笑眯眯的看着吕丰,诚恳的说道:“按理说,我从来不白帮人,我一个山匪,从不行善,这回,算了,再给你个咸菜价。”
吕丰吓了一跳,忙摆手叫道:“这人不是我要的!我不要!”
“你别急啊,我都说了咸菜价了,算了,咱们也算熟人了,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李小幺大度的挥着手,李宗贵同情的看着吕丰,好好的,谁让他找小幺谈银子的,可真怪不得别人。
吕丰闷气的简直要吐出血来,她说的,还真是反驳不了,可越想越不对味,这哪跟哪啊,出力的是他,怎么欠人情的,还是他?
三人进了寨门,李宗梁得了信,疾奔迎出来,见李宗贵和吕丰浑身是血,问清楚没事,只不过几处皮外伤,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马上的袁大帅,李小幺不等他开口,转身叫着李二槐,低声说道:“二槐哥,把这头猪头脸裹紧,搬进后院大哥屋里,你看一会儿,别让人看到他。”
李二槐点头答应了,翻过袁大帅的斗篷裹了他,扛着进了内院。李宗梁命人将马牵下去仔细喂养,李小幺让人将东西全部堆在了正堂,这些东西,她要自己一件件看过,也许还能找到比银子更有用的东西。
作者: 醉半仙    时间: 2013-9-17 11:57 PM
每天都是什么时候更新?
作者: 璐茜琳娜    时间: 2013-9-18 12:19 AM
喜欢聪明可爱的女主,这文看得心情愉悦,比看宅斗文轻松。
作者: 半饵鱼    时间: 2013-9-18 12:29 AM
小幺,吕丰等你宰,急死个人。
作者: 国家队    时间: 2013-9-18 12:46 AM
正文第五十二章 城破
李小幺蹲在地上,正要翻看那些东西,姜顺才急奔进院子叫道:“郑城起火了!都是烟!”几个人唬了一跳,急忙往后崖山顶奔去,李小幺站起来,奔到屋门口又顿住脚,叫了赵五哥过来,将地上的东西拢到包袱里,提着东西送进自己屋里锁了,才奔出来,往山顶奔去
远远的,郑城方向,一柱柱浓黑的烟直直的升起,接上了天上的白云,将晦暗悲伤扩散开去,几个人怔怔的看着那片黑烟,孙大娘子‘哇’的哭出了声,李小幺转头看着张大姐低声吩咐道:“扶她回去吧,劝劝她,哭什么?紫藤居有地窖,不怕火,凡事要往好处想
张大姐连连点着头,张铁木忙两步上前,想扶孙大娘子,手伸出去却又缩回来,扎着手,护着孙大娘子和张大姐往山下走去,李小幺也没心思理会这些小事,盯着远处的郑城呆看了片刻,转身下了山,她还是赶紧回去查看袁大帅那些行李,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几个人心情沉重的陆续下了山,李小幺手脚极快,已经差不多翻完了袁大帅的行李,银票子、小金饼子之类的钱财倒不少,李小幺要找的书信之类的有用东西,却是一件没有,李小幺连衣服边角、包袱夹层都细细拆开看了,还是没有,只好失望的起身,将银票子、小金饼子等值钱的东西交给李宗贵,其它的诸如腰牌、令牌和被她划的到处是破洞的衣服等物,包成一团交给李二槐,让他砸碎再烧掉,这东西可不能留下一星半点,万一流失出去,就是大祸。

李小幺和李宗梁、魏水生等人商量了,将袁大帅提到一间空屋子里,关了门,李二槐在门口守着,吕丰拎了桶凉水泼在袁大帅头上,袁大帅打着寒噤睁开眼睛,强自镇静的四下张望,李宗梁等人站在屏风后面,李小幺隔着屏风缝隙盯着袁大帅打量了片刻,压低声音问道:“袁大帅不是要为国捐躯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袁大帅不停的打着寒噤,紧盯着屏风哑声问道:“你是谁?”

“你什么时候弃军逃出来的?你走后,大军交给谁统领?郑城被围,你知道吗?”

吕丰轻轻弹了弹手里的弯刀,指甲和刀刃轻碰,发出极轻极脆的响声,袁大帅畏缩的扫了眼笑眯眯的吕丰和吕丰手里那柄阴寒的弯刀,咽了口口水,低声答道:“昨天天落黑离的营,大军已经力战耗尽,没几个人了,都为国捐躯了,我是最后撤的,不得不撤,被梁军围住了,我几次想自杀捐躯,都被部下拼死拦住,只好回去太平府给皇上送了信再领死。”

李小幺哭笑不得,这他恶心的也懒得理会他这番无耻粉饰了,只接着问道:“你这一路败退,是皇长子点过头的?”

袁大帅的寒噤一下子停了,猛的抬头,眼神狠厉的盯着屏风,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这场古怪的仗中,果然是有古怪,这中间的勾连原因必定错踪复杂,不是她能想象的到的。这场紫旗变杏黄旗再变黑旗,也不知道这中间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谁又是蝉。

“你要把郑城让给谁?”

“我是力战不敌而败!”袁大帅强硬的答道,吕丰抬脚踢在袁大帅肩膀处骂道:“放屁!”李小幺低头想了一会儿,现在郑城已经失守,不管是落在梁军手里,还是落在北平手里,对自己好象没什么大区别
“郑城陷落之事,你禀报皇上了?”

“我就是要回太平府领死!”袁大帅慷慨的答道,李小幺又好气又好笑,干脆笑出了声:“算了吧,你在这儿演,又没有看戏的人,多浪费!我问你,郑城被围陷落的事,太平府知道的了没有?别跟爷再说什么领死的废话,不然爷现在就让你领。”|

“不知道,不知道太平府知道不知道。”吕丰用手指弹着弯刀,阴狠的盯着袁大帅,袁大帅被吕丰看得心惊,瞄着吕丰手里的刀光,老老实实的答道,李小幺恨的错着牙,这只狗东西,之前上的折子必定都是春秋笔法,虽屡败但屡战,这种东西,心里除了荣华富贵,什么家国百姓全是粪土!

“打晕他!”

吕丰没等袁大帅反应过来,一掌下去砍晕了他,李小幺从屏风后转出来,重重踢了袁大帅几脚:“把他关到后院那个山洞里去,用铁链子锁了,先关着再说。”

吕丰提着刀,用刀尖在袁大帅脖颈间比划着,拧着眉头看着李小幺,抬了抬下巴说道:“杀了算了,绝了后患。”

“先关着,看看再说,说不定以后还有话问他。”李小幺也不多理会吕丰,出门叫了姜顺才进来,郑重吩咐道:“把他锁进后院山洞,记着,一,从今天起,后院山洞就由你和赵大哥管着,就你们两个轮流给他送饭,一天送一顿就好了,二,不准和他说话,不准和任何人提起后院山洞关人的事。”

姜顺才干脆的答应一声,叫了赵五哥进来,两人抬着袁大帅往后院山洞去了。

傍晚时分,李小幺爬到后崖山顶,心事重重的远眺着郑城,浓直的黑烟已经散尽,远处的郑城和平时一样安静,城外的黑旗还是一样的招展着,也不知道孙掌柜和张狗子怎么样了,若是不能活着回来••••••唉,这都是她的错。

第二天一早,张宗贵带着姜顺才又下了趟山,往郑城方向走了十几里,到了树林尽头,没敢再往前走,这一趟又是空走,没探听到什么消息。

傍晚时分,张狗子却回到了山上,李宗梁等人大喜过望,李小幺仔细打量着张狗子,人瘦了整整一圈,精神却极好,张狗子圆圈转着见了礼,正要说话,孙大娘子直冲进来,李小幺忙示意张狗子先答孙大娘子的话,张狗子不等孙大娘子说话,忙笑着说道:“大娘子放心,孙掌柜安好,带话让你放心。”

孙大娘子一口气松下来,人几乎软脱到地上,紧跟其后的张大姐忙上前扶住她,李小幺笑着上前扶了孙大娘子一把:“这回孙姐姐可安下心了,姐姐赶紧回去把孙二叔的棉衣收拾出来,回头让人带过去,天冷了,别让孙二叔冻着。”

孙大娘子又哭又笑的答应了,忙着和张大姐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李宗梁让着众人进了屋,在炕上坐了,李小幺挤在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李宗贵倒了杯热茶递给张狗子,张狗子一口饮尽,用手背抹了抹嘴,看着李小幺说道:“自从开了战,城里就没太平过,天天都有散兵逃进城,也不知道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到处强吃强喝强抢东西,府衙里的衙役也管不了,孙掌柜就让关了门,反正也没生意做了。大前天,四爷和吕爷接了张大姐和五哥走了也就一个多时辰,天刚落黑,宋师爷就带着严大人抱着细软,逃到了咱们铺子里,宋师爷说,前边有人传信过来,袁大帅的大军败了,全败了,袁大帅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逃了,反正是没影儿了,梁军已经一路打过来了,掌柜就让宋师爷和严大人先躲进地窖,我和掌柜轮流在外头守着,没过多长时候,梁军就进了城,到处都是火把,开始还算好,就是沿着街巷跑,看见咱们的逃兵就杀,也不破门入户,也没烧杀抢劫,倒比咱们那些逃兵还强!”

吕丰‘噗’的笑出了声,张狗子下了炕,倒了杯茶一口喝了,看着吕丰认真的说道:“真比那些逃兵强!”

“你接着说,别理他!”李小幺忙示意张狗子,张狗子坐到炕上,接着说道:“谁知道天还没亮,外头就一片大乱,乱的不能再乱了,这回是全乱了,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后来才知道是北平国的大军跟在后头也进了城,乱成那样,我和掌柜就不敢再呆在外面,躲进了地窖里再没敢出来,直乱了一天,从昨天半夜起,外头杀声没了,火好象也是那个时候灭的,今天早上,我们在地窖里听到有人敲着锣,叫着战事已毕,让大家安心,掌柜先出来看了动静,街上到处贴着北平军的安民告示,说是北平和吴国是姻亲,北平军视吴国子民如北平国子民,让大家安心,还有人到处找严府尹,后来是宋师爷先出来应的声,跟着去见的北平军大帅,再后来,宋师爷就带着大帅,还有好些人,回到咱们紫藤居,府衙早就让人一把火烧的精光,那大帅,还有严大人,如今就在咱们紫藤居先住下了。”

“城里••••••现在什么样了?”李宗贵关切的问道。

“唉!没样子了,到处是死人,到处是血,柳叶儿茶坊,那条街,一条街烧的精光,府衙和前头那条街,也烧的差不多了,到处是血,府衙的衙役也死了好几个,宋师爷连咱们铺子里的茶博士也用上了,陈大帅,就是北平军那个大帅,姓陈,派人帮着收尸灭火,到处是死人!”张狗子苦着脸,心寒无比。
作者: 理想空间    时间: 2013-9-18 01:11 AM
正文第五十三章 进城
张狗子的话说的满屋寂静。
“梁军和北平军巷战,自然到处都是死人。”半晌,吕丰故作轻松的说道,
“看衣服,死的十个中间八九个是梁军。”张狗子也忙接道,李宗梁等人没有接话,李小幺转头看着李宗梁说道:“大哥,我想进城看看去,北平军大帅既住在紫藤居,多少能听到些信儿。”
“不行!过两天再说!”李宗梁断然拒绝:“北平军占了郑城,这大局已定,不管打听什么,都不急在这一时,等个两三天再进城。”
李小幺低着头没再说话,李宗梁说的是,这会儿北平军刚占了郑城,就算飞鸽传书,那鸽子还没飞进太平府呢,她要看的,也是太平府的反应和后续,吴国是和北平开战,打上去再夺回郑城,还是干脆弃了郑城,就算送给北平国了?还是旁的什么法子,比如买回郑城什么的••••••现在进城,是没什么用。
隔天,张狗子先赶回了郑城,等了三四天,郑城那边一天比一天平静正常,这天一大早,李宗贵用车子推了李小幺、和吕丰三人一起启程往郑城去了。
郑城南门不远,黑底绣着黄色‘陈’字的大旗随风飘动,几个人也不敢多打量,闷头只管往南门行去,南门口,左右两边,钉子般树着四五个黑甲兵士,人树立不动,只眼珠转动,看着一个个进城出城的人,这进城出城的人,半天一个,往常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转眼成了泛黄的陈年过往。
进了南门,紧挨着的那条街看着倒还过得去,房屋完整,只墙上路上,到处是黑紫的污渍,有些地方象是用力洗刷过,那紫黑色倒淡淡的鲜亮出来,转过两条街,就全变了模样,一眼望去,断壁残垣,一片焦黑,焦土中偶尔有人神情麻木的在翻找着什么,死人尸体什么的,已经看不到了,三人绕到紫藤居后巷,这条巷子仿佛没有波及,和过去竟然没什么两样,李小幺惊讶意外之余,生出无限伤感。
三人小心翼翼的开门进了院子,李小幺走后,孙掌柜就锁死了院门,紫藤居里,除了孙掌柜等人,旁的伙计都以为这院子是别人家的,这处小院倒没人多留意,这城里,象这样你嵌我让的院子,多的是。
傍晚,孙掌柜抱着包吃食,从后巷绕进院子,如今紫藤居里住着北平军陈大帅和幕僚,院子里护卫林立,那扇开在紫藤居里的小门早被孙掌柜连夜封死。
孙掌柜人瘦了很多,精神倒还好,几个人聚在里间,孙掌柜声音压得低无可低:“••••••还算好,没死人就算好,老宋得了袁大帅弃军而逃的信儿,赶紧就带着严府尹逃到了咱们这里,本来想逃出城的,来不及了,梁军就那么进了城,到府衙里没找到严府尹,杀了几个衙役,一把火烧了府衙,后半夜,北平军就杀进来了,唉!城里就乱了。”
这些李小幺已经知道了,不过也不打断他的话,只静静的听他伤感的唠叨着,孙掌柜抬手抹了把干干的眼眶,接着说道:“北平军厉害,天亮的时候街上就没啥动静了,后来有人叫着安民,到处找严府尹,老宋就出去应了声,我陪着他去的,北平军那个陈大帅,人倒极客气,跟着到了咱们这里,见了严府尹,就让他出面安民,还让人帮着收拾那些死人,让人进来救人,施药施粥,咱们收了不少粮食,我也让人熬了浓粥往外施,后来,老宋就过来跟我商量,说陈大帅他们还没找到住处,咱们这里最合适,不如让陈大帅先在这里住一阵子,我想着这倒是件好事,就答应了。”
“那严府尹和宋师爷呢?”李小幺忙问道,
“府衙最外面两间签押房还好好的,老宋陪着严府尹搬到那儿去了,搬到那儿好,听说太平府的钦差这两天就到郑城了,袁大帅没了影子,郑城失守,严府尹怎么说也脱不得干系,钦差来的时候,住在破衙里,比住在这紫藤居好,这是老宋的话。”孙掌柜低声解释道,李小幺点了点头,这个蠢货严府尹,最大的福气是找了宋师爷这么个好师爷。
“太平府要来人了?”李小幺低声问道:“来的什么人?来做什么?”
“就知道要来人,这是陈大帅身边那个姓梁的先生吩咐的,让我把西北角那几间房子收拾出来,说太平府的钦差过两天就到了,收拾好了给他住。”
姓梁?李小幺的心猛跳了几下,北平国姓梁的,她正好认识一个!李小幺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这钦差的事,宋师爷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今天中午送饭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还不知道,如今他和严府尹的差使,都是听北平国那个梁先生的吩咐,说是头一天早上就让他写过封密折,按了严府尹的手印,也没说什么,就说郑城如今被北平军占了,梁先生拿走,也不知道送哪儿去了。”孙掌柜细细的答道。
说话间,外面天色渐暗,孙掌柜忙站起来苦笑道:“我得赶紧回去,如今这城里宵禁,天一落黑,各街各巷就有北平军四处巡查,犯夜的,现打十军棍再说话,我得赶紧回去了,迟了就来不及了。”
李小幺送孙掌柜出了门,三个人慢慢吃了点东西,李小幺低声说道:“明天找个机会看看那个姓梁的,北平国二皇子苏子诚身边有个得力幕僚,也姓梁,去年苏子诚去太平府迎娶福宁公主时,姓梁的到长丰楼吃饭,我见过他一面,若真是他,只怕北平国对这郑城是早有打算。”
吕丰惊讶的看着李小幺:“你是太平府人?”
李小幺没理会吕丰的好奇,李宗贵拧着眉头,看着李小幺,担忧的问道:“那姓梁的会不会认得你?”
“会!他一眼就能认出我!”李小幺肯定的答道,吕丰上下打量着李小幺,嘿嘿笑了起来:“换了我也能一眼认出来,你这双眼睛生的太好!要是好好打扮打扮,别那么多坏主意,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倒也是个红粉佳人。”
李小幺手里的半块馒头奔着吕丰的脸就砸了过去,吕丰伸手抄住馒头,摇头叹着气:“啧啧,你看看你,就这脾气,谁敢娶你?你就等着当老姑娘吧!”
李小幺恨恨的错着牙,不再理会他,转头看着李宗贵说道:“贵子哥,咱们说咱们的正事,这院子和紫藤居隔的太近,两面相邻,咱们在这里住着,必定瞒不住紫藤居那边,不如就正大光明的住着,这宅子,是你出面做的房契,你出面,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和吕丰躲着些就行。”
“这是正理,越正大光明,人家越不疑心。”吕丰堵的李小幺无话,心情大好,忙笑着附和道,李宗贵仔细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几个人点了灯,李宗贵进进出出,和所有人家一样生火、烧水、打扫起来。
没过多大会儿,大门被人用力拍响,李小幺和吕丰忙躲到内室夹墙里,李宗贵拎着把扫帚开了门,一个黑衣黑甲的北平军小头领带着几个兵丁,客气的拱了拱手:“小哥可是这院子主人?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前几天这院子象是没人。”
“回军爷,小的是这院子的主人,姓木,木大贵,老家是郑城北边小张寨的,后来清什么野,就逃到这城里买下了这处宅院,后来城里又乱了,小的就把父母家眷送到和县舅舅家,前天听说兵退了,不放心家里,赶紧回来看看。”李宗贵老实巴交的问一答十,小头领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李宗贵肩膀处探头往里看了看:“你这院子和我们大人的住处离的近,我们得进去看看。”
李宗贵忙往旁边让开,胆怯的缩在一旁,小头领带着人进来,四处转了转,就带人出了院子,伸手拍了拍李宗贵的肩膀:“别怕,我们北平军最讲规矩,没事了,你这院子离我们大人的住处近,别轻易让外人进来,听到没有?别平白让人骗了,受了连累,还有,这院子也不能往外赁,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这城里,哪还有人赁房子?!”李宗贵苦笑着答应道,小头领也笑了起来:“倒也是,好了,兄弟忙吧。”
说着,挥手收队回去了,李宗贵关了门,从门缝里看着一队人转过了巷角,才舒了口气,转回来放了李小幺和吕丰两人出来。
一连两天,李小幺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看此梁先生是不是彼梁先生,太平府的钦差却进了郑城。
钦差姓方,一路风尘仆仆赶到郑城,下了马,连路都不会走了,这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把个养尊处优的大人累得没了人样。宋师爷忙张罗着烧了热水,几个小厮侍候着方大人脱了衣服,方大人两条大腿内侧磨得已经血肉模糊,梁先生送了上好的金疮药来,小厮侍候着方大人上了药,梁先生让人传了话,让方大人先歇息一晚,明天再见面谈正事。
作者: 琉璃月、遍地傷    时间: 2013-9-18 01:44 AM
晚上,严府尹带着宋师爷先去拜见了方大人,将围城前前后后的事细细禀报了一遍,宋师爷将节略呈上,方大人极和气的抚慰了严府尹一通,说得严府尹热泪盈眶,一颗心安安然然的放了回去。
方大人歇了半天,第二天一早,就去见了陈大帅和梁先生,李小幺爬在院子墙后,借着架藤蔓隐着头脸,小心的探看着不远处的暖阁,此梁先生果然就是彼梁先生,三个人进了暖阁就没了动静,李小幺正要缩头回去,方大人和梁先生送了陈大帅出来,陈大帅满脸笑容的拱手别了两人,大步出去紫藤居了。
李小幺看着两人进去,又看了好大一会儿,见这回真没了动静,缩头下来,抱着手往屋里回去,吕丰咬着根草根,斜靠在门框上,看着李小幺问道:“是你认识的那个梁?”
“嗯,”李小幺心不在焉的答应道,看这样子,那个陈大帅只管打仗,这统筹安排、谈判要价的,是这个梁先生,嗯,上回那个二皇子到太平府娶亲,就是带了他和另一个年青人,后来,又是他留在太平府调度,后头又是遇刺、又是遇劫、又是扇风又是点火的,他可忙的很••••••看来他是二皇子府极得力的幕僚,这小小的郑城,竟是他来主持••••••
李小幺停住脚步,下意识的转身看向那处院墙,看来北平国、或是那个二皇子对这郑城很看重,占郑城这件事对北平国极要紧••••••
“你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我跟你说话都听不到?”吕丰重重拍了下李小幺,李小幺被他拍的几乎往旁边扑倒过来,气的抬脚跺在吕丰脚上,又用力转了半圈,吕丰龇牙咧嘴,抱着脚原地跳个不停,只不敢叫出来,李小幺出了口气,满意的拍拍手回去屋里了,吕丰忙放下脚跟进屋里,盯在李小幺身后问道:“看到什么了?想到什么了?”
“看是没看到什么,想么,是想到了一点,北平国二皇子迎娶吴国福宁公主的事,你听说过没有?”李小幺舒舒服服的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慢悠悠的问道,吕丰挨着李小幺坐下,也倒了杯茶喝了,点了点头:“知道,这事谁不知道,我还想过去看看热闹,正好有点事绊着,没赶过去。”
“那个二皇子先是遇刺受了伤,然后吧,在吴梁边界,媳妇又被梁国人抢了,因为这个,北平国和吴国才和梁国开战的。”
“这我都知道,那跟这有什么关系?”吕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李小幺眯着眼睛瞄着他:“那个二皇子去迎亲的时候,就带了这个梁先生,二皇子走后,也是这个梁先生留在太平府调度后面的事的,现在,这个梁先生竟然跑到了这里,这么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郑城!”
吕丰微微一怔,立时明白过来:“你是说,那梁先生是二皇子身边极重要的幕僚,既是他到了这郑城,你是说那个二皇子对郑城极看重?”
李小幺不停的点着头夸奖道:“孺子可教!”
吕丰瞥了李小幺一眼,闲闲的往后靠到椅背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郑城就算落在北平国手里,又碍着你哪里了?”
李小幺一时语塞,气哼哼的白了吕丰一眼,干脆不再理会他。
隔天,李宗贵带了话回来,孙掌柜说晚上方大人叫了严府尹和宋师爷过来,屏退了人,细细问了袁大帅行踪的事,还嘱咐两人悄悄留神袁大帅的信儿。李小幺慢慢呼了口气,看来,这个袁大帅指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处。
一连谈了四五天,总算有了信儿,先是一大早,驻扎在郑城南边的北平军拔营后退,一路退到了郑城北门、东门外,离城门两三里,往北往东一路驻扎成了一条直线,把南门和西门让了出来,紧接着,方大人叫了严府尹进去,吩咐他安排人接管四门防务,至少安排人去看住城门,严府尹苦着脸出来,府衙里连衙役都不全了,连他算上,也凑不够这看四门的人,可也不敢多话,只好和宋师爷商量着,连孙掌柜也帮着四处寻人,勉强凑了个七七八八,人是凑的差不多了,可衣服却没处凑去,枪刀更别提了,寻了看着极好说话的梁先生,想求几根长枪充充门面,梁先生客气之极,却一根棍子也不肯借,这四门守卫,就那么破衣烂衫,空着手,寒寒瑟瑟的畏缩在城门洞里,好歹也算是有了守门的。
没两天,孙掌柜就听到了重要信儿,急忙过来和李小幺说:“说是林丞相要来,有什么大事,听那意思,郑城是要回来了,这是严府尹说的,方大人跟他说,他可以安心做他这个郑城府尹了,那不就是说,郑城要回来了?还有,说是大军明天就能到郑城了,还有,那个梁先生也找我打听过袁大帅的信儿,问我围城前都听到哪些信儿啊,从哪里听说的,见过袁大帅没有,长什么样的,方大人也问我,问我梁先生找我打听过这些事没有,我说有,打听过,说的什么什么,方大人嘴撇得厉害,说‘惺惺作态!’”
李小幺听得眼睛睁大,兴奋不已,原来这样啊!也是,梁军围歼了吴军,北平军又围歼了梁军,那袁大帅自然是落在了北平军手里了,活有人死有尸,反正不会平空消失了!送走了孙掌柜,李小幺跳起来,招手叫着吕丰:“走,咱们赶紧回山,晚上关城门前,把那个姓袁的运到这里来!快走!”
吕丰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小幺:“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把那个姓梁的赶走!他在这里,我连门都不敢出!赶他走!好了,你别问了,赶紧赶紧,都这个时候了,再晚来不及了!”李小幺胡乱解释了两句,给李宗贵留了张小条,裹了头脸,拉着吕丰就往外奔。

吕丰说什么也不肯推那个独轮车,李小幺没走多远,就走不动了,吕丰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背着她,一路背一路抱怨个不停。李小幺趴在他背上,只管闭眼睡觉,理也不理他。
两人回到山上,喂袁大帅吃了半碗蔓陀罗水,将他装在布袋里,上面又压了两只装了旧衣服的袋子,又放了两捆柴,张大壮和孙七弟轮流两人推着,急急忙忙又赶回到城里,如今的郑城,南门和西门外空无一人,至于城门,有人跟没人也没什么两样,城里,北平军全部撤出,除了紫藤居还算戒备森严,别的地方,根本没人管。
几个人一路顺利进了巷子,吕丰先过去四下探看了,打着手势叫进三人,孙七弟和张大壮将车子停在门口,李小幺站在门口四下张望着,两个人扔下柴捆,抬着袁大帅扔进屋里,出来又将柴捆卸下,正好李小幺他们的柴也不多了,放下这些,两人推着剩下的几袋子旧衣服,又匆匆往城外奔回去了。
李小幺看着两人转过巷子口,又站在门后细细听了半晌,见四下安静无声,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转进屋里,吕丰正抱拳胸前,用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袋子里的袁大帅,李小幺站在他旁边,用手肘捅了捅他:“看看死了没有。”
“你自己怎么不••••••”吕丰话说到一半,咽回后面的话,气哼哼的蹲下身子,不情不愿的解开袋子,恶心的往后躲着,伸直手臂,在袁大帅鼻下探了探,忙缩回手:“活着呢,真臭!你也不给他洗澡?”
“我还给他擦牙呢!你要是想洗,你给他洗!”李小幺闻着袋子里浓重的臭味,也往后躲了躲,白着吕丰说道,这个吕丰,简直比她还懒、还讲究!哼,早晚收拾他!
吕丰忙不迭的往后躲了两步:“算了,让他臭着吧,要不,等小贵子回来,让小贵子给他洗?”
李小幺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抬脚往吕丰脚上踩去,吕丰躲得飞快,瞬间移动数步,看着李小幺得意的笑着:“就你这手脚,这么慢,想踩我?嘿嘿!”
门口响起轻轻的开门,两人忙噤了声,吕丰拖起袁大帅,飞快的闪进了内室,李小幺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院门,算着时辰,该是贵子哥回来了。
进来的果然是李宗贵,住在郑城,在这紫藤居院内院里,凡事都要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李宗贵干脆在紫藤居寻了份厨房打杂的活,每天早出晚归,正正常常的做着郑城寻常百姓的日子。
李小幺迎了李宗贵进去,洗了水,和吕丰一起吃着李宗贵带回来的吃食,看着李宗贵问道:“林丞相要来的事,听到什么信儿没有?”
“今天北平陈大帅让人送了两三大车各式各样的食材过来,跟着还来了几十个人,从明天起就不让这儿的人进厨房了,我回来的时候,那些人正在擦洗,看样子比小幺还讲究,紫藤居里头,也在打扫,看来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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